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儿十分危险。
过了几天,憨厚固执的赖和还是离开了妻子。他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衬衫来到了灵山县。在县城一家破旧不堪的旅馆里凑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经熟人介绍,他胜利进了一家刚建不久的煤矿。老板是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对赖和颇为热情,或许只有在赖和的身上才能找回他失去的尊严和快乐。赖和心里非常高兴,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拼搏,总有一天,莲子会对他另眼相看。
他深深地知道,一直以来,莲子并不爱他,从结婚那一刻起,心底就不断涌现这种直觉了。对于这次回来,莲子更是待他不冷不热,还拒绝跟他同床而卧,哪还算夫妻?
自赖和走后,赖父又开始得意起来,大清早赶去了集镇,先去民政部门邻了工人补贴,然后出来进了镇上一家最好的皮鞋店,店主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人俏嘴甜,她问:“给老伴买吗?”他摇头不止。她又问:“替自己买吗?”坐下来试试吧,他却不敢坐下来,姑娘像哄小孩子一样,别害怕,不合适再换,他依旧摇头不止。姑娘笑了起来说:
替你孩子买吗?他羞愧地挑了一双女式皮鞋,刚俯下头去,那顶帽儿却掉在地上,露出他那恶心的癞头来。他的脸即刻红了一团,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怕一个小姑娘来。说来还真有些可笑,姑娘改口说:“你女儿多大,穿多大尺码?”
“三十九码。”
姑娘拿了双三十九码的递给他:“这种贵些,很时兴,名牌货,很适合女孩家穿。”他抱着一种侥幸、复杂的心理买下那双既时兴又昂贵的皮鞋,目的是为了讨儿媳欢心。但是他永远不明白世间什么是父子之情,母女连心这种亲情关系。
午时,赖父独自儿去了一家酒馆喝了几盅酒,几盅酒下肚,心里有种酸甜的舒畅。潜藏在心里的兴奋伴着酒气涌上来,脑中闪着莲子那具美丽诱人的胴体,他舔着油渍渍的嘴,揉搓着手急切地往家中赶。天快黑的时候,他摇摇晃晃进了屋,醉昏昏地说:“林父待人热情,贪杯多喝了几杯哩。”
莲子说:“赖和去外面卖苦力,你却一天喝得烂醉如泥,究竟打什么主意?”
灯光下,方莲子衣着朴素,脸上泛着一片红光。微微凸起的前胸使他的眼睛发亮了,他有所顾虑地朝四周望了几眼,然后歪歪斜斜去把门关上,关了门回来,莲子也抱着儿子进了房间。那晚,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凉风吹着,空气中略带着一缕缕湿气,四外变得一阵阵幽暗,看起来像一片坟地。山里的村民们劳累了一整天,早早上床睡了,赖父才大胆地在黑暗中露出丑恶的嘴脸来。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色尚早,酒也醒了,肚儿早已饥肠辘辘。他又去村前一家小店儿了半斤油渍渍的花生籽,一斤白酒,一面坐在小店前吃喝,一面跟店主谈天论地。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眼睛清亮但耳朵有些聋,赖父大声地跟他谈论国家大事,以及村庄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一谈到女人偷汉之事,赖父仿佛全身血液在沸腾,他耸了耸肩膀周身骨骼弄得格格作响,摆出一副壮青年的样子,店主就夸耀他越发年轻了。
门让莲子关严了,几乎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赖父在门口愣了几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呐喊:“莲子,林博雯要我捎一双鞋给你,你试试,名牌货哩。”
“名牌货?”方莲子反问道?
一个乡下人,还赶啥时兴哩?她然后走到桌前拿了一封信,深情款款地仰起头来,爹,这封信有大半字不认识,您替我念一遍吧。于是他的身子慢慢地靠近她坐了下来,哎哟,这房间热得像蒸笼一样,你不热吗?
那时,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她的脸。
“哪算热?”我的心里还凉着哩。
莲子,莲子,我……我……可以抱你吗?他猛地用手搂住她的身子,莲子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乱伦(四)
轻点,别惊扰孩子,赖父心中欣喜万分。紧紧地搂住她那微微起伏的腰,贪婪地俯下头去吻她的脸颊,天啦,你让我憋得难受,赖和那个废物是个性无能,把你整整荒废了一年,多么漫长的一年啊。
莲子脸上一团绯红,羞愧地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挪移着她的儿子,麻利地解开他胸前的纽扣。只听到哗的一声响,他已经撕去了她的胸罩,露出她那赤裸的肌肤来,肌肤如雪,洁白得胜过婴儿的脸。他们彼此让那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快感陶醉在软绵绵的床上。
月末,赖父将所有的工资补贴全部缴给了莲子,一切都由她支出分配。莲子笑着说:“赖和是个蠢才,不懂生活,让我期望了一年,这一年来,那种守活寡的滋味何尝不是一种难言的的痛苦,他能理解女人的痛苦?”
次日一大早,莲子很早就起床了,她的脸上活泛了许多,脾气也不暴躁了。赖父陪着她的儿子一直睡到十一点,莲子做好午饭,他才从软绵绵的被褥里钻出来。
日后,莲子的话也变多起来,时或撇下儿子去邻居家串门,跟她们拉家常,脸上还搽着香粉儿,经刻意梳妆打扮,显得比以往年轻漂亮。村民们开始向她投来惊羡的目光。
赖父占了甜头,他自然也勤快了。平常替莲子松土、种菜、施肥、浇水。人前,莲子正经地唤他爹,也不跟他拉话,人后,他却左一把右一把地在她身上揉揉搓搓,还说:“又不是什么黄花女,怕啥?”干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偷偷摸摸的,天王老子也不知道。忽然村口来了人。她说,别了,待晚上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那才甜蜜,谁也不知道哩。赖父才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吸烟歇息,她笑着说得了得了,别抽了,满嘴黄牙烟臭味,谁会让你亲哩?他说再吸一口就仍掉,果不然将还燃着的半截旱烟仍在地里,揩了一把汗,收起烟斗,村人走近,近乎讥笑道:“叔呀,一个堂堂的退休工人,享有福利的补贴,还得下地干活,这不是在损您么?”赖父一脸尴尬地说:“赖和那娃不在家,活儿多,忙不过来呐。”接着那人一双眼瞄向正在锄地的莲子,叔,既然挣扎不开,让我替莲子干,莲子不觉面上发红,红得如同一枝鲜艳逼人的红玫瑰,那人笑了笑便凑过来跟莲子搭诎:“莲子,惦赖和不?”
她假装说:“你们这些臭男人,离开了女人就无法生活了?我的男人不在家,我同样活的有滋有味。”
那些笑嘻嘻地说:“不是吧?一定跟别的男人相好上了才把赖和忘了。”她心中大惊,又不便恼火,你小子别开损人玩笑,赖和爹在这,让他听见,还说我莲子背叛丈夫偷情,不正经哩。赖父在一旁暗自高兴,心里想:“你小子别打馊主意,近水楼台先得月,没你的戏了。”
赖父从包里摸出一袋旱烟递给他,他谢绝了,他却劝莲子坐下来歇息一阵,莲子说趁着好天气,然后一声不吭地忙着。
哟,莲子,村庄里人都夸你是个勤快人,并不虚假,一个男人不在身边,干起有啥劲呀?
莲子嘲讥他了,兄弟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撑着。
“莲子,你不是在损哥吗?你也知道,咱地方穷娶不上媳妇,十成的光棍汉,可是赖和有艳福,总算将你娶到手安了家,他不知道浪,这年纪不浪,还等到七老八十么?”
赖父却说,是啊,像我这年纪,想浪也没精力了,体力衰,不如以往啦。
那人笑了,您浪过了年纪,还想浪,别人会骂您老不正经。那人走后,赖父咕哝着,望着远去的身影,吐了口唾沫,他的眼中露出一种鄙视的光芒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赖和到了县城一家窑已有一个月有余,但家里依旧其乐融融,如同赖和不存在似的。既然方莲子有了新欢,理所当然把赖和忘了。
一日,赖和随着几个满脸擦黑的工人下至二米左右深的煤窑。窑里阴暗、潮湿,岩石层表沁着无数水珠,隆隆的机器声从地层中传出,如同山迸地裂一般。他们用筐子盛满煤块,躬着腰,缓慢地,举止艰难地从洞里钻出来。
午时,满山依旧布满如烟的云雾,在云岭之间,显出一种苍凉而单调的喧躁,除了躁耳的机器声,布谷鸟的欢叫声外,几乎再也没什么气息了。许久,云霭缕缕散尽,露出几团黑云来,黑云却一直罩在煤窑上空久久不散,赖和独自儿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淌,扎着他的眼睛和浸湿他的衣服。
一袋烟功夫,负责管事的家伙上前喝斥:“下窑,得下窑了,吃饭得做些事吧!”
此时,赖和感到胸口发闷,浑身不爽,强打精神随着几个工人下了窑,命运待人太刻薄,死神悄悄地向他们逼近,让人毫无退路。
几个工人都进了窑,突然从窑中袭来一股阴森森的风,吹得他们睁不开双眼,恍惚中看见一条黑色的巨蟒腾空而起凶猛地朝他们扑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声如巨雷,天崩地裂,窑口已经坍塌了。五六条鲜活的生活还来不及缓过神来,他们就匆匆葬身窑底。
恶讯传来,莲子竟赤条条躺在床上跟赖父亲热,他们听见门外传来急促拍打门的声音,赖父才惊惶失措地爬起来溜进自己的房间。莲子才慢吞吞地起来,仓皇地问:“出啥事了?”
村民说:“煤窑坍塌了,赖和被埋在窑里。”天哪,她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喷射在墙壁上,她便昏倒在地上。
赖父急急忙忙从房里跑出来,找来一块毛巾擦干她嘴角上的血迹,便和村民抬着她进了房间,如同抬着一具尸体一般,赖父熬了一碗姜汁将她灌醒。村民走后,她十分虚弱地说:“他让塌荒埋了去了地狱,你得先想想对策,妥当打理矮子的丧事,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乱伦(五)
当他们匆忙赶到煤窑时,煤窑四周挤满了人群,公安、法医等工作人员早已奔赴在现场。煤窑老板面如死灰地瘫软在地上,似一团稀泥般,嘴里哆哆嗦嗦:“娘呀,该咋办呀?”一个公安人员走过来踢了他一脚,混蛋,你瞧瞧,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就算让你死上千百次,也无法挽回这些鲜活的生命,公安人员找来附近的村民将死者的尸体一一挖出来,赖父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失声,莲子也扑上去哭成一团了。那种场面,即使心肠再狠毒的人都会心软下来,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呢。她原本打算不来的,隔壁的王大娘骂她,你这女人,多狠毒啊!他好歹也是你丈夫,否则,他做鬼也不会饶过你的。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哭喊声,哭声震天,罹难者家属开始陆续替死者收尸,矮老板双膝下跪,乞求众位父老乡亲网开一面。
仔细想想,一瞬间赔上五六口人命,咋能不慌呢?他已经让那种场面吓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了。据调查结果表明,煤窑属无证经营,立刻让当地部门查封,矮胖子闹过赔了夫人又折兵,继而进了监狱。
赖家获赔四万元抚恤金,赖父收了钱,便什么话也不说了。既然儿子死了,他巴不得将赖和的尸体埋了。亘古至今,干这种男欢女爱之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对于赖和而言,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见这一天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玷污自己妻子身子的竟是自己的父亲,他带着一种缺憾永远离开人世间的喧嚣;他所有希望都散失在一片沙地上。
赖和的尸体停置在县南端火葬场火化,火葬场刚建不久。近年来,交通事故屡屡发生,死于车祸的人数相继上升,县长王少成差点被贬为庶民,刘书记官职已经革掉,但王少成却大有来头,后台铁硬,一时扳不倒他。
从火葬场出来的时候,方莲子的心里很难平静,仿佛有种莫名的幻觉在鞭挞着她,心里十分难过和不安,因为赖和毕竟是她的丈夫。出来的途中,他一直不敢触摸那个装有灵魂的骨灰盒,她担心会从缝里伸出一只手来扣住她的喉咙,在短时间里,她是难以驱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的,这个时候,林博雯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睛微有些肿,她们一见面,莲子的泪水就哗哗地涌出来了。泪眼模糊地说:“他丢下我不管了,该咋办?我好歹也是她的妻子。”
其实,方莲子一直对这个妹妹心存嫉恨,论人品、相貌、气质,方莲子如同一只丑小鸭,她曾经当着林母的面奚落林博雯,她不就是一个扭着屁股赚钱的婊子吗?可林博雯不计前嫌,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她也感到非常愧疚。
天上还残留着几缕灰白的云彩,庄前那颗百年的枫树让秋天染成红叶,一片一片地飘落在风中……
在一座塬前已垒起了一座坟丘,泥土还带着潮湿的气息,阴纸在燃烧着,一股浓烟徐徐地升腾起来久久难散。
方莲子:“娃,给你爹叩几个头吧。”
她握住儿子的手,朝坟丘鞠躬三拜。
在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次日清晨,林母离开了赖家,出门时,她一直叮咛莲别干蠢事,他们会时常来看望她的。
从那以后,林母开始为女儿的前途担忧起来,因为莲子年仅二十五岁,年纪轻轻便当起寡妇来,如此漫长的岁月该怎么熬哩。林母说:“从前是我坑你,才让你受尽了屈辱,你可以埋怨我,现在赖和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里,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美满幸福的生活。”
莲子却固执地说:“得替赖家守孝三年,这样做,既对得起赖家,也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同时,莲子心头盘算着将来的生活,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女人,正当精力充沛,需要浪……
她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和幸福,那种滋味又何尝好受,她娘走后,莲子回到房间里开始精心打扮起来,从柜中取出从县城买回来的脂粉及昂贵的衣服。搽过后,又朝身上喷上巴黎香水,才满足地从匣中取出一叠钞票。那些钱是前不久获赔的抚恤金,除去一部分作安葬赖和的费用外,其余的赖父一分不少地给了她,这个时候,赖父双眼眯着笑推门进来,然后慎惕地将门关严,轻声笑道:莲子,现在再也没有沙碍眼了,过段日子,咱们便正式结婚。”
“结婚?”我的天哪,天下哪有如此荒唐之事?竟有自己的公公迎娶儿媳入室。
他说怕啥?杨贵妃不是这样吗?赖和死了,总该找个男人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