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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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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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帐王庭如果想和金帐王庭联系上,甚至携手作战,那么他们的骑兵便必须穿过那道峡谷,而在那道峡谷的西向,则是大唐帝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成的城池。

那是距离大唐本土最遥远,也是最重要的一座城。

长安绝对不会允许那座城受到任何威胁。

……

……

前寺的使团,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或者去镇上与民同乐,或者提前离开,急着回到各自都城,汇报此次商议的情况。

各宗派的修行者,还在中寺里停留,如果是平日里,这些修行宗派的掌门,肯定会随着各国大人物们一道离开,因为西陵神殿在上,他们必须听众各国皇室的命令,但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必须等着后寺里的大人物发话。

后寺里的大人物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无论是知命境强者如剑阁程先生,又或是曲妮玛娣姑姑和花痴陆晨迦,都可以不用理会各自国家的事情,更何况今年还有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和书院及西陵神殿的代表。

书院的代表自然是宁缺,西陵神殿的代表,本来桑桑很有资格做,不过她只有神殿封号,暂时还没有具体职司,最关键的是,神殿也很清楚光明之女肯定不会理会这些事务,所以派出了一位神官前来襄助。

那位神官是宁缺的熟人,那位须眉皆银的天谕神殿司座,程立雪。

宁缺看着程立雪,无奈说道:“襄助这种词语,神殿居然也想得出来,如果桑桑真说些什么,难道你就会听她的?这谁能信?”

程立雪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光明之女真愿意发表意见,我当然会尊重她的意见,而且我相信神殿里,也没有谁会反对她的意见。”

“这种表达亲善的车轱辘话以后还是少说一些,没有意义。”

宁缺看着他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身世的传言。”

程立雪神情平静,说道:“有所闻。”

宁缺问道:“你相信吗?”

程立雪微笑说道:“我不知道。”

宁缺问道:“那天谕大神官知不知道?”

程立雪摇了摇头,说道:“神座大人说他也不知道。”

宁缺说道:“那如果以后道门里还有人说我是冥王之子,不要怪我不客气。”

程立雪无奈说道:“如果你自己不提,谁敢当着你的面说那个传闻?”

宁缺笑着说道:“造谣一时爽,全家死光光,只是提醒你们一下。”

程立雪实在不想与他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宁缺手里,说道:“这是裁决神座传回的一封信,要我亲自交到你的手中。”

宁缺微微一怔,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果然是叶红鱼的笔迹。

叶红鱼在信中简单讲述了一下在燕北塞外追杀隆庆皇子的过程,并没有详细叙述碧湖畔的雷霆,只是告诉他隆庆没有死,而且带着数十名强大的堕落骑士与左帐王庭的人会合,已经逃进了荒原深处。

隆庆居然能从叶红鱼的剑下逃出生天,这和宁缺的推算有极大的偏差,他猜到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叶红鱼既然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想着那朵黑色的桃花,寂灭的气息,宁缺心生不安警惕。

他很清楚现在的隆庆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尤其是他身上那个诡异的吞噬功法,会让此人强大起来的速度非常惊人。

当日在秋雨红莲寺前,隆庆如果不是被他的饕餮大法震骇的心神涣散,只想着逃走,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此人的手中。

荒原上虽然没有道门修行者,却有很多祭司或巫师,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些祭司和巫师,在隆庆的眼中都是最鲜美肥嫩的羔羊。

一个明明早就应该死了的人,结果却硬生生不肯死,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强大,宁缺甚至觉得有些佩服隆庆,眉梢缓缓挑起,默然想着,数年前便开始流传的一生之敌的说法,难道会变成现实?

叶红鱼的信有两张纸。

第二纸上是她画的一把剑。

宁缺看着纸上的那把纸,感受着其间隐藏着的森然剑意,隐约感知到她画剑时的那股不甘强悍意味,不由心生凛意,喃喃说道:“居然这么快就再有感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强大,这会让我显得很弱好不好。”

话是这般说着,实际上他心里对叶红鱼好生感激,对大河剑再有感悟,便画剑让他知晓,自然是担心他进境太慢,将来不是隆庆的对手。

当然宁缺也明白,以道痴的性格,除了上面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担心自己被落的太远,将来杀起来没有什么意思。

程立雪听到了他先前那句自言自语,不由苦涩说道:“荒原见你时,你还未入洞玄,今日再见居然便已知命,如果这还算弱,那我在你和裁决神座面前,是不是应该马上挖一个洞,然后跳进去?”

宁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知足者常乐。”

程立雪险些一口血喷将出来染红自己白如雪霜的眉毛。

半晌后他无奈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隆庆皇子在长安城输给你之后,回到神殿会愤怒成那副模样,无论是谁失去成为夫子学生的机会,谁都会像他一样愤怒,而且输给你这种人之后,真的很难睡着觉。”

宁缺笑着说道:“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问他要不要吃块糕。”

……

……

烂柯寺后殿的会方,普通的修行宗派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他们只能在中寺里等待,议论纷纷,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并不怎么紧张凝重。

没有办法抬头望天的人,自然不知道天有多高,没有办法接触到那些真正秘密的人,自然看不到前路的危险,容易安乐,这些修行者们依然以为冥界入侵只是传说,所以他们当然不怎么紧张。

四座石尊者像沉默地安坐在殿侧,殿内依然清幽安静,因为有资格坐在殿里的人永远只有很少的那些人。

歧山大师坐在正中,消瘦的脸颊上满是慈祥的神情。

观海僧侍立在旁。

宁缺和桑桑坐在大师的左手方。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宝树大师,则是坐在大师的右手方。

殿内别的人无论在世间拥有何等样尊贵的地位,在两大不可知之地的代表面前,都必须表示出足够的尊敬。

程立雪代表西陵神殿,坐在桑桑下手,曲妮玛娣,剑阁强者程子清,莫山山还有花痴陆晨迦,依次而坐。

主持瓦山三局棋里第二盘的洞明大师也在殿内,却没有与众人坐在一处,而是坐在侧墙下,他看着桑桑微微一笑,显得很是平静放松。

殿内只有十个人,但这十个人可以代表整个修行世界。

第八十五章一杯花茶

首先开始说话的是歧山大师。

他看着殿内的人们,疲惫说道:“诸位自然不会也认为传说只是传说,永夜的到来已经有了很多征兆,前年书院大先生远赴极北寒域,发现那里的黑夜时间确实变长了,而且气温急剧下降,便是热海都有了冰封的迹像。”

程立雪身体微微前倾,向众人致意,然后说道:“掌教大人也确实在光幕里,看到了风暴海深处,很诡异地出现了冰层。”

歧山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大先生还在信中提到,前年和去年,长安城里结冰的日期,分别向前提前了两日和三日。”

程子清微微皱眉,说道:“但今年长安城入秋却比去年还要晚一些,我总以为气候在年份之间的变化,实属正常。”

便在这时,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宝树大师缓声发话说道:“此事不用再多争执,荒人南下,便证明大先生所见不虚,不可把时间消耗在这等无谓的议论之上,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是面对冥界入侵要做出怎样的应对。”

宝树大师进入烂柯寺后,这一直闭门不出,在山上时,也一直沉默坐在佛辇里,今日在殿间,包括宁缺在内的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

只见这位高僧双眉若尺,眼眸里蕴着精纯的光泽,双眉微霜,额上皱纹几许,法像庄严,却让人猜不出来他的真实年龄。

宝树大师来自不可知之地,又是戒律院首座这样的大人物,论起身份地位毫无疑问是场间最高,所以他一发话,程子清便闭嘴不言,表示认同。

经由悬空寺确认冥界入侵真的不是传说,佛殿内顿时变得更加安静,传说变成现实,不是很容易就能接受的现实,无论是程子清还是曲妮玛娣,都在默默想着,难道以前无数代修行者都没有遇到的末世,会让自己遇到?

宝树大师环视众人,严厉说道:“冥界入侵必然是个极漫长的过程,也许我们这一代人根本无法遇见,但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为了人间世能够存在下去,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谁都知道要做准备,但该准备些什么?

殿内再次变得安静无比。

观海僧走到殿外,取过热水,开始为诸位客人奉上清茶。

歧山大师过往,很是疼惜自己这个幼徒,也不愿意与他讲述太多黯淡的前路故事,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事实上,如果不是不能让普通僧众听到殿内的商讨,便是这个工作也轮不到他来做。

所以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端着茶碗的手微颤,哪里能注意到,自己往茶碗里究竟放了多少茶叶,放的是什么茶叶。

……

……

宁缺对这种讨论没有任何兴趣,在他看来,如果冥界真的入侵,靠殿内这些人哪里便能讨论出真正的对策,这把知守观观主放在了哪里,把悬空寺讲经首座放在了哪里,又把夫子他老人家放在了何处?

只不过书院后山里都是一群不爱理会世俗事的懒货,他被强行分派了入世之人的名头,像这种场合就不得不代表书院来走上一遭。

但他没有想到,这场讨论很快便牵扯到了自己。

“冥界入侵,需要冥王把自己投影到我们的世界,需要以冥王之子的身体为通道,而十六年前,荒原天降异象,各宗天下行走汇于彼处,便是因为无论悬空寺还是知守观,都查觉到冥王之子已经降临到我们的世界上。”

宝树大师缓缓说道,然后看了宁缺一眼。

宁缺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心情微凛,却面色不变。

曲妮玛娣怨毒地盯着他,声音沙哑说道:“那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找出冥王之子,然后……杀死他。”

歧山大师从观海僧的手中接过茶碗,低头轻吹,没有说话。

佛殿内的人们,都知道曲妮玛娣是在影射谁,毕竟宁缺与夏侯一战后,当年光明大神官的判断早已流传开来,而且佛宗似乎也持这种观念。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敢说夫子的亲传弟子是冥王的儿子?这一年多时间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当着宁缺的面说这件事情,就连那个传言都渐渐的淡了,毕竟没有人见过冥王,但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书院不能触怒。

所以当曲妮玛娣说出这句话后,殿内根本没有人接话,没有人佯作无知到发问,那谁是冥王之子呢?依旧是一片安静。

曲妮玛娣似乎没有想到会面临这种情况,老眉渐挑愈发愤怒,眼神也愈发怨毒,盯着宁缺说道:“十三先生,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

宁缺说道:“我想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绕弯子。”

曲妮玛娣闻言大怒,胸膛不停起伏,厉声说道:“老身说的就是你!”

“你就是冥王之子!”

宁缺早就想到今天有人会发难,只是不知率先发难的会是曲妮玛娣,还是那位宝树大师,此时终于确认,老尼姑果然是最令人讨厌的一种生物。

然而这终究是,那个传闻第一次被人摆到了台面上,佛殿里的人们眼神复杂,莫山山静静看着宁缺,微有忧色。

宁缺看着她平静问道:“如果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说话。”

曲妮玛娣冷笑说道:“当年光明大神官判定冥王之子降生在长安宣威将军府中,如今你是那座将军府里唯一活着的人,你不是冥王之子,谁是?”

“原来你说的是我妻子的老师。”

宁缺说道:“但他已经死了,所以他不能当证人,而且就算你所说的这些话算是他的遗言,这份证词也没有任何效力……眼神再好的人,也有看错的时候,你不要忘记,因为这件事情,他被观主打落尘埃,被西陵神殿囚禁了十几年,如果你坚持认为他是对的,难道是说观主是错的,西陵神殿是错的?”

曲妮玛娣一时语塞,就算她在佛宗和俗世里辈份再高,再受尊重,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指责知守观观主这样的世外高人错了。

宁缺看着她摇头说道:“真是不知所谓。”

然后他望向程立雪,问道:“我不是挑事儿的人,也不觉得她有胆量对整个道门不敬,不过刚才我们是怎么说来着?什么全家死光光?”

程立雪苦笑不语,心想你不怕得罪人,自己可不想和那个老虔婆结下深仇。

曲妮玛娣虽然不知道宁缺和程立雪之间那场谈话,但听着全家死光光,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而这五个字又恰好触着她最大的伤痛,不由悲痛愤怒同时涌上心头,脸上的皱纹里满是怨毒的意味。

宁缺看着她平静说道:“如果你不想替月轮国招祸,那便说些有意义的事情,你辈份虽然低,但年龄不小,不要再像在荒原上那般乱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不显得刻薄,然而字句之间,那股浓郁的长辈教训晚辈的味道,却是怎样也掩之不住。

曲妮玛娣悲愤愈盛,气的浑身颤抖。

宝树大师微微皱眉,似乎对宁缺的表现有些不满。

殿间争执的热闹,却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桑桑知道宁缺无论在刀口上还是在语锋上向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人,自然不怎么担心,甚至有些走神。

她从观海僧的手中接过一杯茶。

茶杯里不是歧山大师惯饮的清茶,而是花茶。

桑桑低下头,闻着交融却不失分明的茶清纯花清香,看着在澄清茶汤里缓缓沉浮的那朵茉莉小花,觉得好生喜欢。

宁缺忽然心绪不宁。

桑桑端起茶杯,放到唇边,正想喝一口,却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眉尖微蹙,手腕轻动,便准备把茶杯放下。

花痴陆晨迦,今天在佛殿里显得异常安静,低头不语。

她虽然是月轮国的公主,又是西陵神殿的重点培养对象,但在这样的场合里,无论辈份还是实力,都只能排在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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