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栖匣之鹄-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林肇曈不着痕迹的将衣袖抽出,见沧旸只是静静喝茶,也不看他们,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只好问道,“你是舆山的村民?” 

女孩抽噎着点点头,“林哥哥不记得了?我的娘亲和爹爹因为不愿迁徙而被囚在狱中,那日我在宫门之外,吵着要见当今圣上,却被禁卫拦住治罪,是林哥哥答应要为村民请愿,想不到却连累了林哥哥。三殿下说,会有官员将村中之人妥善安置的,也不会为难娘亲和爹爹。” 

林肇曈记得这件事情,却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印象,心中想得是,原来她叫我来,只是会客而已,所以只点点头,未再说些什么,侍从将那个女孩送出府去,沧旸便离了正厅,向书房走去,林肇曈也默默一路跟随,沧旸不得不驻足问道,“跟着我做什么?” 

林肇曈低声答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想见到你。”




、为臣之道

若是平时,这样的他,自己恐怕早已心软得不忍再为难了吧?沧旸轻轻叹息,“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走”,林肇曈却快速迈进书房的门槛,挡在房门处。 

未再多言,沧旸整理出许多书籍交给林肇曈,见他疑惑着接过,翻看几页便蹙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沧旸将书置于一旁的桌上,对林肇曈道,“教你身为人臣之道,若想留在书房,就好好阅读这些书,一会我会问你读书的进展,不愿看就回去吧。” 

沧旸虽然这样说了,可是林肇曈并未依言而做,当日晚,沧旸整理好手中的案牍,便叫来一旁的林肇曈,“读了多少书?有何感想?” 

林肇曈别扭的转过头,也不看沧旸,“殿下何必管我?” 

其实沧旸早就注意到他只是闷坐桌案前,虽未离开,可书卷并不肯翻看一眼,这气性也算是不小,没有打算开导,只冷冷道“伸手。” 

林肇曈不明所以的伸出右手,未曾料到被沧旸轻轻拉过,翻了过来,握住了指尖,拾起桌上的绿檀木镇尺就打在了掌心之上,林肇曈一时大窘,虽然学武时多少有些笨拙,可论起读书他若说是过目不忘也并不过分,即便幼年在学堂之时,也从未因为学习之事被先生打过掌心,可是这些书中所言,在林肇曈看来,皆是些圆滑不正之道,他并不想看。 

尴尬之中,林肇曈连目光也不知该停在何处,一时盯着自己的掌心,一时又向那镇尺瞄去一眼,转而又看向沧旸,却不想正好对上她略有些责备的眼神,脸上瞬间染透了朱红,立即将头转向一边,盯着远处的窗纸,再不肯扭过头来。镇尺起起落落二十次,沧旸便放开了他的手,只留下一句“明日再来读书”,便离了书房,林肇曈微微握了握有些滚烫的手,掌心略肿起,有些酥麻的感觉。 

此后几日,林肇曈都是按时来到书房,坐在桌旁,并不翻看书卷,无声的抗议。 

终于有一天,林肇曈举着高高肿起的双手让沧旸挑一只打时,沧旸不由轻叹,取来了药膏,细细涂抹在他的掌心。 

林肇曈有些诧异,这几日,沧旸也不多言,每次问过自己是否读书后,就拉过手打上二十镇尺,两只手虽然轮流交替受过,但林肇曈事后也不做任何处理,于是那掌心的红肿也一日重似一日,他想知道,那面无表情,手执“凶器”的人,究竟会不会再次不舍……

两只手都涂好药,沧旸又叮嘱道,“今日回去先用冷水浸了毛巾敷一下,明日这个时候再热敷,应该就无碍了”。 

感觉得到林肇曈这几日对自己的试探,沧旸垂眸叹气,“手上暂时是打不得了,你自己选吧,想伏在桌案上,榻上,还是去搬一条长椅?” 

林肇曈愕然,原来不是不打了,只是不打在手上而已,并不懂沧旸为何忽而温柔忽而冷漠,林肇曈站在原地也不动,他不想趴下挨打,上次的杖伤疼得锥心刺骨,还令他心有余悸,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于是持着负隅顽抗的态度道,“不经之谈,毁誉之语,殿下何故一定要我读那些言论?” 

“原因你不会不懂,读不读是你的事,我只完成监督之职”,沧旸说道,“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秉性如此,又怎能因若干文字而改,知道你不怕疼,更不怕死,所以只劝你一句,在圣上面前收敛些。” 

沧旸说得轻松,却听得林肇曈心中一沉,他倒宁愿沧旸蛮不讲理的打上他几下,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听之任之……这样一来,更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林肇曈心中百般复杂,很疼,很难过,似乎是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似乎失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左脚刚刚迈出书房,却听到沧旸轻声道,“谁让你走的?” 

不解的回眸,看沧旸放下了手中的一份奏折上,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肇曈疑惑的摇头,沧旸叹息,他果然不知道,拉着他坐在桌旁,“你的生辰,是我太忙,竟然忘了……” 

生辰?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所以沧旸总是将遇见他的那一日作为他的生辰,每逢那日的清早,总会收到一件小小的礼物,不是那些玉器珍宝,而是一个泥人,一卷书,或者一株植物…九年来,都是如此,今年,那一天,早就过去了…… 

见林肇曈呆愣,沧旸道,“是林伯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今日才是你真正的生辰”,放下那些公务,看窗外已是黄昏,又道,“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你的原谅……”林肇曈定定的看着沧旸,眸中有些湿润,“书,我会读。” 

沧旸也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些村民,那些服役之人,让你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是吗?亲身经历过那样的困苦绝望,所以才希望能帮助他们?” 

“殿下…知道?” 

“所以我从未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你有你自己的见解主张,这很好,敢于犯言直谏,也是难得,但是,君王最为仁厚博爱,也最为冷酷无情,母亲的选择有自有她的道理,我不求你能理解,只希望你懂得保护自己”。 

见林肇曈默不作声,沧旸感叹,这算是答应了吧?无奈的摇头,又道,“自己的年龄,总该知道吧?” 

林肇曈莫名其妙的点头,沧旸道,“所以,该长大了,要不怎能心安理得的听着人家叫林哥哥呢?”林肇曈脸上微红,心中小小的释然,她是在意的吧?




、夏虫语冰

一轮明月高悬,银辉透过薄云洒落庭院,皓白好似落雪,清风拂过茂叶,声如落雨,丛中夏虫鸣唱,塘内蛙声错落,唯有那久立在婆娑树影中的挺拔男子,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宁静得与这喧闹的夜晚格格不入。 

隐隐有两人的笑闹声从寝宫那扇未掩的小窗传来,那是三殿下和她的夫君……就在一个时辰前,两人在花园中用晚膳时,侧夫因手上不便,无法执稳象箸,殿下竟然笑着拾起羹匙,亲自将食物送到他的口中,还说,就当做是他生辰的特别礼物。 

生辰?好陌生的两个字,被人疼惜的感觉,真好……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男子方察觉到,原来,站得久了,即便是夏日的夜晚,也会寒冷。 

“别乱动,再敷一会。” 
“殿下,没事了……” 
“手上都肿起两座小山了。” 
“那不也是你打的……” 
“我会无缘无故的打你?” 
“……” 
“杖伤全好了?” 
“……” 
“让我看看。” 
“别……” 
“小曈,再不听话,我就……” 

轻纱暖帐中,两人的轻声细语依稀可闻,并不是有意要偷听,而是男子的听力实在太好,原来殿下面对喜爱之人时会温柔至此…… 

十年前,从师父那里领命,在都城到棘州的路上保护殿下,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途中,甚是凶险,身上不知伤了多少处,许多次,他都以为逃不过那些利刃… 

后来,也许是因为伤得太重,师父要自己去马车里照顾殿下,他这才看到几天以来保护之人,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似乎是受了重伤,一直昏睡着,很是安静。手腕处,有着骇人的伤口,似是被钝器砍伤,将伤口清理包扎时,才发现她的脉象极乱,若只有这一处伤,决不至于如此。

将女孩受伤的手臂细细检查,并未有中毒的迹象,然而穴位处却微红,手指轻按,竟有一根银针留在体内,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位殿下本来是会武功的,却被人用银针刺入各个关键的穴位彻底废去。又检查了身体其他几处,果然如此,他不能如此造次自行将针取出,可若拖延至回到棘州华先生处,恐怕这个女孩此生就再不能动… 

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男子迅速检查了一遍,取出了几十根银针,这些,除了几根是用来废除她的武功,其他的恐怕只是为了折磨眼前之人……此后,女孩身体渐渐好转,然而,她第一次苏醒时,见到自己,竟是由衷的恐惧,不断喊着要自己走开,慌忙从马车中离开,里面的人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后来,为她取水时,才在溪边,看到自己的脸上,被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口,其中一道,已近狰狞,怪不得,会吓到她…… 

从那以后,男子便再没有出现在女孩眼前,只在暗中保护,回都城时,也是他同两外几名侍卫,暗中护送骑马离开队伍现行的四人;作为侍卫,便是为了他所保护之人存在着,就这样默默的观察着女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何时,心中竟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而且,越来越深。 

可是,纵是侍卫众多,她的眼中,只有那一人,而对那一人,她从未将他当做过侍卫。 

直到三年前,析木的离去,她才再次将所有侍卫都叫出挑选,那些人齐齐跪在她身前,她看了一下,只对自己道,“叫什么名字。” 

“长空。”不敢抬头,想伴随在她的身边,却怕她认出自己…… 

然而,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那一日,她轻轻抚过自己脸上的伤疤时,心中深深的恐惧,怕她厌恶,怕她再说一次走开……然而她未说什么便离去,自己紧随上前时,却又听她问道, “你是不是在去棘州的路上,照顾我的人?” 

即便不想承认,也只能点头。 

“抱歉”,她的一句话让自己大惊,连谢谢都不会说的殿下,竟然会说抱歉?忙跪答道,“属下,不敢当……” 

“当时看到你满面鲜血,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回忆,并不是因你而起,后来再未见到你,便以为这也是一个梦……你保护了我,我却这样伤了你…” 

“属下,心甘情愿。” 

她蹲下身,平视着自己,清澈的眸中没有任何情感…“如果你想要的是永远都得不到的,这样毫无回报的付出,值得么?” 

长空当时很是吃惊,她说的是什么?难道自己的感情,这些时日流露无遗?眼中的倾慕,她看得到?

没有回答,她沉默了许久,才又问,“告诉我,于你而言,得到一个身份,留在我的身边;与让你离开,哪个更残忍?。” 

长空知道她的意思,留在她的身边,却得不到她的感情,或者不能留在她的身边,哪一个都很残忍……“殿下,现在这样就好,真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长空便会放弃。” 

他不知那位侧君是怎样走到她的心中,让她甚至可以不去在意那样完美的主君,又何谈自己,只是一个侍卫而已……夏虫不可语于冰,她的世界,自己也许终究只能徘徊在边缘。 

寝宫中,那两人已经安静,也许,是睡了吧……




、怀璧其罪

夜晚,入睡前,沧旸勉强打起精神,侧着身,枕着手臂,抓紧时间对林肇曈进行思想教育,“小曈,以后即使陛下言行有误,也绝不可再当着众人指出,你可以提交奏章,甚至单独求见,将君王的错误公之于众,是对其不恭,亦是身为臣子的失职。” 

林肇曈趴在床上,满是困意,却还不忘辩驳,“可是,陛下若不看怎么办?” 

沧旸没有理睬他的问题,继续道,“为官之时,要懂得人心之险恶,即使没有城府,也不能让人一览无余。” 

“可是那些奸佞之臣……”林肇曈话才说了一半,臀上就受了一掌,便抿了唇扭过头不再说话。 

沧旸叹气,“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是,知道你个性倔强,不肯屈从,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宽恕,不要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太过耿直,还需懂得一个韧字,否则总是会做出些狭隘偏激的事情来。” 

听到林肇曈小小的哼了一声,沧旸笑着摇头,这些日子,真的是将他骄纵得过分。 

“昏君两字,无论如何,都不可再说。”看林肇曈仍是默不作声,沧旸便稍稍用力拍了他一下,“听到没有?” 

一声闷闷的“嗯”传来,沧旸轻轻捏了一下林肇曈的耳朵,“转过来。” 

男子听话的翻转过身,认真的问道,“殿下,最近,要发生什么事情?” 

沧旸有些意外,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林肇曈道,“这几天,殿下忙完自己的事,还要在睡前给我灌输这些…‘道理’,不答应就什么都不让做……而且,殿下这些天,对我很好…以前也很好,但是这几天,感觉就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脸上多了一分担忧。 

“没什么……”沧旸并未想到林肇曈竟会敏感的察觉到。

而对方却困意全无,“我对殿下而言,是负担吧……”林肇曈低垂着眸子,“有很多事情,殿下都不肯告诉我,很多事情,站在殿下的角度去思考,会和我想得完全不同,也许我知道也无济于事,但是很想帮殿下做些什么…” 

“小曈,答应我,今后在朝堂之上,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和我保持距离。”看着他绝对不能赞同的神情又补充道,“你若做得到,我便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 

这样的条件是很大的诱惑,林肇曈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然而沧旸偏要他发誓,还是以她的安危发誓,林肇曈本是不愿答应,可是沧旸并不轻易放弃,于是只能按她所言,承诺朝堂之上,互不相干,心中却想,若是知道了她的打算,她的顾虑,多少也会有些帮助吧,至少不要扰乱她的计划……自己难道只能做到如此?

沧旸见林肇曈表情很是低落,笑道,“小曈,你从来都不是负担,在我的心中,你是质朴坦率之人,会因小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