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狼问些什么。曾昆一指浩燃,怒形于色。指得浩燃心中发慌,宛若法庭上被人指证了罪行。
黑手狼双手插兜,弯腰探头,邪气逼人而来。
伙里几个衣衫不整的学生都神色凝重,屏气敛息,静观其变。
中途,黑手狼停下八字步,瞟一眼浩燃将右手伸进左胸口的怀兜。
“小心!他要掏枪!”小尘大惊,疾闪。
“你tm枪击片看多了,他准是掏飞刀。”小李飞刀忠实影迷非子纠正道。
只见他掏出一棒棒糖装物体,阿骨怀疑是微型手榴弹什么的,等他剥掉糖纸叼在嘴里才释然长叹,“敢情他也低血糖啊!”
“戴眼镜的这位朋友,你出来一下!”黑手狼盯着浩燃,声音沙哑又粗糙。
浩燃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上茶楼一脚踩断了楼梯板。
他硬着头皮刚要迈步,被五六个人拽回去险些没坐下。
回头一瞅,丹妮扯左袖子,艾蒙扯右袖子,小尘扯左衣角,阿骨扯右衣角,非子揪着衣领,这还能走了?
小尘说:“小心有诈!”丹妮说:“我不让你去。”阿骨说:“你千万别去!”非子说:“那小子太狠!”艾蒙说:“要不我让他们揍一顿消消气算了吧,别把事情闹大了。”说完,闭眼一抹额头上汗珠,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五六只手迅速换目标,都揪艾蒙。丹妮说:“你傻啊!”小尘说:“我看你就不聪明!”阿骨说:“聪明哪有你这样的?”非子说:“你这样儿的哪有聪明的?!”
浩燃的话被巷口的轿车声堵在口腔,非子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一亮,“咱们的人来了!”
艾蒙担心问道:“咱们的人能打过黑手狼吗?”
非子不满,一脚蹍灭烟蒂道:“知道傅棍儿是谁吗?我们医大老大。知道他三叔是谁吗?社会上有名的大混子。知道这大混子是谁吗?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傅棍他三叔相当有号,对付一个小小的黑手狼绰绰有余。”
第九十七章 傅棍解围
傅棍儿一副黑社会派头走在最前面,光头上纹了一条蓝色冷龙。身后随从有穿齐膝短裤的,有穿长袖衬衫的,或提刀碎步前行,或执棒稳迈八字,鹰瞵鹗视,杀气腾腾。
浩燃仿佛在阴暗囹圄中看到一束曙光,在傅棍颔首一笑后,更觉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徐徐——这是幼时写作文落的病,其实黑得都快皓月高悬了,哪来的阳光。
傅棍一到这边人心振奋,各个摩拳擦掌,亮出狰狞。
非子向前一跃,无比激动地对傅棍儿说:“大哥!你终于来了,咱们动手吧!先灭了那黑矮子!”
傅棍儿,一脸茫然地说:“——不行!他妈的,那是我三叔!”
身后一批兄弟当场崩溃。
细观黑手狼果然已叔叔年龄,一张脸如黑皱纸剪成的面具,布满褶皱,又兼杂着刀疤,仿佛近三十年风霜雨雪全吹在他一人脸上,只恨没有动物学家来研究大自然的奥秘。相传他七岁用板砖拍校长,十三岁打飞校警门牙的英雄事迹,是有风影可捕的,不过在流传中颠倒了主语位置。
事实是黑手狼七岁被校长用板砖拍过,十三岁让校警打飞两颗门牙,一股火回胡同苦练飞刀,不幸甩飞刀头扎伤楚馆秦楼中的扫黄队长,被抓,出看守所后自诩小黑飞刀,如今也有了百步穿杨的本领。
傅棍上前交涉被曾昆的气焰灼伤,又尴尬又愤怒,脸色万变。
曾昆把面子当成妻子,藏在冒天下之大韪道:“爱谁谁,今天谁面子也给不了!”
傅棍心生夺妻之恨,说:“沈浩燃的事就是我傅棍的事,你要觉得自己行,咱就动一下子。”
傅棍是李俊仇家,当在浩燃结交的单子里,经非子搭桥同餐共饮后傅棍对浩燃极口揄扬,认定这晦迹韬光的小子定能取代李俊;收了浩燃赠的一把警匕后更加明眼识途,俨然以兄弟相称。过后王木南慨然大笑说:“只要对症下药,没有治不了的病。”
黑手狼作壁上观,不涉此事。
互有交情的部分痞子们主张调和。
傅棍、曾昆哪里肯,定要分个轩轾,所以喧嚷僵滞着。
这时,非子一拉浩燃,说:“外面有电话说李俊带人来了,你赶紧走!”
浩燃沉吟一下。
阿骨心急火燎地说:“快走,还等什么,傅棍在这儿,我们没事儿!”
浩燃向艾蒙一点头,牵起丹妮闪进人群。
阿骨、小尘相视一笑。
浩燃不放心将丹妮留在狼群里,也厌恶那些贪婪、猥琐的兽眼里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身上千百回游走。
他想,这群架定不欢而散,都是些色厉内荏的鼠辈在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倘真有值得漆身吞岩的仇恨,那进地狱的早在窥望监狱中仇人的遗容了。
丹妮崴断了鞋跟,跑得像股市的股票,忽高忽低。一位蜷缩在压扁的鼠片旁吃薯片的乞丐惊叹:“跛子也能跑这么快?”
浩燃似被雷击一样,愣住了,不得不承认如今一幕与曾经某一瞬间惊人地相似,孪生姐妹一般。
霎时一种对丹妮的温润亲切感似旭日出水,在波动的心海折射出亿万耀眼光带。
丹妮正咬着食指忘我地盯着路边橱窗里的糕点咽口水。
浩燃为她买了一份,又在邻店买了意大利奶油冰激凌。
丹妮tian着冰激凌含情脉脉地说:“你对我真好。”
前边一片香泥细草的广场,遍围着郁郁苍苍的树木,中央屹立鞋垫状巨大标志。
一排黄黄绿绿的健身器材为平日惯以枉口拔舌健身的市民提供了新的健身项目,以至他们常常拎着铁锤、扳子“健身”得不亦乐乎。
浩燃所视的健身器材都不健全,而且夸张地扭曲变形皆有超现实主义风格。
丹妮拉着浩燃当健身顾问,然后逐个去玩,开心地像个天使。
浩燃突然觉得她与兮儿某些举止是多么相像,又觉得萧萧的性格与兮儿相似,觉得谷盈盈像发蛮吃醋时的兮儿,许幽涵像严肃认真时的兮儿,曲艺像纯朴大方时的兮儿,全世界女孩儿都像兮儿,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第九十八章 举啜共酣
晚上,艾蒙在楼中楼设宴款待诸位功臣。傅棍借口有局,未赴席。
贵宾间里放着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丹妮极懂事地让浩燃坐自己擦干净的椅子,然后乖巧地依偎在身边。
萧萧也放大胆子直接挎池云胳膊入席。
阿骨打趣道:“小尘天天不在台球厅就在去台球厅的路上,怎么也没泡到妞?”
小尘笑得可怜,“妞,丑女也!丑女多不称心,美女还不放心。所以我只能打打台球。”
阿骨笑道:“那你怎不打寂寞保龄球?那儿也不错。”
言语间端来为俩女孩点的熊猫水果盘,一对光滑圆润的眼睛是去皮的珍珠桂圆,雕刻精细,清香怡人。接着是清蒸大闸蟹、翠鱼水煮,外加酒楼推荐的两盘特色菜——服务员丰腴端庄,矜持伫立,代言人似的涛涛不绝地介绍冬笋金菇水发海参桂鱼鳍根等主料,及味浓肉香色泽炫亮营养丰富等特点。菜全酒倒时,屋内已香气四溢,口水满地。
雅间里除丹妮喝柑橘酒外其余一律黑啤。几杯下肚,艾蒙露出膏粱子弟的豪爽,挥手叫来两盒中华分众。
池云则显出游蜂lang蝶的轻佻,与萧萧旁若无人地互相喂烟。
丹妮扯浩燃要学,阿骨自告奋勇,被浩燃睃了一眼,涎着脸不再言语。
艾蒙笑容可掬地即时讲述一个荒诞经历:小学时,男女厕所隔墙上有一洞,男生一下课便去偷窥。艾蒙也想看,但挤不进去,有同病相怜者提议扩大洞口,不料扩成足球大小后仍没他的份。艾蒙捶胸顿足,想“人生能有几回博,此时不博何时博”,遂瞄准洞口使劲一挤整个脑袋都挤了过去,见一女孩正提裤子;女孩一看“对面的男生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便尖叫一声,飞逃到教学楼找来老师、校长。校长喝斥他回去找家长,艾蒙纹丝没动;老师又说,你没跑可见你是个敢作敢当的孩子,转过来,不要面壁思过。一看无效,心疑,绕到女厕见艾蒙涕泪交流,正哭着说:“我也想跑,可脑袋拿不出来了!”
讲完,艾蒙捧腹大笑,余者面面相觑。
小尘喷出股蓝烟说:“不好笑不好笑,我给你讲。昨天有一兄弟,和我们出去玩,半路蹲下假装系鞋带,我心说近视眼也能捡到钱,运气真好,不想那位突然站起来骂街,说,这痰咋他妈吐这么圆呢。正好前面有汉子打老婆,这兄弟没脸见我们就冲进人群去指责汉子说‘打女人算什么能耐,有能耐打男人去’——”
“然后呢?”萧萧问。
“然后阿骨就不省人事了!”
“去你大爷的!那是你看中汉子老婆了,泰国人妖似的,一张板砖脸,你就流鼻血,估计你这奇异的审美观是斯里兰卡毛里求斯那面的。”阿骨还击,拿小尘调侃。
萧萧齿牙春色,大笑不迭,嘴唇鲜艳得赛如枸骨叶冬青的浆果。
“这是可能的,”非子点支中华烟,“我们舍听了神经解剖课就都神经了,起绰号都叫什么什么龙,有叫玉面小飞龙、紫目小火龙什么的,好名用光了就叫摩托罗拉龙、芭比娃娃龙,贾明管女寝一肥姐叫丰ru肥臀大恐龙,还说《丰ru肥臀》是莫言的作品,这么叫有文化底蕴。”
“对了,我有单赚钱买卖下午就想说,被曾昆他们给搅合忘了。”浩燃将嘴里香辣鲜美的蟹螯肉咽下,看一眼非子,“你回去后告诉贾明,说我沈浩燃能帮他取回那些照片,一分钱不用花,让他准备两根电棍就可以了。”
小尘一愣,将送到嘴边的酒杯移开,“开什么玩笑,你喝多了吧。”
阿骨眼珠乱转像掷出的骰子,“你认识勒索那人?”见浩燃摇头,又问:“那你不是想灭了他们吧?”
浩燃低首斟酒,指间白烟袅袅上升,“把‘们’字去掉,我是想灭了他。”
稀薄的烟被枝形吊灯割碎,阿骨说,“就算是一个人,能在南门这几所高校勒索那么些对情侣,没人报案又没被抓到,这也不算是一般战士了。”
“这种丑事谁会去报案,除非他不想念了。”池云一搂萧萧乜斜着眼睛道。
浩燃笑得莫测,“咱们这里谁会开车?对南门这片比较熟的。”
非子将酒杯放在莫西非洲柚木桌面上,表情迷惘,“我会,我有一c票,在家时就帮我姑父跑过出租。”
“好!”浩燃瞅着烟雾缭绕中的萧萧,“这次行动缺不得你。”
一脸彤云的萧萧松开抱肘的玉手,挑逗地吹出一缕细细的白烟,“只要够刺激,我萧萧从不拒绝。”
第九十九章 凌兮丹妮
正喷云吐雾的阿骨察觉到池云表情的微妙变化,便有意端杯直起身道:“我得敬两位女士一杯,先从你开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啦?噢,丹妮,我先干为敬啊!”
尔后,杯盏交错,笑语喧阗,几人开怀畅饮,饕餮失态。
阿骨小尘们憋着坏轮流敬丹妮。丹妮酡然回敬,醉眼朦胧。
浩燃艾蒙替丹妮以黑啤代之挡掉几杯后,强力反攻。
非子喝得酩酊大醉,漂移着开门就对走廊解腰带,以为到了洗手间,幸亏服务员及时制止,减少一裸露癖表演。
阿骨一到酒酣耳热,定高发议论,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又说‘成大事者,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累’,说罢想起失败的初恋(用尼采的哲学分析该是豪言壮语袭击了儿女情长的领域),遂大哭不已,涕堕垂膺,直说,“你的心还没看见我的心,就被混蛋的心给抢走了。”儿女情长无比。
小尘扶着阿骨的头,谎话安慰他“女朋友啊!没有,心疼;有了,头疼。看我,妃嫔三千,不光头疼,还总腰疼呢”。
艾蒙凭顽强意志支撑着说:“我看他们都醉了,一个撒疯,一个撒谎比另一个撒尿还频,我去结账了。”
浩燃鼻子里嗯了声,无力点头,觉得喝下去的酒都化成岩浆,在体内翻滚,烧灼。
池云笨手笨脚扶起呼呼酣睡的丹妮,丫头的口水抻的比拔丝地瓜拔的丝还要长;随后艾蒙回来扶非子,几人才鼻涕一样流下楼梯。
小尘上出租车前瞟了一眼酣醉的丹妮,笑吟吟对浩燃道:“兄弟们只能帮你这些,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说得浩燃懵懵懂懂。
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丹妮喝下一杯服务员端来的特效解酒茶,果然特效,半小时后呼噜打得跟擂鼓似的。
服务员大窘,又端来一杯,结果劲儿大了,把丹妮精神的直嚷着要去看电影。
电影院里黑黢黢的,放映着一部外国片,内容一塌糊涂。有三个主人公:甲叫,奥斯特洛斯;乙叫,奥斯洛特斯;丙叫,奥特洛斯特。
然后全金发碧眼,长得跟三胞胎似的,观众看着看着就找不到北了。
丹妮看不懂就磨人嚷嚷难受,浩燃一转头,她马上不嚷,睁大眼睛撒娇似的要吃浩燃手指。
浩燃瞅瞅艾蒙后伸出右手拇指给她含在嘴里,她浅浅地用牙齿咬着,口水流了浩燃一袖子。
浩燃赧然,以为周边人都在用异样眼光打量自己和那拇指,俄倾,忍不住偷偷一瞥,大惊,感情周边人不屑于当观众,都赤膊上阵,自己演起*。
电影结束时,丹妮已趴在浩燃怀里睡沉,“观众们”慵懒地退场,所剩寥寥。
艾蒙推推丹妮,“快起来,回家了!”
丹妮老鼠似的使劲往浩燃怀里钻了钻,梦呓一样从嘴里淌出几个模糊汉字。
艾蒙又拉一阵,丹妮才皱巴着脸,睡眼惺忪地跟出电影院。
影院外,天穹寥廓,夜色朦胧,风微凉。
艾蒙买包印象纸巾去厕所。丹妮指天,说:“好多星星啊,哎!你看那星星,为什么一眨一眨还会跑哪!”
浩燃一瞅,语重心长说:“那是飞机。”
丹妮“哦”了声,转身又嚷着要吃水果摊上的猴头梨。虽价格不菲,浩燃也买了两斤。
丹妮挑一大梨用张餐巾纸包好平放水泥台上,然后捡块砖头拍扁!拍扁!拍扁!浩燃呆了,电击一样僵立着,他的耳边传来魂牵梦绕的银铃声:你吃过‘压梨’吗?小浩哥哥你吃过‘压梨’吗?小浩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原谅我好吗?好吗?如果下辈子我是个干净的女孩,我一定跟你!一定跟你!一定跟你!
“不!”浩燃紧紧抱住她,涕泪交流地恸哭,“不会有下辈子了,不会有了!”
他像一个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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