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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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娇(上)-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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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蹲坐到我跟前,依然笑望着我,“这些年你我名为主仆,实则你待我亲厚如姐妹。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谁对不起谁呢?”
婉儿说得轻松,我又如何能真的放得下呢?我苦笑道:“今日我出嫁你却仍独身苦守,我这个姐妹做得怕是天底下最不相称的了。”
婉儿摇了摇头,“是婉儿自己福薄,无缘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公主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跟薛公子好好地、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就当是我自私,想要让自己在你们身上看到一份希望吧。”
说到最后,婉儿难以再维持那个为了宽慰我而刻意洋溢出来的笑容,而我也难过得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劝她。再多的言语也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默然间,婉儿重新为我梳起发髻,为我整理好头冠。待我拜别了父皇母后,她又为我盖上了大红盖头,扶我上了花轿。她只能送我到这里,陪嫁的还是玉儿。
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声势浩大地到了万年县馆。县馆布置上的豪华奢侈自是不必细说。由于婚礼是在夜间举行,又适逢天干物燥的七月,为了照明所用的火把竟然将沿途的树木都烤得焦黑,差一点引起了火灾。而我所乘坐的婚车之宽大更是远远超出了县馆大门的宽度,几番不得进入之下,只得临时召人拆除了县馆的围墙。②
薛绍早已在那里等我。拜天地闹洞房又是好一番折腾。等薛绍送走各路宾客来到我身边为我揭开盖头时已敲过了二鼓。我本是因羞涩而低着头,只因未闻见他身上的酒气而好奇地抬起头来——
薛绍面容绯红醉态犹在,却已换上一身常服,我便知他定是怕那酒气熏到我才事先沐浴换了衣裳才进来房中。他如此细心待我,我心里感动不已。可见他双目脉脉含情,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我双颊一阵发烫,复又低下头去,看向了地面。出于紧张,我的双手不自觉地使劲绞着喜服衣摆,明知故问道:“绍哥哥没有被灌酒么?”
我能感受到薛绍的目光并未移开。因而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我仍是不敢抬头。即便这样的沉默只会叫我怦怦直跳的心跳动得更为厉害,我也不敢再妄动妄言。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绍将我拥入了怀中,百感交集地感叹道:“令月,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话中深意我懂,我的心头又是甜蜜又是酸楚。七哥与婉儿的被迫分开曾叫我害怕过,害怕母后对于我跟薛绍的成全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直到今日,直到此刻,真的来到了他身边,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切实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我才得以安下心来。这段时间,薛绍的担心定是不亚于我。这条路,我走得不容易,他走得也是辛苦。
我依偎着薛绍,点点头道:“是啊绍哥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像是怕我会突然消失掉一样,薛绍没有再说话地抱我更紧,我也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这样紧贴着,薛绍的心跳声在我耳畔回响,他呼出的气息扫过我额间,过往的一幕幕都在眼前回放。幼时的无忧玩闹,偶尔的打斗争吵,还有长成后的喜乐与烦扰。我们的结合不单单是自身的完满,更是承载着婉儿与七哥对长相厮守的希冀与寄托。我确信,无论今后会如何,我与薛绍都会倍加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注:①相传上官婉儿以梅花妆遮掩黥面之刑留下的伤疤。
②史书记载,太平公主的婚礼在长安附近的万年县举行。“门隘不能容翟车,有司毁垣以入,自兴安门设燎相属,道樾为枯。”
(第I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去也如何去

一转眼,我嫁给薛绍已有两个年头。与每一个嫁做人妇的寻常女子一样,我每日在家中静待夫君归来,为他持家打点日常。薛绍与兄长薛顗虽是分府而居,两地相隔得倒不是太远。薛顗沉醉武学军事,不似薛绍那般善解人意,更遑论会与妻子谈及诗词风雅,便是待在家中的时间都甚少。因而得空时,我便会与两位嫂嫂见面,与她们叙话,向她们讨教贤妻之道。漫漫长日百无聊赖,我这般的做法让两位嫂嫂很是欢喜。日子就这样过得平静充实而幸福惬意。
一年前,我与薛绍的第一个孩子薛崇胤①出生了,这份平静充实、幸福惬意中更是增添了不少的乐趣。胤儿本就生得胖嘟嘟的,在冬衣的包裹之下俨然成了一个绵绵软软的小肉球。我抱着他的时候,他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盯着我的脸看,我笑他就会咧嘴跟着笑;被我逗得开心时,他还会“咳咳咳咳”地笑出声音来。笑声中那般无邪的欢快想是每一个听到之人都会被感染吧。
记忆中没有哪一年的雪有今年这样多。算上今天的,已是今年第五场大雪了。整座长安城内惟余莽莽,煞是壮观,想必明年丰收的光景会大好。薛绍上朝还未归来,我命人在偏厅里生了暖炉,厨房里也煨着参汤,只为他一回来便可以暖暖身子。此时,我正陪着才满一岁的胤儿在暖炉旁的软榻上一边玩耍一边等着薛绍。
玉儿立在一旁,隔段时间就往暖炉中加些竹炭。她是母后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这两年来却也安分守己,待我甚是细心周到。胤儿出生后,我更是能觉到她真心实意地待他亲善如母。或许,在薛府的生活比起宫中的教人轻松不少,那些身不由己不必存在,尔虞我诈亦是无用武之地了。
“呼呼呼呼。”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胤儿忽然发出这些个声音,给了我好大的惊喜。我连忙抬头对着玉儿问道:“玉儿你听到了么,胤儿刚才说话了,说得好清楚,你听到没有?”
玉儿也很是激动地点了点头:“是,公主,奴婢听到了。”
得到旁人的证实,我更是喜不自胜,将胤儿抱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夸赞道:“胤儿好厉害,会说话了呢!”
胤儿就像是听懂了一般,立马笑逐颜开,惹得我与玉儿又是一阵欢欣。继而,我看了看门外,雪花仍旧被寒风惊得四下飞舞。我转头对玉儿吩咐道:“看时辰驸马快到家了,去把参汤端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玉儿施礼,依命而去。
我继续逗弄着胤儿。适才听到他讲话的那份欣喜还未褪去,我抱着他坐到我的双腿上面对着我,轻摇着他的双肩笑问道:“胤儿好乖,待会儿爹爹就回来咯,胤儿要不要开口喊一声呢?娘教你好不好?”尽管知道才一岁的孩子根本做不到,说完这话,我还是十分认真地教着胤儿喊起了“爹爹”二字。
“胤儿才一岁,要真能喊爹娘岂不是天才了?”薛绍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循声抬头望去,薛绍温柔的笑脸映入眼帘。我的笑意与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别样的绵柔:“薛郎。”
脱下沾满了飞雪的毛氅披风交给了近身的小厮辛安,薛绍走到了软榻边坐下。我使得胤儿正面对向了薛绍,打趣道:“胤儿,快告诉你爹,胤儿刚才真的说话了,可不就是天才么?”
看着我也像个孩子一模样,薛绍忍俊不禁。他伸手将胤儿抱了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道:“平庸倒是无妨,为父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将来衣食无忧就足够了。”
听出薛绍话中有话,我心头咯噔一下,刚想要开口问,玉儿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奴婢参见驸马爷。”
“起来吧。”
玉儿起身后,将参汤端到了软榻中间的案桌上,我将胤儿从薛绍怀中抱起交给了她,她就退了下去。辛安也想要告退,被我给叫住了。
“辛安,你陪着驸马爷风雪里来去辛苦你了。我吩咐了厨房给你准备了热参汤,待会儿玉儿会送去你房间。”
这两年我对待下人都是如此,辛安还是感动地近乎惶恐:“公主言重了,能跟在驸马爷身边是奴才的福气。奴才谢公主恩典!谢驸马爷恩典!”
“好了,下去歇着吧。”我笑着屏退了他。
“是,奴才告退。”
辛安掩门而出,偌大的偏厅里就只剩下我与薛绍二人。回过头来,只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中情绪纷繁。
“他们又争执起来了,是不是?”
我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的猜测,薛绍的点头不出我的所料。自从婉儿的事情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去认识我的母后。我终于明白也终于接受,她不仅仅是一个母亲,还是一朝皇后,更是一个有政治野心与能力的女子——
当初凭的只是她一句话,六哥②就被废黜,七哥则在第二天被封为了太子。我嫁给薛绍的第二个月,父皇的病况急转直下,卧床不起,即是传口谕让七哥监国,可明眼人一看便知真正掌握监国大权的人是母后。甚至为了免除后患,三月之后母后便又将六哥迁往了巴州。当初荣耀一身的东宫之主就在她的反掌之间成了落魄凄凉的流放之囚。
时至今日,父皇都于洛阳宫贞观殿养病,七哥空有太子之名而没有任何实权,军国大事有不决者,都得问过母后的意思,七哥所要做的不过是象征性地盖上玉玺。时日一长,母子间难免会有冲突。但每次的争执都会以七哥的妥协而告终。这不仅仅是因为母后大权在握,更是因为母后处理政事颇为得当,深得父皇的信任与满朝文武的拜服。作为一个半路被扶上太子之位的皇子,七哥在朝中既无人也无势,实在是难以与母后抗衡。
我明白薛绍的为难。他与七哥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自是会与他并肩而进。只是单凭他二人,仍然不会是母后的对手。说得直白些,只消母后一句话,不管是七哥还是薛绍,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每每七哥与母后发生了不愉快,薛绍都会变得心事重重,而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一同沉默。我这个公主怕是有史以来最无用的了——从前帮不了婉儿,如今更是无法替七哥与夫君分忧。
“薛郎,我们走吧。我不做这个公主,你也不必做这个驸马爷了。我们带着胤儿离开这里,寻一个清静之处过日子,好不好?”我依偎进薛绍的怀中,说出了长久以来的心愿。
薛绍轻抚着我的发,叹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能去哪儿呢?哪里……又是清静之处呢?”
我无言以对。薛绍说的没错,没有母后的首肯,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七哥与薛绍交好,母后是绝对不会放心让薛绍离开长安的。即便有我再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到底是抵不过她心中的那番疑虑。这也正是我从不曾跟她提起这些话的原因所在。
外头的寒风依旧声嘶力竭地呼啸着,暖炉使得薛绍的怀抱添了几分暖意。我被他揽在怀中,二人再无对话。也罢,命定这一世生作皇家之人,逃,怕是逃不开。能与薛绍平安度过此生,亲人之间可以不再互相伤害,父皇的身子可以早日好起来,我李令月于愿足矣。
注:①薛绍与太平公主的长子,生卒年不详。
②武则天第二子、李治第六子李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情深路何处(一)

翌日丑时,宣我与薛绍连夜进宫的懿旨从天而降。惊闻父皇病情加重,我们顾不上细致打点,将胤儿交付于乳母后便带着玉儿与辛安匆匆赶去宫中。我最先见到的是七哥与八哥。出嫁之后我便很少进宫了。一来薛府的大小事务都需我打理,二来我也有意逃避着什么,能不踏进这深宫高墙便也不涉足了。我进宫的次数少,七哥虽有名无权但总比不上做王爷时清闲,八哥更是足不出“醉竹园”,这突如其来的相见竟教我有些无所适从。
从当年意气风发的英王爷到如今万人之上的监国太子,七哥不见挥斥方遒的气势,反而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宫中耳目众多,我很是心疼却不能表露分毫。八哥倒是没怎么变,给人的感觉还是如从前那般自在温和,这让我还有可欣慰之处。
虽是兄妹,该有的礼数必须周全。我与薛绍各自依礼对着七哥道:“参见太子殿下。”
“令月,如何对七哥这般生疏了?”七哥的笑意僵在唇边,原本走向我的脚步也没有迈出。我知道,他是生气了。
“今时不同往日,令月怎可叫七哥为难?”不想七哥伤心,我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却并未起身。
七哥又是一愣,继而赶忙上前扶起了我,我看见他颇为自责的神情还有双眸中隐隐在闪的泪光,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相劝慰。好在八哥及时上前解了围:“不管身份如何转变,我们仍旧是兄妹手足。七哥没变,我没变,令月自是也一如既往。”
八哥总是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即让我与七哥的沉重得以缓解。我们三人相视一笑,这两年未见的岁月便是在这一笑中仿若从未流逝。
“天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细高亮的通报声让我们都收敛了各自的心事,纷纷跪地拜迎母后。眼下父皇的病情为重,母后并未与我们多言便在婉儿与韦素莲的搀扶下进到了轿中,我们亦随之入轿出发赶往洛阳。
整整五日的披星戴月后,我们见到了父皇。前不久母后还说父皇的病情大有好转,以至于我实在不敢相信,床上那个形容枯槁、几乎没有生气的男子便是往日那言笑晏晏慈善可亲的父皇。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去面对接受,在满殿的啼哭声中我听到他在唤我,看到他瘦骨嶙峋的手缓缓伸向我。我跪爬着去到他身边,握住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病中苍白的面庞,口中只重复地喊着“父皇”二字,其余的话再难以为继。
父皇很努力地对我微笑,张开嘴在说些什么,声音微弱得让我只有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能勉强听清他所说的内容:“令月,嫁给薛绍……幸福吗?”
早在成亲前一日八哥就已告诉了我,两年前那场家宴是父皇为了成全我与薛绍而特地安排的。如今,他已处在弥留之际还一心牵挂着我是否幸福,我愈加难以自已,用力地点着头,在他耳边说道:“是,儿臣很幸福。多谢父皇!”
父皇无气力说更多的话,慈爱一笑后目光便越过了我。母后上前,我起身退后。没有人知道父皇与母后的诀别说了些什么,母后眼眶红肿,哽咽难言,只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突然,她整个人都向后瘫倒,幸得婉儿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御医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哭中宣布了父皇驾崩的噩耗——
那个强打精神大摆筵席只为成全我的幸福的男子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看我,不能再对我微笑了。我早已气力不支地倒在了薛绍的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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