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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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了我的膳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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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柯太傅的劝说起了作用?我心中有些惊讶,这作用也太立竿见影了些。
  不多时,便有另一名内侍带回了更加确切的消息——母后以前的心腹大宫女红叶被押入天牢,欲同大理寺卿邹昶一同被处斩,原因是她包揽了原本加诸在母后身上的所有罪名。
  红叶供词中称,她因得知皇后忌惮徐贵妃受宠,便寻思帮皇后除掉徐贵妃,一则讨皇后欢心,报答皇后当年的知遇之恩,二则为自己日后晋升女官铺路,谋个好去处。所以投毒案自始至终,都是她一手谋划,连皇后也被蒙在鼓里。至于邹昶所说的私情对象,并非皇后,而是她。
  这套证词显然比邹昶当时被逼供出来的证词更具可信度。
  母后身处深宫,邹昶一位朝臣,没什么机会进入后宫,要说他与母后有私情,实属牵强。但红叶当时在东宫担任采办职务,每个月都会出宫几趟,要说红叶因此有机会与邹昶接触,进而发展私情,的确有几分说得通。
  所以红叶的自动认罪,使得东宫投毒案暂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父皇一心要报复母后,却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和证据,即便红叶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也没能立即将母后从冷宫里救出来。父皇仍以管教无方之罪,暂且幽禁着母后,而至于废后一事,却只能搁置不提了。
  我听完内侍转述,心中有些戚然。
  红叶虽曾在东宫陪伴了我好几年,但我对她并没有太多感情。因她是母后心腹,总会将我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上报给母后,所以确切地说,我讨厌她更多一些。
  但如今,我对她的情感,却突然复杂纠结了起来。
  我寻思着,得找个机会,与红叶见上一面才行。因为我心中有些疑虑,必须找她询问清楚。
  我将自己想要出宫探望红叶的想法告诉了青阳,却遭到了青阳的反对。
  其实我也知道,眼下父皇虽然收回了东宫禁足的命令,却并未对我完全释怀。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轻率离开东宫并非明智之举,但如果不赶在此刻去见红叶,恐怕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于是,我磨着青阳,请他帮助我掩人耳目,低调地离开东宫。青阳拗不过我的坚持,只能答应下来。
  他向内侍借了一套衣服让我换上,然后将一只食盒递到我手里,嘱咐道:“一会出宫门,殿下只管跟在我身后,不论侍卫问什么,殿下都不要开口回答,交给我便是。”
  我忙点头答应。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宫门处,果然被侍卫拦了下来。
  其中一名侍卫似乎认得青阳,笑着与他打招呼:“小哥,出宫去呢?”
  我正纳闷青阳为何会与这些侍卫熟识,便听青阳笑着答道:“是,太子殿下命我俩出宫买些吃食。”
  我稍一细想,便心中恍然,自从三年前红叶升为女官之后,这东宫采办的事务,便落在了另一名较为年长的内侍身上,那名内侍手脚不太灵便,每每出去,都会带上青阳,帮着提些物什。走的次数多了,在宫门侍卫面前混个脸熟,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此时另一名侍卫拦住我,打量道:“这又是哪位,看着有些眼生。”
  我下意识低了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青阳忙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那名侍卫之间,解释道:“这是新入的小太监,还不怎么懂规矩。太子昨日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心思用膳,到了今早,终是有些饿了,惦记着上次我们在宫外买的小点心。不巧负责采办的鲁公公今日身体不适,不宜操劳走动,便命我俩代为置办。”
  “原来是这样。”那侍卫点了点头,与他的同伴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想必对于近日来皇后、太子险些被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我们却巧妙地借着这件事,顺利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来。
  出了宫门之后,我愤愤然道:“这些个侍卫长的什么狗眼,连太子都不认得。”
  青阳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调侃道:“难道殿下希望被他们认出来?”
  我怔了一下,咕哝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青阳忍住笑,宽慰我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殿下得以单独出宫的机会本来就少,以往每次出入宫门,侍卫们远远见着您这阵仗,还不都早早下跪磕头了,谁敢抬起头来仔细瞧瞧太子长什么样儿呢。”
  我一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将这股闷气抛去了脑后。
  而后,我们换了一套寻常百姓的衣服,便去了天牢。
  我们自称是红叶老家的亲戚,又给了狱卒们一些银两,请他们行个方便。狱卒掂着银子的分量,似乎颇为满意,便答应给我们一炷香的时间,与红叶见个面。
  红叶的案子因为牵涉到皇后,属于重要犯人,被单独关押在一处。狱卒将我们带到牢房外,又嘱咐了诸如“不准高声喧哗”、“不要忘了时辰”之类的话,便先自离开了。
  待狱卒走后,青阳十分自觉地守在门口,只让我独自一人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牢房是什么模样,一踏入门内,便被扑面而来的腐臭气息熏得掩住了口鼻。
  房内十分阴暗,几乎看不清红叶所在的位置。而就在我努力适应房内的光线时,只听角落里传来红叶微弱且迟疑的声音:“是……殿下?”
  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终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了蜷缩在草垫上,披头散发的红叶。
  时隔三年,红叶的样子还是同记忆中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或许是牢狱折磨的缘故,她现在看起来狼狈而憔悴,然而眼眸中透出的坚毅不屈、处变不惊的神采,却依然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红叶。
  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她则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感慨道:“没想到竟是殿下……三年不见,殿下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更加英俊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真心愉悦。
  我却笑不出来,也没有心情在这样的场合里与她叙旧,于是开门见山地道:“我此次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红叶于是神色庄重地跪坐在草垫上,垂首道:“殿下请问。”
  “三年前的东宫投毒案,究竟是何人策划?”
  红叶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反问道:“殿下不是已经知道奴婢所犯的罪过了?”
  “我要听实话。”我板着脸盯住她。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所以她别想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将我蒙骗过去。                    

    第6章 11~12合并章

  红叶见我如此说,于是渐渐敛去了笑意,低声道:“殿下应当知道,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这句话,我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但是我从未真正相信过。母后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更多的为了她自己?
  但此刻我不想与红叶争论这个问题,又问道:“那个大理寺卿邹昶,果真与母后有私情?”
  “那是有人恶意诬陷!”红叶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奴婢自小跟在娘娘身边,娘娘洁身自爱、冰清玉洁,除了皇帝陛下,不曾有过第二个男人,怎会与区区大理寺卿有染?真是荒谬!”
  我心口微松,待她平复了心绪之后,问道:“那么,邹昶为何自称与母后有私?”
  红叶轻轻冷笑起来:“邹昶是被屈打成招的。这一切,不过是有人想置娘娘于死地所寻的借口罢了,单是东宫投毒案分量还不够,便想拿娘娘的名节做文章,真是可笑至极。”
  我心里明白,红叶口中的那个人,便是指我的父皇。当初徐贵妃死得有多冤屈,如今父皇便对母后有多怨恨,所以父皇是想借此事,狠狠地报复母后,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但是父皇没有想到,半途会杀出一个忠心护主的红叶,红叶自知人微言轻,无法证明母后与邹昶之间的清白,便干脆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为母后开脱罪名。
  红叶见我不说话,又道:“殿下,您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您得学会自己分析利害。”
  我知她是有话嘱咐我,于是正色道:“你说,我听着。”
  “皇上从一开始就从未宠爱过皇后娘娘,之所以立娘娘为后,只因娘娘背后家族势力所迫。如今皇上处心积虑在男女私情上做文章,也不过是想找个完美无瑕的借口,堵上娘娘家族那些人的嘴。
  “奴婢虽以一命解救娘娘于危难,却无法弥补皇上与娘娘之间的嫌隙,相反,皇上此次无法顺利废后,日后积怨只会更深,如此形势,对殿下极为不利,所以,殿下日后不能再指望得到娘娘的保护,而要想方设法寻求自保,让皇上看到殿下的长处,让朝臣见识殿下的能力,只有赢得天下人心,才能保住太子之位。”
  我默默听完她这番话,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红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伏地叩首道:“红叶死前能见殿下一面,一片赤诚忠心已尽,此生再无遗憾。望日后殿下见了娘娘,代红叶向娘娘问安,请娘娘务必保重身体,切勿再意气用事,因小失大。”
  我俯身扶起红叶,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
  此时青阳在门外轻轻叩了两声,提醒我时间快到了。
  红叶神色一凛,低声问道:“何人在门外?”
  我安抚她道:“是青阳陪着我出来的,不妨事。”
  “奴婢总觉得,青阳此人……”红叶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忧虑,但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下文。
  她这副表情,倒是让我想起三年前青阳中毒之前,母后耳提面命让我不得亲近青阳之事,于是问道:“当初母后将青阳接入东宫为我试菜,是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打算牺牲青阳,以嫁祸徐贵妃,对不对?”
  红叶眉心微颤,没有做声。
  我接着道:“母后担心我对同龄玩伴容易产生依赖心理,怕青阳死后我会伤心难过,才三番五次提醒我与青阳保持距离,是不是?”
  红叶咬了咬唇,依然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只是你们都没有想到,青阳竟能逃过一劫,活了下来。你们知道经此一事,日后不会再有投毒事件发生,所以也就对我偷偷亲近青阳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不是?”
  红叶抬眸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没想到殿下大智若愚,心思竟如此剔透。”
  我不受她奉承,板着脸道:“青阳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却也是一条人命,母后要与徐贵妃作对,我无权置喙,但因此连累无辜之人,岂不太残忍了?”
  红叶脸上的苦笑变成了微微的嘲讽:“殿下还是天真了些,在这皇宫之内,若要让自己存活下去,就必须牺牲别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您若是想不透这个道理,便永远无法立于不败之地。”
  我与红叶的这一次会面,最终不欢而散。
  我虽感谢她对母后誓死尽忠,却也恼恨她们当年差点害死了青阳。
  从天牢中出来时,我一直心中抑郁,落落寡欢,而青阳则默默跟在我身后,没有出言打扰。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我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都听见了吧,刚才。”
  我没有转头看他,因为此刻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青阳。
  青阳在我身旁驻足,沉默了片刻,答道:“听见了。”声音一如往常的自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对不起。”我说得有点结巴,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开口向人道歉。
  青阳明显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明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便又恢复了常态,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更何况,这本不是殿下的错,殿下不必为此自责。”
  几日之后,红叶和邹昶便被依罪处斩了。
  而我的母后,却一直被父皇“遗忘”在冷宫里,直到这一年的冬天,她感染了风寒,才被允许迁回原来的寝宫。
  但是我依然没能见到她,父皇以母后体弱,不宜亲自教养太子为由,严禁母后与我接触,并将我全权委托给了我的老师柯太傅。
  第二年春,父皇又以思念幼子为由,将晋王焱自封地召回京城。虽因徐贵妃去世而未将他安置在宫中,却也是隔三差五地召他入宫,伴驾左右,恩宠无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父皇这是要在焱的身上补偿他对徐贵妃的亏欠之情。而相比得到父皇全部宠爱的焱,我的太子地位却变得岌岌可危。
  我想,父皇或许仍未真正打消废立太子的念头,他总是将焱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着我的错处,将我废掉,好让他最心爱的儿子焱取而代之。
  时至今日,我总算充分理解了母后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虽然我现在贵为东宫太子,但若是有人想要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依然轻而易举,这些人可能是我的兄弟,也可能是我的父皇。
  之后的几年里,我谨记着红叶临终前的劝告,开始收敛心性、用功读书,并积极地向老师请教治国之道、安邦之策。
  我希望能改变我以前在父皇心中留下的不学无术的坏印象,向他证明,立我为太子,是正确的选择。
  但或许是我天资有限,以往落下的功课又太多,以至于我即便下了决心要奋发,却总是事倍功半,见效甚微。
  到了我十六岁那一年,我的老师柯太傅病重离世。
  临终前我去探望他时,他攥着我的手道:“殿下,老臣恐怕没有时间再教您什么了。日后殿下若是遇到无法决断之事,可询问青阳的意见。”
  我转头去看青阳,此时他半跪在老师床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看起来竟比我还伤心。
  如今的青阳,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小试菜奴了,两年前,他经老师推荐,正式升格为太子伴读,相当于半个东宫幕僚的身份。
  老师一直十分欣赏青阳,对他有再造之恩,如今老师病危,青阳会如此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在送老师出殡回来的路上,我与青阳相顾无言,心情沉重。
  青阳此刻在想什么,我无从知晓,但对我个人而言,柯太傅的死,不仅使我失去一位良师,更是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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