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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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同路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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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话:从‘婴儿’开始(6)


世杰再一次站了起来,爸爸妈妈一人一边搀着他。世杰缓缓迈开他受伤后的第一步,一条腿支撑的一瞬间,疼痛更加厉害;身体不由地向后倾倒,爸爸妈妈用力架着他。
世杰将上半身的重心向前移了移,然后看了看两边的爸爸妈妈。撇嘴笑着说:“看,我说没事吧?”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满脸都是;他依然在继续着,第二步、第三步……走到毯子的那头,就转过身往回走。
世杰在爸妈的搀扶下,走了三个来回才坐下来休息;其实在那抻开的毯子上走三个来回也就才十几米,他却已经精疲力竭了。
片刻休息过后,世杰第二次站了起来。他对爸爸妈妈说:“爸、妈,你们别扶我,让我自己走走看行不行。”
爸爸妈妈异口同声地说:“这不行。”妈妈又说:“刚才你自己又不是没看见,一迈步就往后倒;不扶着你,还不躺后边啊?”
“我这次把身子往前倾一些,没事儿的。你在旁边护着我,这还不行啊。”世杰又伸着胳膊指了指前面的墙角说:“爸,你站在那儿等我;我自己走过去,这总共也就三米的距离。”说完话,世杰顺手抬起胳膊,用缠在上面的纱布擦了擦额头上汗水。
爸爸妈妈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照世杰说的做了;因为他们也想看到儿子自己走出的第一步。妈妈就站在世杰的旁边,双臂左右伸展护着他;爸爸走到墙角,双手向前伸着;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担心,同时也有期望。这时,病房内其他能下床的病友和家属也都凑到了跟前;静静地等待世杰自己走出的第一步。
爸爸两腿略有弯曲,伸着的双手拍了拍。“来,儿子;爸相信你。”
世杰就像‘婴儿’初学走路时一样,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向爸爸走去。为了不让自己摔倒,他的上半身微微向前趴着;双臂也抬了起来,保持平衡。他的膝盖处还不能很随意的弯曲,所以就只能这么左右一晃一晃地走;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样子应该很像‘企鹅’。剧烈的疼痛使他额头上瞬间又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划过粉红色的脸庞,滴在地板上。
妈妈就这么侧着身一点一点随着世杰挪动,嘴里不停地说:“慢点儿,不急。”爸爸又拍了拍手说:“来,爸在这儿接着你;不急,这就到了。”旁边的病友说:“世杰,顶住。”
就这样,三米的距离,世杰走了将近十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每走一步都要稍许停顿,他终于来到了爸爸的面前。爸爸看着满脸汗水的儿子,赶忙一把抱住了他;五十多岁的爸爸,眼眶湿了、嘴角笑了。
 
 
爸爸赶忙说:“爸抱你到床上去。”说话就要抱起世杰。 
“别,我还要自己走回去。” 
爸爸眼中都含着泪水,却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好,爸去床那儿等着你。” 
从这一天后,世杰就开始不停地锻炼走,他还让妈妈去超市买了一双特大号的棉拖鞋。世杰平时都是穿四十二码的鞋,可那双妈妈买回来的五十码的棉拖鞋,他也勉强才能穿得下去;因为他的脚还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 
开始的几天里,在锻炼完后,世杰的脚上都会起好几个大水泡;因为那新长出的皮肤还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和摩擦。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在次日换药的时候,把水泡一个一个都剪破;然后再用纱布和绷带紧紧包裹住,让它自行长好。世杰并没有因为脚上起水泡而停止练习,就这么一直坚持;每天被挤破的水泡都会将包裹的纱布浸湿,将那双特大号的棉拖鞋里面浸湿。妈妈也只好在每天晚上世杰睡觉前把拖鞋放在窗口处晾着,因为她知道:儿子不会因为脚上的这些水泡而停止。 
世杰开始是在病房里走,从落地窗处走到门口,再走回来,就这么重复练习。几天后,他开始走出病房,在楼道里走。世杰每次在楼道里练习走的时候,都会有人陪着;有时是爸爸妈妈,有时是晓羽、丹丹或其他来看他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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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话:从‘婴儿’开始(7)


烧伤科的楼道,走上一圈足有五十米;而世杰第一次在楼道里练习,就走了一整圈。后来,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走的圈数也在不断增加;一圈、两圈、五圈、十圈,到后来他每天都会在上午走二十圈,下午再走二十圈;这是他给自己在特殊时期定下的‘训练计划’。这样下来,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要走至少两千米;但也都是像‘企鹅’那样,一晃一晃地走。
当时,其他病房里的病人以及家属看见世杰在楼道里锻炼,都觉得这个男孩很坚强。世杰许多次亲耳听到其他家属和自己的病人在他背后议论:“看人家这孩子,伤得那么严重还这么乐观;你这伤跟人家比起来不轻多了?坚强点儿……”
但是,在世杰心中,那些在医院楼道里锻炼的画面;最让他记忆犹新的还是自己第一次走出病房,第一次在楼道里锻炼的情景。
爸爸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世杰一晃一晃地走到了门口。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熟悉了。而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站着看见楼道里的一切;之前,无论是每天去换药,还是四次被医生推到三楼去做手术;那都是躺在床上,看得最多的也依然和在病房内一样,天花板。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站着环视周围的一切;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甚至是看看天花板上吊着的不停跳动的时钟。
世杰看着那一下一下跳动着的时钟,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触。是啊,从无限大的整体来说,无论一个人的人生是长是短,无论在这其中你会遇到什么?幸福、灾难、欢喜、悲伤;它都不会停下,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停下。而从一个个体的生命来说,当这个生命诞生的那一刻,他自己的时钟也就随之开始跳动,直至这个生命逝去,属于自己的那个时钟才会停止,永久地停止。无论现在的自己是旧生命的延续也好,是新生命的重生也好;自己都要随着它的跳动继续走下去,更何况这个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
爸爸扶着世杰的肩膀说:“怎么了?想什么呢?”
“噢,没想什么。”世杰冲爸爸笑了笑。
看着眼前的爸爸,世杰就一晃一晃地往前迈着步子;而爸爸就在他前面倒退着走,一边退一边拍着手,笑得像个孩子一样。那一刻的爸爸,就像一位刚做父亲不久的男人一样;开心地笑着,开心地逗着自己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因为这位拍着手的父亲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了,因为这个走得一晃一晃的孩子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
 
 
说完这个画面,再简单地描述一下另一个画面。 
自从世杰受伤后,他方便的问题也都只能是在床上解决。现在世杰能下床了,当然要去厕所了;但这对于世杰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无论是大是小,都是妈妈陪着他去。小的还好说,妈妈只要帮他脱下裤子和提上裤子就行了;而大的…… 
刚刚写到世杰走路时也说了,由于他的双腿还不能很随意地弯曲,所以走路时只能是左右一晃一晃地走;就更不要说自己方便了。病房内的厕所,不是坐便马桶;而世杰又蹲不下来,只能就那样半蹲着方便。下床后,他的腿本来就疼得受不了;在加上那样半蹲着方便,疼痛就更加厉害了。每次,都是妈妈先帮世杰脱下裤子;然后她自己就弯下腰来,双手拄着膝盖趴着,把自己的背平平地呈现在世杰眼前;世杰就可以在半蹲着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上半身趴在妈妈的背上;这样,世杰身体的重心就可以压在妈妈背上,而双腿也就不那么疼了。就这样,直至世杰方便完,妈妈再帮世杰提上裤子。 
从世杰下床练习走的那天开始,直到他出院,他的方便问题都是这样解决的。我想,能做到这样陪自己上厕所的,也就只有母亲了。 
这里只想说一句话:“有其父母,子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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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话:最后的陪伴(1)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二零零九年的年末;世杰的生日是十二月底,看来今年的生日他注定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生日前一天的深夜,晓羽靠在世杰的病床上;手里拿着MP4陪世杰看着电影,耳机一人一只。每次像这样时刻,世杰都觉得很开心;他会强迫自己忘记身体上的一切疼痛,让整个过程在温馨快乐的氛围中度过。他还会不时地微笑着看看晓羽那熟悉的脸庞;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随着时间流逝,终结的那一天会越来越近。从他第一次去做植皮手术前,从他对晓羽说出“我们分手吧。”,从晓羽回答“现在先别说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病。”;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知道晓羽已经犹豫了,但他并不怪晓羽。其实世杰自己心里也很复杂、很矛盾;为了晓羽考虑,他希望那天早点到来;而从自私考虑,他又希望那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MP4里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着,是一部喜剧片。晓羽看得入神,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而世杰却心不在焉,他在想着那个令自己矛盾的终结这一切的那一天。
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电影播放完了。晓羽摘下耳机,把MP4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顺势将头侧靠在世杰的肩膀上,双臂揽着世杰的胳膊。那样子就和世杰没出事前一样的乖巧;她多么希望那场灾难没有发生,多么希望自己依靠的这个男人会永远像从前一样;但是……
晓羽在世杰的肩头轻声地说:“呵呵,这电影挺搞笑的。”
“恩,是挺搞笑的。”世杰撇嘴笑了笑,却流露出空洞的眼神。
“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打算怎么过?”
“哼”世杰苦笑一声,“还过什么啊?这在医院怎么过啊?”
晓羽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转过头对世杰说:“在医院怎么就不能过了?必须过。你给我过过生日,我还没给你过过呢。”
这一句话,差点把世杰的眼泪说下来;晓羽生日那天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了世杰的脑海。“送给晓羽一只可爱的‘小猴子’,自己喝得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吐了营业厅一地,迷迷糊糊之中第一次吻晓羽,晓羽在床边照顾了自己一夜以及第二天清晨的爱心早餐。”
世杰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说:“好,过。”
第二天一早,世杰的手机收到了好几条祝福生日快乐的信息,都是朋友们发来的。傍晚的时候,晓羽一手提着好几样世杰爱吃的菜,一手提着一个生日蛋糕走进了病房。
晓羽晃着手里掂的蛋糕对世杰说:“生日快乐。”
病房内的其他人都说:“世杰,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乐啊。”
世杰靠在床上,他笑了。“恩,谢谢。”
晓羽把世杰扶下床,陪他一起吃着她给世杰买来的各色菜肴。一口一口地喂世杰,还不停地说:“这个是你爱吃的,这个也是,还有这个,来尝尝。”
吃完饭,晓羽把25根蜡烛插在了蛋糕上;之后,晓羽一一点亮,并关上了病房内的灯。两人坐在蛋糕的两边,闪闪的烛光照亮两人的脸庞;晓羽拍着手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世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慢慢溢出了眼眶;那反射着烛光的泪珠,犹如一颗一颗的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划过他的脸颊。
 
 
晓羽也哭了,她勉强地露出微笑,哽咽地说:“许个愿望吧。” 
世杰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不许一个,我要许三个。” 
“许多少都可以,肯定会实现的。” 
世杰慢慢闭上双眼,两手合实。他在心中默念:“我要许三个愿望。第一个,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不要因为我这次出事熬坏了身体;第二个,希望我和晓羽分开后,她会找到另一个幸福、另一个依靠,一辈子珍惜她、疼爱她;第三个,希望我的伤可以尽量恢复,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世杰睁开眼睛,微笑着对晓羽说:“陪我一起吹。” 
“恩”晓羽点了点头。 
“噗”25根蜡烛被两人一起吹灭。这时,晓羽才去打开了病房内的灯。 
“晓羽拿出蛋糕盒里的刀,对世杰说:今天你是寿星,你要切好蛋糕分给大家吃才行啊。” 
世杰点着头,“好”。 
世杰的手指还不能随意弯曲,他用力地攥着,但也才勉强能捏住刀把。晓羽就扶着世杰的手,帮他一刀一刀地把蛋糕切好;然后一块一块放进盘里,扶着世杰送给每个人吃。爸爸、妈妈、病友、家属以及外面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每人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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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话:最后的陪伴(2)


世杰在医院度过了零九年的生日,度过了那既感动又伤心的生日;因为他清楚,那将是晓羽陪自己过的唯一一次生日。分开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越来越近;他能明显感到那个时刻仿佛在嘀嘀作响,犹如矗立在心中的一块倒计时牌。最近两天,他经常郁郁寡欢地坐在床上发呆,甚至在楼道里练习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句话;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早已心乱如麻。
这天晚上,晓羽喂世杰吃过晚饭后问世杰:“先靠床上歇会儿,过会儿我陪你再去楼道里走几圈。”
“恩,好。”
如果你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一切的痛苦场面在你眼前都会变得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平日里一切平淡的生活在这里都不复存在,所有的伤者都聚集到了这里,那么你还会觉得这些还像生活中那么少见吗?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病人因为受伤来到医院;有的是在工作中受伤,烧伤的、电伤的什么样的都有;而更多的则是在家中烫伤的,以几个月到三岁的幼儿居多,不是被开水烫到了,就是不小心坐到锅里了;你不禁会去想:当时家长是怎么看的孩子?心里沉重,感到在生活中,灾难似乎无处不在。
今天晚上医院的楼道,似乎与以往不同;没有了那些聊天的家属,没有了病人出来锻炼,也没有新来的病人,当然就听不到任何痛苦的嘶吼、悲伤的哭泣。在这种既安静又压抑的环境中,世杰一晃一晃地走着,晓羽在一旁陪着,没有一句对话。
晃了十几圈,世杰累了,腿也疼得厉害;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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