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天空灰暗，马车停在温家堡的大门口，萧怀昆低声嘱咐着还没醒过盹来的杨文坚，“小子，大爷爷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东西收好了，别丢了。”
“我知道。”
“以后要听你奶奶和二叔的话，别惹他们生气，想着点儿你二爷爷。”
“哦，我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么？”
“是，我忘了。”萧怀昆拍拍杨文坚可爱的小脸儿，“要听话，你奶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知道了。”杨文坚想不通为什么大爷爷今天这么罗嗦。
“拿来”萧怀昆一回身，从几个下人手里，拿过黑布蒙着的长枪，走到杨云烈面前，”你的枪，我从蒙古战场上捡到的，擦好了，一直放在我城外那宅子里，你来的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呢。“
看到自己的长枪，杨云烈感到一丝惊喜，他接过枪，沉甸甸的，“好长时间没用了，都快拿不动了，谢谢昆叔。“
这一声谢，让萧怀昆的眼前一片水渍，”云烈，让我抱抱你吧。“
”别了，我娘在车里呢。“杨云烈将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 ，竭力笑了笑，”咱们叔侄的情分，都在这儿呢，云烈不会忘的，我走了，您回吧，替我和我娘跟温叔叔的爹娘说声抱歉，有机会的话，我会让文坚回来看他们的，我娘现在正在气头儿上，让温夫人别太在意了。”
“我知道，云烈。。。。。。。。从这儿到湘南很远，我让萧虎送你们，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安顿好了，我去看你。”
杨云烈低了头，他咬了咬嘴唇，停顿了片刻，道了声，“行。“
温家二老和杨文坚自是一通含泪话别，温骁云站在那儿，看着杨云烈，心里很不是滋味，天天想让他走，可他说走就走了，又让他心生歉然，对母亲的多嘴，他恼火也没辙，对自己那天的冲动，他后悔却也无从补救，开口让他留下来么？开不了口，也留不下他，杨夫人不愧曾为朝廷一品大员的妻子和母亲，那话软若刺，尖如刀，可就是那么句句在理，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温叔叔“ 杨云烈走到他的面前，深施一礼，”温叔叔相救相助之恩，云烈永记在心，其他不敬之处，请温叔叔原谅。“
”云烈“，温骁云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不起，你娘说的对，我不应该打你，是我的错。“
”过去了，我伤都好了，我。。。。。走了，温叔叔保重。”说完，杨云烈转身抱起杨文坚上了马车，他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感，侧头看了萧怀昆一眼，抬手拉下车帘，对赶车人道：“走。”
一声鞭响，马车越走越远，萧怀昆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他久久伫立原地，动不得身。
温骁云走到
他的身后，”回去吧昆哥，萧虎不是跟着呢么，到时候。。。。。。。我们再去看他们。“
“哦，回去，走。”萧怀昆呓语般的应着。
温骁云返身走进大门，回眸时，却仍是萧怀昆孤单的背影，心头一痛，疾步离开门口。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萧虎一身狼狈回到温家堡，他满脸泥污，衣服也划破了，整个人像遭了难。
“你怎么这样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云烈呢？文坚呢？”萧怀昆焦急万分。
“他们把我甩了。”萧虎道：“我穴道解了就去追他们，一着急，还掉泥沟里了，他们。。。。。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不是坐马车的么？“温骁云问。
”他们把马卸了，带着文坚就走了，我和车夫一块儿回来的，我已经把银子赔给他了。“
”昆哥。。。。。。。这。。。。。怎么办啊，要不要再去找找？”这事情完全出乎温骁云的意料，那日的分别竟会成为永诀么？想到此，温骁云好生遗憾，也不难想象萧怀昆内心的感受了。
“不用了”萧怀昆颓然地摇了摇头，“找不到了，他如果安心让我们找不到他，就谁也找不到他。。。。。。。。他是。。。。。杨云烈啊。。。。。。。。”
“你别这样，上次。。。。。不就是在江南碰到他的么？再说。。。。。这一定不是他的意思，肯定是杨夫人让他这么做的。“这些日子，温骁云每天都在宽慰别人，不是父母，就是萧怀昆，心力憔悴，却无从解脱。”没关系。” 萧怀昆艰难的说了句，“ 找不到就不找吧，他自己日子过得开心就行。“他说着，走到一边，把外氅递给温骁云，”我不是说好陪你去城外走走吗？我们走吧。“
落日的余晖照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上，真是一番难得的美景，温骁云哪有心思赏景，看着萧怀昆的脸，他的平静和淡然让温骁云如坐针毡，”昆哥，你要是心里别扭咱就回去？你。。。。。。不会想不开吧？“
”我为什么想不开。“萧怀昆搂着他的肩膀，温言笑道：”大家各得其所，有什么不好？你不要想太多了，我没事，他又不是孩子，他能照顾他自己，也能照顾他娘和文坚，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昆哥，你真的这么想么？”温骁云的眼里含了泪。
“骁云，好弟弟“萧怀昆满目深情，”这七年里，我的确对你不够好，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一直都在琢磨，你说我不跟你说话，也不和你欢好，这些。。。。。。我都会改的，以后要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你就说出来，我会改。”
“昆哥。。。。。。。”肩膀上的胳膊，如常的温暖，温骁云把头靠在萧怀昆的身上，将目光望向远
处金红色的沙海。
又是春节，连城虽在西域，迁居过来的中原人却有很多，鞭炮声直到半夜还在稀稀拉拉的响，
萧怀昆和萧勇，萧虎二家人在城外的宅子里过年，倒也热闹。
温骁云和父母吃了饭，又和母亲聊到深夜，这才策马去往城外去找萧怀昆。推开书房的门，烛灯燃着，却不亮眼，萧怀昆在躺椅上睡着了，屋里很暖和，让温骁云也有了些倦意，他走到萧怀昆的身边，看看他，鬓边似乎多了几根白头发，萧怀昆很会保养，又还在壮年，这几根白发似乎很是刺眼，温骁云有些心疼，手，覆上萧怀昆的鬓角，熟睡的萧怀昆把头换了个角度，也换了个姿势，手里的一张帛纸掉在了地上。温骁云捡起帛纸，走到烛灯边上，打开看了看，帛纸上字字清晰，熟悉的字体，落款的日期，温骁云擦擦眼，从上到下看了几遍，他惊愕不已，傻傻的向后退去，被撞倒的木椅发出了声响，“谁啊？”萧怀昆睁开了眼，“骁云，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你家陪你娘过年么？”他说着，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急着低头去寻。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温骁云把那张帛纸递了过去，双手颤抖不停。
萧怀昆也是一惊，他赶忙接了过来，将帛纸叠好，放在手心里，低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昆哥“温骁云声音微颤，双目通红，”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云烈。。。。。。。“
萧怀昆叹口气，知道无法隐瞒，他把脸埋在双手中，低声说道，：“当年。。。。杨忠义起兵谋反，因为那个毒蛊，我知道云烈爱上了我，为了让他为我所用，也为了让皇上同意我的计策，我在皇宫大内。。。。。。诱他上床。。。。。。。后来，杨忠义兵败，全家都被收了监，我为了救云烈去找皇上求情，皇上被我惹急了，要杀我，关明浩出了个馊主意，让我收云烈做男妾，皇上为了控制我和云烈，下旨逼我们答应，不然的话，就让我们都活不成。云烈本来是一心求死的，可他为了救我，放弃了男人的尊严，签下了这个婚书，我不想伤你，就不让他和你讲，他也一直遵守了这个承诺。。。。。。。”萧怀昆说着，不禁心潮翻滚，眼泪夺眶而出，“我。。。。。。。我伤他太深了。。。。。。。。。”
温骁云听着，也已泪如雨下，”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早告诉你，不是逼你么？就你那个公子哥儿的脾气，哪受的了这样的委屈？我看云烈长大，知道他的性情。。。。。再多的痛苦，我也只能让他一个人承受，可这人哪。。。。。。。恩仇都能忘，只是那亏欠人的事情，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你只是觉着亏欠他的
么？“多少次想问，温骁云都没有勇气，这一刻，想不问，也再瞒不过自己，蓝色的眸子，藏着深深地哀怨，萧怀昆站起来，轻轻将温骁云搂在怀里，”骁云，我还记得我看你第一眼就神魂颠倒，记得我是怎么把你哄得和我相好，我也记得你为我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不管怎么样，我只想让你开心，所以。。。。。。好弟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再问了，你只要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就好，别辜负我。。。。。。。也别辜负云烈。”
“昆哥。。。。。。”温骁云再也抑制不住，抱紧萧怀昆，放声大哭，半晌，他平复了心绪，说了句，“你去找他吧，把他找回来，我也想通了。。。。。我们三个。。。。。。一起过吧。”
“没那么容易。。。。。算了吧。。。。。。。。我欠他的。。。。。下辈子再还吧。“
”切“温骁云推开他，”少他妈来这套吧你，你那心思根本就一直在他身上，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气。。。。。。我他妈也点儿背，摊上杨云烈这样儿的，长的那么漂亮也就算了，这小子做事滴水不露，仁至义尽，那么大的委屈他都能忍，半点儿让人看不出来，我想不服他都不行。“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我大哥为了让他成才，打得他死的心都有，我看不过去，又不好干预，每次他爹要打他，我就替他爹下手，他还能少受些苦，他嘴里不说，心里却念我的好，可我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个心思。“
”你要是知道他有那个心思，是不是就没我了？“
”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不惑’，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有这个心思。“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别太娘了行么？“萧怀昆瞪起了眼。
”去你妈的。“温骁云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萧怀昆踹到了床上，哼了一声道：“萧怀昆，我不是杨云烈，我也没他那么倒霉，有个你这样不要脸的叔叔，你最好明天就去找他回来，让他天天跟你过，他就知道你有多不是个东西了。“
”我找了，我一直都在找。“萧怀昆满脸的失望，”可我。。。。。找不到。“
”说实话了？“温骁云指着他头上的白发，”急得吧。“
“他还有病呢？还有我嫂子，还有文坚，我能不着急吗？”
“那你刚才说的，是哄我的么？”
“当然不是。”萧怀昆轻柔的抚着温骁云的脸，“不管我找不找得到他，这婚书我都会带进棺材里，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让你难过。”
“即便你早就爱上了杨云烈？”
“你又娘起来了。”萧怀昆又笑，这次，却笑得不太自然。
“昆哥”温骁云再次抱紧了他，“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懂，他这么多年
也真是不容易，如果找得到他。。。。。。。让他回来吧。”
☆、第（42）章
汉中兮村，三面环山，村民虽不富庶，但很淳朴，也很好客，杨云烈带着母亲和侄子路过此处时，便在这里落了脚。村里没有大夫也没有先生，杨云烈就一边教书，一边凭着和秦为仁学的一点皮毛行了医，外伤他本来也很在行，其他的小病倒也能对付，村里的老人手里都有些偏方，他仗着一身的轻功总能采到难采的药，可是救过不少的性命，一晃几年，一家人在这小村庄里安了家，日子过得和和乐乐的，也很受人尊敬。
时至隆冬，杨云烈守着病重的母亲，见她脸色少见的红润，“娘，您可是觉着好些了？看来，赵大叔给的偏方还是不错的。“
“云烈”郝凤君道：”来，扶娘坐起来。“
”是。“杨云烈给母亲的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些，又给母亲盖严了被子。
”云烈啊“郝凤君温声道：”有你和文坚，娘这些年过得很舒心。“
”娘“杨云烈笑道：”您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娘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爹，和你哥哥，他们都说很想我。”
“娘。。。。。。。”杨云烈鼻子一酸，“好端端的，您别说了。”
“云烈，娘。。。。。。有几件事放心不下。”
“您放心，等您好些，文坚再大些，我会去办的。”杨云烈知道母亲心中的挂念，一家人生不同门，死定要同穴，他自己也一刻没忘过，只是提起来就觉着心里难受，更不愿在母亲的病床前提及此事。
“除了那个。。。。。。“郝凤君沉吟着又道：”还有文坚。”
“文坚？”
“娘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杨云烈抬眼看着母亲。
“答应娘，别做伤害文坚的事情。”
“伤害文坚？”杨云烈有些不解，也有些惶惑。
“云烈，娘不是不明白。。。。。。文坚跟着你昆叔会过得更好，可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硬要带他出来么？”
“您。。。。。。说吧。”杨云烈咬了咬唇。
“我不想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啊。“郝凤君说着，忍不住湿了眼眶。
“我知道的娘。”杨云烈深埋了头。
“可是。。。。。。。。文坚这些年从没忘了他大爷爷和二爷爷，他做梦都在喊他们，这孩子一天天大了，主意也会越来越正，我怕他。。。。。。会去西域找他们。”
“那。。。。。。我也管不了啊。”杨云烈叹了口气。
”等娘死了，也什么都管不了了，你做什么娘都不会怪你，只是。。。。。。。别让文坚难做人，娘求你了，替你爹，你哥哥，替杨氏一门求你。”郝凤君的语声，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