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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烟萝忽然一下明白了，说到底，她跟春生还是非亲非故的关系，如果她能嫁给费春生，那就两说了，但如今既然没有这个意思，自然是不能再这样下去，想通透以后，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这一天到最后，陆烟萝看着漆黑夜色里满地烟花的灰烬，明白了这世上究竟是孤身一人的道理，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些日子突然有些忘了。她在小池边吹着冷风坐到很晚，小时候她经常听到田里青蛙的声音，现在因为季节关系，却一声都没有，她无意识地哼起了熟悉的钢琴曲，是肖邦作曲的某一首，随即又跳去了李斯特，等她自己发觉时，已经不知道在哼什么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就二十二岁了，要更努力地生活。
春生的整个春节都要呆在老家，陆烟萝则独自回京城，应婉如很希望她帮忙准备婚礼，两个人就一起看婚纱册子，在陆烟萝看来，婚纱都是差不多的，她对服饰的差别不大敏感，仅有的品牌知识还都是范晓桐强行普及的，不过她看得出来做这册子的婚纱店非常高级：“婉如姐，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重新定制一套礼服呀？”
应婉如无奈地笑道：“我先生是个要求独一无二的人，所以非要订做。”陆烟萝有些不以为然，若是想表现地对妻子好，至少要经常陪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出点钱，把一切都扔给应婉如一个人做，陆烟萝陪应婉如操办事宜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这位准新郎的面。
陆烟萝只在写请帖的时候才知道了新郎的名字：“白飞羽”，名字倒是挺好听，就是为人不怎么样，陆烟萝想着。
春节后“水问”照常营业，这天下课后陆烟萝正在自己练琴，却看到简皓冬走了进来，陆烟萝很是意外地说：“你怎么来了？”简皓冬笑笑说：“我路过，顺便来跟你辞行，公司排安我到非
洲去，毛里求斯，大概需要两三年吧。”“怎么这么突然？！”陆烟萝很是奇怪，毛里求斯？什么地方？
简皓冬也有些颓唐道：“是褚哲宸亲自下的指派，没事的，待遇很高，”随后他开玩笑似的地说，“说不定会娶回个黑人老婆。”陆烟萝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等简皓冬走了，她禁不住一个电话打给了褚哲宸：“我正在飞机场呢，很快就回京城。”
陆烟萝不理他说了什么，劈头就问：“你为什么把简皓冬调走？”褚哲宸一挑眉，心想着，告状倒是告得快，口中笑道：“什么为什么，工作需要呗。”“你就别搪塞我了，你的律师团那么多人，还非简皓冬不可了？”褚哲宸摇了摇头，可惜陆烟萝看不到：“去非洲锻炼锻炼，对他的职业生涯也有好处。”
陆烟萝气不过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咬咬牙道：“褚哲宸，你这是仗势欺人你知道吗，你有钱有势，胜之不武。”褚哲宸哼了一声：“什么‘胜之不武’，我跟他有什么可比性？烟萝，这可都是没有的事，你别不打自招了。”陆烟萝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索性说开了：“因为他是我前男友，你就把他流放了，这还不是公报私仇？”
对方听了，隔了一两秒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明知道他是你前男友，而且现在都还保持着很友好的关系，我都不把他调走，你觉得这样正常吗？”陆烟萝觉得这是强词夺理：“你承认就好，快撤销调职。”褚哲宸这下语气不善了：“办不到。”陆烟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呆了几秒钟，觉得这样的僵持实在是幼稚，“啪”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没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陆烟萝接起来道：“是不是想通了？”电话里却是方菲然的声音：“什么想通了？烟萝，江湖救急，快点到大罗KTV来！”
第二十九章 如烟（1）
陆烟萝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什么江湖救急？”方菲然语气焦急：“就是需要你帮忙，快点过来！”陆烟萝觉得事态好像很严重，急急忙忙把“水问”的门锁好，连公交车都不坐了，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往KTV而去。
到了C05包厢，陆烟萝以为方菲然她们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谁知道推门一进，大家都衣冠楚楚地坐得好好的，方菲然见了她，第一个站了起来：“来了来了，烟萝，坐这里。”陆烟萝扫了一眼包厢，见方菲然和她自己长笛系的几个女生坐在一边，另一边坐着几个年轻男士，看起来不大像学生，还有一个美貌姑娘，跟他们坐在一起。
那美貌姑娘见了陆烟萝出现，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哎哟，方菲然，这就是你们学校最漂亮的学生啊？我瞧也不过如此嘛。”方菲然个性像个男孩子，一把拉过陆烟萝：“秦乐乐，你是不是整天戴美瞳把视力戴坏了？我们烟萝从来不施粉黛，这样清水出芙蓉一般，还不叫漂亮，你自己问问男士们！”
那秦乐乐看看那几个男生都眼睛有点发直，面色一青道：“那又怎么样？哼哼，方菲然，我听说，你们学校的美女们，可都不太干净啊。”陆烟萝本来觉得有些被骗了，这种比容貌的游戏实在太无聊，但秦乐乐这句话，可踩中她的底线了，她暗暗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在方菲然旁边坐了下来。
方菲然听了也很不高兴，却嘿嘿笑道：“烟萝是我们学校出名的不食人间烟火，从来没有男朋友，烟萝哦？”陆烟萝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脸上还是扮作清高状地“嗯”了一声，心想看来今天得装圣女了。
秦乐乐还想出言讽刺，一个年轻男子来打圆场道：“秦小姐，今天不是联谊吗，既然又多来一位年轻姑娘，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来，到你的歌了，”说着，把话筒塞给了秦乐乐，然后就走到陆烟萝身边坐下，很自然地说：“你好，我叫张义斐，你叫烟萝？”
陆烟萝觉得陌生人间坐得这么近，很不舒服，往方菲然那边挪了挪道：“是的，我姓陆。”张义斐呵呵笑了起来道：“好的，陆小姐，在天琴学院读书？学什么乐器？”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给她倒酒，另外几个男的见张义斐动作这么快，也不甘示弱，全都往方菲然和陆烟萝这边坐。
方菲然朝独自在唱歌的秦乐乐挤了挤眼睛，秦乐乐一脸像吞了个苍蝇的表情，这么一小会儿，陆烟萝已经基本掌握了情况，大概是方菲然和一群系里的女生跟人联谊，却不知怎么
被秦乐乐掺和进来，所以男士都围着秦乐乐一个人转了，方菲然于是一怒之下就把陆烟萝给招了来。
陆烟萝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除了长相之外，实在是一无是处，方菲然也太看得起她了，居然拿她当秘密武器使，而如今看来，好像也真的有作用，真是奇哉怪也。
张义斐这边厢已经跟陆烟萝聊起德彪西了，她觉得这人知识面还真是广，而且也很能说，样子长得也赏心悦目，看着秦乐乐时不时射过来的怨毒的目光，想来这人应该是秦乐乐最中意的。
陆烟萝觉得秦乐乐刚才讲话太难听，所以故意想气气她，偏偏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张义斐喝起酒来，反正这么一点酒对她的酒量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她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张义斐”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但是她没有说，否则会给人要搭讪的误会。
秦乐乐被迫连唱三首，总算空下来回到座位，张义斐虽然舍不下这边，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去跟秦乐乐聊聊，陆烟萝拉上方菲然一起去厕所，叉上腰居高临下地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方菲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气，下次我请你吃饭，嗯？”“你先跟我解释解释，里头那些人，都是谁啊？”方菲然赔笑着：“你说秦乐乐啊，她是我高中同学，就是一个暴发户，仗着有点姿色，什么男人都得拜倒在她的裙下才行，我早看她不顺眼了，今天真是冤家路窄，烟萝，你别留情，好好教训教训她。”
陆烟萝对她这最后一句话很是无语：“算了吧，菲然，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无聊吗？还是说刚才那些人里有你喜欢的人啊？”方菲然一下脸红了：“就是、那个，张义斐他，看起来还不错吗？”
陆烟萝想了一下，外表确实看起来不错，就是稍微有些华而不实的感觉，不过一点小缺点，还是瑕不掩瑜了：“是还不错，那你加油哦。”她看看手表，跟应婉如约好看婚纱的时间快到了，“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玩吧。”“就走了啊，再搓搓秦乐乐那厮的锐气嘛。”陆烟萝听了哈哈大笑道：“别了，我跟你们系的人也不熟，而且，”她莫测地眨眨眼睛，“你不会想我抢了你的张义斐吧。”
方菲然一听，就来推她：“你有事快走快走。”陆烟萝一边笑一边往外走：“别推别推，重□友，自己小心一点。”这么一个小插曲，陆烟萝到婚纱店就有些晚了，应婉如已经到了。“烟萝，这边。”陆烟萝连忙为了迟到道歉。
应婉如换上婚纱简直看得陆烟萝眼睛发直，店员就在边上一个劲地夸，应婉如对着镜子叹口气道：“选定婚纱就要拍婚纱照了……”陆烟萝始终觉得应婉如不大开心的样子，但又不知道怎么问。
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两个人走进店里来，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女，这婚纱店里人很少，除了她们四个人以外，就只有店员，陆烟萝少不得向那两个人看去，这一看，四个人都呆住了。
还是陆烟萝反应得最快，朝白夕出打了个招呼：“白小姐，也来看婚纱？恭喜……”白夕出有些尴尬地看着应婉如，讪讪地笑道：“没有没有，只是路过，好奇进来看看，我叔叔才是……最近要结婚……”
陆烟萝脑子转得可快了，看到这位白夕出母亲一样的贵妇人一双眼睛只盯着应婉如，再听了白夕出这番话，立刻就明白原委了，但她感觉得出来这空气里凝重的气氛，好像……白家人对应婉如不大友好？
大家沉默了老半天，应婉如才逼出一句：“大嫂……这么巧……”白夫人已经打量她很久了，这时才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确实很巧呀弟妹，这身婚纱真不错，很衬你的身材和肤色，又花了飞羽多少钱？”
这话语说得漫不经心，但字句却跟刀锋一样锐利，叫陆烟萝有些受不了，正要反唇相讥，应婉如却笑得很平静道：“这可问倒我了，你知道的，刷飞羽的附属卡的时候，我是从来不看价格的。”
陆烟萝明显看到白夫人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而后终于愤恨地说：“真是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等到婆婆都过世了，你还跟飞羽纠缠着，当真是有毅力。”应婉如毫不示弱，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这有什么法子，婆婆她老人家若是在世，肯定又会跟演电视剧似的往我脸上砸钱，叫我离开呀。”
陆烟萝听得目瞪口呆，她决定从今天开始，更加地崇拜婉如姐，口齿太伶俐了！白夫人被气得手有点抖，她还不信说不过应婉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着当年婆婆给你的钱，日子过得很好，为什么还又转头要跟飞羽结婚？”
这下应婉如就更无辜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嘛，婆婆给我的钱，跟飞羽的资产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我没道理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你……”白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俨然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样子。
白夕出觉得这么吵下去毫无意义，拉着她母亲道：“妈妈，咱们走
吧，我不看婚纱了。”白夫人一边被女儿拉着出去，一边还远远听到她说：“夕出你别拉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狐狸精……”
白夫人走了，应婉如才泄下气来，回身看看陆烟萝，惨然地笑笑：“叫你看了笑话了，这就是我婆家的人。”陆烟萝有些难过地道：“怎么会……那，白飞羽先生呢？”应婉如顿了一顿，才神游太虚般地说：“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
陆烟萝对应婉如和白飞羽之间的纠葛一无所知，所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婉如见她不语，知道她皮里阳秋的性格，笑了笑说：“白家人看不起我，都是应该的，我真的是个坏的女人，完全要不得，不过我也是迫不得已，呵呵。”陆烟萝觉得应婉如的笑容让她看了很难过，没有再问下去。
但是看到白夕出，陆烟萝忽然觉得心里有块拼图，好像突然找到，她对应婉如说道：“对不起，婉如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一阵风似的地跑了出去，焦急地左看右看，好在白夕出母女走得不快，这时正要进到车子里去，陆烟萝几步赶了上去道：“白小姐，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叶冷卉小姐？”
白夕出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很是奇怪道：“可以啊，她就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她请教，你方便带我过去吗？”白夕出莫名地点点头，让陆烟萝坐进了车子，白夕出的母亲有些不满，大概因为刚才陆烟萝是跟应婉如在一起的，所以恨屋及乌了：“小出，这位是……？”
白夕出笑笑道：“妈妈，她是褚家大公子的女朋友呀。”陆烟萝分明看到白夫人眼神里闪过类似她“果然跟应婉如是物以类聚，专门勾引有钱公子”的信息，她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
第三十章 如烟（2）
白夕出在车上给叶慕风打了个电话：“陆小姐说想见见小卉……对……她在我车上呢，我跟她一起过去……妈妈跟我在一块儿呢……嗯……”陆烟萝看白夕出挂了电话，问道：“叶慕风他在家？”“他跟他父亲在外地呢。”
陆烟萝以前去过叶家的私人码头，她觉得光论财力的话，叶家应该是太子党里面最强的，叶家这一处宅邸像是座欧式的古堡，白夕出笑笑道：“这房子是叶伯伯很多年前从德国买回来的。”陆烟萝惊异地问：“这房子，怎么……买回来？”“就是一砖一瓦地拆掉，带回来以后再一砖一瓦地盖起来，”白夕出朝她吐了一下舌头，“很无聊吧？”
陆烟萝觉得这种事情简直匪夷所思。白夕出继续说：“叶伯伯非常严厉，我们见了他都害怕得很，幸好他今天不在，呵呵。”白夫人听了白夕出这话，有点不满道：“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