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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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诺-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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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难道完全不懂得心疼自己吗?!他非要引起通灵师协会的注意,然后定他的罪吗?!
且不说他之前伤害妖精,囚禁通灵师的罪证……单单是他天生的通灵师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就要被迫为通灵师协会控制,一生的自由、幸福葬送,一生游走在危险的生死边缘……从前的她便是这么走来,现在的他……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
荆舞阳气得简直想要狠狠抽他几耳光。
她没好气地一下子拎起来床上的人,摇晃着:“谢时清!别睡了,快起来!”
他在她手上低低□了一声,终于半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原因,那双漆黑的眸子笼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透过密长的睫毛看过来,软软的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仿佛初见,月光下那个怔怔的少年,纯然而洁净。
“阿舞……”他低低念道,“你……你回来了?!”
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那些柔软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漆黑的犀利与激烈的情绪。
“你回来干什么?”他冷冷问道,“是同情我吗?还是……想要继续把我当你的娃娃一样保护起来,需要的时候就利用,不需要就毫不犹豫离开?!”
那双漆黑眼眸之中曾经是温软纯净,然而如今却只剩下戒备还有……深藏的隐隐期待。
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这地方已经不能继续呆了。通灵师协会的那些人……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里。”
谢时清眼底的那丝期待被深深的黑色吞没。他后退了一步,手腕上亮起暗紫色的光,一下子弹开了她的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他冷冷道,“荆舞阳——你看清楚,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柔弱的人类了!我现在也有了灵力,我现在也和你一样能够保护自己,能够战斗。我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你插手了!”
荆舞阳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手中空无一物,原来那个乖巧干净的孩子已经不在原地等她。他对着她亮出了爪子,抗拒着她的保护。
“你……”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根本不明白!通灵师的能力并不是你自己的能力,一旦被那些人找到,你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你的一切……谢时清,马上跟我走!”
“凭什么?”他讽刺地笑,“你以为我还会继续像个傻瓜一样,听你的所有话,像个玩具一样任你摆布吗?荆舞阳,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不是玩具。”她低吼出声,“我从来没把你当玩具!”
“那是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把你……”月光下,她的右手静静覆上左胸,“我把你当做,我心上的那个人。”
谢时清觉得他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
“你……在胡说什么?!”
“我把你当做我心上的那个人……唯一的那个人。”她的神情庄重肃穆,屋子里没有亮灯,然而月光足够明亮,刻画着她坚毅的侧脸轮廓,高洁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素来傲然的眼眸,只是此刻,那双眼眸里是雄鹰低下来的羽翼。
“你是我的小王子,我的水晶花园,我梦里的雪莲。我会不惜一切保护你,爱惜你,让你远离所有肮脏黑暗,哪怕从此我将永坠地狱。”她一字一顿,那只手覆在心上,似是在用生命发下誓言,“谢时清,你是我的巴别塔。”
巴别塔,通天之塔,即使被上天认为是罪恶的,也依然承载了人类所有梦想的塔。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塔……
“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我说给你听。你想要我的话,我就把我的心掏给你看。”她站立的挺拔身姿犹如翠竹,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也随你,只是,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现在,你要不要和我走?”

Chapter 25

他们说有种感情,像烈火,像焚风,燃烧席卷起来能让灵魂烧成轻忽的灰烬。可即便如此,也能让一个人如同飞蛾追逐火焰一样甘心玉石俱焚。
谢时清从来对这种说法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他的人生,如同早就编写好的精确程序,每一步都在朝着光辉的顶点前进。他终将走到众人歆羡的高处,绝顶,却也无比孤寂。
他二十年中只遇到了一个意外,然而仅此一个意外,就足以让他完全偏离原本的轨道。他看见了光,看见了从天而降的雨水和雨后的彩虹,看见了另外一个蓬勃斑斓的世界。
他开始相信,真的有一种疯狂,能让人甘心放弃荣华富贵,重权在握,心甘情愿跟随那人奔赴未知的前程。
哪怕,前路危机四伏,危城掩枯骨,黄沙葬流律。
谢时清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中。飘絮一样的白云从身边掠过,面前是陡峭如削的绝壁,奇松怪石嶙峋,瀑布的水花几乎扑面而来。脚下一片雾霭苍茫,他悬在看不见光和黑暗的迷蒙半空中,而唯一维系着他的,只有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身体如同矫健的雄鹰,两侧青色的蝠翼喷薄着形状不定的光晕,带着两人轻捷地上升到更高的空中。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看到了绝壁的顶端,身体猛的一轻,他的脚很快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荆舞阳小臂上的蝠翼迅速收了回去。她侧脸看着还在轻轻喘气的他,问道:“怕吗?”
“还好。”谢时清站起来,“这里是哪里?”
“天阙山,师父……把我抚养成人的地方。”
他讶异地环视四周。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铺了青石的平台,平台的边缘没有护栏,直面几千米高的绝仞。而平台的另一边,依稀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树荫掩映着瓦砾屋顶。
“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
“嗯。”她简短的应道,“这里不在通灵师协会的管辖范围内,他们一时不会追到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没有其他人吗?”谢时清眺望了一下远方,并没有发现人迹。
“师父死后,师兄弟们都散了。”她轻描淡写说道,“来吧,我们还要打扫一下。”
天阙山顶的小院子,几乎是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没有自来水,没有电和天然气,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开始的时候觉得新奇,可打水烧火做饭这一系列工作完成后,谢时清已经累得几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趴在床上,任荆舞阳在身后帮他按摩酸痛的腰背。侧头问道:“舞阳,你小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过的吗?”
“唔。”她低低应一声,“那个时候不太一样,师父和师兄都还在。不像现在这么冷清。”
“那,这么高的地方,你们每个人都会飞吗?”
她笑了:“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法。这次要带你上来,自然只能靠飞的。要知道,通灵师可不是只靠灵力就能横行的。我们的体术修炼也是很严格的。”
他好奇道:“那你……一般是怎么上来的?”
“跳上来啊,别看是绝壁,可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立足的。像猴子一样攀爬,像雄鹰一样滑翔,我最在行的就是这个了。从小到大,我都是师兄妹中间最快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很少见到她这么高兴的时候,这时的她,完全褪去了以往那层高傲冷漠的外壳,像个单纯的孩子,因为糖果而露出欢快的笑。
“我的身手很厉害的!师父说我是天生的通灵师,可却不允许我用灵力。不过就算这样,那些大我好多岁的师兄还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唯一一个有点意思的……大概就是张天彻吧。他总是板着一张臭脸,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揍他。好像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有点像个人,带点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有小师妹,她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还把我当成了男人,很是痴迷了一阵子呢……”
“你小的时候……好像很快乐。”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样子,谢时清低声说。
荆舞阳沉默了下来。那一刹那谢时清觉得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无人能触及的梦境中,低沉阴霾,偏偏无人能拯救。
“还好。”最后,她说道,“在师父去世,我成为通灵师以前,什么都很好。”
“睡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荆舞阳吹灭了床头的灯,“明天,我带你去山里看看。”
那几天,谢时清看到了和他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荆舞阳带他到了山里最深的地方。完全没有人的踪迹,这里是植物和动物的天下。虬结盘亘的不知多少年的老树,两只手掌大小的斑斓蝴蝶,他甚至还看到了掩映林中的一闪而过的猛虎。
一切都是新鲜的,他走在堆积了无数落叶和腐殖质的软绵绵的土地上,抬头是蓝得响亮清脆的透明天空,入眼是浓郁的翠绿,呼吸着最原始的新鲜空气,谢时清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而更加深了这种感觉的,是身边的那个人。
在这个环境中的荆舞阳,好像才真正褪去了一切外壳。她仿佛天生就该是呆在这个环境中的,强大而不锐利,骄傲而非高不可攀,自然地,融融地,让你觉得她和这天地浑然一体。
她跳跃着,奔跑着,大笑着,身形如同猎豹猛虎一样矫健,充满了自然和野性。这样的她,每一个面目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样矫健的她……自己真的能跟上她的步伐吗?
这样自由的她……真的肯为了自己而停留吗?
谢时清第一次对自己义无反顾地追逐产生了虚弱的怀疑。
他们在山里露宿了两晚。夜深人静时候,荆舞阳带着他看到了最美的星空,还有飞舞的流萤。到了第三天,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这是完全原始的环境。高入云天的古树,缠绕的藤蔓,完全不怕人的白猿。
这一天的荆舞阳似乎格外沉默。她带着他穿过面对面都看不见人影的浓密树丛,最后到了一棵粗壮的榕树边。
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纪了。只是已经是死了的,树干中空,只有树枝上缠绕的无数绿色藤蔓还给人一种它还活着的错觉。
荆舞阳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然后,她钻入了中空的树干中。片刻之后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
“谢时清,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她说。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里就是我的世界。我住在这棵树的树干里面,我能看见树上的精灵,我学会了和各种动物植物交谈。周围的一切都是简单直接的。没有人类,没有欺骗谎言,唯一的准则便是强者为尊。我在这里生存并成长着,一直到了八岁,被师父带回去,我才意识到我是个人类。”
她停顿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承认了自己是个人类,也在努力适应着这一切。可是,在我的心里,还是觉得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我的家,才是我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风,水,空气,植物,野蛮的斗争……这一切,是我最初的一切组成,也是我永远无法分离的部分。还有这个……证明我更早存在的一切都在这里。”
她慢慢打开了手中的小铁盒子,大概是时间太久,盒子已经基本上锈住了,打开的时候落下了铁红色的粉末。
盒子里,是一张照片,还有小小的金属牌之类的杂物。
谢时清轻轻拿起照片。业已泛黄的纸张上,是俊秀的年轻夫妇,还有在中间的懵懂婴儿。照片右下角有相机上的时间。还有照片背面的模糊不清的文字。
“我想,这大概是我的父母。他们死在这座山里,我却从未找到过他们的尸体。但是……在我心中,他们和这座山同在。”
谢时清捧着铁盒子的手有些颤抖。他抬头望着站在树干处的荆舞阳。她的面孔干净清秀,阳光下好像精灵一样即将透明消失。然而她沉下来的黑色瞳子,却是沉甸甸压在他心上。熨帖,安稳。
“谢时清,这就是我的一切。它和你的世界不同,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荣耀的前程,甚至,没有多少人会认可。可是……这就是我能给你的一切。”
“我的所有,都在这里了。如果你能接受,我会和你一同走下去。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先是轻微的,然后,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
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绿洲。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生的人,终于看见了光亮。
也好像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动的、付出的、追逐的。却恍然发现,那人已经把她所有的一切都捧在手上,如数交给了他。不是财富地位,不是讨人欢心的任何把戏。而是一颗纯粹而高傲的心。
我的一切,都在这里了。不是你的倾国财富,不是你的红袖添香,不是你的权倾天下。
它只是一颗,无法复制,独一无二的高傲的心。
谢时清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挡那突如其来的晕眩。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那么,是不是我若不弃,你定不会离开?

Chapter 26

他们在山上的平静日子没有过多久。不过几天之后,便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不,“不速之客”大概只是谢时清的个人看法。当来人以极为漂亮的动作翻上天阙山的绝壁时,荆舞阳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好久不见啊,小师妹。”那带着轻佻声调的语音,上扬的桃花潋滟的眼角,还有男人之中少见的长马尾,都只属于一个叫做月城风远或者张天彻的妖孽。
对了,还有那话音未落就劈过来的雪亮刀刃。
谢时清远远看着两个人如同野兽一样在那片宽敞的青石平台上搏斗着,似乎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搏杀之后再谈事情。这种古怪却又自然的关系让他莫名有些嫉妒。
两人最后的动作是荆舞阳的刀刃紧紧逼上了月城风远的咽喉。
“不愧是小师妹,果然还是这么强。”他荡漾地笑着,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刀锋毫不在乎。手里长刀轻轻荡开金属,他终于转头看向谢时清。
“那家伙,就打算这么一直赖在这里?”他用下巴指了指他。
荆舞阳皱了眉头:“只是暂住而已。通灵师协会那帮人还没找到这里之前,我会想办法锻炼他的。”
“好,好。协会那帮人大概还要一段日子,所以,你们大可以在这之前做一对神仙眷侣。”他懒洋洋说道,只是眯眼看向谢时清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不屑。
那种眼神让谢时清一阵不爽。身为男人,最不能触碰的那根骄傲的神经被狠狠拉紧,可却无可奈何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和她相比,他确实是弱小的。至少在现在看来,他是一直拖累着她的存在。
“一段日子么……也只有这么一段日子了。”荆舞阳喃喃道,“在那之前……谢时清,你必须要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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