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
“是。我太掉以轻心。”
司机放慢速度，让千夜以为自己已经摆脱。车子最后在破旧残败的小楼外停下。冈萨雷斯看着她的背影咚咚咚地跑上楼梯，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他忽然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很热。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真相（一）ˇ 最新更新：20111010 14：00：00
此时此刻，千夜将脑袋埋在枕头中，想着西索卡博士告诉她的一切，理清了这来龙去脉。直到此刻，所有事情才像拼图一样完整起来。
一切的起端，原非从自己走出舅舅家，被接往穆家开始。
暗夜，室外下起了雨。她整个人的情绪像是被笼罩在黑暗和雨声中。闷热向她阵阵袭来。
千夜抬起眼睛，蓦然见到一条人影端坐在房中的沙发上。看不真切对方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
她知道是穆雍。
只是现在，她不再视他为最可怕的人了。
谁都是别人的一粒棋子。
包括冈萨雷斯也是。
穆雍漠漠开口：“你甘心以身犯险？”
“我和穆珂身体契合度极低。而那个男人——”她顿了顿，说的是拓也，“——也已经不在。现在我唯一有用的，也不过是这张脸，这张酷似另一个人的脸。”
穆雍默然。
千夜无所谓地一笑：“我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也没有人会在意我。”母亲已经不在，连那个给予她一半生命与血脉的男人，也已经不在。她没有任何为之值得守护、奋斗或怨恨的人和事。
“有人在意。”穆雍说完这话，忽然止住。他的声音像是空气中最后一丝余线，在空气中绷紧，嗡嗡地颤动着。
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听到这声音。
千夜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心理学上的标准戒备动作。她向窗边走去，打开窗户，夜风吹拂进来，带着雨水的腥气，刮起窗帘，扑扑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站在窗边，被飘起来的帘子遮住了脸，看不清在做什么。
他走过去，用手拉过窗帘，见到她站在窗边，正在咬着指甲。
他按住她的手。
她抬头看他。他这才发现到，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的神经是紧绷着的，她在紧张。他这才想到，这少女经历了那么多，但她现在亦不过十七岁。但她为什么要紧张？是因为面对他？
他将两手伸过去，按住了她的双手。
两个人都没有动，彼此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潮湿、沉重、敏感。
他忽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下意识地要挣开，他已迅速埋头，在她肩头上狠狠咬下一口。极痛极深。她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攀上他的脖项，指甲深深掐入他的肌肤中，像与他带给自己的痛感相呼应。
良久，他松开牙齿，在她的肩头上留下深红色的一圈齿痕。
她尚在怔忡，他低头，沉沉地：“我等你回来，报这一齿之仇。”便转身而去。像是不忍再看她一眼。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后项上的指甲痕。
只留下她在原地，默默地用手抚摸着脖项间的清晰牙痕，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感觉。
实验室一共有两个。旧实验室主要由西索卡负责，新的实验室大楼则由冈萨雷斯主管。这栋包豪斯风格的白色大楼，有好几重门，最外面那层，由穿灰色军装的警卫看守。大门内侧两边，各有人站岗看守。车辆通行需要经过特殊的出入通道，且必须经过安检。
车子在距离实验室大楼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穆雍遥遥看着那幢大楼，仿佛那是一个将要把千夜吞噬掉的魔洞。他抬起眼眸，从车头的后视镜中看着千夜的脸。
她一副少年装扮，压低帽檐，眉目间似极了那个叫叶的少年。
她转过脸，对西索卡博士冷漠而礼貌地：“你只要按照计划，将我带进去就行了。什么也不要说。否则，我们会引爆你体内的爆炸装置。”
西索卡一言不发。
车门打开，两人步行下车。西索卡加快脚步，往实验室大楼走去，千夜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去，隔着车窗看向车厢内的穆雍。
两人双目对视。
彼此都知道，这是一项最危险的任务。即使她是叶本人，那又如何？当年冈萨雷斯为了野心与私欲，将恋人亲手推入可怕的地狱。今天，他怎可能为了一个长相相似的少女，轻易扰乱自己的计划？
只是她跟穆雍、沙迦南、穆珂不一样，她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她亦非对哪个机构、哪个人有着“非你不可”的存在。
只是穆雍那句“有人在意”，无端地扰乱了她的心神。
她摇摇头，挥去无谓的过多情绪，伸手拉低帽檐，盖住眉眼，小跑着快步跟上西索卡。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真相（二）ˇ 最新更新：20111012 14：00：00
西索卡来到实验室大楼跟前，在几条通道处，分别按下指纹。闸门打开，两人顺利进入。
进入大楼内部后，西索卡停下脚步，看着千夜，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千夜冷声地：“快回到你的实验室中。快走！”西索卡沿着曲折走廊，走到自己的实验室中，按下指纹。
“给我。”千夜在他身后催促。
西索卡从实验室的电脑中，下载了一份大楼内部结构图，不情不愿地交到千夜手中。她看着他，威胁着：“不要耍花样。如果这图是错的话……你也会没命。”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西索卡忽然在身后喊住她：“等等……”
她警觉地顿住脚步。
他诚恳地：“可以的话，请你们解决和冈萨雷斯的私怨时，不要破坏整个人类副体计划。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他声音低沉，近乎悲泣。
千夜抿了抿嘴唇，默然少顷，点点头，然后飞快地往外走。
西索卡不明白。
沙迦南、穆雍他们，也许会出于家族势力的考虑，非除掉冈萨雷斯不可。这也许就是西索卡所说的私怨吧。
但是对千夜而言，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这个罪恶的人类副体计划。只要这个计划一天存在，地球上的非权势阶级都将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沙迦南和穆雍也必定无法容下这个计划的存在。尤其是，当这个计划由他们的敌人掌控时。
她通过掌上电脑，将实验室大楼结构图传输到穆雍和沙迦南那儿。沙迦南根据结构图上摄像机所在位置，进行信号干扰。穆雍则根据结构图，计算通往核心实验室，以及离开核心实验室后，到达实验室大楼门口的最佳、最快捷路线，再传输给千夜。
千夜快步往实验室走去。
一步一步，冈萨雷斯负责的，藏有人类副体计划核心部分的实验室，就在她跟前了。
她掏出西索卡的指模，覆盖在门把上面。实验室的金属门发出低沉清脆的电子声响，随后往左右滑动敞开。
从实验室中，涌出大量的气雾，瞬间将她包围。整个实验室，阴冷黑暗，散发着一股捂住耳鼻，俯身前行，动作依然灵敏如豹。
也有豹子一样敏锐犀利的双眼，一眼看到实验室正中，那些透明的、巨大的管状物体。每个真人高的玻璃管，都透析出强烈的白光。千夜只隐约见到白光包裹着人形，莹莹如白色的巨型虫茧，在淡蓝色液体中微微摆动。
她用手捂住口鼻，在寒气中突围，渐渐接近那些玻璃管，内心的寒意也在一点点加重……
在那些冰冷的管状中，如树枝般矗立着一个一个人偶。不，那不是人偶，当你走进，你会发现他们从头发、鼻尖、耳垂，到浑圆的肩膀、光洁的骨节、有致的曲线，都是真实的。连毛孔亦如此纤细。
千夜捂住嘴巴，不敢说话，只觉得从头到脚，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发软。
每个人形上，都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孔。
或者说，是跟那个叫叶的少年别无二致的脸。
这些美丽得雌雄莫辩的脸和身体，在淡蓝色的液体中浸泡着，安详静谧，无声地看着你，但是让她生出寒意。房间里一片阴寒，毛孔都要竖起来了。
尽管她早已经从西索卡的嘴里，知道这些人形的存在，但当她身临其境，与这些酷似自己的脸孔和身体面对面时，仍是无法移动脚步，就像脚下长出了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在地面上。
沙迦南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敦促她：“快点。冈萨雷斯的车快开到大楼外了。时间不多了。”
千夜咬住嘴唇，在脑中快速回闪他们定下的整盘计划。她将目光移向靠近门边的那管玻璃空心柱，那里面的人形跟其他管柱内的别无二致，只是这具人形为女体。在管柱下方的金属牌子上，镌刻着K1两个字。
根据西索卡的说法，K1内的女体人形，是要用于首场实验。冈萨雷斯将会把这具人形移到他的地下实验室中。那个地方，只有冈萨雷斯一个人能够进去，西索卡也不知道在哪里。
千夜开始解开上衣的扣子。衣服层层叠叠，沿着她的大腿滑落，掉在地上，像蛇蜕下的皮。她很快□。
她弯身捡起衣物，朝实验室东北角落的银灰色桶走去。西索卡说过，实验室的机密文件，都丢入这个大桶内。它里面的液体，能够融化任何物件，不留一点痕迹。
千夜伸手按下桶身上的按钮。
桶上方的圆形大口张开，从里面涌出一股白色气体，像冰一样寒冷，劈头劈脸地罩了她满身。她迅速把衣物丢进去，只听到“嘶”的声音，桶盖自动合上，里面传出液体翻滚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被吞噬。
沙迦通过耳机，提醒她注意时间。“冈萨雷斯已经走入实验室大楼。”
她将耳机摘下，丢入桶中。耳机瞬间被吞没。
千夜快速移动到K1管柱前，弯下腰身，一只手摸索到金属牌后面。啪嗒一声，那管柱内的蓝色液体陡然往下降，直至全然消失，不留一滴。
管柱玻璃往天花板上升，只剩下台基。
千夜踏入台基上。俯下身子，手掌按住台基，那圆形管柱玻璃开始往下降，然后逐渐闭合。她的脚板开始感觉到凉意，湿漉漉的，是蓝色液体开始涌出，渐次升腾，沿着她的脚踝、小腿、大腿，一直往上升，直到没过她的头顶。
她已经服下药丸，能够在水中呼吸，只是感觉极不舒畅。在她的视野中，一切都是蓝盈盈的。耳边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她感到自己和这世界，隔着若远若近的距离。
在蓝色的视野中，她见到实验室门滑开。冈萨雷斯走了进来。
他站在千夜跟前，凝神看着她。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真相（三）ˇ 最新更新：20111014 14：00：00
在这裹住自己的液体中站立着，千夜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并不舒服。然而眼前这人的目光，让她感到更为不适。
冈萨雷斯蹲下身子，手指放到金属牌后。
蓝色的水平线沿着千夜的体表，慢慢往下降落，最后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全部退掉。
玻璃管柱往上升腾。
千夜的胴体暴露在空气中。淡蓝色的水珠，粘在她的肌肤上，沿着她的身体线条慢慢往下滚落。
冈萨雷斯伸手进去，将这柔软湿润的身体横抱在怀中。他的动作很轻柔，全然不像在对待没有生命的人形。
他抱着千夜，走到实验室的另一个角落。脚踏出，踩住地面的按钮，从墙面上，洞开一扇门，里面幽明深邃。
他往里面走，一步一步。千夜在昏晦中，依稀看出这是一道螺旋形的楼梯，一直通往地下。
又出现一扇银色的门。这次是一量电梯。
踏入电梯内，按下数字“5”。
千夜在心里想：他们现在应该正前往西索卡所说的，只有冈萨雷斯一人知道的实验室中了。
整个项目的核心，就在那里。
穆雍驱车来到距离实验室更远一点的地方，停靠在一栋废弃建筑物外。砖红色外墙渐次剥落，攀爬着藤蔓，像是一幅忧郁的背景画作，正契合他此刻的心绪。他心神不宁，掏出香烟来，抽了几口，又把它捻灭。手肘撑在车窗位置上，手背托住下巴，嗅着手指上的烟草味道。
手机响动。
他竟长久地无动于衷。
终于回过神来，把手机放在耳边。
对方那头，是心腹传来的声音，稳重，却是遇上大事的声调。“统主，我们找到了穆川统主。”
穆雍一怔，盯着自己的指关节，修长有力，却无法回过神来。
当日他派出三艘直升机，在那冰凉的河水中打捞叔叔的遗体，打捞不上来，只找得到他的一枚指环。他不愿相信他已死，但当地警方无奈地摇摇头，笃定地：“他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电话那头，对方见他默不作声，以为他听不清楚，便提高音量，再次重复：“统主，我们找到了穆川统主！”
“在哪里？”
“芬兰和挪威的边境。”
地下实验室极冷。然而四周看不见墙壁，以光感消弭了物理上的空间感，只能见到淡泊的幽暗。处在实验室中，整个人就像置身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
实验室正中是一片白色的平台，仿佛悬浮在宇宙中。
“你冷吗？”
冈萨雷斯领着千夜走上白色平台，用手抚过千夜柔软的细发。那一刹那，她几乎以为他已经识破了自己并非人形的真相。但下一秒钟，她又明白过来：他是在跟人形对话。
他将她轻轻放在金属手术台上，台上铺就着绵软的毯子，不至让她受凉。手术台很高，她的脚丫掉在半空，空气中的凉意裹住了她。
冈萨雷斯转身取过一件宽大的外套，走到千夜身前，披在她肩上。
他挽起她的左臂，举高，穿过左边的衣袖，垂下。又挽起她的右臂，举高，穿过右边的衣袖，垂下。他站在她身前，拉过两边衣襟。
外套十分宽大，只垂到她的小腿上方。将室内的寒意挡在大衣外。衣物上，还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
冈萨雷斯的目光柔和，紧紧注视着她。
不，是“他”。
“还冷吗？”他问。“人形”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台上，没有应声，像是一具鲜活柔软的人偶。
冈萨雷斯一边膝盖撑地，支撑着他的身子。他几乎是跪在手术台前，抬头看着那张脸孔。
“叶，我后悔当初放你离开我身边……如果没有那件事……”少年人蜜色的头发，流动着灼人的光泽，只是掩不住他眼中的黯淡情绪。
他一只手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