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满地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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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满地不开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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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才有旨意,不准晏安王见她。”含星刻意提高声音,未走远的萧太妃身形一僵,却又很快离去。
梁炅冷冷的看着含星,看着她嘴角缓缓浮起的笑:“你这是要干什么?”
“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含星起身,伸手抚平衣服的褶皱。
“萧氏若联合晏安王起兵,太后可有退兵的良策?”梁炅语气讥讽,这话出口,他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十八万天龙军是做什么的?”
“何来十八万?”梁炅的手剧烈抖了起来。
含星笑了,盈盈靠近梁炅,凑近了他耳边,对惊愕的梁炅低声道:“暨南道五万,天龙营三万,寨北十万。”
梁炅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厉,含星看着他丝毫不退缩:“安心,你知我知。”
“太后如何得知?”梁炅的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谁是自己这边走漏消息给含星的人,这支军队在梁炅手下隐藏多年,原本为的是对抗先帝,谁知先帝骤亡,如今这军队正好留着用来应对萧铁龙和晏安王。
可是十八万天龙军应对萧铁龙的精锐,梁炅心里仍旧没底。
含星没有回答,而是传令摆驾探望梁沅去了。


、一枕黄粱繁华梦(三)

晏安王来朝的计划取消了,改为上疏皇帝恳请接母亲萧氏太妃回封地颐养天年,遭到拒绝后再次上疏恳请,再次拒绝后又再再上疏,仍旧遭到拒绝后便许久不再上疏。
梁炅知道,晏安王梁漓必定是要反的,剩下的只是等,多说已经无益。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后,收过了粮,晏安王封地上原本应该上缴的税赋粮被扣留不缴,朝廷派了钦差前往催缴,被晏安王扣留十余日后砍了脑袋挂在晏安城楼上,晏安王终于反了。
朝堂上一片死寂,御座上的梁沅依旧荡着双脚,李保不再开口提醒。梁沅自幼胎里带出寒症,自落水受了惊吓后便总是咳嗽,每日傍晚便会微微发热,两颊泛起喝醉酒一般的潮红,盗汗能将衣衫都浸透,但是精神却还很不错,未见萎靡。太医院用了许多药始终不见好转,无奈之余只能建议先让皇帝休息,迁去南苑泡温泉驱寒。
梁漓选在这个时候造反,梁炅只能勉强梁沅在朝堂上多坐几日,先稳住萧铁龙。
众臣的眼睛都看着地上暗红色的万寿无疆地毯,为阻隔潮寒之气,大殿都铺满了地毯,正宗的波斯贡品,色泽鲜艳又厚实,朝臣许多不曾用过,脚踩在上面像踩着厚厚的雪,绵软中却又有着一股子劲道。
萧铁龙脸色如常,冷静的看着梁炅,乱臣贼子这个名头不是谁都顶的起,他萧氏一门世代忠烈,此时若是扶持梁漓不见得会输,可是却要看扶持的值得不值得,纵然梁漓是他萧铁龙的亲外甥,可是仍旧要衡量整个家族的利益,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动用萧氏一门百年积攒下的人脉和力量。
梁炅也冷静的看着萧铁龙,他心知肚明此时是他二人之间的博弈,所求不过是利益二字,能否驾驭萧铁龙全看梁炅的举动,错一步便后患无穷。
“萧将军怎么看?朝廷当如何应对?”梁炅说的平静,萧铁龙回答的更加平静:“当以怀柔政策,招安为上。”
他不说打,便是不主动提到动兵,梁炅若是主动提动兵便要落于下风,受萧铁龙掣肘,如不能伏低做小便要得罪萧铁龙,到那时晏安王一支军队就会变成萧铁龙的数支劲旅。
朝会议不出什么,梁炅还未下决心,正自惆怅,春桃却来报,说含星召见萧铁龙叙话。
梁炅一惊,赶去了长春宫。
正是深秋,昨日下了霜,一早便落了一地叶子,深深浅浅的黄,含星不准人清扫,在满地落叶上摆了几凳邀萧铁龙饮茶。
风炉冒着小小的火苗,路上壶水冒着热气,桌上天青的茶盏里盛着与茶盏同色的茶水,含星着天水碧的衫子,宽袍大袖坐在桌边,亲自执壶侍茶,萧铁龙道一句不敢,低眉顺眼看着风炉里猫眼似的橄榄炭不发一言,茶水里沉水香的气味微微透出,带着不适宜这季节饮用的微寒。
“丽荣是个好孩子,她送了这坠子给哀家,哀家日日戴着,很是契合哀家的气度。”含星虽自称哀家,口气却并不老气,萧铁龙面不改色,依旧谦卑:“太后错爱。”
“怎么会是错爱,依哀家看,丽荣很有大家风范。”含星举手让茶,萧铁龙端起来饮一口,她才接着说:“哀家很想留她在宫里,四年后,丽荣也就大了,到时候哀家亲自给她做媒如何?”
“太后过誉了,丽荣这孩子怕没这个福气。”萧铁龙态度仍旧不变,含星低低的笑:“怎么没有,哀家眼里,这孩子颇有瑞惠皇后的气度。”
瑞惠皇后乃是高帝结发妻子,是高帝之母德睿皇后亲自为高帝选的,当日点选时德睿皇后曾感慨:“此女当可母仪天下。”今日含星提起瑞惠皇后,萧铁龙如何不明白含星的意思,顿时抬头连忙推辞:“丽荣何德何能,敢与瑞惠皇后相比,太后实在抬爱。”
“来,这件东西是我送给丽荣的,你帮我带给她,算是哀家谢谢她送哀家这个坠子。”含星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推过去,萧铁龙抬头,大惊,桌上放得竟然是一柄银刀,这银刀乃是高帝赐给瑞惠皇后的,当日高帝登基后遭遇祁云王谋反,一度兵败被追赶至凉州,一路奔波逃命苦不堪言,赐刀给瑞惠皇后为让她保全名节。瑞惠皇后后来陷落敌营终于举刀自尽,尸首被祁云王带刀安葬,后高帝反败为胜,重新殓葬瑞惠皇后时取出了这把银刀,赐给皇后唯一的女儿信灵公主,公主信佛出家终身未嫁,这刀在公主圆寂后辗转回到了宫中。
此时含星拿出这把银刀,意图已经十分坚定,是定要聘萧丽荣为梁沅的皇后了。
萧铁龙大为犹豫,连连推辞不敢收下,含星也不苦劝,只是一边饮茶一边说:“舅老爷和国丈老爷,到底哪个更贴心,萧将军该知道的。”
萧铁龙俯首,半天才终于收下了银刀:“谢太后恩典。”
“一家人,客气什么,哀家和皇帝还要仰仗萧将军扶持。”含星笑着为萧铁龙再斟一杯。
梁炅轻轻从廊下转角退出,出了宫门放问身边的人:“萧丽荣怎么入宫的?点选名册里并没有萧氏的人。”
“王爷,萧丽荣是太后单独传召的,只召见一次,而且时间很短。”下人回禀,梁炅不语,皱眉站在宫门外良久,仰头看看宫门上高悬的“长春宫”三个字,越看越觉得那三个字透着一股寒意。
含星知道梁炅晚上回来,令春桃备了酒菜,果然梁炅晚上就到了,进了门原本是冷着脸要来问话,却看到桌上摆了锅子,各色菜肴热气腾腾,酒也温好了,一切准备停当就是在等自己,无奈道:“你这根本是故意。”
下人退出去,含星坐在梁炅对面:“我哪里故意,只是算准了你会来。”
梁炅没有食欲,饮了两杯酒,看含星面色愉悦,口气沉重:“你莫以为一个皇后的位子就能稳住萧铁龙,晏安王一样可以给他这个承诺。”
“晏安王的王妃是陈氏,晏安王举兵陈琚已经追随,若是萧铁龙后知后觉却得了皇后的位子,陈氏如何安置?陈琚如何答应?”含星轻笑。
“大丈夫不拘小节,你不要以为陈琚和萧铁龙会目光短浅的只看着一个皇后的地位。”梁炅仍旧冷笑,含星却转了话头:“罢了,我可不懂这些,反正这会子稳住了萧铁龙,沅儿能去南苑养病了对吧?”
提起梁沅的病,梁炅再次皱眉,这又是一桩让他头疼的事情,太医院来报,他们反复诊断,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感到绝望的结论:梁沅可能是患了肺痨。
这病缠缠绵绵,好不好坏不坏,却又能将人拖得不死不活,梁炅只觉得头大,他看着含星一脸期待,忍不住说了出来。
含星却很平静:“我已经知道了。”
“皇上若是有闪失,萧氏一族一定先将你扒皮抽筋。”梁炅突然很想吓吓含星。
“所以我要有个万全之策。”含星的手却放在了梁炅手上。
梁炅一愣,觉得自己脑子突然有些迟钝,一顿之下却又猛然醒觉,一种古怪的感觉遍布全身,似曾相识令他不寒而栗,他皱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含星:“酒?”
含星点点头,凑了过去,在梁炅耳边说出带着丝丝气流的话,那气流扰得梁炅口干舌燥起来,像是一条一条的蛇爬了一身,又痒又怕却又不敢拂拭,心底像是燃了一把火,一点一点热着,渐渐传遍了全身,像是一场梦又像是醉的极深:“都说事不过三,上次是这药,这回我还用这药,你还没尝出来,下一回可千万别尝不出来了。”


、一枕黄粱繁华梦(三)

到南苑第二日一早,天气格外冷,昨夜落了些小雨,一夜成霜在阶上结了白花花一层,梁沅住在温泉宫左近,含星住在梁沅隔壁,听小孩子在隔壁咳嗽一夜,含星的心也跟着抖了一夜。
一早含星领着梁沅泡温泉,看他小小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态,眼底乌青,面颊却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梁沅拉着含星的手,一边走一边问:“母后,我是不是要死了?”
“皇帝不可胡说!”含星大惊,蹲下面对梁沅,四周的宫人跪了一片,含星的眼睛扫过伴读的孩子们,他们俯着身子不敢抬头。
“只是小病,调养几个月就好了,不必担忧。”含星放软了声音,梁沅笑不出来,年纪虽小却深深的恐惧着死亡,他眼底含着执着的光,那眼神带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残忍和凌厉:“我不会死,我不会让他们如意!”
他们是谁?含星没去想,她只是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然后拉着梁沅的手:“皇帝不会死,母后会一直陪着皇帝。”
起身继续走,后面侍从的脚步声细不可闻,含星感觉到梁沅的手心一直在出汗,不是紧张,而是病态的潮湿。一路走过去,寒霜的凉意渗透了鞋底,含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往下沉,这个孩子真的能够康复么?
梁沅在南苑一直住到了开春天气转暖才回都城,南苑的温泉和每日的骑射让梁沅的身体恢复了过来,肤色因经常在马场骑马而晒得有些发黑,但是脸色也呈现了健康的红润,每日午后的发烧也消失了。梁沅的康复让含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含星看着他跨着刀带领伴读的男孩子们一起骑马跑过的样子是心里一阵恍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总在心间,挥之不去。
圣驾回宫,摄政王领了群臣立在宫门口迎接,梁沅披了正红软呢绣蟠龙云海的斗篷骑马走在含星的车前面,这样的颜色衬得他十一岁的身姿更加健壮挺拔,也让他的精神看起来更加矍铄,群臣远远看到皇帝这样精神抖擞,满心欢喜,叩拜山呼。
萧丽荣也在此时入宫伴驾,含星旁敲侧击问过梁沅是否中意丽荣,梁沅不置可否,每每皱眉:“母后,这些儿女之事并非朕所欲。”
经历过一次病重,梁沅像是突然从一个孩童变成了踌躇满志的少年,短短三个月让他的心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长,也让他开始关注朝堂上的政事。
梁漓的叛军在占据晏安的同时向南推进,抢占了几个城池,将那几处城池的粮草兵马据为己有,萧铁龙虽然没有领兵支持梁漓,但是却一直称病不再上朝,萧铁龙的部属没有得到他的指示,只能领兵前往攻打梁漓,来自梁炅的命令和萧铁龙含混的态度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打这一仗,因此战事一再拖延,不胜不败,梁漓不能北上而大禹军也不能南下,焦灼在那里对峙着,耗费着两方的物资,这架势倒像是在拼家底。
梁炅在傍晚走进长春宫,看到含星坐在桌边而桌上摆着四色点心和茶壶的时候,忍不住暗暗叹口气,春桃领着宫人退出去,顺便关上了宫门,梁炅看着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了自己和含星,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们都懂事。”含星看出梁炅的无奈。
“这种事她们如此识趣并非好事,皇帝渐渐大了。”梁炅坐在含星面前,知情的人越多,就越难捂得住,难保有那么一两个被旁人收买了去,最终若是闹出来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含星自斟自饮不去理他:“王爷说起皇帝大了,是不是也该定下大婚的人选,我听说萧铁龙还在称病。”私底下与梁炅交谈,含星从不自称哀家,这称呼让她觉得自己老了,老的像是这宫殿里的柱子,外表光鲜内里却早已刻满了年轮。
提起这个,梁炅就皱眉,萧铁龙明摆着就是在观望,他送了个女儿入宫像人质一样,自己躲在家里闭门谢客,等着看朝廷和晏安王谁能胜,自己坐等渔人之利。若是晏安王胜,萧铁龙就在梁炅这边插一刀,既帮了梁漓又全了和萧太妃的情谊,若是梁炅胜了萧铁龙就出手攻下梁漓,领了功还能顺便保全梁漓一条命。
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想得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梁炅这边还舍不得拿出自己十八万天龙军,拼着朝廷的几只守军,战斗焦灼国库虚耗。
含星看在眼里,深知如果最后梁炅真的即将兵败,自己和梁沅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的,梁炅手里还握着十八万天龙军可以保住他自己的命。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人为刀俎,她不想躺在案板上。
“杀了箫太妃。”含星平静的开口,梁炅吃惊,看着含星:“你说什么。”
“传召萧铁龙入宫,要他接旨定萧丽荣为后,然后杀了箫太妃,以欺君罔上谋反之罪,梁漓不会原谅萧铁龙。”含星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梁炅,梁炅心口一紧,这女人!
萧铁龙接了圣旨的时候脸上含着笑,萧丽荣平静的站在父亲身边,宠辱不惊的模样里透着对前程未来的淡漠。含星看着这对父女,同样绛色的衣衫,父亲穿着看起来孔武英伟,女儿穿着却像是一潭死水。
长春宫里燃着百合香,萧铁龙满意的看着宫殿的雕花窗格和光可鉴人的金砖,内侍急匆匆跑进来:“太后,不好了,摄政王处死了箫太妃!”
一句话像是一声炸雷,萧铁龙和含星同时起身:“什么?”
萧铁龙见到含星这样震惊,心底微微一宽,虽有些疑惑但是仍旧未发作,含星扫了丽荣一眼,惊讶的发现她竟然丝毫表情也无,像是方才这个讯息里死去的是一个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萧铁龙嗓音沉厚:“摄政王如此胆大妄为。。。。。。”
“箫太妃罔顾圣恩,意图谋害皇帝,死就死了。”含星悠悠开口,坐了回去,低头拿起桌边的一只香包拨弄着,香包上坠了金铃,在她拨弄下清灵灵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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