《倾世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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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为谋-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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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斛春的剪法本就是多样,无论从哪个角度入剪都能成行,这也自是万斛春的奇妙之处,所以这位小姐所剪的万斛春,也算是成品了的。”她朝玉曦微微一笑,轻声说着,她的声线极细,听在人心里忍不住觉得温沁。
“是是是,还是宋小姐高明,是小的愚钝了。”那小贩忙咧嘴笑道。
而玉曦的目光却始终注视在她身上,这宋小姐温婉动人,以这两次相遇来看,这位太尉家的宋小姐似乎在这帝都里人尽皆知,名气更是极佳,如今的不期而遇,更让玉曦觉得奇怪,她如今分明是身着粗布麻衫,这宋小姐却仍是叫她小姐,想必对她的身份也多半是了解的。
是个温婉伶俐的女子,若是今后能入宫陪伴在林煜身边,或许与他来说也是好的。
没想到自己竟会想到这方面?连玉曦都被自己的想法骇住了,于是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对她回视一笑道,“多谢宋小姐,原来宋小姐也喜爱这剪纸吗?”
她嫣然一笑道:“也算不上,只是平日得了空在府里闲来无事做做罢了。”
说完,她的眼风又忍不住看了看玉曦身旁的林煜,继又羞怯地移开了视线,一张白皙的脸上飞快地染上一层红晕。
这宋小姐是有心于他的……
玉曦竟觉得心里越发的难耐,然而自己终归是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的人,面上功夫自然也是要做的,况且这宋小姐本就样样都比她要好。
正想说话,却见一旁的林煜蓦地走上前一步,对身前的宋小姐报以一笑,那笑是林煜一贯的笑容,他说道:“宋小姐如今这般夜里出府家父不会担心吗?”
见林煜上前来主动和她说话,她越发地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被月光映照下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她轻声应道,“婉心如今不小了,时常也会帮衬父亲做些事,所以出府的时间是常有的,至今也未出过什么乱子。”
自己报出了闺名,心意是再明白不过了的,听了她的话林煜也只是“嗯”了声,半响,才说道:“如此便是好的,既然宋小姐喜爱这剪纸,在下也就不多作叨扰了,在下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之依(四)
宋婉心没料到林煜会如此快的推脱了她,见着她便像是见着鬼似的,躲都来不及,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宋婉心也只能微微一笑道:“如此那便不打扰公子,若是有机会,希望能与公子再见。”
林煜微微颔首,极有风度的抱之一礼才拉着玉曦缓缓朝帝都另一处走去,他是真有事,也并非是有意推脱了那宋婉心,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再如何也不能出来太长时间,如今眼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也该去做他应该做的事了。
“这宋小姐温婉伶俐,你又何必做的这么明显,我之前便同你说过的。”玉曦如此说着,因为她觉得如今除了能这说些,便也不能够说什么了,她没有资格管他,可她也不能任他这般间断了自己的前程,毕竟是初初登基,即使身后势力庞大,然而没有兵权,那什么都是空的,得罪宋婉心得罪宋太尉,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林煜脸上有些不悦,无奈只好停了脚下的步子,说道:“怎么好好的又说起了这个?”
玉曦想了想说道:“无事说着罢了,你记着就行了。”
林煜“嗯”了声,也未再多言,于是这一路又是无言,那嬉闹的声响传到玉曦耳中竟觉得越发的刺耳,彼此都能明白之前的感受,所以也并未说明,他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朝帝都另一边走去,远离了喧嚣的人群,竟觉得仿佛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够听清。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四处望了望,觉得这条道越发的熟悉,因为夜里太黑,她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林煜笑了笑,说道:“果真是时日过得久了,连这里都已经忘了?你再仔细看看,瞧瞧这沿途所栽的花种,该是想起来了吧。”
玉曦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沿途都是些光秃秃的枯枝,枯枝上坠满了碎雪,让人辨不清是什么,然而看了半响玉曦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些花种是什么,竟是和自己朝凤宫的玉兰花时一样的,如今到了冬季成了枯枝自然是难以认出的。
于是脑子里恍然想起四年前自己方出嫁之时,那时候自己还住在相府中,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便得知自己要嫁入东宫,而这沿途的玉兰花便是独孤烨曾命人为她栽的。
然而光阴如梭,到如今竟过了四年之久,四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你不会是想让我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来吧?”玉曦问道。
“自然不是。”林煜毫无疑问的否认了下来,继又说道:“我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这才是今晚我真正带你出来的目的。
“你……”他这么一说,一瞬间玉曦便全明白了过来,望着前方那早已荒废的府宅,她感觉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玉曦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走到那府门之前,门前两个石狮依旧是那般威严地立在那里,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笔锋凌厉,还有先皇的刻章,是御赐的牌匾。
而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府门上贴着的封条,陈旧的样子像是过去了好多年。
林煜带着她踏上那石梯,许是练武之人,三下两下便将那锁解了下来,他将那府门推开,带着她走了进去,许是因为许久未曾有人住过,每年冬季落雪之时也无人打扫,到了如今,这庭中的碎雪早已积压了厚厚一层。
玉曦蓦地松开了林煜的手,走到庭中,冷月映照下的将军府越发的显得清冷孤寂,她望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了泪。
这里每一处都没有变过,因她极爱玉兰花,父亲便命人在这庭中种满了玉兰树,瞧那最右边那颗最高最大的一颗,便是最早移植进来的,上面还挂着她的灯笼,被冷风一吹便轻悠悠地荡了起来,而那些灯笼也早已变得破烂不堪,有的已经掉到了地方被碎雪掩埋,而有的却仍旧是挂在光秃秃的数上,好不孤寂。
玉曦在厚厚的碎雪中艰难地迈着步子,远处那么多院子和厢房,都是她曾熟悉的,曾经的这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曾经这里有她最熟悉的亲人,她的爹爹,她的娘亲,还有她的义兄,姐姐,好多好多的人聚在一起,仿佛每天都是热闹的。
她最爱闯祸,每次都是哥哥替她收烂摊子,小时候,她最爱爬那颗最高的玉兰树,有一次还从上面摔了下面,嗑的自己头上弄了个大包,爹爹扬言要砍了那颗树,却仍是被自己阻止了下来。
可是如今的将军府已再也回不到往昔了,物是人非,她的亲人也早已不再了。
玉曦感觉眼泪像是决了堤了一般泠然落下,带着滚烫的触感,顺着她削尖的下巴一滴滴落入那冰冷的血滴之中,便瞬间便融化掉了一小处雪。
感觉身后像是多了个怀抱,温热一片,林煜从身后将她抱紧,张开双手缓缓地拥住她,他感觉怀中的她有些发颤,于是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温言说道:“我今日带你来这里并非是想让你触景伤情,我只是想告诉你,都已经是过去,有些执念该要放下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陪在你身边。”
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若是换做曾经,能听到他这般话她自然是再欣慰不过了的。
毕竟那种家破人亡的恨意只存在于念想之中,太脆弱,只要他稍加言语,她便能放下这些。
他以为他今日之举能让她真正放下执念,他又错了,如今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他以为她的记忆仍旧是残留在那听信的仇恨之上,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不能明白其中的苦楚,只要他一再坚持,她的那颗心终究能被他温暖的。
可是她的执念太深,所以每当入夜之时都会梦到往昔府中的那般场景,或美好,或痛苦,两种不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
那些梦魇似乎都在提醒着她,曾经那场夜杀,这原本嬉闹的庭中鲜血满布,那般骇人的液体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之所以失去这一切,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眼前之人。
那日宫乱之时从他口中听到那般残忍的话,她试着恨过、怨过,可是他总能在她被逼近绝望之时温暖她,让她那颗冰刻一般的心逐渐融化下去。
她也怕过,怕有自己终有一日会被他感动,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如何对得起自己那些死去的亡灵。
可是如今,望着这冷寂的将军府,将之前那些美好的场景恍然化作了齑粉,不过一瞬之间,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和他原本便是两个路的人,爱是毒,恨也是毒,除尽情毒,便只剩念念不忘,生死亦哀。
她缓缓抬手将那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扳开,连着他的指尖一点点的扳了开来,她踏着那厚重的雪走到一株枯萎的玉兰花树旁,抬手轻抚着树身,上面粗糙的的树皮像长在自己心间一般,没动一下,便摩擦着她的皮肉,带着血淋淋的疼。
“我以为我能放下,可是真正到了这里,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下,尤其是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
玉曦知道,终究是她怀念过去,恨他毁了她的家,她亦是知道,他们今日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终也化为了虚无,可她仍旧是要说,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你是我义兄,是我爹爹一手抚养长大,可是我待你仍是像亲哥哥一般,为何,为何你能狠得下心?你难道从未后悔过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无数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到那冰凉的雪地之上,无数次,她都想问问他,悔不悔?悔不悔?灭去人欲,得到那虚无的皇位,失去了一个家,到最后又剩下什么。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那被她生生扳开的手便这样停留在空中,无数的雪花落到他的身上,他想走前一步,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像是生了根了一般,他无奈地垂手,说道:“悔?这世上从来便没有什么可让人悔的,每当我在那条路上痛苦的快要放弃的时候,我便想到,我还有你,阿玉,我是大将军收养的义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若不是有了今天,独孤烨早已将你娶入了宫中,我怎能亲眼看着你嫁给我的仇人!”
是的,他们到现在都不能理解到对方的感受。
她只记得家人因他被杀,于是满心怨念怀疑他的爱;他亦只知道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和青梅竹马的她,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他们都忘了,被这些执念纠葛的蒙蔽了双目,忘了那些真心,忘了这沉浮于天阙中最真的情爱。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之间的矛盾和误会~~
写的作者君好揪心~~
、冬至之依(五)
她额前的发丝在冷风中轻扬,她微微低垂着头,似有泪水,一滴滴,滴入那沉寂已久的雪地之上,“所以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整个天下,却将我困在那宫中,这便是这么久以来你苦苦为我的?”
他知道她终究还是怨他的,之前的种种也不过他一心期待的假象!
林煜突然走到她身前,一把扼住她的腕,他的力道极大,像是要捏进她的骨髓之中一般,他突然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好,是我心甘情愿要将你留在宫中,难道阿玉你忘了吗?早在四年前你便已经入宫了,那时候的你从未责怪过宫中如何,甚是当上了权力极大的女官,也未见你有半句怨言。你当着全天下的面拒绝那后位,我允;你恨我怨我,我也甘之如饴,可是为何让你留在我身边,竟是这么难?”
他的眼中带着冰凌凌冷气,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哪怕手腕处再是疼痛她却是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像是一团莹光一般覆在她的眼上。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是因为恢复了记忆,于是紧咬着唇说道:“终究是我自己傻,那时候身为祈帝身边的女官,便只有一个目的,恢复家族的名誉,直到祈帝死后,我只当是完成祈帝的心愿,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留在宫中,可是如今,你却想让我留着那样的记忆让我心甘情愿每日与你欢笑做你的妃子,我做不到!”
语毕,她狠狠挣脱他紧攥着自己的手腕,猛地后退几步,她飞快地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懦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感觉一旁的房梁上倏地闪过一个黑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便消失在这黑夜之中,在那黑影消失不久后,便听到那雪地上蓦地响起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坠了下来。
玉曦艰难地踏着步子走过去,却看见那白色的雪地上竟有个青绿色的东西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玉曦捡起来一看,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那个消失已久的青玉哨,那曾是夙夜给她的,如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夙夜……夙夜……
一定是他!
玉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她紧握着手中的青玉哨,她不敢转身去看林煜的神色,他亦不敢去想象林煜此刻会怎么想她,这两年来,她从未去问过他关于夙夜的事情,她怕真如自己料想的一般,会得到那她并不愿意听到的话。
“嗬。”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林煜突然冷哼一声,几步走到她身前,垂眼看了看她手中的青玉哨,嘴角浮起一抹阴森森的笑,“这便是你之前说的做不到?你以为我不知这个东西是谁的?”
他突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青玉哨,不待她说话,继又冷冷说道:“这么久以来朕为你做了这么多,将整个后宫弄的形同虚设,为了讨你开心将你带出宫来,朕自问无愧,可你呢?从始至终心里想的从来不是朕!”
他没有再自称“我”,一个“朕”便将她从那充满怨念的念想中狠狠砸了出来,他突然抬手,紧握起那只那有青玉哨的手,而他手中的青玉哨便在顷刻间化为了粉末,落在那铺满厚雪的地方。
望着那被他捏为齑粉的青玉哨,玉曦没有说话,半响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落泪,“终于卸下了之前的伪装?从始至终我的心里没有装过任何人!”
她说完最后一句,竟觉得心里像是有无数把刀刺在她的身上,分明是假话,她却要说得那般的真,她爱他,很爱很爱,可是又能怎么样,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喉头处哽过无数泪水,最后只抵肺腑,浸入五内,满心肺腑里只有那种彻头彻尾的绝望,像是利刃般袭击着她的身体。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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