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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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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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珂看着这小女孩的眉目,依稀知道她长得像谁。从穆家人的口中,她并不知道上一辈的过往,倒是从沙迦南口中,她听到了他们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颂眉便是尹迟的故事。

那个扬眉斜眼看人的女子,那个小麦色肌肤的女子,那个烟不离手的利落女子,那个锁骨处纹着一朵莲花的女子……

她以如此暴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尹迟难舍,从捡回来的小孤雏身上,寻觅着故人的眉目,延续着自己隐秘的感情。

如此疯魔,如此执恋,像是抱着镜子陷入热爱,又像是企图伸手去挽住逆流的河水。但谁又有权笑他呢?穆川将陆离囚于孤岛,金木崎让儿子完成自己未竟的眷恋,难道不可笑么?

那个此时此刻仍陷入昏迷的男子,他从年少时便开始偷偷注视着自己,像迷恋着一个幻象一般……他也是可笑的吧……只是,自己的内心是从什么时候敞开了一道缺口,让某种情绪像无形的水般,慢慢渗透进来呢……

颂眉见穆珂不理睬自己,只一味陷入沉思中,竟开始发恼起来,正张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声,湿腻急躁的方言。横刺里,猛地一阵枪响。颂眉冷笑:“有意思,好久没有人闯进来了。”说着挑起眉心看穆珂,穆珂忽然意识到,这闯入的人,或许跟自己有关系。

她匆匆地跟在颂眉身后,往外走去,密林旁的刺目日光忽然扎入眼中,她别过脸去,却听一把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知道穆珂在这里。”她心下一颤,抬头,见到米诺握着枪的手停在半空,在他脚边,横七竖八,弯弓曲腿横着半死的人。

他一抬头,已经见到穆珂,眼底没来得及绽出惊喜,颂眉已微弯腰,手扣在地,竟是整个身子朝他扑去。他猛地闪过身子,颂眉顺势从裤脚处拔出匕首,手腕翻转,快速朝他刺出。

米诺迅速从穆珂身上回过神来,已是飞快躲避,左手一递,硬生生将那匕首夺了过来,颂眉恼羞成怒,腾腿要踢,黑洞洞的枪口已然抵住她的前额。

她一怔,米诺腾出一只手,狠狠扣住她的肩头,冰凉的匕首贴过她的颈动脉。他低声地:“你是尹迟的养女吧?不知道以你来交换穆珂,尹迟是否应允?对了,你喜欢被枪威胁,还是被匕首指着?”

“你呢?”密林上方,忽地遥遥传来男子的声音。米诺一皱眉头,耳边一阵风声呼啸,似乎林叶在动。眼前突地飞出一道光。他猛觉脖项上一阵疼痒,似有硬物穿透了脖上皮肤与骨肉间的空间。

那声音森森地笑着,仍自问着:“你是喜欢死在针下,还是密林中,或是水底?”那声音自上而下,似远如近。米诺掷下枪支,一手紧紧捏住那柄匕首,一手拔下脖项上的那枚硬物。只见那是一根极为细长的钢针,约有二十八厘米长,上面刻着精致的莲花图案。

米诺不屑地将长针掷在地上,伸手拍拍自己的脖子,一笑:“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皮肤肌理,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眼底涌上恐怖。

那创口极细长,被刺中的地方,皮肉翻卷外露,却不住从里向外涌出白色的小虫。

颂眉趁势从他手中挣脱,飞快跃到一旁。在她身后的密林中,一辆普通的轮椅缓缓推出,尹迟坐在上面,温声细语地:“死相也许难看,却并不痛。对了,还没问你,便替你选择了被虫咬死的方式,真不好意思。”

他坐在轮椅上,位置本是极低,让人疑惑刚才密林中那仿佛来自上方般的声音,到底是从何处发出的。

穆珂在旁看着,忽然对这看似平静的男子拥有的诡异力量,感到恐惧。只听他又道:“闯入这里的人,都难免一死。原本看在金木崎儿子的份上,我倒是可以饶你,只是……听说你背叛了他?”他又笑笑,似是在说着无关生死的话,以最是稀松寻常的语气,“即便是穆珂为你求情,我也不会……”

“不,我不会为他求情。”穆珂声音冷冷的。

米诺绝望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在年幼时活泼好动,因体弱而渐渐寡言的穆家小姐,是从什么时候起,置换了另外一种气质?过去的她只是百合,柔弱无害,散发清芬。却也怯懦,若非这美丽的面孔,置身人山人海中便会被埋没。

但此时的她,仿佛从荆棘中孕育出来,尽管并非苍天大树,却也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双脚,为自己心爱的人杀出血路了。

她的一切改变,都与自己无关。

破茧,只为了沙迦南。

米诺笑得无力,笑得虚软,皮肉的创口裂得更开,从里面汩汩流出了黏糊糊的□,白色的虫子蠕动其中。他觉得失去了意识,仿佛密林上方又传来了声音,细听时,竟是童年时,他与穆雍、穆珂和卓立三人同玩乐的笑声。

遥远的童年……

遥远的四人行……

“颂眉,”尹迟开口,“送穆小姐回去吧。无谓让她看到这样难堪的场面。每个叛徒,都是昔日的亲密战友。”

穆珂却走上前去,在那散发恶臭的虫堆与□间,凑近他的躯壳,蹲下身子,以手掌轻轻拂过他未闭合的双眼。

而后,她站起,转过身,朝尹迟深深鞠躬:“我已经见识过了先生的力量,我对先生的能力深信不疑,更相信先生会信守承诺。沙迦南说,他从未见过先生,却无条件地相信您。”

尹迟注视着眼前这少女。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从她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三十六小时,她却迅速地成熟起来了。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一)ˇ 最新更新:20110815 21:14:00

细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前额。

冈萨雷斯的手凝在半空,以黑天鹅般的姿势凝视舞台下。空气仿佛凝固住。

良久,他敛住手脚,轻巧地跃到台下。下人递过来热毛巾,他坐到椅上,用热毛巾捂住整张脸。毛孔扩张的感觉十分舒服。

“穆雍那边有什么行动?”他的声音自毛巾下传来。

“他目前在日本,看来是想跟瞳门联手,对抗我们。”手下恭敬地。

毛巾下传来笑声,他的肩头颤动着。少顷,他将半冷却的热毛巾从脸上掀开,笑说:“竟跟我料的分毫不差。”

“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手下试探性地问,察言观色,发现冈萨雷斯沉默,便不再说话。他明白,冈萨雷斯目前不再是过去那个自由舞者,来去自如,他是瓦萨里家族的新教父,许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是这位新教父不愿离开这里一步的原因吧。

冈萨雷斯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舞台下方。在观众席的角落上,千夜正静静地坐着,不言不动。

他嘴角弯弯地翘着,十分好看地微笑。

一旁的手下脑袋低垂,不敢表达他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何教父要将这少女时刻带在身边。她既不是他的情妇,更远非穆珂那样的关键人物。他却只是让人妥善安排她的一切。除此之外,便是即便去到哪里,也要求她在身边。

她亦从不反抗,只是跟随。只是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绝非逆来顺受的人。或者是为了刻意给冈萨雷斯保持距离,她将头发理得极短,套着一件军式大衣。冈萨雷斯在台上跳舞时,她便将脑袋埋在高高竖起的衣领中。垂着眼皮,长长的黑色睫毛,在下眼皮形成一圈黑影。

在她膝盖上,搁着一本速写簿。见她不时低头就,在纸上写划着什么,尽职的瓦萨里部下走上前去,容止恭敬地向她鞠躬,要看那上面的内容。

她大刺刺地将速写簿在膝上翻转,朝对方摊开,上面尽是冈萨雷斯舞者的姿态,线条质朴简单,却不失灵动,在这纸上流动,恍如扑面而来的光影。

对方放下心来,便不再看她。她只信手将速写簿反转,线条随意,在画面的空白处草草写下时间地点。

穆雍不太敢相信,眼前这躺在藤椅上,闭目晒着日光的女子,便是当年的东洋第一美人辻友绘。她长得很美,只是毫无所神采,像是被人抽掉了灵魂的一具干枯肉体。显然,近臣被除,儿子昏迷,对她造成双重打击。

当日由于穆雍用计,沙迦南对她下手后,她的精神已经变得十分地不稳定。一旦不吃药,便会出现幻觉。然而这又成为她身体每况愈下的原因,恶性循环的链条,反复用药,重复出现幻觉……穆雍知道,她的生命已经接近尽头了。

日光照在她的眼皮上,部下在她耳边轻声道:“穆雍到了。”

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她倏然睁开双眼,转过头去看他。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透彻的清醒,只是这种清醒过于逼近癫狂的边缘。

穆雍站在她的藤椅旁,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人,她马上会意,声音嘶哑地:“你们退下。”下人便都悉悉索索地退下。

穆雍既意外于她的神思依然敏锐,又暗觉她过于迷糊。她竟然毫无戒心地,就把所有人屏退了,似乎毫不在意自己面对的,是瓦萨里家族的敌人。她神情焦急,用手按了按发尾:“你在电话中说,沙迦南在冈萨雷斯手中。而你,想跟我合作,对付冈萨雷斯?你需要我做什么?”

没有防备,没有停顿,一连串地抛出问题,只为急急地切入问题核心。再聪明的女人,亦是爱子心切啊。更何况,她从来亦只是个小女人。

穆雍应她:“什么都不做。”

辻友绘一怔,只听他又道:“我过来这里,不过是让一直在监视我的冈萨雷斯知道我来过。”

见她的脸上露出不解,他接着解释:“你只要在这里,等待我频频来访就行。我没有计划,也从不计划要跟你合作些什么。”

说罢,他说声“告辞”,转过身子要走。辻友绘急急地喊住他,颤声问:“为什么?”她扶着椅子把手,颤巍巍地立起身来,直面着他:“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我的儿子陷入昏迷,落在他人手上,难道你认为我当真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什么也不做吗?尽管瞳门要对抗瓦萨里家族,简直是以卵击石,但卵也是有它自身的力量,会对石头造成伤害的。”

“以静制动。”穆雍言简意赅。

见辻友绘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自己话中的意思,他接下去道:“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频繁见面,冈萨雷斯会沉不住气,抢先行动。”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二)ˇ 最新更新:20110817 22:47:06

冈萨雷斯的身子斜靠,将杯中的酒慢慢喝尽。面前是霞光下的无垠海面,风拂乱了他的半长头发。部下上前,将一份文件交给他,他随意打开,随即合上。闭上眼,他缓缓交代,“我说过,我在跳舞、喝酒和听音乐的时候,不要用工作来打扰我。”

部下讷讷应声,边慢慢往外退去,突然被他叫住。

“他们都出发了?”

“是。”部下恭谨点头。

他嘴角衔着一丝笑意,满意地点点头。他刚执掌瓦萨里家族不久,位置不稳,在这紧要关头,他不愿外出一步。尽管如此,穆雍毕竟是他不得不防的人。他派出心腹前往日本。

这样也就足够了。

穆家也好,瞳门也罢……

不足为患。

他微笑,长夜漫风越过海面而来,使他心情舒畅。下人在身后恭声道:“晚餐已准备好。”他放下酒杯,往外走去。

晚餐,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像是地中海深处的幽暗。

千夜将羊角面包往嘴里塞,就着一杯清水吞服,绝不细嚼慢咽。

长桌那头,冈萨雷斯细细切下一块红肉,放下刀,饶有兴味地打量她:“这个食相可并不优雅。”

千夜没有抬起眼皮,仍是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液体咕嘟咕嘟地流过她的咽喉。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她砰地将杯子放在桌面,嘴里塞满食物,看着与她遥遥而坐的冈萨雷斯。带点孩子气的、自暴自弃的。

冈萨雷斯笑笑,仍自慢慢享受着他的晚餐。

千夜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将它揉成一团,往餐桌上一掷,推开桌子,腾地立起,转身要走。两名部下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回去。”

“先等等——”冈萨雷斯这么说着,却仍是不急不缓地接着进食。握住刀叉的手指修长优雅。蜜色头发随着他的每个动作,轻轻晃动。

“你——”,她站定了看他,捏住拳头,“要清楚,我并不是他。”

冈萨雷斯不管不顾她的话,慢慢将盘中的海鲜饭吃完,才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将它放下,站起身向她走过来。千夜抿着唇,看着他来到自己身旁,俯下身子,伸手揩抹过她嘴角的面包屑。

她抬头,却见他将沾上面包屑的指头轻轻放入自己嘴里。

他微微一笑,低头俯在她耳边,“回去休息吧。”

这房间仿佛失焦一般,在千夜眼前只是一片奶酪色的模糊。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冈萨雷斯走到房间一隅,拉上窗帘。房间的奶酪色消失了。他在身后扳过她的身体。

她闭上双眼。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她知道。和穆雍那次一样,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在身后掀起她的衣服,手探进去,缓缓游移每一寸细腻肌体,直到到达少女身前萌芽的乳,突然止住。千夜张开眼,见到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清醒过来了。

他发现自己不是那个他,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他。

他松开手,后退,坐在床上,疏落荒漠。抬眼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画像上,黑发少年嘴里含着波斯菊,身体□,如婴孩。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将脸孔埋入手掌中,低低,如琴弦泣诉。

她从没见过,那个台上灿如孔雀的男子,会有这样一副面容。像被猎杀的鹰,雄美矫健,却不再翱翔于天,只匍匐在地了。

她忽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不,自己不过是个比任何人都不如的弱者,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同情这种情绪?

她想转身离开。

轻轻后退一步——

冈萨雷斯听到身后声响,回过头去,见千夜正要往外走去,他赫然伸出手去,拉过她,她跌落怀中。

他抱住她的脑袋,久久不语。她挣扎着动了动,他轻声地“嘘”,细细道:“陪我一会儿。”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黑天鹅(三)ˇ 最新更新:20110819 22:26:56

地上的灯忽然明明灭灭,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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