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慕筠走到苏含笑的身边，“水壶拿来吧，我帮你背着。”
“不用不用，行走江湖，哪能这点力气都没有！”
不再多说一言，慕筠伸手轻巧拿过苏含笑的水壶。“跟我从来都不必客气。”
不远处杜昊攥了攥手里的水壶，转身朝向方灵玉的方向。
这边苏含笑不经意的侧头间看到不远处帮方灵玉倒水的杜昊，双唇微抿，垂头想起昨夜的情境，心里莫名一酸。
凉风阵阵，苏含笑甩了甩头，发髻微松，垂下几缕在肩头。她立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默默地去到林子归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含儿怎么了？”风灵素坐到旁边，侧头托腮看着苏含笑道。
苏含笑默了默，在风灵素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说道：“灵儿，有喜欢的人吗？”
风灵素愣了愣，双眸飘过一丝神采，小脸儿红晕，“有呢。”语罢，不经意地偏头，对上杜昊看到这边的目光，问道：“含儿怎么这么问。”
苏含笑轻笑一声道：“我以为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可是好像我错了。”
“含儿，”风灵素扳过苏含笑的脑袋道，“师父曾经跟我说，所有的变化都是来源于因果。”
苏含笑迷茫地看着对面好看的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14章 漫竹山庄
到了漫竹山庄已是傍晚。漫竹山庄竹叶飘香，漫山遍野的青竹当真对得住“漫竹山庄这个名字”。山庄共有32个院落，慕筠等人住在沁香园。山庄主人是性情中人，山庄内不设单人厢房，此行慕筠等人以男女为别，男住东厢房，女主西厢房。
晚膳过后众人便回房了。这厢时间尚早，慕筠几人本就情投意合，于是提出饮酒作乐。漫竹山庄除竹叶青茶之外，尚有竹叶青酒。杜昊言：“拥炉饮酒，咱们尚且附庸风雅一回。”
几个精致小菜，三坛竹叶美酒，青竹屏风。几位男子本就是人中之龙，单单是坐在一起，便是一幅美景了。
酒过三巡，三坛酒已所剩无几。
“慕伯母素喜青竹，家母亦然。”杜昊眼神迷离，轻笑道。
“人言道，酒常有，而知己不常有。我倒觉得你俩因竹韵客栈结缘未尝不是件好事。”林子归拿起酒坛，往碗里倒时才发现没酒了。“我再去要点酒，你俩先聊。”说着便往外走。
“我生平没佩服过谁，唯独佩服锦国风逸少将军和祁越二皇子，一个年少建功意气风发，一个指点江山天纵奇才。如今看来我对慕兄倒也佩服的紧！”
“哈哈，杜兄又何尝不是精明强干一身正气。结缘于此，慕某此生无憾！干！”只手拿起酒坛，仰头之资竟也风流倜傥。
“好兄弟！有兄弟若此，夫复何求！”杜昊亦是仰头喝尽所剩之酒。
林子归本是出门寻酒，却因起的太急气血上涌，扶着路边的青竹就吐了。要么说尘归尘土归土，少年英雄本就该配温柔公主。
风灵素出门便遇上少年扶竹而……呃……吐的情景，赶忙上前帮忙顺一下气。林子归回头，妩媚的小脸一脸关切，秀眉微蹙，林子归心跳漏了半拍。赶忙摆手道：“我没事，没事。”
扶着林子归到竹心亭坐下，风灵素说：“等一下，我去帮你端杯水出来。”急急跑开，再回来时，原本就胡乱扎在发底的发丝散开，随风飞舞。
林子归接过水漱过口，抬头发现女子还在看他，茶杯放在旁边，伸手把垂在女子脸庞的发丝拂到耳后。女子这才发现发已散开，脸色绯红，却不知发簪遗落何方。林子归突然说：“这样，很好看。”
女子抬头，满眼震惊。
“怎么，有那么不可相信吗？你本就好看。”
“你……是子归？”
林子归大窘，忽地扭扭捏捏起来。
“噗～”女子嗤笑。
林子归抬眼看她，无语问苍天。
“我先回去了，含笑和小玉等我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眼底的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的弥漫开来。
清晨，竹林重重，雾霭沉沉。一大早，三个姑娘手牵手有说有笑的敲着东厢房的门。“子归哥哥，起床了，今天去竹林赏竹品茶啦！”
“呃，你们先去用早膳吧。我们马上就去。”林子归回道。
“子归你……喝杯茶醒醒酒……”声音渐小，觉察到苏含笑和方灵玉揶揄的笑，风灵素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
三个姑娘最小的十四、十五、十六，豆蔻年华，情窦初开。
“师姐，林公子……是不是就是你常提起的少将军啊？”
“小玉修得胡说！”风灵素撅起樱桃小嘴，佯装生气道。
“我看子归哥哥和灵儿挺配的，一个少年将军，一个温柔公主，绝配！”说着，苏含笑还竖起大拇指。
苏含笑十五岁，跟着林子归逛过不少戏园子，看过不少戏。彼时她以为情事甚为无聊，不明白要死要活的到底是要闹哪样。然则与秦容筠重逢，又遇见风灵素，仿佛一夜之间，她通透了。
“可是……”风灵素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灵儿？”
“嗯……没什么～”风灵素冲苏含笑抿嘴一笑，引得苏含笑和方灵玉狐疑地对看。
三个姑娘用完早饭三位公子方珊珊来到前厅。看到几人一脸的关切，林子归道：“没什么事，昨晚喝的有点多。”
“那便好，要不就我们三人赏什么劳什子竹啊！”方灵玉边说边翻开茶杯臻上三杯茶，“这是师姐将将泡上的浓茶，你们喝点，胃口也可爽利一些。”
“可是你们如何得知我们昨晚喝醉之事？”慕筠一脸促狭地来回看着林子归和风灵素。
苏含笑傻笑两声，冲杜昊和慕筠挤眉弄眼，惹得两人忍俊不禁。忽地想起在芦苇荡之事，慕筠低下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卫……什么不喝点茶呢，慕筠哥哥。”苏含笑垂眸，伸手拿过慕筠的杯子续了点热茶，“多喝点热茶吧，一会儿还得赏竹呢。”
看着苏含笑落寞的眼睛，杜昊低头捋了捋袖子，冷峻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
被保护地太好，苏含笑的生活从未遇到任何坎坷。天性乐观善良，苏含笑从来没为任何人任何事犯愁。噢，除开为黄二和二黄的吃食犯难。好不容易喜欢了个人，结果现在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苏含笑很难过，真的难过。
第15章 我是杜昊
刚过辰时，一行人已到了沁香园的竹林。青竹小道清静幽雅，却免不了雾气湿重。几人将将进竹林，便有小厮将炭炉、差距、座椅等一应用具收拾妥帖。
时辰尚早，雾气还未散去，几人刚刚坐定便觉凉意袭来。却见杜昊变魔术似的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六个披肩，众人齐呼杜兄高明！
因一行人此次出行本意为知己好友寻个清净之处赏景畅谈，所以并未请丫鬟专门沏茶。可几位女子是何人？名门闺秀是也！虽未自己沏茶喝过，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厢苏含笑已经沉不住气跃跃欲试了。
拿起烧开的热水往壶里倒水，玉指纤纤，热水飞溅而出。再看被烫之人，淡然拿出折扇。如此清寒的天气，只见墨衣男子目光冷峻，脸色煞白，零星的红点格外醒目。
“噗～”众人嗤笑。“含儿放下我来吧。”风灵素轻笑道。
本想亲自给他沏茶的，一片芳心就这样默许热水点了。苏含笑身为无奈，朝对面的林子归撇撇嘴，别过脸可怜巴巴地对着慕筠眨巴眨巴眼。
这边风灵素已将茶分好，放到众人跟前，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灵素小姐好手艺！”杜昊边拿起茶杯轻闻，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苏含笑。
“家父素爱品茶，我便特地找人教过我。”
“令尊素爱品茶？”林子归脱口问道。
别人不知道，风逸少将军还不知道？锦国皇帝虽昏庸但不无能，将朝政治理的尚且仅仅有条，但从不爱风雅之事。邵宗帝在宴席上最爱说的就是：“子归年纪轻轻，品什么劳什子茶，来来来，陪朕痛饮几杯！”
“嗯……”
说谎这件事甚为微妙。像慕筠这样谎话连篇，以欺负人为乐的人，十句话里八句都在调笑别人。可落到风灵素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说得就是这两种人了。好在除了林子归没人注意“家父素爱品茶”这句话有何不妥，风灵素含含糊糊的便带过去了。
几个人谈天说地，拥炉赏竹，别有一番风致。
苏含笑听着杜昊和方灵玉聊得津津有味，心里一阵阵烦闷，借口回房间取东西脱离了众人。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杜昊的房门口。她就这么立在那儿，良久，久到她浑身发凉没了知觉，突然腰上一紧，她被捂住嘴转到树丛背后。
睁开眼，入目的是冷峻的眉目。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直到杜昊喉结动了动，放开她道：“隔壁房间有人。”
“一眼都不想看我吗？”苏含笑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喃喃自语。
墨色身影一僵，轻声说：“没有的事。”
苏含笑抬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墨色背影，“这么些年我日日都很开心，从未遇过什么烦心事。遇见你，第一次做小偷，居然很开心。你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也只当你有什么急事。那天夜里……”苏含笑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几日你一眼都不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烦躁。这么些年我日日缠着子归哥哥，他离开的一年我也时时想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日日盼着见到你。见不到子归哥哥，我只想着噢，他还没回来。可是卫哥哥你走了……”苏含笑低下头，“你现在回来又这样……”
“刚才慕筠房里有人。”杜昊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什么卫哥哥，我是杜昊。”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第16章 人生得意需尽欢
“含儿……”
抬起头，苏含笑满脸泪痕。见到来人，慌忙胡乱地抹泪，却是越抹越多，小人儿站起身低下头。秋风瑟瑟，苏含笑本就娇小的身体显得愈加单薄。竹林的雾气已经散尽，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照不明她的眼眸。
“含儿还有我，我会永远保护含儿的。”
“没有了，”勉强止住泪，笑了两声，苏含笑说：“灵儿喜欢子归哥哥。”
“我……知道……”
“那子归哥哥喜欢灵儿吗？”不等对面的人说话，苏含笑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我看见了，子归哥哥也是喜欢灵儿的，子归哥哥，灵儿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子归哥哥可千万不要让灵儿伤心啊。”说着说着，又有两行清泪留下。
“含儿，其实他……”“含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只要子归哥哥在，你就有肉吃。含儿，只要子归哥哥在，你就有肉吃。”似是在许诺，林子归掰正苏含笑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说。
“嗯！”小人儿破涕而笑。
晚膳过后，小厮匆匆来报，说江灵居传来消息，有瘟疫发生，妙手回春招灵素灵玉师姐妹速回。
几人连夜快马赶回，到江灵居时，子时已过。
天色已经暗的看不出颜色了，虽是晴天，却没有星星。
江灵居灯火通明。
还没踏进门，一股浓浓的药味铺面而来。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病人，呻吟声不绝于耳。
尽管已经蒙上口纱，风灵素还是皱了一下眉头，边走边对众人说：“霍乱，拿干净布捂紧嘴，速速回房。回房后洗净身体，拿决明子泡水多喝几杯，万万不要出门。子归，你们先把含儿和小玉送回房。”说完便直奔祠堂。
“灵儿，灵儿你小心。”本想一起去祠堂，可念及苏含笑，林子归想着那赶紧送回含儿好尽快过来帮忙。
“放心吧，我是大夫。”虽然嘴巴遮上了，可风灵素的眼睛满是笑意。
“师姐我帮你！”
“你先……”看着方灵玉坚定的眼神，你先回去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吧。”
“我也去！”苏含笑见方灵玉要去，急奔上前。
“小灰！”
“我好歹也是锦国丞相之女，为锦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慕公子休要阻拦。”
杜昊轻笑一声：“虽非锦国子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堂堂男儿还不如女子吗？我们也去！”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见大家决心已定，风灵素便不再多说什么。
“师父，怎么回事？”到了祠堂寻到安清芝风灵素问道。
“昨夜还没事，今天突然霍乱全城蔓延，传染速度快的惊人。”安清芝便给病人盛新熬好的汤药边说。
林子归皱眉，“沁洲多年来从未有过类似的病症，突然发病且传染速度如此之快，当真奇怪。”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风灵素问。
“先去把院子里的病人安顿到成灵阁，小玉你来看着药，灵素你来跟我研究一下药方。”
“小灰你别动，小玉姑娘一个人盛药恐怕忙不过来，人多药少，你跟小玉姑娘一起吧。杜兄林兄，我们去院子里安顿病人。”
“好！”
一夜无人合眼，大家忙前忙后，总算在寅时把所有病人都安顿好并喂了熬好的药。
这边安清芝和风灵素研究了一夜的方子，林子归道：“病人已经都服了药，现下都睡了，不如安前辈和灵素休息一会，待他们醒来看看之前的疗效再做打算。”
“也好，灵素，去休息吧。”说着，安清芝也站起身来。
苏含笑和方灵玉因怕有人突然病痛，不敢回房间睡，便趴在桌上稍事休息。
“何必呢？”慕筠垂眸看着苏含笑熟睡的脸，突然听到杜昊出声。抬眼看了他一眼，“呵，以后会怎样还未可知。”
“以后？慕兄不是一向人生得意需尽欢吗？”
“从不顾虑，也只是未到动情处吧。”林子归说道。
“倘若有一天你大限将至，死之前从未跟她在一起过，那时的你，还会这么未雨绸缪吗？”林子归道。
慕筠和杜昊一时语塞，祠堂静了下来。
祠堂外突然吵吵闹闹起来。“什么时辰了？”苏含笑眼睛朦胧，问道。
“刚过辰时，再睡一会吧，我去看看。”林子归边说边把苏含笑因直起身而掉落的披肩给她披上。“又有很多新的病人，慕兄杜兄你们先把他们安顿好，我去叫灵儿。”
敲门，无人应声。再敲，无人应声。林子归轻轻推门，门开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见风灵素连衣服都未换就睡了。想是累坏了，不过是十六岁的姑娘，却要受这样的难为，林子归一阵心疼。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儿，低头俯下身去。睫毛轻颤，林子归迅速坐定：“灵儿，祠堂又来了很多病人。”
“好，我马上就去。”坐起身来，脸上一抹红晕。
“那，我先过去帮忙了。”
“好。”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