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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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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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们却支吾几句,道:“还是今晚最是妥当。且如今有极重要的四家已是带了内眷过来,有心要给王府的家眷问安。”

范朝晖听见话里有话,脸色一沉,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幕僚们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了个平日里爱说话的傻大胆出来,硬着头皮道:“这四户大姓,在旧朝也是高门。如今要帮衬王爷更上一层,已是愿意将家中嫡女送过来,与王爷做个侧妃,为王爷开枝散叶。”见范朝晖就要发作,便马上又道:“这四家共有二十万兵士左右,且钱银不可计数。王爷所谋大事,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他们在北地根深叶广,王爷以后大事能成,打理地方,这些人也是能派上大用场的。”说完,便低垂了头,等着王爷训诫。

范朝晖重重地一拳捶在桌上,怒道:“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

底下有幕僚忍不住道:“王爷的家事,已经不再是私事。还望王爷三思”

说完,底下人就跪了一地。

范朝晖颓然地摊到了书桌后面的圈椅上,两眼发直,愣神了半日,才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事以后再议。”

底下人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既然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戏。再说,帝王之路哪有那么好走的?要得到,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下面的幕僚离开之前,又问道:“王爷,那四家人可否过来一聚?”

范朝晖摆摆手,“你们跟范忠说去,让他安排。”

幕僚们大喜:“王爷睿智,乃是万民之福。属下预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范朝晖不语。待身边人都退下后,只独坐在书房里,望着墙上的山河地形图,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起来。

而王府的下人们这一整天都是忙忙碌碌,为了晚上的宴饮做准备。

范忠午时才从外院的幕僚那里知道晚上还有外客的消息,就急得出了一头汗。连忙赶到外书房,去问王爷是什么打算。

外书房的亲兵却拦着不让他进去,只说王爷吩咐了,谁也不见。

范忠没法子,假托大姑奶奶有急事,才让那亲兵勉勉强强去敲了敲门。

范朝晖向来心志坚韧,在书房里默然了半日,也就想开了。——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若是从了那些人的愿,要靠女人上位打天下,就算做了皇帝也没什么意思。你们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到时候那些人赔了女儿还折兵,可别后悔才是

这边亲兵过来说范忠有急事求见,范朝晖才想起先前的嘱咐,便让人放他进来。

范忠就着急地问道:“王爷,那四家人过来,可是什么身份?要如何安置席位?”

范朝晖心下微定。——范忠虽不如别的管事生了十七八个心眼子,心思灵动,可贵在忠心,知道什么是重点,什么是次要,且从不自作主张。有他做王府的大管事,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见范忠惶惶然,范朝晖就温言安慰道:“你不用着急。那四家人如今也就是客,你当一般的客人招待就是了。”想了想,又道:“今日晚间,女眷那边的席位,让四夫人坐首席,一切也要听四夫人安置。晚上宴饮结束,我会当着众人的面,将王府内院的管家对牌,交给四夫人。以后内院,就听四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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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付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付

乍听王爷说王府的内院要归四夫人管,范忠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问道:“王爷,您刚才说什么?”

范朝晖看了范忠一眼,知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便又道:“这王府的内院,以后都听四夫人的。”

范忠这才确信了王爷所言,就一下子跪到地上,给王爷磕起头来,“王爷,此举不妥。还望王爷收回成命”

范朝晖未料到头一个反对的便是范忠,微微有些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一口赞成此事。”又厉声道:“怎么?你现在跟了大房,就当自己是大房的人,再不管四房主子的死活了?——你这可是背主我能抬了你上来,也能将你赶下去”

范忠连连磕头,急声道:“王爷误会了小的正是为了四房主子的安危,才觉得此举不妥啊”

范朝晖松了一口气,抬手虚扶一下,道:“你起来回话。”

范忠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对王爷道:“王爷是要优待四房不假。可这样一来,也是把四夫人放在火上烤。——四夫人禀性柔弱,不善与人争执,也从未管过家。王爷此举,更是要让人恨她到骨子里。”又想到大夫人,虽然说出来对王爷不敬,可为了四房母子的安危,不说也不行了,就咬咬牙,道:“王爷的内院,名正言顺应该是大夫人管。如今若是交给四夫人,王爷也知道大夫人和四夫人之间的隔膜。——小的说句诛心的话,大夫人对四房母子,恐怕已是不死不休。”

范朝晖面色更沉。这些,他不是没想过。所以才决定,要将王府内院的管家权,交到四夫人手里。——一直被手握大权的人护着,还不如直接给她权力,让她有能力护着自己和孩子。

这些却没法跟范忠细说。

范朝晖就稍微提点道:“这我都知道,你放心。四夫人是从未管过家,可如果不给她机会,你又怎知道四夫人担不起呢?”

范忠仍是摇头,觉得就算王爷因此厌烦了他,蠲了他外院大管事的差事,也要为四夫人母子争一**路。——这内院管家权,四房是万万不能沾。沾了,就是催命符啊

四爷临死的托付,范忠不敢稍忘,便鼓足了勇气,跟王爷辩道:“王爷且听小人一言。就算四夫人有才有德,足以打理王府的后院,可她是孀居之人,出来与人应酬,实在是不妥。别说大夫人会更生怨恨,王爷别的屋里人,也会跟四夫人不对付。到时候再仗了王爷的势,随便下点袢子,别说四夫人没脸,就是死去的四爷,也……”

范朝晖听到这里,才明白了范忠的意思。原来他是担心四夫人管家,下人会依然各为其主,让四夫人既背了虚名,又办不成事。且也给四房树敌太多,对则哥儿更是不利。

这些也都有道理。

可范朝晖所想更为深远。他不久就要带兵出征。北地几家豪强带来的兵士,他要统统收编,这次要顺便都带出去。——要将这些兵真的收为己用,唯一管用的,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征战。练兵练兵,不上战场,能练出什么兵?也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树立将领真正的威信,才能让这些兵士真正归顺自己,也才能防止自己的军中,出现第二个范朝晖。若是有人心怀异志,在外面征战的时候,也可更好不动声色的除去潜在的敌人。

自己这一去,总有两三年不会在上阳。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不在身边,将安氏无论交给谁照应,他都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将大权交给安氏本人,让她能有机会、有能力护着自身和则哥儿才是。只要自己不在身边,王府里就没有人能借自己的势来为难安氏。且如今也是大好的机会,让她能够逐渐适应,等则哥儿以后接了位,她也能帮扶帮扶则哥儿。

想到此,范朝晖就再次安抚范忠道:“这些我都想过了。到时你就知道是无碍的。”带兵出征乃是军机大事,范忠是家仆,范朝晖不好跟他细说此事。

范忠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四夫人搬了出来,道:“王爷这里说得也有理,可四夫人若是不愿,又当怎样?”

范朝晖低下头,慢慢将桌上的物事一一收捡了起来,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会亲自跟四夫人详说此事。四夫人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想必能体会其中的用意。”

范忠见王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退让,低头给王爷行了礼,自退下了。

安解语在风存阁里,正是午睡方醒,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顶楼大屋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海天一色,默默地想着心事。

阿蓝悄悄上来,看见四夫人已是醒了,便赶紧道:“夫人,王爷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与夫人说。”

安解语很是意外。这个点儿,王爷不是一向在外院忙着他那些军国大事吗?怎会有时间到内院?突然又想到会不会是则哥儿出事了,才劳烦王爷这时过来。

安解语便一阵忙乱,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就要起身下楼。

说话间,两人在屋里就听见对着大窗的门那里,传来了两下敲击声,又听见王爷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四弟妹可在?”

安解语赶紧往屋里的大穿衣镜处照了照,见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就冲阿蓝点点头。

阿蓝连忙去开了门,又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范朝晖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紫檀木的小盒子,缓步行了过来。走到门口,看了阿蓝一眼,道:“关上门,在门口守着。别让人上来。”

阿蓝脸色一白,看向了四夫人。

安解语微微有些奇怪,忍不住道:“阿蓝不是外人,王爷不必避忌。”

范朝晖郑重道:“四弟妹,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让阿蓝在门口守着为是。”

安解语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慎重的样子,便摆手让阿蓝出去了。

阿蓝应了,就出到门口,将门带上,自己走到楼梯下方守着,不让人上来。

范朝晖便走到软榻旁边的圈椅上坐下。

安解语依着前世的习惯,让秦妈妈做了几个厚厚的软垫,放在圈椅上。

范朝晖一坐之下,未提防那圈椅上如此软乎,微微有些愣神。又抬眼向安氏看去,却见她似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脸上红晕未退,比先前受重伤之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下稍定。

安解语见王爷坐下了,便也在软榻另一边的圈椅上坐下了,正好同王爷相对而坐。

范朝晖放下盒子,踌躇了一会儿,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安解语也不说话,只看着王爷,沉静的目光里,有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然。

范朝晖收敛了心神,就将那紫檀木盒子放到桌上,顺手推了过去。

安解语在对面伸出手,轻轻接住了盒子,扬眉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范朝晖以目示意:“打开它。”

安解语看了范朝晖一眼,就拿起了盒子,在手里细细端详。只见那盒子中央有个搭扣,便用手轻轻一拧,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放着的,是半块黄金打造的虎符。

安解语更是困惑,伸手拿出了那半块虎符,左看右看,也不知是什么物事,觉得非常抽象,便问道:“还请王爷明示。”

范朝晖淡淡地道:“这是半块虎符。主帅不在的时候,凭这半块虎符,可以号令我范家军十二万精兵里的一半人马。”

安解语“哦”了一声,便又放回盒子里,盖好盖子,推回给范朝晖。

范朝晖有些诧异,又将盒子推到安解语那边,不等安解语问话,便出声道:“四弟妹莫要推辞。这半块虎符,是交给四弟妹保管的。”

安解语沉声道:“王爷莫要为难我。想我孀居之人,要这虎符做什么?”

范朝晖叹了口气,起身站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碧海蓝天,道:“不瞒四弟妹。我近日打算带着大军出征,不过我范家军的十二万精锐,都会留在上阳城里。”说着,便回头看了安解语一眼。

安解语全神贯注地看着范朝晖,等着下文,没有一丝觉得不耐烦或是不情愿的神情。

范朝晖心里又定了一些,就继续说道:“此次出战,所费时日甚多。我如今放不下的,一个是王府里的众人,另一个就是上阳城的安危。所以我要将范家军里面的精锐留下,一半由军中的副将带领,听命于另一半虎符;一半交到你手里,听命于你。”

安解语听到这里,不禁掩袖而笑,道:“王爷,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是妇道人家,就算我想掌军,人家听不听我的话,还两说呢。”又正色对范朝晖道:“王爷为我们母子尽的心,弟妹我是尽知的。只是这些军国大事,王爷还是要交给懂行的人料理。不然误了王爷的大事,岂不是都是我们的错?”

范朝晖挥手阻止了安解语继续说下去,沉声劝慰道:“你拿着虎符,不过是一种倚仗,为了最坏的打算而已。我交给你,也只是未雨绸缪。你知道,刀兵无眼,上战场的人,谁都不能打保票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就算我是统帅,也不例外。”——范朝晖是个喜欢身先士卒的统帅。他既通谋略,又功夫高强。无论运筹帷幄,还是短兵相接,都能得心应手。也因此,他在普通兵士里,威望更高。幕僚们虽多次劝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不应该亲临险境,可他还是喜欢扬鞭策马,在战场上亲自搏杀。

安解语这才有些担心起来。四爷已是不在了,若是王爷也不在了。他们四房的母子,就绝对是任人宰割了。不由微蹙了双眉,道:“既是如此,王爷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是。”

范朝晖心里一热,想说些什么,只赶紧忍住了,就将自己刚才在书房所思所想,俱交待了一遍。末了,又鼓励安解语道:“四弟妹若想护着则哥儿安稳长大,就不能继续躲在背后,让人护着。而是要尽量走到众人之前,用自己的力量,护着则哥儿。”

安解语这时才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不由有些意动。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孀居之人应该不理世事的念头,且在前世里,她也是有自己事业的职业女性,深知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的道理。只是如今一下子从不管事的闲散旁支,一跃成王府里内院的话事人,这个变化,还真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

范朝晖见安解语已是有些允了的意思,更是开怀。便重新走到圈椅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略品了品,就冲安解语说道:“四弟妹也别心急。好歹还有几天功夫,这内院的情形,过几日就会有人过来给你交接清楚。今日晚上宴饮的时候,我会让人将内院的对牌拿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交付于你。”

安解语的手搭在那装了虎符的紫檀木盒上,摩索许久,想起了以往的种种一切。虽然知道自己在王府当家,是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惊世骇俗,可是这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同大夫人分庭抗礼的机会实在难得,终是决定要收了起来。就对范朝晖道:“王爷深谋远虑,解语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所托。”



正文37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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