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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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日记-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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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汤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
“?”
“实际上,”她一鼓作气,“我觉得你很有写爱情故事的天分。平淡里夹杂着汹涌澎湃,悲伤和绝望中又带有一些希望……你真的不考虑转型吗?”
“谢谢你的好意,”项峰回答得僵硬,“不过我想我该挂电话了。”
说完,他连“再见”也没有说,就按下了挂机的按键。
电台里正在播放徐彦鹏的另一个节目,他的声音隔着电波听,好像跟原声总有点区别:“最近我被一件事困扰着。我的两个朋友,他们变得很不对劲,我想问,但又怕万一不是我想的那样,会很窘迫。收音机前的听众们给我出出主意吧……”
雨渐渐小了,项峰关掉收音机,驶下高架路,转了几个弯,驶进公寓的地下车库。他没有看到梁见飞的车子,说明她还没有来。葬礼还没有结束吗?还是……她正在别的地方?
从车库到顶楼的电梯里,他一直不停地胡思乱想。
项屿曾经对他说:“其实你比我更没有安全感。”
他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其实他知道,项屿说得对,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正视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一直倔强地不肯承认。
他在节目中说女人身上常常有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事实上,他也是,只不过他不肯表露而已。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向两边退去,他双手插袋走出来,一抬头,愣住了:“你怎么……”
原本蜷缩在墙角的梁见飞站起身,低着头不看他。
项峰越发被一种不安的情绪困扰,但他还是镇定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边开门边问道:“我没在车库看到你的车。”
“嗯……”她的鼻音很重,“我坐出租车来的。”
他打开门,让她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她的黑色皮靴上都是泥和水渍,局促地在鞋柜前的地毯上擦了擦,开始换拖鞋。因为天空很灰暗,所以即使是中午时分,整个客厅也显得很光线不足,项峰打开空调,拉上窗帘,然后开灯。客厅一下子明亮起来,梁见飞还是低着头,没有看他。
他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那头有点凌乱的及肩短发,温柔地说:“怎么了?”
她吸吸鼻子,不说话。
他伸手拨掉她额前的刘海,这才发现她的眼圈很红,红得吓人。
项峰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想拥抱她,但又觉得自己无法这么做,因为此时此刻,她是这么的……不同,让他害怕自己的任何一个行为都会让她爆发。
“我觉得很难过……”她轻声说。
“我知道。”他唯有安慰她。
“是不是当我们发现有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会很难过……”
“是的,”他吻她的额头,“也许……”
她呼吸着,气息是颤抖的:“我其实,早上去的路上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但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就……开始掉眼泪。”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等她说下去。但她却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这座乌云密布的城市。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当你觉得某个人是理所当然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不会去想如果再也见不到他(她)会是怎样的情景。”
“……”
“或者说,当某个人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你不会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她)不见了,消失了,那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
“我以前常常在想,人总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这究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呢,还是只是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我跟池少宇谈了很多……”
“?”项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开诚布公地谈过,”她看着远处,目光显得空洞,“奇怪的是,竟然是在他妈妈的葬礼上……”
“……”
“我们谈到过去单纯的爱情、脆弱的婚姻,还有分开之后的种种……我忽然意识到……”
“……意识到,你还爱着他?”
他的口吻是如此地平静,平静到……连内心也在颤抖。也许,这就是他一直感到不安的原因,几年之前,在他还没有遇到她之前,她曾经属于另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没有错过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准确地说,她还是她,倔强不服输的本性,飞快旋转的头脑,善良却不温柔的内心。也许他们还是会相遇的,还是会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并且,他还是会爱上她……但不同的是,她属于另一个人,那么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们没有离婚,如果他们还是相爱的,那么他还有没有机会?
他没有想过答案,他理智地告诉自己,这都是空谈,因为事实是,他们离婚了。
最初他对于那个男人很好奇,因为他想不出梁见飞会爱上一个怎样的人,又是怎样的人能够容忍她。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开始嫉妒,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的嫉妒。
他看着她,觉得她像是站在温暖与冰冷相隔的地方,一边是橘色的灯光,一边是黑白的天空。
梁见飞转过身,错愕地说:“不!……我忽然意识到,我爱的是你。”
“……”他比她更错愕。
“这很……古怪,”她的眼睛还是很红,连鼻子也是,“当我发现池少宇背叛我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分手,可是我还是决定忍耐,直到我实在无法忍受。可是我试着想象如果你背叛我——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可以背叛我——我第一个念头却是……我不能失去你……”
她抓了抓头发,有点语无伦次:“并不是我不爱池少宇……啊,也不是说我爱他,当然我曾经很爱他……我不是拿你们作比较,我只是……只是忽然醒悟,你对我的意义。就像我刚才说的,当你这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但是,我、我……”
项峰走过去抱住她,吻她冰冷的脸颊:“好的,我都知道了。”
“你真的明白我要说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泪水也有……倔强的坚定。
“是的,我明白,”他说,“我爱你……”
然后,他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淡淡的,不是欣喜若狂,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比谁都快乐。

【爱,不是一出电影,不是一顿饭,不是一句誓言,更不是一个亲吻,而是人内心深处不灭的欲望。想要看着他(她)的眼睛,想触摸他(她)的头发,想知道他(她)做梦的时候会说些什么,想在世界末日那一天也能牵着他(她)的手,想明白他(她)为什么笑、为什么哭,想付出也想索取,想了解他(她)、理解他(她),想拥抱他(她)的同时也被他(她)拥抱……
可是爱,如果只看到欲望,又显得太狭隘了。忍耐、坚持、困顿、沉默、释怀,当然,还有妥协。不是对爱情妥协,而是对你爱的那个人妥协。
说出真心话本身就是冒险,爱上什么人也是一种冒险,然而人想要得到渴望得到的东西,总是需要冒险的,即使最后真的一无所有,可是至少我们努力过。
Beta】

“可以问问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种程度吗?”项屿冲奶粉的手法很娴熟。
项峰敷衍地扯着嘴角:“不想让你知道的程度。”
项屿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生活中都没有女人,所以现在我有点不习惯。”
“没有人要求你习惯。”
“哦,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不能随便开你家的门,也不能半夜三点打电话给你,或者周末无聊的时候约你出去喝花酒。”
“……就算我没有女人,也不会允许你随便地开我家的门,或是三更半夜打我电话,更不可能跟你去喝花酒。”
项屿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然后笑起来:“哥,你变得比以前可爱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是周日,项峰的工作日历上记录了这一天他有一个座谈会,会议是在某酒店举行的,议题当然跟小说有关。他吃过午饭就出门了,天气并不好,下着冬天特有的那种冰冷的细雨。到达会场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在台上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台下的位子差不多被占了一半,下雨天能有这样的上座率已经是一件难得的事。他坐下,双手抱胸,习惯性地翘起腿,开始沉思。
他有一段大约十分钟的讲话,是关于他很喜欢的某位作者的作品,剩下的五十分钟里,他纵容自己做一切跟座谈会无关的事。比如回忆昨晚电视节目的场景,悄悄打量周围所有人的皮鞋,或是用视线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着……直到提问时间开始。
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过后,话筒被递到一位美人手里,她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项峰的。
“最近有评论认为你在杂志上连载的小说是非常有趣的爱情故事,请问你本人是怎么看的?”
汤颖的五官拆开来看很精致,但合在一起却给人以锐利的感觉,她乍一看跟某人并不像,可是仔细看,又觉得眼睛里那股倔强的劲头很相似。
“我认为,”项峰不慌不忙地说,“那纯粹是误会。也许那个故事很烂,但绝对不是什么爱情故事。”
汤颖看着他,对于这个回答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你总是这么有自信吗?”
“大部分时间,是的。”
美人微微一笑:“我问完了。”
主持人正要请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其他人,项峰却忽然说:“梁小姐,你没有问题想问吗?”
坐在汤颖身后的梁见飞抬起头,一脸茫然,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课上偷看漫画却不幸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般。
工作人员把话筒塞到她手里,她收下后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应该有问题想要问我的吧……梁小姐?”项峰尽量忍住嘴角的微笑。
“啊……是啊……”她眨着眼睛,显得有点心虚,“当然……”
项峰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显得很温暖。
此时此刻,她的思绪一定在飞快地旋转着,他很喜欢看她思考时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揣测她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会有怎样的表情……他曾说过女人在他看来是矛盾的综合体,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如此,或者人活于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矛盾的,人与人之间,也是矛盾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幸运,仿佛一个独自行走许久的流浪者终于找到了归宿。
梁见飞张嘴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是项峰没听到,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条走廊,他对她伸出手,说:“你好。”她也说“你好”,握住他的手掌,手心微汗。
他微笑地拿起话筒,说:“对不起,梁小姐,可以再说一遍吗?”
于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天过后,春天来了。

(完)

【番外】

屋顶上的流浪者(上)作者:项峰 

1

阮仕文怎么也想不到,事隔三年,当他再一次来到思源家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情景:
白色的西班牙式别墅门口停满了车,警车、救护车,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车子。门口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也许因为天气冷的关系,鼻子冻得通红。从外面望进去,有些跟他一样穿着制服的人在走来走去,看不清楚在干什么。尽管不是休息日,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不在少数,都是中年妇女居多,她们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高兴,也或者根本不是,只是当作一种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来看。
他的心陡然一沉,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慌忙间,他也不管是不是符合社区的规定,就把车子随便地往空地上一停,下了车,快步向别墅的门口走去。
那个“站岗”的警察拦住了他,他告诉对方自己是这家主人的亲戚,对方还是不肯放,直到院子里的某人大声地叫他“阮先生”,他抬头一看,是老陈,她在思源家做了七、八年钟点工,也算是跟他熟悉的。
“他是我们先生的堂弟。”老陈对警察说。她跟三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胖了,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浓重的苏州口音,但此时听上去,又带几分哭腔。
“怎么了?”仕文其实并不在意能不能进去,而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先生……”老陈颤抖地说,“死了。”
“什么?!”他大惊失色,张着嘴,脑中一片空白。
“他倒在书房里,都是血……”说到这里,老陈再也抑制不住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仕文怔怔地站在门口,站岗的警察现在似乎已经打算放他进去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一步也迈不开。可他强迫自己,移动脚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种着一些牵牛花,跟三年前几乎是一样的,但是原本空着的地方现在竖着许多低矮的灌木丛。一楼的大门如今是敞开的,一眼望去,他几乎觉得这不是思源的家,而是别的什么人的!
一个矮小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也许跟思源差不多年纪,没有穿制服,但仕文直觉地认为他是警察。
“这位是?”男人说话的声音很细腻,而且异乎寻常地客气。
“是阮先生的弟弟。”老陈仍旧带着哭腔说。
“你好,我是负责现场调查的警官,我姓黄。”
仕文看着他,心想:果然……
“你们是亲兄弟?”
他摇头:“我是他的堂弟。”
不等黄警官继续问,他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什么事?阮思源……”
他怎么也说不出个“死”字来,好像只要这个字说出来,思源就真的死了。
黄警官正想说什么,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下来了,那担架用白布蒙着,什么也看不到,但仕文直觉白布下面的是思源,于是怔怔地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说他刚才还寄希望于老陈搞错了,那么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底一片彻骨的凉意。
“叫他们把车子开进来,”黄警官说,“屁股对着里面,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
仕文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他说的“屁股”是“车屁股”,而不是思源的……
黄警官转过来问:“阮思源的父母呢?”
“……都已经过世了。”
“哦……”警官沉吟片刻,“那请你先去客厅等一下好吗,你大嫂也在那里……还有其他人。等下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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