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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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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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甄恪。甄恪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慢悠悠地收起文件夹,抬起头问骆垣:“最近在干什么呢?”“工作上有点忙,您知道,又是灾区重建,又是处理边界纠纷,忙了好大一阵子。”骆垣和颜悦色地说。
“真的很忙吗?不会是忙着跟老婆打架吧?”甄恪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直戳他的伤疤。
“哪里呀,拌了几句嘴,真的没什么。”骆垣欲盖弥彰,一下红了脸。“还说没有呢,你看看你的脸,像什么样子!”甄恪咄咄逼人。这是他的为官之道,先把对方的气势打掉,让你在他面前自觉地低下头来,使你在后边的谈话中,不能有半句假话,并顺着他的思路,让你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他看骆垣还算老实,放缓了语气说,“最近听到什么情况了没有?” '快抓在线书1。0。2'
“不知道书记问的是哪方面的情况?”
“哪方面的都行,就是想了解了解下面的情况。”甄恪不经意地说。于是骆垣便从局里的事情说起,说得尽管前言不搭后语,甄恪还是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嘴里嗯嗯嗯的,好像对下面的情况很感兴趣,这也是为官的一项功夫。骆垣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甄恪觉得听得差不多了,接过骆垣的话头问:“班子没什么问题吧?”
“这要看咋说呢?”
“说实话呗。”



说了半天,这才是甄恪真正想要的话题,他镇静地问:“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呢。”
“你信么?”“我们都希望由你来接这个班。因为你理论水平高,领导能力强,人缘又好。说句不恭的话,车轱辘上绑驴球,挨也挨上了,轮也轮上了。不是你,还能是谁?”骆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说,谁不知道你甄恪是何须人也,大家都说,在天龙市任职多年,捞下的钱都向省上进贡了,精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该到盈利的时候了。还在这里买什么关子呀!
甄恪笑笑,说:“但这事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呀,有人比我有资格呀。”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就是有所变化,也不是钟书记现在的这个位子。”
“至少也是市长的这个位子吧!”“这也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条件争这个位子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甄恪有点忧郁之色,骆垣就明白了八九分,于是他说:“你说吧,甄书记,我们这些人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想啊,在这节骨眼上,最怕的是什么?”
骆垣想了想,想起了自己在局里掀起的波澜,如果不是自己有个非法签名这当子事,徐树军就有可能败在他的手里了,想到这里,他笑嘻嘻地说:“是怕有人捣鬼,给你捣鼓出丑闻什么的!”“你再想想,哪些人最有实力争这个位子?”
骆垣歪着头想想说:“我明白了,甄书记,你就放心吧。”
“放心什么呀,我可什么话也没有说呀!”“知道,书记。”
就这样,双方心知肚明,要说的话点到为止。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骆垣心里像灌了蜜糖,根扎稳了,还怕枝叶不茂盛吗?扶上了甄恪,就是扶上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冒冒这个险呀!
骆垣在回局里的路上已经心中有数,他径直进了冯晓仁的办公室。冯晓仁在电脑上打牌,见了骆垣头也不抬,说了声“坐”,便继续他每天的功课。骆垣坐下来,说:“在忙呀?”冯晓仁“扑哧”笑了一声,抬起头说:“你也来取笑我呀。你不听社会上有‘四大闲人’的说法:老板的老婆领导的钱,人大政协调研员。我就是这‘四大闲人’之一,调研员,前边还带个助理。能有我忙的什么事呀?”
骆垣也笑笑说:“说的也是,连我都快成闲人了,哪有你干的事呀。你不听社会上也有一种说法,叫一把手政治。要想有事干,就得当一把手呀!”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相干。”“这话看怎么说呢,你又没有七老八十,希望还是有的。至少还能捞个实职干干,说不上哪天就当一把手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事在人为嘛,老兄!”
冯晓仁眨眨眼,欠了欠身,说:“看来你是有什么好事了吧,不妨说说,让我也分享分享。”
骆垣说:“好事天天有,单怕人老了。不瞒老兄说,这样的机会还是有的,看你干不干了。”“嘿,还真有呀。说,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你就吱声!”
“你大概听说了,钟书记要走了。”
“那是神仙们的事,与我们凡人有什么关系?”“你想想,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他这一走,市上的领导不就得变吗,市上的领导一变,各部门的班子多多少少也得变了,徐树军该也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还能把这个局长当老死不成?”
“嗯,有道理,你说怎么干吧?”
“钟书记走了,按常理,市长继任书记,市长的位子不就空下来了嘛。抬上个人当市长,他还能忘了为他牵马坠镫的,为他打过江山的?”冯晓仁想想说:“怎么抬呀?”
“你想呀,当领导的在这种节骨眼上最怕的是什么?这个你不明白呀?”骆垣把甄恪暗示给他的意思又给冯晓仁暗示了一遍,冯晓仁心领神会,一会儿,一个阴谋就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中形成了。
钟润生说走就走了,郝民宣调整为市委书记,上面的意图是在现任的几位副书记、副市长中推荐一名,作为代理市长,也就是未来的市长。正如骆垣所说的,在这节骨眼上,上面接到了大量的投诉举报信,举报的对象集中在最有资格竞争这个位子的另一位副书记身上。省上派调查组下来调查了一个星期。举报信没有举明具体的违纪违法事实,多是捕风捉影,还有大量的侮辱性言辞和人身攻击,在调整领导班子的时候抛出这种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举报者怀的是什么用心。调查组查无结果,班师而回。而此事在这座城市掀起了轩然大波,因被举报人是现任的副书记,此事有诬蔑他人之嫌。从举报信件看,举报人熟悉官场情况,有明显的个人企图,上面决定追查举报人的责任。



举报信是打印的,各部门的打字机和电脑成了侦查的主要对象,由公安人员挨个核对。
冯晓仁像热锅上的蚂蚁,社会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诬告信是某领导指示其亲信写的,这个“某领导”,大家心知肚明,因他在领导岗位上,谁也不便明言。侦查工作虽然没有明确划定范围,但主攻方向是明确的,就在某领导的人事圈子里进行。冯晓仁找到骆垣商量对策,骆垣说:“你先沉住气,我看做做样子也就是了,还能动真的不成。只要甄书记还在位,这就是颗烫手的山芋,谁不知道甄书记在上边有人呀!”
“万一真的追究起来怎么办呀?”冯晓仁心中不是滋味,用任之良的话说,自己也就是老猴子的角色了,还争什么猴王?没有打败老猴王,反叫人给套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几头子都划不来呀。他搓着头,对骆垣说,“到时候甄书记一推六二五,把我当成替罪羊,我可就惨了。”骆垣心里也犯嘀咕,他想起那天甄恪对他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的话来,他不认账,丢车保帅,你能把他怎么样?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紧张。
他听任之良说过土狼的故事,他说在大多数哺乳动物中,刚降生的婴儿都四处寻找母亲的奶头,而小土狼出生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其同胞的脖子。几个小时内,一只小土狼会咬死另一只小土狼。这就是土狼的生存哲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中间道路可以选择。他想起甄恪的那对眼睛,那对充满杀气的眼睛,顿觉不寒而栗,这可都是一群狼呀,不论是甄恪还是冯晓仁,在涉及到生存问题的时候,那可真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呀!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一眼冯晓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自己镇静了一下,对冯晓仁说:“我还是那句话,要沉住气,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万一要动真的,我们谁都一口咬定,来个死不承认,他也拿你没办法。”“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可我把丑话说到前面,到时候可不能把我卖了,让我一个人背这口黑锅呀!”冯晓仁心有余悸,眯着眼对骆垣说。
骆垣说:“不会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哪能让你一个人顶着。”
冯晓仁说:“但愿如此。你在上面路子广,你多操点心,走走路子,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骆垣说:“最近我们最好不要一块儿凑,免得节外生枝。”
“好吧,你可要多操点心呀!”冯晓仁说着,退出了骆垣的办公室。冯晓仁走后,骆垣想:举报信是你冯晓仁写的,你不背这口黑锅,叫谁背呢?连土狼一生下来就知道咬死对手,何况我骆垣呢!
举报信的来源很快有了头绪。甄恪像从天上掉下的一样,他打电话给骆垣,约他到一个叫“天外青山”的地方去见他。骆垣见不着甄恪正在发愁呢,接到甄恪的电话,他连车都没有要,打了个的,径直来到“天外青山”。这地方位于郊区城乡结合部,整个建筑群落很不起眼,大多为郊区农民建的二层小楼,出租给外来的经营者开酒楼、办旅馆、经营桑拿按摩什么的业务,是一些民工、打工仔和城市无业游民光顾的好地方。不想这么大个领导人也来此地,想必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他进了天外青山,里面装饰得古朴典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馨。一看就知,这样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光顾的。他才知道他这个经常光顾美食娱乐场所的花花公子,也有不曾涉足的地方。
他被服务小姐带到二楼叫做桃花厅的房间里,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姐给他倒杯茶,顿时一股浓浓的茶香味扑鼻而来。他随便问小姐:“其他客人呢?”小姐说:“我也不知道,我先把你侍候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她说着紧挨着骆垣坐下来。
骆垣是色情老手,他一看便知道,这位浓妆艳抹的小姐就是他今天的大餐,于是,用不着过多的前奏,很快就进入正题,和那小姐搂抱着推开套间的门,滚到那张小床上,哼哼叽叽地干将起来。
事儿办完后,小姐出去了。不一会儿甄恪进来了,甄恪在天龙市的战斗中战败了,但他在人生舞台上并没有战败,在官场上这么多年,他的根已经扎得很深了,不会轻易败下阵来。在上边某位权势人物的周旋下,他就要到另外一个市去当市长了。他惦记着天龙市举报信的风波,一旦被确定与他有染,那就难说了,煮熟的鸭子也有飞掉的时候呀!因此,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骆垣刚刚播撒过种子,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见了甄恪,赶忙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那位小姐进来,她给甄恪也倒了杯茶,便又退了出去。甄恪叫骆垣坐下来,坐稳当后,甄恪开门见山地问他:“那事真是你干的?”
“是冯晓仁干的。”骆垣回答得很干脆。
“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甄恪接着回了一句。骆垣想,你真老奸巨猾,要说,这事的始作俑者还是你,是你暗示我们这么干的,我们指望着你发达,来提携提携自己,不然,谁吃饱了撑的,去干那闲事呀!这会儿事发了,好像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到了这节骨眼上,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真是鬼到家了?想到这里,他试探着说:“甄书记,这不是根据你的……”
“根据我的什么?”甄恪接过骆垣的话头,一脸严肃地说,“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谁做的事谁负责。遇上不顺的事,一推了之,可不是你骆垣的风格。”他喝口茶,语气缓和了一下,拍了拍骆垣的手背,接着说,“这事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干事莽撞,谁也会理解这一点的。”




“处理还是要处理一下的。要不谁都可以往领导的头上扣屎盆子,还让领导们怎么工作呀!”甄恪又喝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最近两天,调查人员可能要找你们那个姓冯的谈话,你给他做做工作,交代一下,赖是赖不掉的,怎么做的就怎么说,千万不要乱咬人。”
“甄书记,你是知道的,那人有点无赖劲,犟起来十头牛拉不过来,不承诺点什么,恐怕很难说服他。”
“我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就没有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俗语吗?他不拉扯别人,别人还会忘了他不成?”“我明白了,甄书记。”
“明白就好,我想你也会让那姓冯的明白的。”
“我尽力而为吧。”“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保证要做到。如果他要乱咬,你想没想过后果呀?”
“我知道了。”
“好吧,这里就我俩,我们吃点什么呢?”“随书记的便。”
“好吧,这里的河豚很好吃,我们尝个鲜,敢不敢吃?”
“书记吃得,我有什么不敢吃的。”甄恪拍拍把掌,刚才那位小姐应声进来,甄恪给她递个眼色,说:“请进来吧!”那小姐点点头,又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男士,西装革履,一身名牌。一看就知是时下最时髦的那种人物。骆垣站起来,看了眼甄恪,又看了眼那人。甄恪也没有站,他介绍说:“这是李老板,”转身对李老板说,“这是骆局长,你们先认识认识。”
骆垣和李老板热情地握握手,互相问了好,李老板就将他俩从沙发上请到餐桌上。准备吃河豚。李老板坐在骆垣的旁边,随手掏出一个信封袋,从桌子底下递到骆垣的手里。骆垣接了,感觉里面鼓鼓囊囊的,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在底下把袋子推过去,李老板又推过来,最后李老板使劲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把那个袋子装起来。对于骆垣来说,这又是一道大菜。
一天之内,连上两道大菜,看来甄书记把这事确实放到心上,决心要让冯晓仁闭嘴的。无形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如果这事摆不平,甄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此他也就跟着甄恪身败名裂。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做好冯晓仁的工作,让他把这一阴谋永远埋藏在心中,直到带进坟墓。骆垣把甄恪的意思婉转地给冯晓仁说了,并把那个袋子的一半给了他。不料冯晓仁不买他的账。他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对骆垣大声地说:“这我干了个啥?那个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他甄恪马上就是市长了,你骆垣就要当这个局长了,我的事也就唾手可得了,因此,我也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谁曾想,事儿没成,把我推出去,叫我当这个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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