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 第40部分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三）ˇ　最新更新：20110819　22：26：56

地上的灯忽然明明灭灭，随后，噗地熄灭。连一点光的影子也没留下，整个房间被黑暗吞没。两人都没有先行动，都在暗暗判断对方移动路向。

不能用枪。

谁先开枪，只会暴露自身位置。

而且，两人都如此自尊，都不屑使用枪这种连妇孺都能使用的武器。

幽暗中，千夜忽然感到有人从身后捂住她的眼和唇，她的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横抱在怀中，被人带离这房间。

黑暗中，她只感到自己的身子不断移动，耳边十分安静，偶尔听到狗的吠声。过了一会儿，她感到那人将他放下，随后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一个字——

“跑！”

眼前一片大亮。

原本被捂住的双眼，豁然开朗，千夜睁眼，见自己竟然正站在整座半山宅院的门前，门前是下山的路。两旁只见密林，簇拥着这道长长的路。

宅院上方，探照灯大亮，从四面八方照耀着她，照得恍如白昼。狼狗的吠声越发响亮，接连叫个不停。人声、脚步声，混杂着如波浪，阵阵向她涌来。

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自己目前能做的，只有往前跑。

她撒开步子，飞快朝下山的路跑去。

她知道她跑不过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开车追上来，但当下，唯一能做的，只有跑。

血的味道。喘气的声音。

一道光束，照在颂眉脸上。冈萨雷斯半蹲在地上，一手把住那盏台灯，将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一手托起颂眉的脸。

“如果不是这张脸，将那个男人迷惑了……不，只消他再晚十个月……我也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在瓦萨里家族成长，不用跟母亲东奔西躲的……”冈萨雷斯的声音森冷。

颂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喘着气，只费劲地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她听不懂这个男人的话，只在心里想着，阿父刚才将千夜放出去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只要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阿父就会过来了……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不期然地，绽出带笑的弧度。

这弧度在灯光映照中，显得如此刺眼。冈萨雷斯忽地想到了什么，他提起那盏台灯，腾地站起，这才发现，千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内。

细细听去，宅院外传来喧嚣鼎沸的人声、杂乱繁重的脚步声、烦躁扰人的犬吠声。他低头，见到颂眉凝着血痕的嘴角，笑意更浓了。她声音微弱，却勉力展露笑颜，“你发现了？可惜……”

冈萨雷斯摸过那柄枪，指向她的眉间。台灯被他反向放在地板上，灯光朝半空中，无助而茫然地照射，映着他俊美苍白的脸，蜜色鬈发，垂落肩头。

他手指放在扳机上，缓缓下弯，嘴上淡淡地：“我喜欢漂亮的亚洲人，他们有丝绸一样的皮肤，有黑得让人心颤的头发，有让人无法望穿的眼瞳。你知道，你们这种人，最漂亮的是什么时候么？”

彭——

扳机扣下。

巨大的枪响，颂眉的前额正中现出一个血色窟窿。她双眼睁大，一脸不可置信，似乎仍在看着这面容绝美，却性情怪异的男子。

冈萨雷斯叹了口气：“花朵盛放之际，就是即将凋零的瞬间。你们的美貌在这种时候，才达到顶峰。”

他转过身子，要将枪支收起来，却听到一把男声，“那我倒是很想见证你最美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带着恨意，像是要将他的血肉剜下来般，“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快将枪收起来。”

呈现在冈萨雷斯眼前的，是怪异的一幕：一名男子，身子软软地伏在门上。他的裤管处，可见空荡荡，内无一物。他的眼睛空洞，显见他的视力极为微弱。跟他那废人似的举动不符的，是这男子的美丽容貌，辨不出国界种族，瞧不出年龄。只是眼底的复杂，出卖了他的年龄和阅历。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冈萨雷斯背后。他看着颂眉一动不动的身躯，看着从她前额流下的血，他的目光燃起了杀意。

冈萨雷斯将头发拢到耳后，手心中捏紧了那柄枪。他知道，这个看似虚软无力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可怕。刚才那名少女年纪轻轻，已经懂得使用怪异的招数，拥有诡异的能量。而这一切，全都出自这个男人。

“在你永远不能说话，不能听闻之前，我有必要向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尹迟。刚才你杀掉的那个少女，是我唯一一个亲人。”

说着，尹迟的身子如蛇般往前扑去，他的手伸出，那盏台灯瞬间熄灭。房间回复幽暗。

冈萨雷斯知道，这将是漫长的一战。

他的嘴角却绽出笑意。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他是一个靠在舞台上展现身体与动作谋生的人。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四）ˇ　最新更新：20110822　22：21：00

千夜没命似的往前跑，月色投映在树影上，恍如一股股杂色的河水，不住地往她身后奔流而去。

狗吠声在她身后传来。

后方，灯光大亮，她能够听到车子引擎响动的声音。

快点，再快点吧……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她不明白自己作为一颗棋子，在整个棋局中的作用。但她依稀能够想到，自己的作用是为了引开他们。只要她能跑得更快一些，跑得更远一点，局面就会更有利一些。

那个女孩子，她是要带自己离开的吧？

尽管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她倾向于保持乐观的猜测。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还要继续保持乐观。否则，人生就将只是一团黑灰色的泥潭。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前方猛然大亮，她咬住嘴唇，正打算往两旁的树林中躲，那辆车已经飞快驶到她跟前。车门彭地敞开，车上那人看向她：“上车！”

不由分说的。

那样的语气，如此熟悉。是她的噩梦，让她咬牙切齿地恨。

她抬头，正正对上穆雍的脸。来不及让更多的思绪和情感涌入二人之间的空间，他朝车外倾侧过半边身子，探出手去，她放缓奔跑的速度，接住。他往上一提，她整个跃入车厢内，撞入他怀中。

她眼底闪过厌恶之色，用手肘使劲推开他。

“别动！坐稳！”他的语气不耐烦，提高音量。

车子飞快地转了个弯，朝山路下驶去。这时从山路下方，朝山上开过来三辆车。车前灯晃动，扎眼。千夜心下突突直跳，咬紧嘴唇。穆雍忙伸手按住她的手背，解释：“穆家的人。”她镇定下来，看了他一眼，用另一只用力地掰开被他握住的每一根指头，他却握得极牢，不肯再松开手。

那三辆车极快地超越了他们，像是一道流动的战线，包围住前方的宅院。将前方驶来的车子挡住。

穆雍抬起手腕，对着手表下达指令：“过来。”便随即拉着千夜，极快地跳下车。他几乎是横抱起她的，将她带到两旁的树林中。夜色中，林中极黑，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头顶只有鸟掠过林叶的声音。脚踩在地面上，沙沙的声响。飞快的脚步，像动荡不安的人生。

分开，又重逢，没有来得及互相说什么。她对他憎恨与厌恶，亦来不及说。但眼前再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唯有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奔跑。

她跑在后头，只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在她前方。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跟在他的影子下的。

从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起。

她见到他不时看着手腕上的指南针，辨识方向。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前方出现了亮光。

密林中，现出了一片空地。月光下，千夜见到一个修长纤细的人影，背向他们，浑身披上犹如金色沙子般的光泽，像是童话中住在黑森林的人物。

那人用手捂住胸口，微微弯下身子，似乎在喘着气。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

月光下，栗色头发覆住那张纤细精致的脸，显得更为苍白。

千夜一怔。

那是沙迦南。

穆雍在他跟前停下脚步，与沙迦南遥遥相互对视着。两人的目光中有都没有惊异，是早已对目下的情况了然的神态。

千夜明白过来：刚才那少女、将自己带到宅院中的男子、突如其来出现的穆雍……一切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好错开时间，将沙迦南带走。

沙迦南拍了拍身上，仰起脸，嘴角似乎含有笑意，朝穆雍的方向伸出手来。这时，从树林上方的不远处，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如同雷声滚滚，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穆雍没有接过他的手，语气镇定带抬起头来，说：“时间不多了。”

直升机开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上方，穆雍牵过千夜的手，将她拉到一旁。沙迦南苍白的脸看向上方。直升机的旋翼搅动着夜风，头顶的枝叶哗哗哗翻卷，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推倒。

直升机慢慢下地。舱门从里面打开，里面坐着脸容精致的少女，乌黑长发被旋翼搅起的风扬起。她用纤细的手扶住一边机舱门，另一只手按住湖水蓝裙子，裙子下摆在风中翻卷乱动。透明手镯垂到手腕上，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她咬着下唇，定定地看着沙迦南。

沙迦南的嘴角绽出微笑。他低声地，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她：“穆珂，我知道你会来的。”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五）ˇ　最新更新：20110824　20：20：00

冈萨雷斯极用力地控制自己呼吸。

他完全落了下风。

这个残败的男子，竟拥有鬼魅的力量，手上使用的是长鞭武器，凭借极佳听力，判断对方所在位置，而后，那根散发血腥气味的鞭子，在空气中回旋、翻转、切割、曲卷、斩杀。

冈萨雷斯手中的枪，已经被他卷走。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生怕被他听到。

一直保护他周全的，仅仅是他作为舞者的功夫，让他在行动间不被发现。然而，也仅此而已。他能够从声音中辨听到，尹迟将手中鞭子的翻转范围扩大，他将再无可容身之处。别说攻击，现在他连防御也十分艰难。而且，他的体力也正在慢慢流失……

他轻轻挪动步子，却踢到一句软绵绵的东西。那是颂眉伏在地板上的身躯。

冈萨雷斯蓦然意识到：无论对方的绳索怎样舞动，只有颂眉身体范围的小片区域，是他会避开的。

只需要这一小片区域，便足够了。

冈萨雷斯的嘴角，绽出一点笑意。

他俯下身子，仿佛嵌入颂眉身体附近的阴影中一般，并伸手去摸索地上的台灯。只是这次，他不再控制声响，任由尹迟通过动作辨识出他的动向。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滞。

灯光自冈萨雷斯手中亮起，直直晃着尹迟的眼。他下意识地眯眼睛，在那缩小的视野范围内，只见到冈萨雷斯的笑容。在下一个瞬间，冈萨雷斯已自颂眉腰间，掏出匕首，却是飞快地朝颂眉身上刺去。

尹迟捏紧手中的鞭子，直直击出，勾住他手中的匕首。

砰！

黑暗中，橘色的光束，震天响。

冈萨雷斯眉眼冷漠，看着尹迟捂着腹部，睁大双眼，低头看去，手指慢慢移开——从他的指缝间，鲜红的血不住地往外流，瞬间覆住他的整只手掌。那鲜血像止不住的珠子，散落到颂眉的身体上，浸染了她的衣服。

此时，外面却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人声喧闹，似乎已经乱作一团。夹杂着狗吠声。

冈萨雷斯的脸一沉，回头看尹迟，却见他嘴角含笑，缓缓倒在颂眉的身体上，再也没有了声气。

他举起腕表，召唤手下，急声问：“快派人去看看沙迦南那里……”

对方却向他报告：“统主，他已经逃脱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蓝黑色的天际，那架灰白色的直升机正急速往另一边逃去。他咬住牙，狠声地：“马上为我准备直升机！”

对方却迟迟疑疑地，良久，才吞吐道：“刚才机库那边报告，几架直升机的发动机全被破坏了。”

冈萨雷斯咬紧牙，那张俊美的脸被怒气所扭曲。



直升机驶离原来那片空域，看向窗外，漫天星海仿佛没有尽头。

沙迦南的脸十分苍白，他的脑袋轻轻搁在穆珂肩头上，看着她一身湖水蓝衬得肌肤更形雪白。她不时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穆珂低声地：“只是不知道尹迟和颂眉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活不成了。”一旁的穆雍突然应道。千夜知道他们说的是刚才那活泼灵动的少女，心下不禁一紧。

穆珂吃了一惊，抬头正要问，只听穆雍漠然地：“当初沙迦南让你去找他们的时候，不也是一早料到这点了么？”

沙迦南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回应。他蜷起身子，两手抱住膝盖，脑袋依旧搁在穆珂肩上，似乎对穆雍的话充耳不闻。

是的，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知道米诺是叛徒，知道冈萨雷斯的人已经潜入瓦萨里家族。当时他身处芬兰，那是个瓦萨里家族势力无法控制的地方。

那一日，他在病房中，对穆珂说，要她拔下自己的仪器线路。

“为什么？”

“瓦萨里家族的人快要来了。”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哪些人是真正属于我的，哪些人已经投靠了冈萨雷斯。更不知道，冈萨雷斯被隐藏起来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多深。”他凑近她，看见在她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只要我是清醒着的，冈萨雷斯就会有顾忌。如果我昏迷了，对他来说，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了。只要他的一切袒露于日光下，我就能够找到他的弱点。”

“他会对你的躯体不利。”

“是，但不会是短期。在他的位置还没坐稳的时候，他还需要我。”

他告诉她，要她去找尹迟。“我要让他做什么？”

沙迦南慢慢摊开穆珂的手，将一瓶蓝色的药水放在她的掌心。“只要告诉他，将这个给我服下。”

他从自己的脖项上，摘下项链，戴到穆珂脖上。他凑近她的耳边，“里面的芯片上，有瓦萨里家的地图。你可以借这个逃出去，联系尹迟，再让尹迟根据地图，找到我——他们必定会将我放在地下室。冈萨雷斯不知道，地下室有地道可以通往外面的树林，只要尹迟喂我服下药水，我醒来后，就可以逃出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

他再也来不及跟穆珂交代，交代怎样在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