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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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墨绝-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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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玦一直在思考月杀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师妹的毒深入骨髓,他宁愿相信月杀是真心愿意给师妹解毒的。于是拱了拱手,道:“那就请前辈收拾细软和所用药材,随在下去一趟晏国吧。”
晏国?月杀心中暗暗想着,若是肖家真的有人逃过一劫,而且还活到了现在,一定是被六国的第一神医,风踪谷里的谷中仙救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面前这个小子可能真的见过自己朝思暮想的十八毒经。月杀一边点头,一边似有似无地问了一句:“敢问小兄弟,那个十八毒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墨子玦很是头大,他本就是胡诌,想骗月杀去给师妹解毒的,加上师妹也没跟自己说过……毒经毒经,那应该是一本书吧……
他刚说完,就见月杀脸色一变,抬起的左臂上衣袖翻飞,三根银针齐刷刷地向墨子玦射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墨子玦心中一颤,他忙向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躲开了。墨子玦向下看了看,只见两支毒针交错躺在地上,而自己的左肩隐隐作痛。顺势看去,只见一根银针透着厚厚的裘衣,刺入墨子玦左边肩上。
一阵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必然是,针上染了剧毒。墨子玦抱着左肩,蹙眉问道:“为……为何?”
那边月杀发出阴测测的一声冷笑:“我将肖家翻遍都未找到什么毒经,你又如何见过?那小丫头能活到今天,应当是在风踪谷中吧。待我将你解决掉,就去风踪谷找十八毒经。”
墨子玦一看谎言已被戳穿,月杀已对他起了杀意,便再也没有顾忌,封住了左肩上的几处穴道,拔出身后的长剑与月杀打将了起来。
月杀右手已废,只能凭着左手击出阵阵掌风,直逼墨子玦身上的要害之处。而墨子玦左肩中了银针之毒,单手持剑也显得有些费力。两人虽都是武功极高,又都是拼命一战,可因为或伤或毒,这场较量很快结束。
墨子玦胸前正中月杀一掌,这一掌加速了肩头银针之毒的蔓延,很快,毒性涌上心脉,墨子玦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面前月杀轰然倒地,面上扭曲狰狞,胸前血流如注。
墨子玦撑着剑站了起来,而他这把剑,就在须臾之前刺穿了月杀的胸膛,结束了曾经江湖第一杀手的性命。
师妹,虽然没有要到解药,可是师兄我……我帮你报仇了……还未走几步,就感到一阵心痛。一个不稳,便栽倒在地上。
生命就像口中涌出的鲜血一样,渐渐逝走,墨子玦感到头脑有些混沌,他慢慢闭上双眼,口中模模糊糊地道了一句:“师妹……”
 
、二十九
夜夜都会做那个关于落花的梦,这让墨子玦心下十分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他在何大侠的照顾下,又休养了两个多月,身上外伤痊愈,体内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被击得那一掌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墨子玦靠在榻上,半眯着眸子,盘算着这几日便赶回晏国看看师妹。虽然还是没有找到解药,可是他杀了月杀,替师妹报了仇,师妹一定会开心的吧!想到这儿,墨子玦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
三日后,墨子玦收拾行囊,跨马上路。临行前还给何大侠留下了一封书信,表达了他对何前辈的救命之恩和找照顾之义的感激。
何大侠回到客栈,见墨子玦已留书离去,也并未感到惊奇。这个将一整颗心都系在师妹那儿的傻小子,根本就分不出心来顾忌自己身上的重伤是否痊愈,又岂会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看到信尾一句“日后前辈若屈驾晏国,请务必到墨丞相府寻子玦,届时子玦再与前辈把酒言欢。”不禁了然,看着这个小子穿着华贵,出手阔绰,本就想着他是个富家子弟。可是却未曾想到,晏国那个心机深沉的丞相墨辰,竟会有一个坦率而痴情的儿子。
墨子玦拖着一身未痊愈的病体,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方才到达晏国。他翻身下马,徒步行在长裾山间。不知为何,竟觉得连空气中都凝结着淡淡的哀愁。大约是因为盛夏已逝,然而初秋却总是让人徒添伤感吧!
最后一次给师妹写信,还是八个月前,郁国初雪的时候。之后遇到月杀,又重伤昏迷,养伤,回行,一直没有办法跟师妹联系。此番师妹见到自己突然回来了,会感到很惊喜吧!墨子玦一边想,一边加快步伐,向风踪谷行去。
山下早被秋色尽染,可风踪谷中气候温和,还好似夏天一般,芬芳迷眼,繁芜乱目。柳叶垂下缕缕浅碧,海棠暗吐丝丝清香,看着熟悉的一切,墨子玦的心情突然转好,一边奔向师妹的房间,一边“师妹师妹”地喊着。
然而喊了半晌,门内也并没有人回应他。
师妹不在?墨子玦心中疑惑,推开了房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师妹那支从不离身的玉笛放在床榻边上。不知为何,墨子玦情不自禁走了过去,拿着玉笛,紧紧握在手中。身边的桌案上,整整齐齐摆满了自己给师妹寄回来的各地风景图。墨子玦轻轻抚了抚自己画的那些画,不由得心中一空。
师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也许在后院吧。风踪谷里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唯独后院有一架秋千,是师妹最喜欢的地方。墨子玦想罢,便向后院走去。
柔柔的风吹得落英满地缤纷,就像以前一样。然而,秋千上却寻不见那个浅粉色的倩影。
师妹去哪儿了?墨子玦脑子里空空的,根本没有想到要去问问师父。
正在此时,听到身后清冽的一声疑问:“你是……”
墨子玦回过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眉目清俊的男孩子,一身青衫习习,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大师兄?”
“你是小余?”墨子玦也回问了一句。只是这个答案太过明显,不需要小余作答,也没等小余作答,就听到墨子玦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师姐呢?”
“师姐……”小余声音渐低。
墨子玦忍不住,冲到小余身边,再度问道:“你师姐,她在哪儿?”尾音还未落下,就感到脸上一痛,再看,小余的右拳正在他眼前。
墨子玦被小余的这一拳打得莫名其妙,他强压着怒气,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师姐呢?”
小余眸中目光渐暗,喃喃道:“师姐她……她死了……”
“……”墨子玦半晌没有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住小余的双肩,狠狠地摇着,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余也被他激起愤怒之意,不懂武功的他挥手又是一拳,直直打在墨子玦胸前。他怒气十足,加上墨子玦先前重伤未愈,这一拳竟直接将墨子玦击在地上。
墨子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强行起身,这时听到一声“子玦,小余”,是他们的师父,谷中仙的声音。
墨子玦抬头看着师父,整个人甚无精神,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看到一向精神矍铄的师父这般模样,墨子玦心中一慌,低声道:“师父……师妹她……”
谷中仙并未答话,只是将眸光垂下,长长地叹了一声。
“师……师父,师弟说的……师弟说的一定不是真的……”墨子玦听到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便急道:“师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师妹她……”说到这儿,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半晌才听到谷中仙低低地一句:“子玦,跟我来。”带着几许苍老之意,仿佛都不像是师父的声音了。
暖泉边的桃花树旁,俨然立着一座新坟。
直至走到了坟前,墨子玦才相信,师妹是真的……永远离开了自己……
“……师妹……”墨子玦有些失声,他握着玉笛的手不停的颤抖着,眼前也是氤氲一片,看不真切。墨子玦跪坐在坟边,痛哭出声:“师妹,你为何……不等我……”
他实在无法相信师妹的离去。一抬起眼来,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貌美如仙的小姑娘,穿着淡粉色的裙衫,清清雅雅的站在桃花树下,自成风情。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墨子玦站起身来,走到谷中仙身边,急道:“师父,为何师妹会……会这么突然……”
谷中仙扶额长悌,道:“是为师没有照顾好泠儿……”
随后小余急道:“师父,分明是……”还未说完,就被谷中仙用咳嗽声打断。小余赶紧扶住谷中仙,为他顺了顺气。直到谷中仙稍有好转,才问道:“师父,为何不告诉……”
谷中仙忙握住小余的手,摇了摇头。
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的墨子玦却急了,他有些茫然,道:“师父,到底是何事不能告诉我?”谷中仙只是叹气,并未睬他。墨子玦心中焦虑,听师父跟小余方才之言,他心下估摸着,约莫师妹之死另有隐情。
师父不愿说,就问问师弟吧。墨子玦转向小余,问道:“师妹是因为……”
“不错!”话音未落就被小余恶狠狠地打断,他眸子里满是凛冽,道:“师父新研制的药,本是可以压住师姐的毒的。可是现在,师姐却提前离开了我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情节。。我自己也觉得很值得吐槽啊。。。捂脸
、三十
那日小余的话言犹在耳:“师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虽然只是淡淡一句,却让墨子玦无从辩驳,懊悔不已。
坐在清泠新坟一侧,墨子玦抱着桃花酒,一坛一坛的灌着自己。听师父谷中仙说,这是师妹在世的时候,亲手为自己酿的,一直在树下埋着,师父都舍不得喝。墨子玦轻轻一笑,又饮下一大口。
向来潇洒如他,此番也看得很开:师妹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生前之物又有何意义?
生前之物……墨子玦拿起身边的玉笛,愣愣地望着出神。这支玉笛,师妹生前从不离身,因为这是师妹的父母留给师妹的唯一遗物。
墨子玦将玉笛放在唇边,回想着师妹吹笛的样子,轻轻吹了起来。
他极擅吹箫,加之以前时常看着师妹吹笛,对于笛子,触类旁通,也能吹得略成曲调。只是吹着吹着,便觉得这个笛声稍有异样。
音律在笛管中流转,与他平日里所奏的箫曲的出声方式略有不同。同为管乐,应当不会如此啊!墨子玦心中疑惑,停下笛声,将玉笛放在手中细细观察。
果不其然,他发现管壁中竟刻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对着阳光看去,隐约能看见几个小字,“十”、“毒”、“功”、“伤”……
这是……十八毒经?
此刻墨子玦方才醒悟,这必然是当年肖敏卓夫妇为了防备月杀,才将这十八毒经刻在了玉笛的内壁之上。难怪月杀寻遍了师妹全家,也未寻到这十八毒经。也难怪师妹的父母在临终前,只是将这支玉笛交到了师妹的手中。
便是这样的一物,害了师妹的全家,也让那个充满欲念的江湖第一杀手,月杀,害了自己的性命。墨子玦将笛子紧紧握在手中,他恨透了这支玉笛,恨不得一用力便毁了它。
可是在他施用内力的那一个瞬间,他又有些不舍——看着笛子,仿佛就能看见在稀薄的月光下,一抹衣袂翩跹,如月宫仙子一般的师妹,轻笑浅浅。
桃花酒扑鼻淡香,入口清冽,墨子玦整整喝了十日,方才将清泠生前为他酿下的思念一点一点品尝干净。师妹的香消玉殒,使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一寸相思,一寸肠断。墨子玦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终日醉醺醺地站在清泠坟前,拿着长箫,一吹就是几个时辰,不曾停歇。
他的师父谷中仙,颇为了解墨子玦的脾性。看着徒弟如此,他虽心疼,却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的,只得由着他去了。
而本以为墨子玦是个不学无术,只会用甜言蜜语哄骗师姐的小余,此时方才知道墨子玦的痴心,丝毫不比师姐少。
半月后,借酒浇愁的墨子玦,在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之后突然离去。他并未告诉师父和师弟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清泠那支从不离身的玉笛。
见过清泠独卧病榻,仍是望穿秋水地想着墨子玦。见过墨子玦醉倒坟前,仍是心心念念地恋着清泠。此时小余的心仿佛谷中的暖泉一般清透,他深深地明白,在这场墨子玦和清泠的爱情里,容不得任何一个外人插足。饶是与墨子玦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夏涟心,饶是与清泠终日相对,细致入微的小余。
小余长叹一声,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碧水东流,朝花夕拾。七年的时光仿佛弹指一瞬,在长裾山的缤纷落英中稍纵即逝。谷中仙看淡世事,在风踪谷里颐养天年,将谷中一切事宜交给唯一在身边的小徒弟,小余来照顾。此时,小余俨然成为了一个年及弱冠的清俊少年。他随着谷中仙学习医术多年,此时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他平日里除了照顾师父,还经常下山,义务为穷苦百姓治病,忙得不亦乐乎。唯有傍晚回到谷中,走到已逝的师姐清泠的房中,替她将房中灰尘轻轻扫尽。
对着一轮将逝的圆月,小余心下一片怆然。带着这样伤感的情绪,他一遍一遍地整理着清泠生前留下的遗物。
邱国的层染红枫,渚国的清波凝浪,华国的江河青冢,郁国的白霜琼玉……小余将大师兄墨子玦送给师姐清泠的画,一一翻过。他不得不承认,师兄画得很美,美到这些地方总是让人不由得心驰神往。可是,他还是觉得,师姐的轻颦浅笑,远远比六国云烟生动得多。他不明白,为何大师兄总要舍弃了身边的美景,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清泠多年前说的一句话,当时并未在意过,此时却倏忽出现在小余脑海之中。那时的清泠单单薄薄地站在纷飞的落红之中,清清淡淡地开口:“他走之后我方才想明白,如若他能够陪在我身边,那么我身在何处,又有什么要紧呢?”
墨子玦一直不明白,其实清泠需要的,或许只是他陪在自己身边。
他爱清泠,想要用尽全力为清泠寻找解药。可是,关心则乱。他忽略了清泠本就性子清淡,将能握在手里幸福,看得比生死更加重要。
次日清晨,小余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清清袅袅的笛声。
“师姐,这么早……”小余唤了一声,又翻头睡去。刹那却又惊醒,坐起身来,疑道:“师姐……?”声音有些颤抖。
这笛声余音绕梁,仿佛来自天际,飘飘渺渺的直扣心扉。不是师姐清泠,又有何人能吹出这般动人的曲子?
师姐……小余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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