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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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匣之鹄-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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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不解,笑言“殿下问我有何办法立刻离开王宫。” 

车子尚未行远便停下,长空听到沧旸唤自己,于是下马上前几步待命,然而却只听到一句,“上来陪我”,长空怔了一下,让两位夫君乘坐另一辆马车,反而叫自己上去?随即也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果然,沧旸递给他那封书信,长空看后,眉头紧锁,然后沧旸又将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交给长空,长空便领命而去。 

当晚,沧旸于承昀王府书房内,会见了一位中年女子,“殿下有何事竟要私下商谈?” 
沧旸笑道,“请姑母帮助沧旸弹劾一人。” 

中年女子冷笑道,“殿下应知我并非您的姑母,况且,老臣向来秉公严明,不会帮助殿下排除异己。” 

沧旸摇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此人,御史大人想必一直都在找机会弹劾她,沧旸会提供线索与证据。” 

女子不解,“你这是在做什么?究竟是什么目的?” 

“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了结,御史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也同样想知道。”




、素衣之尘 (下)

御史大夫走后,沧旸独自站在窗前深思了好久,心中有些烦闷,缓步寝宫外,有些讶异的发现,林肇曈竟然等在这里,示意他一起进入内室,广寒也不知何时,携着其他侍从悄悄退了。 

“已是深夜了,为何还在这里?” 

“殿下今日神色不好,可是发生何事?”林肇曈有些心急的问到。 

沧旸并不回答,只道,“去睡吧。” 

林肇曈只好说道,“殿下若不相告,肇曈便不离去。” 

“那便留在这里”,沧旸笑道,摇曳的烛火映着林肇曈的面容,竟然有些绯红,每次见到这样的他,沧旸都想欺负一下,拉着林肇曈的手,将他径直引到床前,然后自顾自的坐在床上,笑望着他,林肇曈不知何意,蹲下替沧旸脱下脚上丝履,然后便同样望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却不想被沧旸拉着手臂,轻轻用力,便伏趴在床边,林肇曈并未反抗,但是,这样的姿势多少有些微妙,难道是…要挨打么?

却听到沧旸突然道,“夫君,褪衣。” 

林肇曈顿时脸上滚烫,脑中一片混沌,却又甚觉无辜,难道是因为他问了今天发生之事?急道,“肇曈若做错了什么,殿下打得重些便好,为何要…要……” 

沧旸莞尔,只是想让他陪自己睡在这里,他在想些什么,以为自己要打他?那便遂了他的意好了。 

也不说话,先脱下林肇曈外面所罩的丝袍,取下腰间的钩洛带,又解开束衣的大带,去了里衣,然后便是腰间的绦带,整个过程中,林肇曈都是僵直着,这时终于垂死挣扎一番,“殿下,为什么…如果是因为超过了就寝的时间,也没有…去衣受罚之理……” 

“如果不是呢?”沧旸问到,有些时候,林肇曈真的是木讷得惊人,要怎样说才好,只是要你留在这里?

林肇曈只好眼睁睁看着绦带也被解了开去,“如果是因为刚刚那个问题,肇曈一定要知道答案。” 

沧旸失笑,虽然当时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眼前的男子,身子更是宽厚坚实了些,挺直的背脊,结实的窄腰,臀上优美的弧线,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虽然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然而那份固执却是有增无减,面对他人之时还有一份冷静成熟,可是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傻傻的,有些直率又有些无理取闹。 

拉着他趴在床上,手掌落下,没有怎样用力,声音却很大。 

林肇曈着实郁闷,抓过床上的被子,就将头包住,轻轻吸着沧旸身上的香气,心中一阵躁动,一阵烦乱,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不如长空么?能告诉他的,为何不能告诉我?” 

沧旸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再问却问不出了,只好道,“不说话,可就打了?”随即长裤也一寸寸滑落,林肇曈心中竟然一阵紧张,口中有些干涩,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绝不会承认,那是一种期待。再没人说话,房间里便只回荡着那单一的拍击声。 

直到红晕在弧线上完全漾开,沧旸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姜予暄说过的话,便问到,“无缘无故的被打,讨厌么?” 

却未想到扬起的手臂突然被男子轻轻的握住,这才看到,他的脸红彤彤的,更甚于正被责打的部位,更未料到的是,一项木讷的男子,竟然将双唇贴在她的手背上,“殿下若是喜欢打,我便…不会讨厌,殿下可以找来板子,甚至是,曾经那根棘藤……只是,为何能告诉长空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比不上姜公子,也比不上他么?” 

棘藤?沧旸心中了然,那一次,是刺伤了他的心吧,竟然耿耿于怀至今,可是为什么他也同样以为自己喜欢,当初是谁捧着一块木板来找自己的,即便喜欢,也是被他潜移默化……看着男子脸上难得有了些委屈的神色,俯下身,轻道,“不及,他们,不及”,吻了他的脸颊,却不知,男子一直隐忍的感觉,再也抑制不住…… 

这一夜之后,二人终于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 

清晨,男子依旧睡得很沉,沧旸枕着他的臂,轻抚着他的脸颊,小曈,从三年前开始,我便从未将你当做什么侧夫,而是唯一的夫婿,见识过这世上太多的灰暗不堪,只有如此真挚坦诚的你,才会让我感到一丝希望温暖…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知要怎样才能告诉你,那是想封锁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记忆;今后,可能不会再那样平静,但是,哪怕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我对你的情意,不会改变,只是,如果我一直缄默,你又能撑到何时?




、百身何赎

又是几月过去,景帝渐渐怠于政事,针砭时政利弊的早朝,也由五日一次改到了十日一次。 

这一日,众臣子仍如往昔一般,悄然盯着手中空空的象牙笏板,等待退朝的一刻,忽闻一声音道,“臣,侍御史林肇曈有事启奏。” 

话音未落,有人就已经微微叹气,看来今日的朝食又要延后了,这林侍御史在朝堂上很少发言,然而只要开口,必是逆耳之忠言,且不争辩出个结果决不罢休。 

得到景帝的应允,林肇曈直言道,“舆山修建陵墓之事,还请陛下重新揣度。” 

言毕,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静,死生之事乃是帝王心中的大忌,故而必会大举修建陵墓以求百年后仍能享受如从前一般的生活,这样的议题,于林肇曈本职而言,似乎有些逾越了,又太过不知轻重。 

果然,景帝隐隐有些发怒,“此事无需再议。” 

察觉到君王的怒意,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而林肇曈却又道,“王朝之气魄并不在于宫室陵寝之宏伟,而在于国家之和平昌盛,圣上应心存天下,心存百姓。” 

景帝冷笑道,“你在教孤如何做一个君王?” 

不知林肇曈是听不出还是不在意君王言语中的怒气与威严,深深吸气道,“舆山之上三个村落的居民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圣上大兴土木,致其扶老携幼,流离失所;况且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又获劳役之灾,无异于敲骨吸髓;为一己私欲,令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做法,实乃昏……”

“母亲,正言似讦而情衷,有此诤臣,亦是千绥之幸。”说这句话的是沧旸,她虽从未贸然打断过他人讲话,但是,却实在怕林肇曈说出下一个字…… 

此后群臣也纷纷称颂景帝之虚怀若谷,善于纳谏,景帝面色缓和一些,却仍是问道,“那么,众爱卿认为,林侍御史所言是对还是错?你们是赞成还是反对?”

殿中再次只余一片寂静,景帝的目光扫过夙煜,见她微微蹙眉,而辰熠似乎对此并不关心,凌厉的目光终是停在沧旸身上,沧旸微微叹气,“修建皇家陵墓,予后人祭拜先祖之利,庇佑国家昌盛,社稷稳定,此举……无可厚非……” 

随后,丞相以及诸位重臣也表示赞成修建陵墓一事,景帝面色稍霁,宣布退朝,又将沧旸与林肇曈留下。待空旷的大殿,只余这三人时,景帝方大怒道“林肇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朝堂之上对孤不敬!” 

林肇曈低沉的声音答道,“臣不懂阿谀奉承,只是尽作为臣子的职责。” 

景帝似是怒极,不愿多言,直接叫人传杖,于是便有人抬着长凳大杖进了大殿,将林肇曈按在长凳上缚住手脚。 

沧旸忙道,“母亲……” 

景帝并不为之所动,狠狠的扔下一个“打”字,执行之人手中的大杖就已落下,景帝又对沧旸道,“那番话,孤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却不能轻易饶恕。旸儿,你向来进退有度,今天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称呼孤为母亲,就是为林肇曈求情,可听到了刚才他说你阿谀奉承?” 

沧旸一时无言,耳边尽是刑杖起落的闷响,扰乱了心绪,又听景帝道,“究竟是被你怎样纵容才会胆大无畏至斯?你给孤看着,这就是后果!” 

林肇曈的衣襟渐渐染上了血迹,景帝见沧旸的面色竟然有些苍白,一滴泪水竟然静静滑落,被她迅速擦掉,抬眸注视着自己,轻声道,“沧旸……知道了……” 

景帝长叹,本是想将这二人好好教训一番,也只得就此作罢,令执刑的宫人退下,对沧旸道,“记住,若是再教不好你的夫君,下次,孤就直接斩了他!” 

待所有人都退去,沧旸才静静走到林肇曈面前,见他连唇上都已无丝毫血色,汗水顺着面颊不断滴落,轻声问到,“疼吗?” 

林肇曈喘息了一会,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殿下…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么?殿下…知道劳役之苦么?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一句话的作用,旁人根本无法企及,究竟为何那样做?若是,为了我,林肇曈百身何赎……”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了伤处,林肇曈突然从长椅上跌落,沧旸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避开,“不劳殿下费心。” 

沧旸的手滞了一下,站起身,“当然不是为了你,我冉沧旸就是一个薄情寡义,曲意逢迎之人。”平静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说完便自己走出大殿,也不再去理会身后之人究竟伤得如何,又要怎样回到府中。




、向背之情

出了王宫,沧旸被久候的夙煜叫住,“三妹,林大人可无事?” 

见沧旸点点头,夙煜若有所思,又道,“我认为,林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母亲修建陵墓一事,实在不合时宜,然而百官并不敢言,不如等母亲不再动怒时,我们再试着劝阻?” 

沧旸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二姐,沧旸分得清家事与国事,林大人既然站在朝堂之上,就该为他的一言一行承担责任,今日之事,若只是为了他而为,沧旸就不配这个王女之名,我是真心赞成母亲所做。” 

夙煜闻言颇为不解,又惊又急道,“此话怎讲?战争三载,国库空虚,若修陵墓,必然再征劳役万人,实为劳民伤财之举,此时,更应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深深叹气,沧旸道,“二姐,这些,我又如何不知?那些奏章我是先阅读过才呈给母亲,修建陵墓,舆山三百六十四名居民将背井离乡,被强行驱逐;三年战事,多少城池化为焦土,边境家园被毁,不得不流亡他乡之人,又岂止十万,这些流民迁徙各地,连京畿附近城镇,都涌入数万人;国库空虚,粮食储备更是不足,若调用备荒赈恤之粮救济,以流民的数量,恐怕只能维持月余,今年又有多个郡县久旱不雨,若只是歉收,减税尚可应付,但如果演变为旱灾蝗灾,则又是一场浩劫……” 

夙煜这才醒悟,“所以,母亲这一次将会征用流民修建工事,实则是予其衣食住行,给其安身立命之所,稳定住他们的情绪,控制住人心之向背,防止人民长期积怨……” 

轻轻颔首,“那三百六十四人无辜,劳役中会丧生之人亦是无辜,但是母亲身为国君,她看到的是整个千绥,与他国战争不可避免,否则国之沦陷,民无所附,必要的牺牲也不能避免,因为要以此换得天下的稳定…我们看得到的,母亲也看得到,可是她若要为苍生牟福,心中亦要有承受天下人苦难的勇气,所以,这一次,我支持母亲的决定……” 

沉默了良久,夙煜才道,“我真是愧为姐姐,竟远不如你想得通透。” 

“二姐…只是宅心仁厚。” 

看着沧旸说话时,眼中虽有盈盈泪光,言语中却是从容平静,夙煜笑着摇头,自己不是宅心仁厚,也许,只是仁弱而已。

半月过去,林肇曈的伤势已经无碍,王府中的药物实为有效,然而,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在此期间,沧旸从未露过面,那一日,是侍卫长空将他从王宫中带回,之后的医治,无论他肯或不肯,始终由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为他治疗,两位侍从也是尽心服侍,而沧旸,甚至都未曾派人前来探望过。 

不知为何,林肇曈心中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明明沧旸就在身边,却仿佛越来越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两天之前,他突然很想见到沧旸,便去了书房,却被告知,殿下并不在府中;昨日晚,去了她的寝宫,却被长空拦住,只道殿下已经睡下,侧君大人请回… 

今日午时,再次前往书房,才终于见到了她,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问道,“有事?”便又继续手中所做之事。 

好陌生的语气,正如她对其他人一般,林肇曈一时语塞,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又有人来禀告,太傅告老还乡,沧旸令人将府中马车的车轮都包上了厚厚一层蒲苇,又装入许多金帛什物,便出府去了。 

林肇曈独自静立在长廊之中,她以前也是这么忙么?可是以前,无论多忙,她都会笑着,耐心的听自己把话说完……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肇曈的一位侍从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公子,可找到你了,殿下要你去府中正厅。” 

终于想见我了么?可是快步走到正厅,见除了沧旸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那女孩见到林肇曈,泪水就决堤而出,忙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林哥哥,都是我不好,三殿下说林哥哥触怒圣颜……”女孩哭得厉害,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 

林肇曈不着痕迹的将衣袖抽出,见沧旸只是静静喝茶,也不看他们,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只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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