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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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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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不禁。

“这帮臭小子。”都天明骂了句,侧头看了看慎言,被抓了现形,慎言条件反射地敛了笑意,整肃起来。

都天明仿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才转头叫,“来人。”

有人过来递了个新腰牌,上面刻着“正三品都尉”下面“慎言”两个字。慎言于年初便已官封至三品,旧有随身宫牌上只刻着官职。如今这新式的牌子,竟是已经准备下了。慎言接过从都天明手亲递过来的古朴铜牌,竟觉千斤重般。

“都将换成新的……是好事。”都天明亦感受到了他气息的不平,一语双关,带着关切和期望。

慎言震了下。

“随我来。”都天明向来话少,打量了他片刻,转头出了营门。

出了铁卫营,两人缓步走在曲折回廊。

四下寂静,不见巡夜。

“陛下从都城出走,在行宫驻下,每日与大臣们议事常至深夜,自己还要忙着批折子,有时至天明了,才睡下,天亮了,议事的大人们又都聚过来,事情又赶着来了一堆……这里竟似小半个朝堂了。”

都天明负手走在灯影下,语气仿似闲谈,内容却是直指朝局。慎言思绪被拉回来。

都天明站下,侧目看着他,“如今天下动荡,外敌内乱,此起彼伏。此乱局于陛下是何等艰巨,于那些决定舍却身家拼得性命追随陛下的臣子们,是何等艰巨……”

慎言默然。便只为个“新”。旧势力不破,新政难存。一荣俱荣,若陛下此役失利,血流成河的,都是目下离圣上最近的人。

都天明盯着慎言微缩的肩,话锋突转,“陛下从封地到此,从储君到继任大统,你几乎从头到尾随侍左右,可谓名副其实的近臣。”

慎言震了下,抬目。

都天明沉下声音,“你定看得分明,陛下是如何一次次中险中求存。”

慎言脑中飞速映出数个画面。从封地孤身出走的王储刘诩,其间几乎命丧流寇之手的惊险。年初又从京都悄然微服的新皇,至行宫另起一个朝堂般苦心经营……

都天明在一旁看慎言神色,轻哼声,自问自答,“陛下几乎每历一难,都是孤身一人。”

“皇城铁卫八千精锐,和着一个都天明,全心效忠的,是皇权;御林军三万精兵,守护的是皇城;云逸元帅率全国半数兵力,筑起的是大齐的钢铁长城;刘氏老王是擎天巨柱,顶起的是刘家百年的基业长存。这四股力量,追随的是自己的使命,效死的是自己的责任。那至高皇权至重责任的象征便是陛下。他们才不关心坐在皇位上的是刘家哪位子孙……”都天明用的竟是刘诩语气。

慎言震了震,亦咬唇垂头。这话若是刘诩亲口说出,对这四股力量,便是诛心之罪。刘诩于帝王之位上,用人不疑、行事果敢,却又对谁也不能倾心信任。所以才会孑然一身,每每逆困而绝地求生。就如走在刀尖上的人,得依附刀尖,却又忌惮它伤人。自己算是平氏阵营中反水出来的,陛下也做到了用人不疑。自己掌天下密营,掌握一切信息密报,可谓是陛下的耳朵和眼睛,陛下怎能不既重用,又忌惮?就拿方才入行宫时说,见到的得势大臣无不是自己推荐名单上来的,这些人对自己言语中多有推崇,隐隐以自己的门生故友自居。若是陛下真心在意,这情形,对自己是大大不利。

来时路上对如今的处境慎言便已反复思虑过无数次,只是万没想到,都天明会亲自出言提点。都天明刚毅面容,一双深刻的眼睛里含着的关切,让慎言一颗心全热。

“大人……慎言知错,不该……张扬……”

本也不忍责他。一声知错,让都天明铁硬的心酸软。慎言平时行事最是稳重,行一步想三步,从不多说半句,不犯星点过失。谨慎到几乎是如履薄冰。可如今这情势,慎言再低调,也是已经站在万众瞩目里。要说招摇之罪,对于慎言来说,才是真正的诛心之罚。

“一切随着本心走吧,圣上自有明断。若是日后真被一些有心人无端污构,也无须一味隐忍,委屈了自己。”都天明放软声气安抚,语气里带上对蓝墨亭才会有的舔犊之情。

“哎。”慎言气息微乱,微红了脸朴实地点头。都天明于暗影地儿里,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弯起唇角,“行了,意思明白就好,行事时时稳重就好。”

“嗯。”慎言再点头。抬目看见都天明含笑带责的眼神,才惊觉,脸全红,“是,属下明白。”

“行了,意思明白就好。走吧。”都天明语音里也带上笑意。

两人调了步子,依旧一前一后。无声走了一会儿,前方灯影中,显出一片建筑。

宫门前挂着几盏宫灯,流彩又蒙胧。

正是陛下寝宫。

慎言惊讶地停下步子。

只见都天明轻挥挥手,就有暗卫自暗影里掠出。

“人到了,圣上歇下了?”都天明问。那暗卫也似早得了刘诩命令,看了慎言一眼,“圣上未歇,还在处理公务,大人稍候。”转身去通报了。

慎言这才明白,原来都天明是特到宫门口接自己去的。陛下寝宫门前,自是不能随便交谈,都天明示意慎言整仪容。

慎言伸手理了理武将常服的长摆,方觉出这一路行来,浑身酸疼。不禁簇了簇眉。身侧都天明长叹一声。

宫门虚合,内院正殿隐隐有灯光透出来。那就是刘诩安寝处。慎言目光被吸引,温暖的灯影仿佛刘诩笑意澹澹的目光流传,他坚持了一下,到底红了眼圈。

暗卫走出来引着慎言走入寝宫。

身后都天明负手,神情肃然。

慎言感受到都天明沉沉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到自己背上。他悄悄握紧掌心。都天明今天一番深谈,还警示着自己:走入行宫这一刻,自己便入了权利倾轧的漩涡的最中央。每走一步,都会牵动诸方关注、猜测,每说一言,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这种感觉,战战而栗,如履薄冰!

慎言行到回廊下,抬目看见正前方有宫娥站在门边准备引领。不禁怯下步子。思绪随气息,全乱。

刘诩,他的主君,此刻正在屋内批奏折的那人,不知这些日子有何心情。

无人可信,无人可依。那站在权利最巅峰的滋味,该是孤家寡人。

天下最险的位置,莫过于那个宝座。

天下最孤单的人,莫过于大齐刘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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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天明目送慎言进去,亦长叹口气。

“大哥?”蓝墨亭垂着头从寝宫角门出来,见都天明吓了一跳,忙凑过来,“大哥怎么在此?”

都天明斜目看着蓝墨亭,没好气,“又挨骂了?平日叫你多学着处理文书,你就当耳旁风……”

蓝墨亭苦笑着摇摇头,“大哥,你别念了,让我歇会,可累死了。”

说着大半个身子倒在廊柱上,都天明一把扯起他,斥道,“什么样子?”

蓝墨亭任他拉着,摇摇晃晃地往回营路上走。

“陛下派我到江湖上走走。”走了会,蓝墨亭大脑清醒了些。

都天明了然点头。看来对蓝墨亭的观察和厉练,由慎言的抵达而告于段落,陛下已把手上从平氏那里搜来的力量,委托给了蓝墨亭。这些江湖豪客们,力量不可小觑,而蓝墨亭性格中颇有江湖豪气,倒是很适合他来管。

两人默然走了一段,都天明道,“小墨,你当警醒些,不可再大大咧咧了。”

“嗯。”蓝墨亭随口应。

都天明火起,伸手拔他脑袋,“用心些。”

“噢。”蓝墨亭敢怒不敢言地揉着被敲疼的头。

都天明从鼻子里哼一下,负手继续缓步而行,“小墨,你当警醒些,不可再大大咧咧了。纵观当下,离天子最近的,除了慎言,便是小墨你了……”

蓝墨亭沉默了,走了一段,他偷眼看都天明侧影,心中凄然,他离得最近的那人永远就只有都天明。可惜大哥不察。

都天明叹道,“你在御前行走,心中怎可左顾右盼?”

蓝墨亭吓了一跳,直以为大哥何时学会了读心。

“且看人家慎言。弃平氏而效忠陛下,居大功却不贪图前程。于陛下那,慎言得到的信任远远大过此后众人,皆是因为圣上明白,他眼中只有圣上这个人,而不是一个刘姓,一个金座而已。”都天明鲜有的耐心分说。

“只有亲人、情人,眼中才只得那个人……””蓝墨亭不服气地嘀咕,忽地反应过来,讶道,“难道慎言钟情于圣上?”

都天明看着弟弟这糊涂样,不禁失笑,“慎言那点心思,掩得再好,也难免着于痕迹。你整日在御前乱晃,连这点眼色也没有?”末了点蓝墨亭,“你呀,何时能开开窃呀。”

蓝墨亭宛尔,“大哥倒是开窍得很。”

都天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蓝墨亭,突然伸指点了点他额头,“大哥不是榆木疙瘩。”语气意有所指,又似婉惜,带着蓝墨亭小时才会享受到的些许宠溺。

蓝墨亭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两人离得颇近,大哥的指尖温和有力,点在额上竟有些麻酥酥的,蓝墨亭一张脸条件反射般涨起红韵。

都天明查觉到指尖下迅速升起的温度,也怔了下,收手转身慢慢踱着步子走开了。在蓝墨亭看不见的角度眼中痛惜之情一闪而隐到眸子深处。

蓝墨亭在风里站了一会儿,追上都天明的步子,侧头偷看都天明表情。见大哥仍是板着一张脸,没有多余表情,这才放下心。或许是自己多心。蓝墨亭低头偷偷擦了擦逼出的冷汗,若是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洞悉,怕是再无脸见大哥了。

走到铁卫营门前,都天明看有人已经带出蓝墨亭的马,“这么急着走?”

蓝墨亭点头。

“好好干。平太后手下的那些旧人,要用心收伏。”

蓝墨亭再点头。

都天明抬手替他拍拍马臀,目送他从铁卫营后门直驰出去。

外面,就是行宫之外的大片空地,一排排护卫林长得正茂盛。蓝墨亭回头于马上不舍张望的样子映在都天明关切的目光里,直到转过林子再望不见影……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改得潇洒眼花缭乱。

☆、心愿

慎言随着指引太监往里来。从里面正退出来一队宫娥,手里捧着各式物品,见到外臣,都侧头向另一边避过。慎言习惯性地侧身避到另一侧。

那太监挥令宫女们速退,转头冲慎言笑道,“大人快请吧,圣上早就吩咐下的,莫让圣上等。”

慎言抬头看了看太监略肥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既客气又带着些不可抗拒的威风,心内便猜到这位定是陛下新近重用了的大太监了。想到留在宫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魏阉,慎言抿唇角。

两队人井然错身而过。眼前便是寝宫的外厅。地方不大,有一副精致的桌案,菱窗下还有一张贵妃榻,布置富丽堂皇。慎言垂目站在厅内。那太监径拐进内室通报去了。

“陛下,人到了……”有声音隐隐传出来。

“……”里面的人应了什么,却听不真。

慎言按捺住向里面张一眼的冲动,撩衣摆在原地跪下。

片刻,那太监带着剩下的几个侍从,一齐退出来下去了。

室内瞬间寂静,慎言略沉了沉气息,就很有感应地一俯到地。

一角衣带飘然,已经行至眼前。

“慎言……”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这一声,便让深叩下的慎言全身绷紧。这声音已经深深烙印在脑子里,京都分别后,无时无刻在心底响起。历经劫难,如今又能听到刘诩唤他,慎言心内抑制不住地翻腾。

“可算到了。”刘诩的声音在头顶再度响起,夹着些喜悦和叹息。

慎言再坚持不下,仰起头。那张清丽面庞又映在他眼前。多日不见刘诩比在京城时,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帝王风采。只是神色过于疲惫,本就娇小的身子笼在深色常服里更显削瘦。

慎言出了神。刘诩见人僵着,索性伸手拉起了他。人起了身,更发觉,玄色武将常服更衬着瘦削。脸色苍白,大病未愈的样子,这风吹吹仿佛就会倒的,就是她的铁卫?刘诩上下打量着,眉皱紧。

慎言有一刻怔忡。自己一只手腕就在人家手里,柔和温暖的触感,就从脉门直窜到心尖上,心潮翻腾不息。慎言使力抿唇,几用尽力气,才抑住奔流全身的情绪。

刘诩等了下,没再听到慎言声音,却看慎言额角竟渗出了薄汗。“咱们慎言大人一路行来,话竟这么少。”刘诩忍不住出言揶揄。按理说做下那样的大事,应早报备,这小子不会还要等着皇帝先开口来查问吧。

慎言立时回神。急急抬头,却也只得张了张口,理不出一句话来。辗转间,觉得胸口有千万句堵在一起。

不敢再看刘诩似笑非嗔的眼神,慎言条件反射地选择再撩衣摆。刚有动作,就觉刘诩若有若无地挑眉瞟了自己一眼。

无声的警告。

慎言立时再跪不下去。

两人又默了一阵。

慎言深吸了口气,终往前蹭了半步,“……陛下,属下……”四个字,深吸了两口气。

刘诩忍笑地盯着不安地凑过来的铁卫,自己也不觉得就自然地侧过了耳朵。

“属下……”尾音完全听不清。

“嗯?……”刘诩再探身。

“属下……再不敢了。”慎言涨红了脸。仿佛用尽全力,可末了这几个字,声调仍低了不知几度,隐隐约约的。

“咦?”终于听清了的刘诩完全惊诧。

不及请罪,未曾请罚,进门憋到现在,就直接讨饶了?这在与慎言相处以来,可是从未得见的情形。慎言自投诚以来,每每处事沉稳有余,说话办事,都严守主从之礼,从不夹私。有时她自己也恍惚,当初在四合院时的那个时而凌厉,时而狡黠,还会用艳色|诱主的那个一肚子心眼层出不穷的慎言仿佛已经从他身上离了魂般。刘诩万分新鲜地看着自己的铁卫。人已经蔫蔫地垂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这样的话一出口,慎言就悔极。这话怎么竟像是尚天雨的语气,难道是在京中与那个家伙相处过久了,一个恍神,就有样学样了?慎言生怕刘诩会错意思,却是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他再不敢看刘诩神情,衣摆也没撩,就咚地直跪了下去。

“哎……”刘诩伸出手去捞人,到底慢了一步,慎言重重跪下,咚地一声重响,听着就觉得疼。

看着地上的慎言因为猛然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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