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怀中的身子微微一颤,似有泪水洇透衣衫染上肩头,良久,压抑住哽咽的声音缓缓响起:“公子若是听见这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闭眼,仿佛真的又见那一袭如雪白衣,落落花雨中,手执玉笛,展颜浅笑,身后千树冷梅炽盛,潋滟月光万里绵延。

我起身眨眨眼,促狭一笑:“总之,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跟你那位张公子花前月下了!”

“鬼丫头,越来越口没遮拦了!”她抬眼瞪了我一下,脸上晕开一层薄薄的水红。

我想了想,又道:“对了,依柔姐姐,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王芸这种条件呢?”

适才还水红微染的脸色再次变了变,她别开视线,迟疑道:“我失踪的那两天,是被她关在暗室里,她拿出你去洛阳时带的包裹,说你已经落入她们手中,威胁我嫁入靖边侯府并交出一样东西,我想着你们曾说过幕后那个人跟靖边侯府有莫大的关联,正好进去做个内应。不过我也没完全相信她,提出要先见到你平安回来才行。后来,她死了,这事本可以不了了之,但杜砚妍却突然告诉我,萧侯爷早已知晓一切,而且手中握有我签下的一纸契约,所以……”

我疑惑道:“一样东西?什么东西?是不是谢家最后一份家业?”

依柔姐姐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片刻,方低声道:“这样东西,还不到向你揭开的时候。”螓首微抬,杏眼中清波温柔,“相信我,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而且这样东西绝不会伤害你或是你身边的任何人。”

“那好,我不问了,”长吁一口气,侧身替小筑拉了拉薄被,“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平安醒过来。”起身又行至一旁临时置的宽榻边,伸手覆在眉目清冷、薄唇紧抿的青泽额上,随口问道:“谙谙呢?”

依柔姐姐轻轻一叹:“那孩子守了一天一夜,眼都哭肿了,什么东西也不肯吃,刚刚才勉强喝了两口汤,去睡了。”

“依柔姐姐,你也忙了一天,去歇会儿吧,我来守着,不然该撑不住了。”我偏头劝道。

“好,要是累了就叫我一声。”她微微颔首,没有坚持,起身离开。

灯火荧荧,攀爬过层叠帷幔,悠然笼住全身,四下里一片宁静,隐隐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仿佛榻上的两个人,只是安睡未醒,并未游走于生死边缘。一个是相伴一年多、事事贴心、单纯善良的小筑,一个是谢伯伯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孤冷男孩,他们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只怕这辈子我都无法安心。可是,难道我真要像萧遥说的那样,去秋家拿解药?

次日午时左右,安睡的假象终于破碎,惨烈的痛苦降临。

“疼……好疼……小姐……疼……”小筑费力呻吟着,脸色惨白如纸,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啊——好疼……不要……我不想去……”纤细的手指骨节凸出,被抓的丝帛终于裂开,她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双手不受控制地在身前乱抓,“小姐……小筑不想的……救救我……啊……”

“小筑……小筑……我在这里……你再忍一下……”我用力捏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抓伤自己。

“青泽哥哥……青泽哥哥……”焦急地偏头,只见青泽那边也开始闷哼起来,虽没怎么叫出口,但看情形也十分不妙。谙谙哭着去抱他的两只胳膊,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青泽哥哥……”

“小笺,怎么了?”依柔姐姐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见到这番景象,急急搁下盆,踉跄着奔到床边。

“好疼!不要……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小姐……救我……呜呜……”小筑疼得勾起身子,双手四处乱抓着,我怕她咬到舌头,用白绢塞住了她的嘴,将她暂时交给依柔姐姐,立刻又过去帮谙谙。

青泽素来性子冷淡,忍耐能力相对好一些,但也开始痛苦呻吟,剑眉紧拧,冷汗已打湿鬓发,我紧紧抱住他,让谙谙递过热毛巾,抖着手替他擦拭,“乖,你是男子汉,一定要挺过去……马上就好了……”

蚀心散,江湖中至阴至毒的一味药,中者前两日昏迷,后七天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碎裂,痛绝而亡。

撕心裂肺的痛,或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

眼睛一涩,几乎要掉下泪来。

风莫醉和萧遥终于赶到,将最后的几桶热水倒入适才备好的大木桶中。随后,萧遥开始往药桶里投大把的药材,风莫醉则撩衣坐在榻边,铺开银针,一脸肃容,凝神施针。

半个时辰之后,施针结束,小筑和青泽都安静了下来,想来痛楚已得到缓和。

“将他们的外衫褪去,放入药桶里。”风莫醉手撑床沿,无力吩咐道,额间细汗密生。

我看着药桶中闭眼沉睡的两张脸孔,忐忑问道:“小醉,他们是不是没事了?”

“暂时不会痛了,药桶里的水两个时辰换一次,总共换上六次,”他理了理衣衫,收拾好东西,望向我,面色有些憔悴,“不过,也只能保他们五天无虞,所以还得继续配解药。”

心再次凉透,我晃了晃身子,后退两步,跌坐回榻边。

风莫醉交代两句就又去捣鼓药材了,没过多久,挽幽姐忽然出现,我心中一喜,急急问道:“挽幽姐,是不是找到别的解毒方法了?”

她点点头,看着我,迟疑道:“洛阳秋家有一种奇药,名为‘拈花一笑’,应该也能解此毒,只不过小醉和秋家……”话未完,语声中满是无奈,清幽容色间也透出些许倦怠。

“他和秋家的事,世子都告诉我了。”刚刚才生出的一丝欣喜荡然无存,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这两难的抉择,我颓然垂头,觉得浑身力气被抽离得所剩无几。

“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行,就去跟小醉好好谈一谈,他看在你的情面上,或许能暂时放下旧事——”

“先别告诉他,”我低声打断,抬头说道,“这种情况,他也很为难,让我再好好想想。”

稍时,挽幽姐也去了风莫醉那边帮忙。她前脚刚走,萧遥后脚就鬼鬼祟祟蹭了进来,贼兮兮地笑道:“阿萱,你是不是还在考虑要不要去秋家求药啊?”

我抬眼看他,木着个脸,没有半分笑意。

他叹息一声,负手在一旁踱起步来,“阿萱,刚刚他们毒发的惨状你也看见了,疯子醉能不能配出解药还是未知之数,你难道真忍心看他们如此痛苦吗?”

我默然不语。

又是一声叹息:“不过,要你不顾名节去做这种事,确实也太过为难,真是头疼——头疼啊!”

我还是没哼声。

“但话又说回来,人命关天,见死不救似乎不太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心神恍惚,最终抬头,鼓起勇气道:“你不用说了,我去!”

“啊?”他有些缓不过神来,斜着身子偏头看我,质疑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深吸一口气,起身看他,“不过去之前,我要先跟流觞道个别。”

“哦……道个别……这也是应该的……”他胡乱应着,忽又凑近笑了笑,“阿萱果然很重情重义,疯子醉没看错人!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本世子和疯子醉会很快去救你的。”

“先别告诉小醉,还有,我没拿到‘拈花一笑’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浓浓的药香带了水汽漫过来,我掠了一眼置身氤氲中的人影,抬步朝外走去。

“等等!”萧遥忽然叫住我,晃到跟前,桃花眼中神色有一丝异样,“阿萱,你是不是也该去看看疯子醉呢?”

我侧头看他,有些不解。

他的神色凝重了些,“这些天疯子醉为了配药,半刻都没歇过,他又不是神,再熬下去估计连命都搭上了,你去劝劝他,反正秋家有解毒药,他没必要这么拼命。”

我怔了怔,点点头:“好。”忽又笑道:“世子真是他的好兄弟。”

“那当然!他能认识本世子,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手中玉扇灵活一转,随后张开,修眉斜斜上挑,眼中尽是狂傲自得之态。

忍不住笑了笑,不再耽搁,继续朝外走去。

点点黯淡烛光忽又送来身后略带叹息的声音:“说句实话,阿萱,你对他,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细微的涟漪骤起,如落叶点过水面,转瞬即逝。

顿了顿足,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逃也似地离开。

我想,我没有听懂。





、试问荒唐谁堪比(七)

看到叶缘浮出的丝丝淡黄,触及冰冷的石碑,心神才彻底平静下来,就像冬日里大片素雪覆住苍茫大地,一切归于寂静寒凉。

“流觞,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走了一个王芸,却又来了个更狠的杜砚妍……不过,有件事很值得高兴,依柔姐姐一直很害怕的事被我给解决了,以后应该不会那么憔悴伤心了,其实她跟那个张书生挺投缘的,说不定能成一段好姻缘……”

“……我要出一趟远门,马上就走,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回来后如果桂花开了……”

脸贴在石碑上,石碑也是有气味的,冰冷寒凉的气味。夜风水波一样拂过来,呼吸间再没有他身上的味道,温暖醉人的味道。

琢磨好说辞,还未踏上台阶,风莫醉却已悠悠然从院子里出来了,看见我,并未惊讶,径直问道:“萧遥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啊”了一声,有些反应迟钝,脑中闪过萧遥贼兮兮的笑脸。

淡淡药香笼过来,却是他靠近了些,在不到半步之外皱眉看我:“难道不是?”

“呃……那个……”刚刚才琢磨好的大段华丽说辞顷刻间消失无影,我一脸尴尬地支吾着,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了?”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微湿的凉意自底下游入袖内,夜色还未消去,天际渐现出淡淡清光,像白绢上极浅的水墨缓缓洇开来,意韵古朴幽宁。我稍稍仰脸,视线越过雁齿屋檐,看向那熹微薄光,挤出一句:“你看,天快亮了。”

偏头见到他愈发茫然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尽力露出平常的笑脸,开口却仍没能十分顺畅:“好像……你……都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

“嗯?”他微微一愕。

“其实,配药这事也……也不能急于一时,”我极不自在地笑了笑,避开他的目光,捏紧衣袖向一旁走了两步,“万一你也累倒了,谁来给他们医治?”

伸手折下一段墨青色小枝,感觉身后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由疑惑着回了头,却猛地对上一张清朗俊逸的脸,惊得后退了一步,拽住身旁的不及人高的花木枝叶,差点没摔倒。

“怎么,傻女人,知道心疼我了?”暧昧的语调姿势,双眸微眯,唇边勾起极不正经的浓浓笑意,温热的气息撩过颊边。

意料之中的调戏场面,我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拉开一些距离,看清他容色间掩不住的憔悴,还有微红瞳眸中的深深倦意后,终是歉疚心软道:“你去睡会儿吧。”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忽然满脸倦容地倒过来靠在我肩头,闭眼厚着脸皮道,“连路都走不动了,还要劳驾碧姑娘扶我回房。”

“你别太得寸进尺!”我推开他,没好气道。

“我为你都累成这样了,你就不能温柔点?”他死皮赖脸地又贴过来,一副轻薄模样。

我急着去秋家拿药,不想和他折腾,遂退开一些,妥协道:“你别再靠过来,我送你回房就是了。”

他总算识相,没有再胡来,拽着我的胳膊转身朝一旁吊儿郎当地走去,似乎心情很不错。

我心下却想着,此去秋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能不能拿到“拈花一笑”大概也只能看天意了。一路心神恍惚,不知不觉竟被拉着穿过了水色帷幔,臂上的手松开,他行至一旁点燃了粗大的红烛,满室乍亮,昏黄的光线爬满了每个角落,衣衫上辉泽明灭。

一片阴影忽然投到身上,是他隔在了眼前,微微垂头,生出些许迫人的气息,“看你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莫名一慌,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急忙抬眼,故意露出极浓的倦意:“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你先歇着,我也回去睡会儿。”言罢,欲转身离开。

胳膊再次被拉住,他凑过来,几乎要贴到我脸上,以十分怀疑的口吻道:“真的吗?”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眉毛、眼眸、鼻子还有嘴,下意识想退开,却似乎被什么黏住,动弹不了,讪讪道:“当……当然是真的。”

意味深长的视线在我脸上游走了一圈,他主动拉开些距离,嘴角微微上弯,“走之前是不是该有点什么表示呢?”

“什……什么表示?”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憋回来,我有些紧张和茫然,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难道他已知晓我要去秋家的事,打算阻拦?

一张脸慢慢放大,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唇边已贴上了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什。

只是轻轻贴住,在偏右的唇角。

对视的眸中,双双流溢过云雾般的惘然。

电光火石间,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从头到脚僵住,唯胸口那个地方仿佛有许多东西欲衍生开来,稍不留神就会枝繁叶茂藤蔓绵延。

人,终于清醒,我一把推开他,使劲擦着嘴角,气得浑身发抖:“风莫醉,你你……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对面被推得踉跄退了好远的那个人,居然也是满脸震惊和愕然,半晌才讷讷开口:“你……你怎么不躲开?”

我愈发怒火中烧,涨红了脸,大声嚷道:“我怎么知道你还真敢……真敢这么无耻!”

“早知道你不躲,我就该……”他垂眉不知嘀咕了句什么,神色有些怪异。

“哼!如果……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一巴掌扇得你脸上开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敢再停留,怒气冲冲丢下一句,转身奔了出去。

透亮的晨曦终于铺展了整个天空,遥远的苍穹上一片氤氲苍茫,分辨不出云朵的轮廓。

急促的马蹄声像孤单无伴的鼓点,惊破了古道清晨的寂静,风掠得青丝直直向后飘摆,清新凉意铺满整个脸庞。道两旁间或有茂密的山林,乳白色的雾霭弥漫萦绕,迷离而幽远。

这一次孤身赶赴洛阳,途中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第三日的午后,我终于到达目的地,在一家客栈落脚。

先泡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热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