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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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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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启投降了,默默分了一半给沈逸薪。 
贪吃的狐狸将食物风卷残云地干完,又盯着文子启。 
饭桌在客厅的沙发旁边,折叠式,需要用的时候才展开,能边观看电视边进餐。“你在看什么?”文子启斜斜瞥一眼电视里的春晚民族舞,长筷子夹起碗里倒数第三只饺子,放进醋碟里均匀翻滚沾满醋。熟透的饺子嫩白嫩白,透着隐隐的绿,沾了醋的酸香,愈发诱人流涎。 
“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沈逸薪托着腮帮。 
文子启细嚼慢咽,被咬开一半的饺子露出了内里热气腾腾的芹菜肉馅:“我吃东西的样子有什么好看?” 
“吃不到,看看也好。” 
“再给你吃,我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我不是说饺子,是说人。”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芹香味,春晚已经播到现场观众互动环节。 
文子启瞪着沈逸薪——这只狐狸该不会饿急了咬人吧,冰箱里好像没余粮了,“……本人不提供人肉包子人肉饺子。” 
沈逸薪不答,不接话,发现文子启的长袖毛衣的袖口上沾了点面粉,估摸是包饺子的时候沾上的,便帮他轻轻拍干净,并注视着他咀嚼吃掉最后一只饺子。 
文子启放下只剩清面汤的碗,抹一抹嘴,“好,既然大家都吃饱喝足,那么轮到你了。” 
“……我?”沈逸薪略茫然。 
“你不是说吃饱了就告诉我猫咪Orange后来怎样了吗?” 
沈逸薪愣了一下,明显已经忘记自己早些时候答应过的事。他凑近,用一种小孩子商量讨几颗糖的语气说:“这个嘛,不如先记在账上,怎样?——唉,拜托别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盯着我好嘛——” 
文子启学着对方的托腮模样,以执著的目光凝睇他,“这账难记,不成交。” 
沈逸薪:“……” 
文子启:“可别胡乱编些什么糊弄我。” 
沈逸薪抿一抿唇,移开视线,神情与言语皆沉寂下来。过了一阵子,他摘下金丝框眼镜,深黑眼眸中依旧流淌着温朗平静的情绪,但其中含着隐匿的悲伤,犹如溪河下若隐若现的礁石。 
他举眸,认真直视着工程师那双期盼的眼,“子启,你确定是想知道真实的结局吗?” 
文子启有些困惑,点头,“嗯。” 
沈逸薪的语气淡静,一字一句压着,缓缓说道:“Orange老了,动作不再敏捷,牙齿和爪子不再锋利,无法捕捉食物,附近垃圾桶的垃圾也没什么可吃的。它虚弱得动不了。那年的冬季降临,纽约开始下雪。天气很冷,冷得公园里的喷水池都全结冰。我想带Orange回家,因为家里有暖气。可是养母她不准。十一月份的二十九日,清晨,又一次降雪,我去废铁厂找它,但只是在废铁堆里找到它已经冻僵的身体。” 
沈逸薪停顿一会儿,仿佛喘息平复后缓了过来,“这个,是真实的结局。” 
悠悠的夜色落满窗台,房间上空飘荡着春晚节目的热闹哄笑声,却又似乎岑寂得几乎可以听见人心在胸腔中那一怦一怦的搏动。 
文子启恻然沉默,不晓得应该如何回应。他从他的眼神里知道那些是真话——他完全没料到Orange是这样悲惨的结局,而逸薪,说和养母一起住,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世,养母严苛待他,以至于他连想带一只猫回家都得不到同意。 
沈逸薪端详着文子启郁闷的模样,主动打破了尴尬气氛,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头发柔软,触感很好。 
“子启,今晚打算怎么过呢?” 
“……啊?今晚……看电视吧,反正也没事干。”狐狸先生转换话题的功力堪称一流,文子启静了一下,而后带着忐忑,小心谨慎,与对朋友的关切的心情,问:“逸薪,你今晚留下吗?” 
沈逸薪微微露出惊异神色。 
“我的意思不是要赶你走……”文子启努力组织词汇阐明本意,“时间不早了,又是除夕夜,外头应该没有多少计程车司机还在兜揽生意。坐公交车回酒店的话,又没有直达的公车……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住一晚,大家聊聊天说说话……虽然我家不够酒店套房那么豪华……” 
大年三十原本乃阖家团圆的喜庆节日,若一个人孤独地在酒店的空寂房间里度过——仅仅想象一下这冷清的场景,文子启就于心不忍。 
沈逸薪的眸子闪着清透的光,如不含一丝杂质的明净晶石。 
文子启觉得这是自己所见过的,沈逸薪的最开心最真切的笑容。 
“好。”深亚麻色头发的男人欣喜地回答。


三十四: 

大年三十的夜晚。 
屋外寒风料峭,屋内即便关门关窗亦不算太暖和——南方的冬天,带着几分无孔不入的潮湿,真冷起来也是刺骨渗髓的难受。 
文子启蜷缩在沙发上,揽着抱枕看电视。春节联欢晚会正播到小品节目,赵本山和蔡明逗得现场观众们哈哈大笑。 
白色的热水汽从浴室门的顶缝悠悠漏出来——沈逸薪正在洗澡。他本没有预料到会留宿在文子启的单身公寓,所以也没带换洗的衣服。起初,文子启在衣柜里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适合沈逸薪穿的衣服——体型差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想不承认也不行。“似乎型号都偏小。嗯,都怪我长得太高了。”那时,沈逸薪站在一旁摸着下巴,语气中透露出喜滋滋的炫耀。“我这是中国人正常身高……是你这个外来物种长得超标了而已。”文子启从折叠工整的衣物中随便抽了一套睡衣甩在沈逸薪脸上,然后不客气地把他推进浴室。 
要是那件睡衣他穿不进……应该不会直接光着身子出来吧?文子启听着隐约传来的哗啦啦水声,郁闷叹息。 
他想起在甘肃的时候,招待所的小房间里,沈逸薪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洗浴间,袒露着结实的胸肌和腹肌,以及肩膊和后背上的大片刺青。 
白头海雕的刺青,几乎破画而出的狂野凶猛。 

浴室的门嗑哒一声开了,深亚麻色头发的男人走出来。 
很好,没光着身子,可惜欣赏不到刺青了——文子启上下打量沈逸薪——这件睡衣虽然是自己的,不过恰好是型号偏大较为宽松的那件,所以穿在沈逸薪身上勉强够。 
沈逸薪:“好冷……我能穿回我原来那件保暖内衣吗?” 
文子启用眼神一指阳台那部正在运转的旧式滚筒洗衣机:“扔洗衣机了。” 
沈逸薪:“……” 
文子启:“风大,晾一晚,明天能干。” 
沈逸薪一副备受屋主人虐待的凄凉宠物样貌,“我感觉我快冷死了……” 
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假装瑟瑟发抖,文子启扶额,心底却又觉得沈逸薪这样子挺有意思——像一只饥寒交迫的落魄狐狸,噢不对,不饥,狐狸吃饱了饺子。 
“……你进卧室,我开暖空调。” 

两房一厅,自小开始便分了一间房是文子启睡的,另一间是他父亲睡的,父亲离世后便一直空置,枕头被褥等床上用品好好的摞在壁橱里,时日长久,再取出来用前需要先洗晒,暂时睡不了人。 
文子启起身关了电视,进自己的房间开了空调制暖,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穿的睡衣,进了浴室。待他洗完热水澡,洗衣机里沈逸薪的那堆衣服也洗好甩干了。 
晚风飒然回旋涤荡,掠至远处的深圳第一高建筑地王大厦和第二高建筑京基100大厦。京基100的中高位置亮着农历新年的时分秒倒数LED荧幕,映亮半边天幕。文子启随意套了件开襟毛衣,出阳台晾衣服。高悬在衣架上的衣物因风吹拂而微微摆晃,文子启放下晾衣杆,祈愿的目光远远投在那块闪亮的倒数荧幕上。 
光夏,老孙,Sherry,诗蕊,蔡弘,祝你们新春快乐,一切皆好。 

屋主人一进房门,就发现自己的床被狐狸霸占了。 
文子启:“……” 
沈逸薪:“我能和你挤挤一起睡么……” 
工程师这才意识到,在自己心怀怜悯收决定留这只狐狸之时,压根儿没考虑到同床睡觉的问题——总不能让他在地板上冷一晚,然后控诉自己虐待动物吧。 
挤挤就挤挤,幸好床够大。 
狐狸乖乖蹭着往后退到了靠墙的位置,留出一半空间给文子启。 
文子启爬上床,躺下,扯棉被…… 
惨了——棉被不够大,只能盖半个身。 
沈逸薪眼巴巴地纠着另一端的棉被角:“我冷……” 
文子启:“……好吧,我去拿多一床棉被。” 
“等等。”沈逸薪窸窸窣窣往前挪,整个人蹭到文子启身边,用厚软的棉被将两人同时围裹,修长的手臂越过文子启,拉熄了床边柜上的台灯。 

空调呼呼地送出一股一股暖气,卧室里充满融融的暖意。 
灯已暗,屋内俱寂。 
文子启仰卧,未合眼,定定望着天花板。厚实的棉被褥之下,弹簧床垫之上,有个男人紧靠着他。他透过棉绒厚软的冬睡衣,感受到来自男人健实身体的微热温度。 
被罩子是层层细纺的棉料子,使用多年仍触手顺滑。文子启尽可能放轻缓地移动手臂,手掌按住心腔位置。 
怦、怦、怦。 
一颗年轻的心脏在紧张地跳动。 
他自五岁开始便单独一床睡觉,不曾与别人同床共枕,更何况身躯贴合紧密。这般静谧而亲昵的气氛所笼罩之下,他闻到沈逸薪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古龙水气味——似是粗犷深沉的北非雪松,又似清新活力的佛手柑与橙花,时而和谐融合,时而各显芬芳——纠缠诱惑捉摸不定,仿佛这几日来沈逸薪所展现的频频突发奇出人意料的性子。 
他偏头看了看身边人——沈逸薪侧身而躺,揽抱着自己,闭了眼,安安静静,应是沉入梦乡。 

繁华的沿海都市,夜晚有太多不知疲倦的霓虹灯广告牌在挥霍光芒。 
窗户一会儿映入浅黄的光,一会儿映入粉红的光。 

文子启不是傻子。前些日子沈逸薪的言语举动,尚可以说成是朋友或亲密好友之间的尺度。今夜的拥抱,已是含蓄却清晰的表白。 
他想起了上海。不是对一座城市念念不忘,而是对自己在那里拼搏过的时光难以释怀,对自己在那里喜欢过的某个人心心惦记,对自己在那里遭遇过的某些事抱憾饮恨。 
当初在上海的单身公寓,偶尔无法入睡的夜晚,望向窗外,那些风景那些光影,何其相似。 
他伸手,张开手掌。 
细弱、延绵不息的纹路展现在眼前——事业线,生命线,感情线——哪一条线不是蜿蜒曲折、险象环生? 
鲜艳的洋红色霓虹彩光投映在手心,如波光潋滟,一会儿又转换成了孔雀蓝色。 
看似绚烂。触不到,握不住。 
不失去,最好的办法唯有不开始。 
文子启的心渐渐沉下去,犹若沉入经年陈旧的海。 
他思索着如何能既拒绝又不伤人的话语,不禁悄然叹了一息。 

“……叹什么呢?” 
沈逸薪低低开口问了一句。 
文子启诧异,转过头去看那位自以为已入睡梦的人。 
睫毛一眨,沈逸薪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霓虹灯再度变换迷离缤纷的光,宛如七色斑斓的彩虹不息流淌。 
目光相遇,文子启蓦然间怔了一瞬。 
距离那么近,没有眼镜的隔阂,沈逸薪的眼,那一双乌漆漆的眸子,在黑夜里如此明亮。 
瞳仁中另有一世界——那世界灯火通明,光亮而美好。 

文子启低垂眼帘,避开沈逸薪的视线,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 
“你没有吵到我,是我没睡着。”沈逸薪轻道,“子启,你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文子启挪动身子,打算翻身背向沈逸薪。 
沈逸薪伸手出棉被,宽大手掌使了半分力按在文子启的肩上,掰着他转身,迫使他与自己面对面。 
“看着我,”沈逸薪固执道,“告诉我。” 
“我都说没什么了……”文子启轻轻挣扎,但挣了几下没挣脱。 
沈逸薪静了一下,突然问:“想起他了,是吗?” 
“……谁?”文子启的心开始颤抖,似雨点入湖,水波涟涟。 
不好的预感。 

沈逸薪直视文子启的眼,语气坚定,神情从容稳淡,说出一个名字。 
“韩光夏。” 

这个名字。 
在过去的岁月里,文子启曾在心底喑哑念过,曾在梦中呓语过,曾在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的手机通讯录里无数次见过,但从未清清楚楚地宣之于口。 
三个字,如同魔咒。 
时隔三年,终于再次听见这个名字。 
仿佛蒙了厚厚积灰的玻璃忽然被人手一抹,露出锃亮澄澈的一道透明。 

“我……”文子启如石化般浑身僵硬,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绞着棉被。他睁大眼,以含惶恐与抵触情绪的眼神回视沈逸薪。 

在这紧张如临阵对决生死攸关的时刻,蓦然,由遥远的地方传进烟花在高空炸裂的声响,生生截断了二人的心神。 
一响,二响,接连数响。 
轰隆隆好似新春滚雷,窗户照入的烟火光辉也闪耀如流金瀑布。 
沈逸薪望向窗外,黑色海洋般的瞳仁映出那些璀璨的光,笑容如柔软羽毛,说:“新年了。” 
文子启呆呆注视着沈逸薪被烟火光芒映亮的含笑容颜。 
“子启。”沈逸薪忽然说。 
“……嗯?” 
沈逸薪的视线落回同床人的脸庞,“和我一起去北京吧。” 
文子启恍惚中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沈逸薪温柔抚摸着文子启的头,就像安慰着一只受惊的家养猫,“子启,和我去北京。” 

一束流年,淌向一场没有尽头的战斗。 
随着中国市场的进一步开放与外资企业对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提升,信息产业的竞争日益激烈。高速发展的电子行业波云诡谲,中国企业东方旭升力图在保持和巩固华东华南市场的基础上,加大开放华北市场的力度;已进入中国市场十年的外资企业赛思克,凭借其财资雄厚和高端科技实力,吞并小型公司,拓展壮大领地;高昇是异军突起的新兴力量,近些年来以灵活的销售方式占据越来越多的市场份额。 
“北京一间大型银行将要在总行建造崭新的数据中心,以及覆盖范围含括北京总行和属下各省分部的全网络覆盖式的客户信息与资金管理系统。设备和信息系统的采购预备在今年招标。消息来源是秘密,所以银行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 
温热的吐息拂过脸侧,烟花在高空的炸裂响声仍从远方时紧时慢传来,却在充斥古龙水淡香的氛围中听不分明,朦胧如隔着纱,字字清楚真切传入耳中的,唯有沈逸薪的沉静舒缓的嗓音。 
“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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