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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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心拙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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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她如胞妹,她这一生都对你心心念念不忘!就凭这一点,你就该死!”闵崑将手中残碎的琥珀、桃花蓓蕾和写着“白珏”二字的布帛摊开给白珏看,一张脸半是愤怒半是怆然。
白珏自然认得简秋霜的字迹,他看着摊开在闵崑手中她的深藏多年的心思,一时感慨万千,只作叹息。
“白贲是你的爱徒吧?朕抓你,本来就是因为他跟桓逸的关系暧|昧,整个元启的人都知道这位战功赫赫的安宁王跟你的爱徒有断袖之情。如今,白贲帮着桓逸配出了克制瘴疠的解药,元启的大军已经奔我朝国都袭来。”闵崑攥紧了拳头,琥珀的碎渣割破了他的手掌,但他并不以为意,只是阴冷地问,“就是不知道,桓逸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钟爱白贲。如果朕拿你们夫妻二人的性命要挟桓逸,不知道他会不会妥协退兵?”
“白贲?”白珏夫妇对视一眼,不由得心惊。
“不过,这个白贲还真是命硬,朕之前联合元启前太子桓桁几次刺杀他,都未能得手。若是早日杀了他,桓逸也早就死了,也不会有人帮着元启配制出克制瘴疠的解药。说实话,如果可以,朕真想拿你们夫妻二人的性命去换白贲的性命!朕真想手刃了他。”
“哈哈哈哈哈……”谷幽兰忽然仰头长笑,口中喃喃念道,“果报!果报!”
“你不能杀她!”白珏喊道。
谷幽兰依旧是不停地笑,直笑得眼泪都淌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西闵皇帝:“当年听说你爱惨了秋霜,所以即使后来秋霜被你劫掳回宫,我们也放弃了营救。听说当年你专宠她一人,爱重有加,甚至还有传闻,说秋霜刺杀过你,你也未曾计较,可是真的?”
闵崑沉默了半晌,眼中沉寂如枯井,却还是承认:“是。”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秋霜一直爱慕的是我的夫君。不过,我相信,即便时至今日,你对秋霜仍不能忘怀。之前因为安宁王抓了我们夫妻来,也只是关押着,茶食尚且不缺。而今日,却因为手中那琥珀书帛,将我夫妻吊起来狠狠喂了顿酷刑。这怨憎竟远远大于国土相争之恨。”
闵崑默认,无言。
“秋霜当年是不是怀过你的孩子?”
“幽兰!”白珏听谷幽兰问出这句话,忙出声制止。
“是!你们知道朕的女儿在哪里……”闵崑听完这句话,急急相问。
“珏哥,总是要让他知道的,这之间的恩怨纠葛,你我如何理得清?或者,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手刃墨墨?”谷幽兰看着白珏,幽幽地说。
“墨墨?谁是墨墨?”闵崑有些激动。
“你让人把我放下来,我有东西给你看。”谷幽兰眼中一片了然清明。
狱卒将谷幽兰解了下来,谷幽兰瘫坐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只贴身秀囊,从秀囊中抽出一张布帛,递给西闵皇帝。
闵崑接过布帛,看着上面记载的生日时辰,双手颤抖,“这是,这是朕的女儿的生日时辰,不会错的……她在哪儿?”
“她被我们夫妻养大,既做女儿身,又做男儿身。女儿身的名字叫白简,乳名淡墨;男儿身的名字叫白贲,表字无咎,人称无咎公子。我们都叫她墨墨。”谷幽兰清淡地叙述,无视闵崑变了色的脸,“她长得很像秋霜,但是那双杏眼,却跟你一模一样。她聪明,调皮,善良,心胸开阔……唉,我们出来云游太久了,都不知道墨墨给自己找了元启最显赫的安宁王当夫婿……”谷幽兰偏头转向白珏,仿若寻常午后聊天一般,说着子女的婚事。
“女大不中留……”白珏也笑着回她。
诸番刑法下来,谷幽兰已经是失血过多。她本就有这样的毛病,肌肤划破出血,便血流不止,极不易凝血。这四十多年来,一直都是白珏小心翼翼的照料着,很少受伤流血;即便是有了伤口,白珏也会及时上药止血。而今日,诸番刑法尝边,她的衣裳都要被血浸透了。
谷幽兰看向白珏,温柔地说:“珏哥,我要先走了,我在黄泉路上等你。这一生,当真是无悔无憾。我不能生育,得你真心呵护不离不弃,又有墨墨承欢膝下这么多年,真的是心满意足。如果你能有幸见到墨墨,让她惜福,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让她能放手就放手吧。”
“幽兰……”白珏知谷幽兰将血尽而亡,也知回天乏力,只是轻声地应她,“你去吧,等着我。”
“等你……”谷幽兰笑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朕要见朕的女儿!拿你去传信!朕只有见到女儿,才会把你夫人的尸身还给你!来人!”闵崑盯着手中的布帛已经失神了好一阵子。他现在只想找回女儿,然后将她禁在宫中,再与元启的军队厮杀;或者以女儿为要挟,逼迫桓逸退兵。他对这个未曾谋面却思念了廿年的女儿是又爱又恨。爱她,因为她是他和秋霜的孩子;恨她,是因为她帮助敌国进攻母国。
“白珏,朕派人将你送至桓逸的中军营地,你记着朕的条件:只有让朕见到女儿一面,朕才会将尊夫人的尸身还与你。”
“我夫人的遗体,我并不那么看重。不过,事已至此,想必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墨墨的身世了,如此,也是天意,你毕竟是墨墨的生父,是否要见你一面,这个决定权,我交给墨墨。”白珏也知自己命不久矣,这天字号牢狱中的诸番刑法领教下来,他没当场死去,已是侥幸,拼命挨又能挨过几天?死去长已矣,身后事,便再也无心无力了。
“我被你深爱的女人深爱了一辈子,我被你思念多年的女儿承欢膝下近二十年……就是今日得尝诸番非人苦楚,亦是值得的。”白珏安静地躺在抬往桓逸中军的担架上,心中暗自想。嘴角浮出一抹笑,果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取与舍
“墨儿,你怎么说?”这一段理不清的恩怨纠葛讲完,桓逸心中不知叹息了几次。究竟是谁欠谁还?
“第一,我要找回师娘的遗体;第二,闵崑和简秋霜的恩怨情仇与我无关;第三,我要为师父和师娘报仇。”白贲听完这段往事,冷冷地说。
“你要手刃生父吗?不可,会遭天谴。”桓逸的语气中难掩担忧。
“拙然,难道你不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么?我如何能不为养育我多年的师父师娘报仇?!”白贲的眼中是怒绝的恨意,“他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就恣意乱杀吗?不,之于我,他只是仇人,而已。”
桓逸看着白贲森冷的神情,不由得想,简秋霜和白简,都是一样的不可屈、不可辱,一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决绝,宁死不改其志。不由得怜悯闵崑,缘何爱重情牵的母女,都是这样冷绝的视他为仇雠?
“我对他的仇,也只是他杀我师父师娘的仇。至于,上一代那些恩怨,灭了简家满门男丁、与我生母之间的爱恨,那些,于我而言,只是一段遥远的故事,恕我无法感同身受。又或者,因从小到大被师父师娘娇养着,未曾吃得一点儿苦楚,未被灌输一丝怨憎,所以,那些是是非非,我并不想卷入半分。”白贲淡淡地说,神色也是倦怠疲惫,又强调了一遍:“我要找回师娘的遗体。”
“如果,他不是你的生父,那么,早晚也是元启的阶下囚。”桓逸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贲。
“战事很顺遂?”闻言,白贲抬头看他。
“是。”桓逸给予肯定的回答,又沉默了半晌,思考良久,“但偏因为他是你的生父,我不能杀他。”
“为什么?”她怒问。
“墨儿……”桓逸一声叹息,伸手探过案几抚摸上她犹有恨意的脸颊,“就因为他是你的生父,我才要放他一条生路,为我们,以及我们未来的子孙积福。”
“当杀之人不杀,这不是善念,而是作恶!因为以后他还会害更多的人!”白贲霍然起身,怒目相斥。
他也意决,“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背负弑父的罪孽。”
“你妇人之仁!”白贲不屑。
“我妇人之仁也只为你!”桓逸被白贲气得头疼,却依旧隐忍着不发脾气,语气尽量温和,伸手按揉着突跳的额角,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只暴怒的小母虎送回宣州去。她对他,向来温顺明理,忽然间这样刚烈倔强,还真让他吃不消。
“你欲手刃闵崑,如何为之?只身入虎穴、与虎谋皮?或者笃信他会眷顾与你的血缘关系而不设防、轻易被你取了性命?交换回师娘的尸身?从前你诸番救我性命,与西闵对抗,难道他真的就半点不曾记恨吗?又或者,鲁莽冒失,舍弃了我,成为他的禁脔与筹码来制约于我?”桓逸轻柔和缓地一句句向白贲提问,用这些问题来安抚白贲心中沸腾的怒意和失控的理智。
“我怎会舍弃你、怎会害你……”前面诸多问题只换来白贲的沉默,最后一问却让白贲急躁地出声辩驳。
“我们携手并肩走到今日不易,筹谋布局良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只为了了却战事平定边疆,与你归隐宣州深居简出做一对神仙眷侣。我知你失怙恃之痛痛彻心扉,若我失你又焉能淡然处之?”桓逸站起身,走到帐墙上悬挂的沙场图前,沉默地凝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已太疲太累,不愿再生任何变故,你说我懦弱也好,霸道也好,自私也好,这一次不管怎样都不会放你任性而为,战事不会因为你的身世和一具尸体停止或改变,我不仅是你的男人,也是整个军营的统帅!墨儿,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桓逸的目光调转到白贲的脸上,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全力找寻你师娘的尸身,但不保证一定寻得回。”
“墨儿,你已见到师父最后一面,这军营也非你久留之地,我会派稳妥的人护送你回宣州,你就在宣州安心地等我回去吧。”桓逸做了决定,平静地向白贲陈述。
“我不,我要同你一起!”白贲霍然起身,窜到桓逸身前。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缠?”桓逸无奈地拧眉,叹息,心中却说,“这可由不得你。”伸出手刃砍向站在他身前毫无防备的白贲颈部,又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瘫软下来的身体。
白简从来没有这样恼怒过桓逸,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现在的她被软禁在宣州城内一个陌生的府邸,身边跟着四位武功极佳的女护卫,寸步不离的看管着她。而桓逸那只狐狸,生怕她使用毒药弄出些幺蛾子碍事,在军帐中劈晕她之后,从内到外重新给她换了女装,将她那些暗藏的毒药、毒针一扫而光,还给她喂服她自己调制的软筋散来防止她任性逃跑,就这样软绵绵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运送回宣州城。偏偏还是忌惮她的医术,怕她回到熟悉的府邸会轻车熟路的配制毒药制造逃跑的机会,又特意将她软禁在一所陌生的院落,院内异常干净,连点儿草药的影子都看不到,暗中更是护卫重重,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夫人,该用午膳了。”护卫云藻在她身边冷声提醒。
“唔,知道了。”从刚清醒时的愤怒、反抗、闹情绪到现在的随遇而安,白简转变得很不情愿。被软禁在这院落里已经半月,桓逸竟然一丝消息都不曾递来。
午膳安排得很精致,都是她喜欢的菜式,一看便知是桓逸用心吩咐的。白简从不质疑桓逸对她的情意与在意,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是太霸道了!就不肯再多跟她商量商量么?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子,那时候不是情绪失控么?
“桓逸,有能耐你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有的是苦头给你吃,哼!”白简拿筷子戳着鱼腹上的肉,喃喃低语。
“夫人想怎么给王爷苦头吃啊?”与姐姐云藻的冷淡不同,妹妹云鬟很是活泼,笑嘻嘻地问。
“哼!不告诉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白简冷哼一声,转过身,自顾自的用膳。
当又过了廿日、仍无桓逸的半点消息之后,白简之前的恼怒和忿忿都变成了担忧和不安,再也无法如之初那样,睥睨傲娇地对着云氏姐妹“哼”上一声。
“云鬟,好云鬟,你就告诉我一些王爷的消息吧,这都一个多月了,一丝讯息都不给我,也太过分了……”白简这几日心神愈发不宁,缠住云鬟不停地问。
“夫人……”云鬟被缠得无可奈何,抬起头来向站在一旁的姐姐云藻求救。云藻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细微的眼神传递和摇头阻止被白简敏锐地捕获,她满含希翼地看向云藻,可怜兮兮地开口,“云藻,你就告诉我吧……一点点桓逸的消息就好,我真的很担心他……”
云藻的神情看似如常的冰冷平静,低垂的眼眸中蕴含的不确定和波动却出卖她内心的焦虑。
白简对着云藻云鬟耍赖皮缠了半个时辰,却未曾得到一丝桓逸的消息,不由得懊恼愠怒,转身拿起案几上的瓷器就狠狠地摔了出去:“桓逸!你个混账!你个王八蛋!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对我……”焦虑不安混杂着恼怒伤心,白简不管不顾地就往地上坐,失声痛哭起来。
云藻灵巧地避开飞溅而来的瓷器碎片,云鬟则快速地拉起下滑的白简,避免她坐在碎瓷上。
“夫人……”云鬟年幼一些,跟在白简身边月余,见过她冷傲执拗地使性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理,只是茫然地叫了声“夫人”,然后抬头望向云藻。
云藻也迅速上前,守在门外的晨和暮也冲进房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云鬟扶着白简坐在榻上,无声地立于一旁,惶恐地看着白简一边失声痛哭,一边痛骂桓逸。
“哼!你们去告诉桓逸!他不是不让你们给我任何讯息么?那从今日起,我便开始绝食绝水,看你们能奈我何?你们继续给我灌软筋散啊?这招不是用得很娴熟吗?桓逸!本公子不跟你玩儿了!不奉陪了!”白简越哭越伤心,越想越气,伸出手指指着身前围立的四名护卫,恨恨发誓。
“夫人……其实……”云鬟喏喏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云鬟!”云藻厉声制止。
“哼!真是忠仆忠婢!口口声声唤我‘夫人’,我究竟是谁的夫人?我算是什么身份!你们真是忠心耿耿,将我圈于此处这许多时日,竟是半分外面的消息都不曾透露于我,就算不给我桓逸的消息,那战事呢?元启和西闵的战事如何了?你们联手这般欺瞒我、软禁我,实在是太过分了!”若说最开始醒来发现自己被桓逸劈晕护送回宣州,白简气恼他的霸道独断,那也只是气恼而已,心中却清楚地知道,他只是想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保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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