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约尔盯了他一眼，伸手招了招。几乎是一瞬间，从他指尖划过的地方凝聚出好几股水流，很快就变成了一大汪水潭，下部紧贴着地面却一点不散开，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容器装住了。这本来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但那水潭里头居然还冒出了晶莹的珊瑚和摇曳的海藻，一小群半透明的磷虾在里头飞快地一闪而过。
“……”三只本土动物一瞬间全被惊呆了。卧了个大槽！外挂太大！虽然之前已经有点概念了，但突然看到也太惊吓了！
“好像还缺点什么？”罗约尔只侧脸去问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看了看无风自动的水面，一脸熟视无睹。“鲱鱼，”他说，“小鱿鱼，鳟鱼，都加一点吧？”
随着他的话音，他提到的动物一样样地冒了出来，看起来海里的样子别无二致。然后罗约尔又抬了抬手，烂泥般的诺森就被他扔到了水潭的沙滩边上。“好好呆着，我们很快回来。”
诺森瞪大了眼睛看水面，不可置信地啄了一口。米斯特和克劳迪奥一左一右地降落在他身边，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他们很快发现，这的确是真的——从沙滩到磷虾都是。
“这也太……”克劳迪奥完全无语了。既然这样都是举手之劳，那之前肯定是故意让诺森吃苦头的吧？不过这么看起来，他居然更有兴趣了？
“被看见了要怎么办？”米斯特震惊过后，就提出了一个很客观的问题。
“你们进出小心点的话，就不会被发现。”罗约尔非常淡定。
“那就让诺森休息着吧，”克劳迪奥果断地说，“我也要一起去——正好可以看看我的远亲们。”
米斯特没说话，但他已经展开了翅膀。
“……”菲利克斯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罗约尔，感觉他一个人的行动再次变成四个人都是罗约尔的错（而且还各个理直气壮）。他一路上已经各种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为什么总还是一副“你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模样？难道罗约尔的意思是，他一定要看到自己这个预案结束后的下一环才能甘心吗？
不过他还不是感觉最虐的那个——还有可怜兮兮的阿德利企鹅。诺森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泪流成河。你们居然都这样！我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企鹅要造反了~~
☆、第23章 学好外语很重要
那一片聚居地位于近海的悬崖顶部。崖壁上有乱糟糟的石头、裂缝以及植物，方便鸟儿们筑巢。而如果再懒一点的，干脆在常年岩石风化而成的沙土上刨出一块凹地，再铺上小石子儿或者干枯的草枝，也就是个不错的窝了。
“好多、好多、好多鸟啊！”刚远远看见的时候，克劳迪奥就没忍住发出了感叹。除了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乌压压的景象和因为远而显得闷的聒噪声——有一批鸬鹚正准备起飞，一波一波地从崖边上滑翔下去。“这得有几十万只吧？”
米斯特深有同感地点头。虽然信天翁们有足够大的翅膀，也有环游全球的能力，但真这么做的实在少。因为他们的整体数量不够多，而且抚养后代相当不容易。而对他来说，从前两天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他从来没到达过的地方，所以看什么都有些新奇。
“鲁比贼鸥，左边悬崖上方；黑眉信天翁，在右边那个更长的海岬顶端。”罗约尔面无表情地报出了数据。
他这赶鸟的意图太明显，以至于克劳迪奥和米斯特都听出来了。虽然鉴于地域问题，他们肯定先找远亲叙旧，但也不用这么快这么绝吧？好像就怕他们多留下来一秒钟似的！
虽然心里各种吐槽，但是俩鸟对于新地点的好奇压倒了一切，约好时间地点以后，就迅速地各奔左右——没办法，这地方和南极的距离已经可以用三到四分之一的星球来衡量；所以远亲并不是夸张形容，而是真的远；估计除了模样能看出来像之外，其他一切都成问题。
看着他们离开，罗约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看到他做了什么动作，反正几分钟之后就对菲利克斯说：“开一下存储系统，我都收集好了。”
菲利克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也是问题之一，自从知道他是末日计划的修正案之后，这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结果反衬得他这个正主像是个吃干饭的。“我说你……”
他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罗约尔打断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菲利克斯继续翻白眼，不过是在心里。他一边接收数据，一边继续不死心地劝他：“你何必呢？既然你身体恢复了，早点回上帝之眼去不是更好吗？你也知道，这里是安全评价等级最高的那种地方，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事其实根本没必要。”
罗约尔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眼。“虽然我很感谢你，但在这件事上我坚持我的看法。”
想当初，他在上帝之眼附近找了多久？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顾天海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们都不知道，那说明里头肯定有内情，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泛泛的星际旅行而已。
而他现在看到了最后一点儿希望，就像是黎明出现前的第一丝曙光。要他放弃？那他之前为此做出的努力算什么？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算什么？
菲利克斯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无法说服。这家伙，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他一面嘀咕，一面又调开了制造者资料。上头记载的东西很有限，比罗约尔知道的东西还少，只有一个泛着深蓝冷芒的古汉字证实他的确出自此人之手。
他盯着那字看了半晌，然后退出来，看到了只解锁了一点的资料库。为了不被死缠烂打，他没告诉任何人这个问题——就连他现在有权限调出的资料已经被罗约尔鉴定成过多，再说还有上锁部分，那还能指望对方乖乖回去了吗？最坏就像现在这样，让罗约尔跟到预案结束后死心就好……
不过那时候真的能死心吗？菲利克斯不确定地想。但不管罗约尔怎么样，他的任务都是要完成的。
这么想着的他又把任务面调了出来。目标一下面的十二个地点已经有四个变成了彩色，昭示着已经完成；还剩八个空白，就是他们将来要去的目的地。因为罗约尔的介入，后两个的完成时间是前两个的一半还少。
好吧，能早点做完，也不是坏事，菲利克斯心想。然后他突然注意到，原本空白的任务二出现了点意外的变化——上面的银色小锁标志在隐隐发光。
菲利克斯惊呆了。如果说他一开始还看到了任务二的话，那他也早把它抛之脑后了。可现在，它怎么也一副要解锁的样子？还是罗约尔的错？
还没等他递出一个怀疑的眼神，就有说话声夹杂着翅膀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真令人难以想象！为什么他们会不懂？”
“果然是太久没出远门了。”
“现在这不是重点好吗？如果都是这样鸡同鸭讲的话，那我们就真是纯赶路了！”
“可你有解决办法吗？”
“……”
菲利克斯一抬眼，就看到刚刚离开的克劳迪奥和米斯特都折了回来，而且神态绝不能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你们怎么啦？”
罗约尔一直在他身边，闻言非常冷静地阐述：“好像遭遇了语言障碍。”
总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克劳迪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我们这远亲好像实在太远了一点，”他愤愤地说，又有点垂头丧气，“只能听懂最简单的几个字，总体根本不明白啊！”
“而且这里好像没有全球迁徙的那种海燕，”米斯特的反应比他淡定多了，虽然明显带着遗憾，“也就没信使给我们当翻译。”
说句实话，就算有也没用，因为到南极的海燕信使都是让雪海燕转达消息的，两层翻译缺一不可。他也算个语言大师了，但还没到精通世界各地语言类型的程度。而且他还算好的，克劳迪奥似乎还被本地的贼鸥和秃鹰一致鉴定为是来抢食的，毫不犹豫地就把他……赶了出来。
这个克劳迪奥也有所觉察，不由得相当悻悻然。“这简直不能忍受！”他抱怨，“难得我有好心情……我只是想问问这里的土特产是什么啊！”
这话一出，米斯特用翅膀挡住了脸，罗约尔表情抽动，而菲利克斯差点儿笑出来。但为了照顾克劳迪奥受伤的玻璃心，他好歹控制住了。“别生气了，我去帮你问问。”
“……吓？”克劳迪奥本已经打算放弃，听到这句话差点跳起来。“你听得懂？”
“现在不懂。”菲利克斯回答。“但马上就能学会了。”又不是什么高难度密码，语言这种东西，收集数据，分析规律，很快就能学好了。
克劳迪奥直瞪眼。特么的这不科学！为什么土著的老油条还要外星人给他们当翻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论学外语的正确动力#
☆、第24章 专业卖队友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能飞速学会任何一门语言，其他困难依旧很多。一个外地人询问本地人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这很正常；但如果这个外地人光高度就能一个顶四个本地人，腰围则能顶十个，那作为本地人，必须感觉到危险啊！
“真的假的？我们能有这样的亲戚？”
“从来没见过……他说他是从遥远而冰冻的南方来的？”
“那地方我们可去不了，会冷死的；这样的话，他到我们这里来为什么不会热死？”
“勉强算有点像吧，但和冠企鹅或者马可罗尼企鹅一比，他外貌真的好奇怪……”
“是呀！羽毛太亮了，喙太尖了，而且难道长这么大还没成年吗？”
“你们不觉得这体型能跳上悬崖也很值得研究？”
这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的，正是当地最典型的土著居民之一，跳岩企鹅。大概是生活在温带的缘故，他们的性子比阿德利企鹅还要暴躁——确切来说是凶悍和富有攻击性——不过现在暂时提现在多嘴多舌上面。
菲利克斯听着他们的议论，一脸无可奈何。其实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偏见，至少说中了几点——第一，真的帝企鹅的确怕热；第二，如果真是从山崖底下上来的话，磕磕碰碰，羽毛绝对不可能干净；第三，真的帝企鹅才不跳岩石。不过这些他都没说，而只是解释了相对不敏感的问题：“我们都不长冠毛。”
跳岩企鹅眼睛顶上长着两撮黄色的冠毛，是换毛时最后才长的，是成年的标志。这时听见菲利克斯这么解释，有个嘴快的没忍住问：“为什么？没有这个的话，岂不是看不出哪个对象年纪合适？”
“这不是重点吧？我还是更想知道，这种身材为什么没卡在半路？我可只是胖了一点点，就差点上不来了！”另一只跳岩企鹅说。
你的重点也没搞对啊，亲！
菲利克斯觉得他很难应付这么多的好奇心。他正思考着把话题拧回去的方法，就感到背后突然一重，一只软蓬蓬的大翅膀搭了上来。
“还没好吗？不就一件事而已？”克劳迪奥问。菲利克斯让他好好地待在远处，可他怎么忍得了？一看菲利克斯在跳岩企鹅群里多呆了会儿，他就没忍住飞过来了。其实他就是想知道，菲利克斯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一门外语？
“也就是磷虾和小鱼。”菲利克斯说，“没什么特别的。”虽然他没问出来，但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或者小企鹅？”克劳迪奥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
随着他这么一看，原来嘈杂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刚才还很好奇的跳岩企鹅们全部压低了身体。因为他们现在站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前头则是沙土，上面到处都是小石子和草叶搭成的窝。此时跳岩企鹅的繁殖期刚刚过去，小企鹅正都半大不小的样子，还需要特别照料。虽然克劳迪奥和他们本地的贼鸥长得有点区别，但也不能改变贼鸥都是吃企鹅的这种固有认知。顺带一提，克劳迪奥也比本地灰黑色的鲁比贼鸥大得多。
“天啊，这个也是南边来的？”
“几个我们加起来也不够他一个吃的吧？”
“也许吃不了这个帝企鹅……你看他们的姿势！难道这只帝企鹅其实也……”
听着企鹅群里的这些窃窃私语，菲利克斯一脸黑线。看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实在太大，这会儿就要被围殴了。“还不赶紧回去——你把他们吓着了。”还连带着我被鉴定成了坏蛋！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对这种没兴趣。”克劳迪奥抖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然后试图用另一只翅膀尖抠鼻孔。“他们也太小了，而且浑身是泥，脏兮兮的。”
“……”住在泥地上还能指望和住在冰面上一个水平吗？菲利克斯无语。现在感谢他们语言不通了。否则就照克劳迪奥这种欠扁的口气，肯定得打起来。
他们这边的谈话引起了跳岩企鹅们的注意。
“你们在说什么？”一只雄性警惕地问。
“别以为我们听不懂，就可以当着我们的面肆无忌惮！”另一只炸了毛。
随着他们的声音，有些跳岩企鹅已经站了起来，张开翅膀，压低脑袋，等圆眼睛，一副随时都能子弹般冲上前来的模样。
糟糕，真是火药桶，比阿德利企鹅还难搞！“你赶紧回去……”菲利克斯才说到一半，就感觉背后一轻。他一开始还以为克劳迪奥终于懂事了一回，但马上就知道他太天真了。
“喂喂，放开我！”雪白的贼鸥被人抓住了后颈毛，两脚朝天地举了起来。这姿势可不大好看，他两只翅膀都在不停地扑腾。
抓住他的人显然只能是罗约尔。“菲利克斯让你回去。”他陈述性地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下次别让我看到你站没个站相。”
次奥老子怎么没站相了？克劳迪奥差点爆粗口。他还在试图翻过来，但马上发现，制住他的并不是脑袋后面的手，而是周围无形的压力——然后他马上想到了之前那个凭空出现的水塘，意识到根本不可能在武力上与罗约尔势均力敌。但这样也太难看了，他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开始囔囔：“这是鸟权歧视！我屁屁都被人看光了！我的清白都没了！难道你对我负责吗？”
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