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似浮云一般，我差点以为他下一秒就断气呢。
我坐在计程车上的时候心想，这一天奔忙得我都忘记了自己刚刚回国了。
不过，金毛没有真的笨到等我去救他，他还是报了酒店的服务电话的。车子开到半途，我就听到有人跟我说人已经送往医院，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不慌不忙的让司机改道。
后来等我问清楚了，我慢悠悠的坐在一旁空闲的椅子上晲一眼正在吊水的人：“一口气将所有的早餐都是了？”
“那个，真的很好吃啊。”艾瑞克无辜的看了看我，“我一忍不住，就不停地吃，吃着吃着，就吃完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吃吃吃，吃那么多。有冰的有热的，有粉肠有蒸饺有炸串有小点，“你这样肚子不痛才有鬼。”忍不住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凡事皆有度知道不，你活该。”虚弱的金毛对着我傻傻的笑。
刚才医生吩咐说，至少这一天之内不能给他吃东西，然后才开始吃一些流质食品。我幸灾乐祸的看一眼可怜巴巴的金毛：“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金毛等着医生一走，就伸手勾我的小拇指：“真的什么都不能吃？”
“真的什么都不能吃。你忍忍吧。你刚才吃了多少，你也不算一下，我估计你得消化个两天，不会太饿的。”无视于金毛闪着疑似泪光的眼睛。幸好金毛不用住院，不然又是一系列麻烦。
我现在精神真的还没有恢复过来，整个人现在还能好好说话，我真的是佩服自己。不知不觉，我竟然趴在一旁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多出一张毯子，我转头看了看艾瑞克的药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人过来给他换药，此时新的药瓶吊去一半。
身上的毯子是谁盖的呢？
艾瑞克此时也已经睡到十八殿，我抚摸过温暖的薄毛毯，心中掠过一个答案。
这一天一开始就因为这个人而不断忙乱，现在难得清闲下来竟然也还是因为他。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一下药瓶，以这个吊水的速度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吊完。我到现在连早餐都么吃呢，这对于低血糖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将毛毯铺开盖到艾瑞克身上，我拎起一旁的包包出门。医院附近本身就有很多速食店，我这个人呢对于中餐向来不挑，所以就随便近了一家要一碗皮蛋瘦肉粥。小睡一会之后，精神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头晕到耳鸣的程度。
我一边等吃的一边随意扫过一旁的杂志架，最前方的杂志封面不意外的还是那个男人。我说过，四年之后他更加有欺骗小女孩的本钱了。我抽出那本翻看，很意外在这样的小吃店里竟然还有财经类的杂志。
最意外的是秦晋竟然还肯接受这类杂志的采访，我记得他以前最不愿看的就是这一类杂志了。杂志的内容差不多是那样，成名成功最后各种经验，对现在经济危机的感觉。秦晋回答的也是一些场面话，中间甚至还有几张插图，他冷淡的看着镜头可是那目光却一直都跟着你一样。
我叹口气将杂志合上，专心吃饭。
就如同谢律师所说的，打官司的话我绝对占不了上风。于我而言只是徒劳，可是我并不愿意这么放弃。现在要怎么办，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小人儿吧。
时间被我掐算得刚刚好，我回去的时候，金毛同学正一群小护士围着拔针。我只能从一点缝隙里看到他无辜可怜的小模样。他眼睛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不习惯，无奈只能清咳一声：“护士小姐，请问他可以走了么？”
事情闹到最后，还是值班的护士长给拔得针。我看着那一个个像老鼠见到猫的小护士觉得有些好笑。护士长冷眼一睇，转身对我僵硬的说：“明天还有两瓶，连续三天。明天下午他才能吃饭。”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身后那个被调戏了一番的人乖乖的站着没有吭声。强忍着的笑意在出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忍住。
“xiaxia，你能不能别笑了。”
“我忍不住啊，大帅哥。”我转身扫他一眼，注意到他手上没有拿着那张毛毯，“毛毯呢？”
“什么毛毯？”
“我盖你身上的毛毯，你没拿啊。”
“啊，放在里面了。”金毛无辜的指着我们刚刚离开不久的门诊处，我叹口气无奈的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拿什么呢？那张毛毯么，毕竟也不是自己的。我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艾瑞克侧头看我：“xiaxia？”
“没事，我们回去吧。”那条毛毯既然是别人盖在我身上的，那么它就应该会有人收走的。
将艾瑞克送回饭店，嘱咐他真的什么都不能吃。看他笑弯了一双碧蓝的双瞳说好，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去到前台跟值班的经理说：“809号房的顾客，不论点什么餐都不要给他送。”
我太了解那艾瑞克了，指不定看一看电视看到什么食品推销就会毫不犹豫的打电话。以他的中文程度，完完整整的念出酒店名字还是没有问题的。值班经理审视我一会：“请问你是？”
“我是他朋友，他刚刚从医院出来，你们也应该知道吧。医生嘱咐他今天明天都不能吃东西。”
值班经理翻一下日志，点点头表示了解。我叹口气，这样那个孩子应该不至于还能吃到东西了吧。
带着满身疲累回到家，我将钥匙丢到茶几上，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沙发的一头是那头白熊，样子依旧是四年前。我盯着他看，巨大的脑袋因为重量的关系老是低垂而下。洁白的绒毛就如同新买的一般。算起来这只熊也有六年的时间了呢。六年，好久。
我盯着那只白熊看，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怪异，又想不到究竟哪里有问题。好白，白得……仿佛有人定时清洗一般。就像庭院里的花木，仿佛一直有人精心照顾一样。忽的我想到了，整个人从沙发上坐起。这就是问题……
庭院里的花木就算是盛生命力顽强也不可能长得那么乖顺，竟然一直长在院子里都不伸出墙去，可见是有人精心修剪过的。眼前的白熊也是一样，即便在我走之后谢律师让人过来用白布将家里的家具都笼罩起来，这只熊都不可能这么白……它……
而谢伯伯不会特意派人过来打扫这里，因为他知道我不会那么快回来。
还有谁有家里的钥匙？
我咬着下唇思索那个可能性，只觉得头疼欲裂。答案真的除了秦晋不做第二人想，今日相见时的冷漠难道是装出来的？这样的前后矛盾，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着面前的白熊，漆黑的眼珠子倒影着我的样子，小小的只可以看得见一个轮廓。
秦晋，你究竟是什么心思。
第二日，依旧先陪着艾瑞克去吊针。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护士长谁也不让直接自己来打针，一下子打针的速度快了许多。我抽出一本书坐在他身旁看，而他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就是一个门诊市，一排排的椅子和吊瓶而已，还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让他那么兴奋。我侧头看他：“艾瑞克，你找什么。”
“昨天不是有毯子可以盖的？”
我微微张开嘴，最后只能说：“兴许昨天那个暗恋你的小护士今天没有上班。”低头继续看书。被我一句话打击到的艾瑞克安分下来，身子侧往我这边眼睛也朝着我的书本上看来。最后，脑袋竟然贴到我的脑袋上。我一顿，眼角余光看到他似乎是睡了，不想吵醒他省得他又开始闹腾，只能轻轻的将他的头推过去，然后用一旁的枕头给他垫着。
这才一天，他白皙的眼窝下面就出现一圈青黑，这孩子不会是昨天晚上被折磨了一晚上没能睡吧。艾瑞克是经不起饿的，昨天没让他吃饭估计能饿得他睡不着。护士长昨天说他今天下午能吃饭了，等会吊完水带着他去吃些粥好了，不然这孩子还得饿出病来。
我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里的书看。这是我今天刚从哥哥的书柜里拿的，也不知是哪年的书了保存得还不错，只是书页有一些些泛黄而已。内容不外乎是那些，武侠美人天下之类的。
偶尔哥哥也会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一些话，这个习惯他影响了我。我看书的时候也喜欢拿着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写字，不过哥哥写的大概是些心得或者吐槽。而我则是漫无边际的，有的时候散文集里能写一些笑话，言情小说里写一点至理名言之类的。
大拇指在那些字上面抚过，哥哥的字体很秀美，爸爸说是接了妈妈的。我的字一笔一划方方正正，我写得一手好正楷，这是奶奶从小用竹棒子敲出来的。所以，老爸常说我们兄妹两人的字应该对调过来。
哥哥，你当初一定非常喜爱这书吧，旁边的字也写得特别的多。
我等着艾瑞克吊完，在他眨巴眨巴的眼睛下无奈带着他去一套江南小馆。点餐的时候我警告他：“只能吃粥，点菜多了那也是你看着我吃，你不能动。”
艾瑞克猛地点头，整个就一金毛。我叹口气摇头，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按照他的意思点了一份汤，还有些炒菜。当一盘一盘雕刻精美的盘子端上来的时候，我看着他又口水滴答的样子，完全好了伤疤忘了痛。
“艾瑞克！”筷子敲掉他伸向蟹黄的手，“不能吃。”
“你都点了，你也吃不完。”
“吃不完我打包，你不能动！”
“xiaxia……”
“没得商量，乖，喝汤去。这汤暖胃，对你身体好。”我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满是蟹黄的蟹块。好笑的看着他眼巴巴的看着我送入口中，然后一脸郁闷的喝汤。
他垂下脑袋，连耳朵都仿佛耷拉了下来，全然受委屈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别摆出这张脸，又不是我不让你吃的，是医生不让你吃的。”
“医生现在不在……”
“不在也不行，你吃饱没有？吃饱了我让服务员打包了。”
“没呢！”他连忙捧起粥小口喝着。
其实挑选这个地方请他吃饭不是没有理由的，我记得之前秦晋就很喜欢在这里吃中饭，因为这里距离他的办公地很近。我等着艾瑞克将一蛊粥全部吃完，让服务员过来打包，这才领着艾瑞克出门。
艾瑞克跟在我身后问：“xiaxia，等会我们去哪？”
“带你去见哥哥。”我侧头跟他说话，再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秦晋一如既往冷淡的目光。
四十三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身后跟着的人太半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唯一状况外的是刚刚填饱肚子所以心情很好的金毛。艾瑞克毫无顾忌的挎住我的肩膀：“你终于看带我去见他了，哎呀呀呀我等了那么久。”
伸手在他手背上一掐：“别动手动脚的，要走快点走。”我跟着他转身，看他耍宝一样捂着刚才我掐住的手，顿时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个孩子咋就能那么没眼色。他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已经想杀人了么？
“xiaxia，你好无情。”我刚刚踏出饭店门口，就听到某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引得周围的人连同我在内一起转头看他，“人家为你都病了，你就这么对我啊。”
你病是因为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何干啊。我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双手环胸：“那你到底要不要走？”
“走，走，走，走。”我转身离去，没走两步身后那个原本还说自己在病中的人就跑了上来贴在我身后小声讨好，“xiaxia，我只是开玩笑，你不会当真吧。”
我晲他一眼不说话，我是不当真，你身后的那个人当不当真我就不知道了。随手招来一个的士，打开车门正准备坐上去的时候，侧脸看见秦晋已经走进自己的办公大楼里去了。我盯着那扇自动合上的门想，女儿的事情不能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办。秦晋这么忙，秦思一定不跟他在一起。或许我该去找秦关。
后来，我还是没带着艾瑞克去见哥哥。我让司机将那孩子送回酒店之后，就独自去了青山。青山是N市的公墓园，哥哥就葬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我跟着门口的守墓员买一束白色非洲菊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上去。
之前秦晋也以为我喜欢白色非洲菊，因为我每次去花店挑的都是这种花。其实，白色非洲菊是哥哥的最爱，我记得他小时候常常说：“晓璇，你就是非洲菊，纯白色的。”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哥哥墓前，奇怪的是墓前经验也放着一朵白色的非洲菊，已经有一些枯败了。弯腰将那束花捡起来再将手里的花放下。原本我还在怀疑，现在加上这朵花。秦晋，你究竟是真冷漠还是假温情。
可能因为露水的关系，花瓣还是湿润的带着微微的凉意。我看着石碑上哥哥的头像，现在想想我真的欠了很多事情没有做。
哥，我回来了。
你曾经说过，不愿意我的人生只被一个人影响。所以我按照你的意思出国，现在我回来了你会不会说我没出息？那不会的，对不对。你那么了解我一定知道我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当初只不过给我多出一个选择而已。
我今天见到秦晋了，他似乎看起来过得很好。我们之间又回到未认识的那个阶段，或许这就是我们需要的，一个正常的认识和开始。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坚持让我出国的对不对？
我明白，你从来不会做出勉强我的事情。
我见到那个人了，哥哥。就是她照顾了你两年么，她是个好人。如果，如果你不是不在了你们会在一起对不对？她现在很幸福，你知道这些会高兴的吧。我过去的时候她还在等你回去呢，不过她很快接受你离开的消息了。
她现在的丈夫是我介绍的，是我在学校里的年轻教授，你放心了吧。
对了，有个惊喜要给你哦，不过不是现在。再过一个月吧，再过一个月英国那边就放春假了。到时候给你惊喜，好不好？
我盯着那墓碑许久，在心里默默的将该说的话说完。最后握着那朵枯败的花转身，目光在看到那双皮鞋的时候愣住了。秦晋，你跟到这个地方来？那双黑色的皮鞋旁边有着一双小小的粉红色皮鞋。我看着那双小小的脚一愣，会是她么？
“妈妈！”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小皮鞋已经撒开腿跑过来。不算短的距离，她直接扑到我大腿上，小小的手臂环绕我的大腿抬头仰望我，“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这张小脸蛋让人无法错认，秦思长得和我很像。我看着她没反应，想到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秦思她竟然知道我。刚才那一声“妈妈”喊得我差点哭出来。还扒在我腿上的小人儿歪歪脑袋：“妈妈，你怎么了？”
“思思，你把妈妈吓到了。”小人儿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父亲，再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