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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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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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不死,你不死的……”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你要好好的,”彦澈抿出一抹苦笑:“而我尽力活着就够了。”
  “彦澈……”
  “我还有话说。”
  “好,你说。”
  “韩易之,你答应我,从今天起,你会尽力听周叔的话,尽一切可能为你爹娘复仇,为枉死的人复仇,然后登上你父皇曾经的位子,做一个让天下人景仰爱戴的君主。”
  “……彦澈,你知道,即使不发誓,我也不会弃那些枉死者不顾的。”
  “好,真好,这才是你该做的,这才是你该做的……”
  蓦地,柳彦澈松开手坐直身子,一字一顿道:“我还有最后你个请求,你不可以打断我,而且这件事你必须做到,不然我柳彦澈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他肃穆地说着这么无理的话,韩易之苦涩到竟然想笑:“彦澈你啊,哪有逼着别人拿你的命发誓的啊!”
  “我不管,你答应我,你必须答应我。”
  “……好,你先说。”
  “好,但我说了你就必须做到。”
  说着,柳彦澈站了起来,踱至窗边,再次将窗子稍稍推开,夏雨的气息立即席卷了房间。
  靠着窗棱,他伸手将袍子拉得紧了些,远望着院中随风雨摇曳的花草,厉声道:“那就是,请你忘了此刻之后的我。只当柳彦澈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不会再有柳彦澈这个人。我的命,我的劫数再也与你无关,你更没有资格替我做什么,为我舍弃什么。你要长命百岁地,好好活着。否则,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的雨声愈来愈急,听起来似乎要转成暴雨了,这是芩州秋季要抵达的迹象。柳彦澈回身看着韩易之的背影,想起了头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夏夜。在他们的身旁,一池碧水开满了盏盏白莲。而经过这一场急雨,那池莲花不日也该萎去了。
  “柳彦澈,你是在嘲笑我吗?”韩易之突然冷冷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说啊!你是在嘲笑我吗!”韩易之猛得站起身,走到柳彦澈身旁紧紧按住他的双肩:“说啊!”
  “我没……”本要说些什么的柳彦澈,看到韩易之悲怆的神色,沉默了。
  “你是在嘲笑我没用?我什么用都没有,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所以更没有资格帮你?”
  “……”
  “你在笑我,一个早该死在十年前的人,一个背着不知多少人血债的人,一个连自己都帮不了的人,还妄图保住你,对不对?对不对?”
  “韩易之,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你在笑我蠢,笑我无能,笑我连绫晓姐姐一个女子都不如。她愿意用命来换你,而我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我想带走你,我想保住你,我想保住你柳彦澈,但我连资格都没有!”
  “你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确实没有资格!”一声爆喝,柳彦澈推开了韩易之,狠狠地瞪着他:“你说的对,因为你确实没有资格帮助我,你更加帮不了我!”
  “韩易之,我告诉你,就像你说的从周叔告诉你一切开始,你的命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你没有资格替我去做什么,而我,也同样没有资格去帮你做些什么……”
  “……”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没看出来你可笑可悲?没看出来我比你更加可笑可悲吗?
  你有你的路的,我有我的命。我们都背负了太多,多到连自己的路都不一定能走下去,还说什么去保住另一个人?还说什么离开……说什么……” 哽住的柳彦澈侧过了脸,让凌乱的头发掩住满目的凄然。“我们已经不能够了,韩易之,你难道不明白吗?”

  第二十九章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既然已经不能了,记得反而不如相忘,来得好过些。明知道做不到了,为什么还要来一遍遍折磨自己呢?”
  “记得不如相忘?记得不如相忘?”韩易之低语着,一拳砸在了窗框上:“那么我问你,你忘得了吗?你甘心吗?”
  “不甘心?忘不了?”柳彦澈嗤笑着:“那么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可是……可是……”
  “明知道不能够,不可能,但是你还是想帮我对不对,你还是放不开手对不对?”
  “……”
  “你个傻子啊,太傻了。”
  一声慨叹,柳彦澈转身,轻柔地吻住韩易之发红的眼角:“你不用放不下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会尽力活着,我绝对不会轻易去死,因为还有很多该死的人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代价……”
  “是的。在清醒过来后,我就想通了,我不会再傻到去以命抵命,仅仅一死,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跪在我的脚前,向我爹娘,向绫晓,忏悔他们所做的一切。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所至爱的一切是怎么灰飞烟灭的,我所受的,那些死去的人所受的,我要让他们千百倍来还!”
  突然,疾风卷过,吞没了烛台微弱的光芒,房中瞬间陷入泥沼般无边的阴霾。但,就在烛火熄去的时刻,韩易之看见了彦澈那双栗色的眸子,闪过烈焰的颜色,刺目地可以烧尽万里长空。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在我能够做到这一切之前,我都不会死掉的。但是,这也是为什么,我恳求你韩易之,从今天开始忘了我。因为,我不知道我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我为了走到那一步,我会不择手段,我会出卖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可能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
  “所以,我求你,记得那个在你心里的柳彦澈,然后从今天起将我忘了。因为,我将不会再是你心里的人了。”
  韩易之狠狠闭住双眼,任那字句利刃般穿过自己。
  怀抱着这个注定要离开的人,他开始觉得支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在分崩离析。这个人就要消失了,而挽留的资格,不属于自己。
  黑暗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河流,两旁长满了妖异的花朵。远方,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推进了轮回汹涌的河流,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拥有声音,唯有绿色的汁液不断的从裂开的胸口涌出。—————————————————————————
  “韩易之,抱我。”
  耳畔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错愕中,韩易之感到滚烫的唇贴住了自己的唇,淌在自己脸上的泪却是冰冷的。
  “韩易之,抱我,记住我,记住现在的这个柳彦澈,在我的手上还没有染血之前,在我还没被罪孽弄得肮脏不堪之前,记住我。”
  窒息的黑暗中,韩易之看到柳彦澈凄绝的笑开满了自己视线。于是,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吻住了他,深深地吻住了他。
  繁复的衣物被撕扯着散落,身边的桌椅被推翻,烛台杯盏跌碎一地。但是他们听不见,更看不见,能感到的只剩彼此愈来愈来炽热的躯体,绝望吻不断地烫伤彼此的肌肤。宛如游荡了千年的僵尸,只有攀附着彼此,用一根根枯骨死命磨蚀彼此,才能从剧痛中感到生的气息。
  他们相拥着,踉跄地摔倒在床上,扯下了一层薄薄的纱帐。贴着韩易之滚烫的胸口,背部一面贴住冰凉丝滑的被褥,柳彦澈完全不能呼吸,焦热得仿佛快要被烤熟的鱼。可,越是死命吻着韩易之想要解渴,越是渴得喉咙都快裂开,被韩易之的吻折磨地几乎要哭出声来。
  “抱我,韩易之,抱我。”
  说着,混乱中柳彦澈扯住了韩易之的手,往自己的身后带去。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是男风在贵族私下间并不稀奇,柳彦澈也隐约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
  “抱,我,抱……我……”焦灼的恳求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然而,意志已经濒临崩塌的韩易之,却硬生生地克制住,艰难地按住了柳彦澈的手:“不,不行……”
  “没,没关系的……我要你,韩易之,我要你记得我。”往日傲然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
  “不行,你的烧刚退,你会,你会受不了的。”
  “……韩易之……”柳彦澈狠狠地将这两个字挤出牙缝。
  听到这样的字句,在极限边缘地韩易之竟不由地笑了,伸手抱住了柳彦澈。
  “没关系,我还有方法,记住你。”
  被抱着的柳彦澈只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被接下来的步骤惊呆了。他惊愕地伸手抵住韩易之,无措道:“韩,韩易之,你做什么?”
  “记住你啊,用我自己记住你。”韩易之温柔地笑开在彦澈的眉梢眼角。
  “韩易之,你……你个傻瓜……”柳彦澈嘶哑着,抓着韩易之,却根本拿这个温柔的傻子毫无办法。
  “我是傻啊,不然怎么会喜欢你呢?”
  “韩易之,你会伤到的,你……”
  “我不怕。因为,我要记得你。”韩易之咬牙深吸了口气,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准备。
  “而且,我也要你柳彦澈记得,你是我的,你是我韩易之的,只要你活着,你柳彦澈就是我韩易之的。”—————————————————————————
  “柳大人,柳大人。”
  胸口一阵剧痛把柳彦澈从梦中拽了出来,睁开眼看到凝霜正用帕子给自己擦拭额头。旁边一身墨色软甲的子轩正端着碗汤药。
  “我,怎么了?”
  凝霜扶起柳彦澈,又示意子轩将汤药递给他:“您昨日在尚书府饮酒太过了,这不,灌了醒酒茶还醉了这么久。快喝了,不然头疼可别怨人。”
  “嗯。”柳彦澈一口气喝完,就递还给子轩:“还真是烦劳我的侍卫长递汤换药了。”
  “不敢,”子轩面无表情地侧身一步:“如果没有吩咐,我先下去了。”
  “去吧,凝霜,你也一同去吧。”
  “是。”
  扶着柳彦澈重新倒下,放下幔帐,凝霜便执灯带侍从退去了。房中再次漆黑如梦中的夜晚,柳彦澈伸手按住了挂在胸前的那块玉。刚才就是它,骤然变得冰冷彻骨,将自己拖出了梦境。
  那,是他的玉。
  在不见十指的夜晚,柳彦澈感到韩易之的血一点点沁透了自己,以最傻的方式在柳彦澈一半的魂魄上镌刻上了韩易之的名字。
  “这个是我至亲的人唯一留给我的。”
  醒来时,这块温润如他的玉就贴在了胸口,而那一脸苍白的人还在昏睡中。
  柳彦澈起身,打来热水,擦拭干净彼此,拿出柜中的衣服换好。而后,找来了把剪子,各自剪下一络头发,紧紧系在一起,塞进他半握的手中。
  虽然这样可笑,或者过分的女儿气了,但是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结发……结发……没想到自己竟有遇上的一天。
  “那么,韩易之,我走了。”
  认真地再看一眼,就转过身不再回头了。


  下卷

  下卷 第一章

  “彦澈……”
  听到身后柳慕的声音,立在枫树前的柳彦澈从容回身,行跪拜之礼:“禀大人,幕州府衙之事已经处理妥当了,后患皆除。”
  “好,起来吧。我说过,私下里就免去这些礼数吧。”
  柳彦澈慢慢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弯着栗色的眸子,默然地看着柳慕:“听凭大人指示。”
  柳慕点点头:“你先行回去休息,近日情形看来枭暂时都不会有任务了,你刚好用此段时间将伤好好养养。”
  “谢大人。”
  “彦澈,你入枭已经多久时日了?”
  “两年有余。”
  “嗯,”柳慕低头盘算了片刻,接着道:“朝廷中我各方的部署也差不多了,若这次幕州府之事全然平息,也就是时候将你引荐入朝了。”
  柳彦澈低压的长睫转过一道凌厉的光,但又很快消逝了,他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大人抬举。”
  “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还得慢慢来。”
  “这个,彦澈知道。我会很耐心的”
  “嗯,”柳慕仰头看着柳彦澈身后的枫树:“刚见你看它入神,是喜欢枫树吗?”
  “哦,倒也不是,只是看它红得剔透,才恍然觉得深秋又至了……”说着柳彦澈也半侧过身子,凝望着阳光下那层层叠叠的红枫,微蹙着眉头,脸上却若有所思地划过抹轻笑,顿了片刻,他再次行一礼道:“若无他事,彦澈告辞了。”
  见柳慕不语,柳彦澈就慢慢地退出了院子,留柳慕一人独立在满园的红枫之中。
  凝视着柳彦澈离去的身影,柳慕好半天才逐渐地回过神来。
  他,刚才是在笑吗?
  其实,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柳慕就已经无法挪开他的目光了。不是因为那夺目的外面,而是那人凌厉的气势,宛如用碧玉透雕的匕首,美丽易碎,却又锋利无比。那是被逼迫出来的坚硬,沁着入骨的悲凉。
  注意到他,想要去帮他,大约是因为他跟自己很象吧。
  查人打探了他的家世,大户之家,却不幸是毫无背景的妾室的孩子,对于很多东西,不拼了命去争去夺,就会被别人抢得两手空空。
  柳慕懂得这种滋味,虽是嫡出,但头上已经有好几位二房三房夫人所生的兄长了,她们虽为妾室,却也是名门之后,婚姻就是朝廷间的联盟。唯一能够倚仗的母亲在生下妹妹后就过世了,所以自己明白,明白柳彦澈那栗红眸子后面的欲望。相较之下,其实自己更加幸运,毕竟还有嫡子的身份,有着朝中掌权的舅父。
  而那个立在船头,为他将夕月河的故事娓娓道来的人,却什么都没有。只靠着自己一把削瘦的身骨,想要为自己的亲人撑开一片屏障。
  仅仅几面之缘,这个人就刻入了心底,没有别的,只是想要去扶他一把,只是想靠近些看看这个摄人心魄的人。
  然而,绝美的事物,凌厉的人,似乎都被那些黑色的欲望所觊觎着,窥伺着任何一个机会要将他们毁灭。
  在堂皇的大堂上,柳慕发现自己竟然弱得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毒杀生父这种事情,是这个眼神明澈如莲的人,万万做不出来的。可是他竟然帮不了他,他只能尽力将案子一拖再拖,妄图能够从那些“确凿”的证据中发现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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