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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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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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那个家伙。电话里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下一个就是你。‘我知道这是在威胁我,因为我在现场见到过他。太麻烦了!“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名片还不是走到哪发到哪。这太简单了。”
“你没听到什么别的?”
“没有。因为他打的是我的手机,就怕他在不同的地方打呀。我觉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被监视着。我想远走他乡。香取,你多保重。”
“稍等一下,我有事请你帮忙。”
雅子急忙叫住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十文字。
“什么事?”
“现在,邦子的高尔夫敞篷车停在工厂停车场里。”
“哦?”雅子从他吃惊的语气中,能够感觉到十文字恐慌的心情,“为什么?”
“不清楚。肯定不是邦子开来的,我想只能是佐竹。”雅子压低了声音。
“香取,这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赶紧逃走为好。”
“这我知道。我想如果你能去停车场为我看一下,到底是谁把那车开来的,就帮了我大忙了。”
“我想一定是那家伙。”
“能帮我看一下他住在哪里吗?”
“对不起,你还是饶了我吧。”
已经一心想逃的十文字,只考虑自己的安危。为了使十文字平静下来,雅子暂且让他六点过后在德尼姿的昼夜营业店等着自己。
因打电话耽搁了上班时间。雅子急忙刷了自己的出勤卡,向一层的车间跑去。
已经有近百人为了赶午夜十二点开始的工作,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队。雅子站到了队伍的最后边。曾几何时,与良惠、弥生、邦子她们为了抢到一个轻松的活,拼命往前挤而经常与其他小组发生争执。这些似乎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门打开了,职员们鱼贯而入,然后站到入口处的洗手池旁。终于轮到了雅子,她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几天来,像挥之不去的丝线一样令人烦恼的某种妄想,缠住了雅子的心。
白里泛黄的脂肪,曾经粘糊糊地沾在两只手掌上,而且浸到指甲里,然后滑到手指间。如今两手无论怎么搓,怎么打肥皂,那些脂肪还是无法从心理上被水冲掉。
雅子狂躁地打着肥皂,用刷子刷手,直到把手掌搓得泛红。
“你把手弄破了可就不能工作了。”
不知什么时候,卫生监督员驹田站在背后,对雅子提醒道。按规定,只要手上有一点伤就不能去动食品。雅子的手和手腕已经通红了。
“是这么规定的呀。”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对不起。”
雅子把手浸到消毒液里,然后用消毒纱布擦干。在系塑料围裙时,她又想起沾满了邦子黑红色血污而难以洗掉的放在自家的围裙。为了把这种妄想从脑子里拂去,雅子使劲地摇着头。
“雅子。”
和雄推着盛满白米饭的车子来到雅子身边。
“没问题吧?”
“嗯。”
雅子装作要选哪条生产线的样子,回应着和雄。
“那个,已经放到橱柜里了。”
“谢谢。”
和雄注意着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便悄悄地对雅子说:“雅子,你今天显得很紧张啊!”
这话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雅子抬眼看着和雄的侧脸,今晚和雄大方而稳重,有一种小狗已经长大、变得成熟的感觉。雅子今晚才从心底里感到了和雄的稳重和对他的躯体产生了欲望。
车间主任中山眼尖地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便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上线!”
雅子向一条速度较慢的生产线走去。工厂里的劳动,某些地方就如同劳改所,禁止私自说话,禁止站着说话,连生理性的欲求都禁止。员工们必须默默地完成自己的定额。
“打起精神来!”
和雄的鼓励,就如同在雅子背上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膜。可是弥生和良惠都不来上班了,十文字也逃了,邦子又死了。雅子只有一个人跟佐竹斗,这难道也是佐竹的阴谋不成?雅子发觉佐竹只追逐自己一个人,她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早晨五点半,从劳动中解放出来的雅子迅速换好衣服,走出了工厂。天还没亮。冬天让上夜班的人感到最辛苦的就是一直活动在黑暗中。上班,下班,披星戴月。
雅子沿着黑暗的道路,一路小跑地来到停车场。邦子的高尔夫车已经不见了,是谁、什么时候开走的呢?雅子站在黑暗的停车场里惊呆了。佐竹也可能正站在自己的花冠车前,用手扶着车窗向车内望着,得意地笑着吧。想到这儿,一股怒火涌上雅子的心头,不能让他小看我,我不能像邦子那样被他杀掉。
像吃了中药丸似的,雅子好不容易把恐怖囫囵吞了下去。无论如何不能卡在喉咙里,雅子把邦子的死和佐竹的存在等等现实一起吞到了肚子里。然后,雅子打开车门,钻到寒冷的汽车里启动了发动机。东方的天空终于泛白了。
雅子的脸因睡眠不足而显得疲惫不堪。她看着杯子底下喝剩的咖啡渣。
她已经无事可做。香烟吸够了,咖啡喝足了。雅子在德尼姿等着十文字。七点过后,来吃早餐的上班族多了起来,店里显得有些混乱。屋内弥漫着火腿蛋和烤饼的气味,虽然有些忙乱,但充满了清晨的生机。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个多小时了,十文字还没到。
十文字可能已经逃走了,正这样想着,“对不起,来晚了。”雅子的耳旁响起了道歉声。
十文字出现了。他穿着米黄色的仿鹿皮茄克衫,内套黑色毛衣。被烟熏污的茄克似乎能代表十文字的精神状态。
“让人好担心呀。”
“因为一晚上都没睡着,只是到早上才睡着,睡过去了。”
雅子抬头看着十文字和自己一样憔悴的脸,问道:“你没去停车场吧?”
“对不起。太可怕了,没敢去。”
十文字老实地道着歉,然后从茄克衫口袋里拿出烟,叼到嘴上,显出一脸的不安。
“我也很害怕呀。”
雅子嘟囔着,可十文字好像没听见。两人都不说话,透过那大大的玻璃窗向外望着。周围那孤零零的细细的白桦树,被朝阳照着闪闪发光。
“对不起,没能给你帮上忙。”
十文字重复着这句已经说了几遍的道歉话,眉头皱着。他那曾经像偶像一样的年轻的脸,突然变得充满苦涩和丑陋。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我可不想被他杀了。这个畜生!”
十文字嘟囔着,视手机为怪物似的,“咚”的一声把它扔到桌子上。
“只要这电话一响,我就知道是那家伙打来的,太可怕了。一想到他认识我就非常不舒服。”
“因为你认识他,所以他才给你打电话。他在威胁你。”
“可能是吧。”
“你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吗?”
雅子自言自语。她想若是把十文字看到的或者是邦子死前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脸也烙到自己的视网膜上就好了。
“长得什么模样?”十文字像是在确认不存在的东西,向周围看了一下。店里满是读着早报的上班族,“这,一下子很难说。”
雅子想说让他到工厂里指认一下。但十文字好像最怕这句话似的,把脸扭向一边。
“好歹把东西处理掉了。”
十文字身心疲惫地把身体深深地埋在人造革的沙发里。女招待把一张菜单放到桌子上,他也没有立刻去看。
“那个胖子确实太重了。”十文字好像是又在回味那重量似的,松弛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上次的那老头儿就轻多了,这次大概有两个老头儿重。”
邦子的尸体用了十三个包装箱。要首先赶到接收地,再把它们全部取出来装到车上,然后扔掉,这活大概确实很累人。雅子皱了一下眉,算是回答。然后,漫不经心地望着餐馆的停车场。那眼神像是在看那辆绿色的高尔夫车是不是停在那里。
“香取,你不想逃走?”
十文字看着雅子。
“嗯,是啊。”
“辞掉那份工作算了。”十文字目光呆滞,“香取,你已经有七八百万了吧?
可以了。说出来不好意思,那些钱,能顶你打工五年挣的吧?”
雅子喝着水,不说话。她知道,无论自己逃到哪里,佐竹总会找到她的。
“我今天就逃走。”
十文字向前来订餐的女招待要了一份汉堡包。
“你打算去哪里?”
“可能的话,我想到曾我那里避一避。他也是一个比较刻薄的人。”十文字说出了一个雅子不知道的人名,“有像涩谷啦,那种女人多的地方就行。一年过后,这场风波总能平息吧。况且,我又没牵涉到山本的案子里去。”
十文字终于说了实话。雅子感到了十文字那种乐天派的幼稚。雅子已经认识到事情完全没了退路。她也不想再后退了。
“那,我先走了。”
雅子交了钱,用手指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这个怎么办?”
“已经没有用了,还要改号。”
“那,送给我怎么样?”
“可以。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啊。”
“我知道。我只是想听听那家伙的声音。”
“那,你就拿去吧。”
十文字把手机递给了雅子。雅子把它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再见。”
“香取,你要多加小心啊!”
“谢谢。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们若是都没事的话,什么时候再干点‘生意’。”
十文字把装有水的杯子举起来,做了个干杯的动作。但脸上立刻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良树喝剩的咖啡在杯子上留下一圈茶色印迹。雅子把杯子扔进水池里,杯子在水中沉了下去。自己在这个家里能生活到什么时候呢?雅子关掉了水龙头。似乎马上就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出口了,可却要被一个叫佐竹的男人魔鬼般地拖进地狱。
刮台风的那个早晨,雅子曾问良惠想不想干那份“生意”,良惠曾经说:
“只要与你在一起,下地狱我也去。”难道前面等着自己的真的是地狱?雅子靠在沙发上,与其说是疲劳,倒不如说让雅子感到了一种徒劳。
突然,十文字的手机响了起来。雅子犹豫不决地望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
对方一言不发。雅子静静地听着。终于,对方开口了。
“下一个就是你。”
雅子低声回应道:“……喂,喂。”
对方像是吃了一惊,沉默了。
“佐竹。”雅子直截了当地叫了一声。
“是香取雅子吧。”
佐竹压低声音回答,声音充满喜悦。
“是的。”
“碎尸的感觉如何?”
“你为什么要追逼我们?”
“是追逼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让你这个傲慢的女人,尝尝被社会抛弃的滋味。”
“承蒙关照。”
佐竹笑了起来。
“下一个就是你。你告诉十文字,算他命大。”
雅子记得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在雅子急忙寻找着记忆的闸门时,电话挂断了。
  三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仍留在耳旁。就在附近,并且就在最近听到过这种声音。雅子慌忙站起身来,抓过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把挎包挎在肩上跑出了家门。汽车的发动机还没有凉下来。
自己已经好几次与佐竹会过面,雅子确信那就是他,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所以,雅子现在要在他还在睡觉的时候去确认一下。
叫佐藤的保安员,如果他就是佐竹,那一切就合乎逻辑了—他能见到邦子,还能在送她的途中交谈,而且又能监视自己。为此,保安员这份工作再合适不过了。雅子想起了几次在停车场里碰到佐藤时的情景:最初,他那手电筒的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长,那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脸;在路上正面对视时,佐藤眼里有明显的敌意;昨晚,用力抓着自己肩膀的感觉。所有这些都让雅子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不会搞错。但是,这种确信,似乎是只要雅子稍有动摇,就容易被恐怖所代替。那样的话,雅子就只有匍匐在对方的脚下或者是狼狈逃走。雅子的本意是杀死佐竹,然后安全地逃走。可是,自己恐怕干不了那种事。干不了,杀人的事干不了。但是,也决不能像邦子那样被他勒死。一种狂躁不安的情绪像要爆发似的,催促雅子用力踩下了油门,车差一点撞到前车的车尾上。
干保安员的佐藤就是佐竹。雅子又想起了佐藤那黯淡的眼神。几周前做过的恶梦又呈现在眼前。是那个被人从背后搂住脖子、使自己精神恍惚的梦。如果那就是预感的话,雅子心底的某处向一种情愿被佐竹杀死的奇怪感情。昨晚,在黑暗的道路上,两人擦肩而过时,两人之间产生的那一瞬即逝的磁场,说不定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感觉到了佐藤就是佐竹。
雅子的车在早晨拥挤的道路上缓慢地行进着。雅子的思绪在过去和未来中穿梭。是主动出击,还是束手就擒;是先杀了他,还是坐以待毙。“你这个傲慢的女人。”这是佐竹电话里说过的话。不能就这么完了!一种强烈的愤怒涌上雅子的心头。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在一对一地与佐竹对峙。
穿过熟悉的道路,雅子的车又开回到工厂。来上早班的员工的车几乎已经停满了停车场。现在是八点半,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一定还会有车开进来。雅子把车停在去废弃工厂的路边上,向警卫值班室走去。保安员已经换成了一位戴眼镜的老头儿。老头儿在狭窄的值班室里,像用舌头舔报纸似的正在埋头读着早报。
“早上好。”
雅子在老保安员的耳边打着招呼。老保安员没有说话,透过眼镜望着雅子那因睡眠不足而充血的眼睛和那失去血色的发青的脸。
“我是在这里上夜班的,能告诉我下午七点来上班的佐藤的住所吗?”雅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啊,是值夜班的佐藤啊。我的班是到下午六点,所以见不到他。你还是和公司打听一下吧。”
“他是人事科派来的?还是总务科?”
“不,我们不属于那个系统。给这儿打个电话吧。”
老保安员毫无防备地把做广告用的名片递了过来。上面写着“大和警备保安公司”几个字。雅子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了。”
“干嘛要打听佐藤的住所?”老保安员默默地笑着问道。
雅子认真地答道:“想跟他交朋友。”
老保安员“哦”了一声,端详起雅子来。雅子想自己脸上那种窘迫的表情,不会给老头留下好印象。可事实正相反,在老头儿看来,这种表情却成了恋爱的表现。
“好哇,年轻人真幸福。”
雅子对“年轻”二字哭笑不得。
“这个公司的人肯告诉我吗?”难子问道。
“你直说岂不更好。”说完老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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