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三千- 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刹那间地动山摇,连尘灰都似动荡不堪。
滚滚洪石流水般嫣然而下,神迹般没入高台之下敌方阵营。
冲天绝望嘶喊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洪流退却,尸横遍地。
所有人都震惊的失去了声音,不明白一刻前还绝境的地步,怎么转眼便不费飞灰之力就取得全胜。
半晌慢吞吞回望那人,朝堂历练风云多年的大臣顿时脸色卡白。
诈尸?见鬼?
死了的丞相又活了?
这一刻。
唯有韶华盯着那人还在流血的胳膊脸色惨白。
唯有莫青主面上笑意大盛神色兴奋。
唯有叶从眸光流转于地上的鲜血眼神变幻。
死寂里,莫三千微笑:“救驾来迟,臣,罪该万死。”
##
乾景三年,夏末。
七月初十,宜祭祀,忌嫁娶。
这一战,大莫一日灭尽犬戎班师回朝。
这一战,因变数太多而永载史册。
这一战,史称,“苍茫之变”!

苍茫之变

慢战数月,烈日当空,苍茫野万里燎原之上两军厮杀声震天而起。广阔平原上刀剑血影,震的大地似都晃动几分。
却不妨碍战场远处,层层遮挡的高台上,冉冉升起的华烟。
高台四面不靠,最上方,大莫当今帝后摇摇而立。
底下牢牢站着大莫一众当朝重臣宰辅,为首处空下一片,当中紫衣人独身而立,玉扇缓带轻摇指掌,笑意微微注视台上动静,眼底波光流动意味不明。神色从容仿似听不到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大臣们面色焦急眼带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那人依旧自顾自摇扇,只在余光扫向韶华时,笑意深了几分。
——莫家代家主,莫青主。
此时,地动声忽起。
所有人神情一肃。
浓云蔽日,太古威慑千年犹在,时光沉淀的威力摇摇而起,抨击在苍茫野上,似将战场都镀上一层华丽的红。
内侍恭敬奉上两尊白玉鲛珠盏,青铜淬炼的刀潋滟泻落如云,幽幽。
叶从单手执刀,腕脉三分处入肉而下,灿红顷刻勃勃而出。
百官同时跪地俯首:“吾皇万岁!”
鲜血顺八卦象蜿蜒而流,他将刀递给一旁:“韶华。”
韶华毫不犹豫挥刀,青铜色一闪,两股血液缓慢相遇,一同融入沉厚的土地里。
台下众臣俯首,唯有莫青主一直注视上方不动,血入八卦极象,古阵突然晃动,带起烟尘滚滚。
叶从笑意微启,然而唇角勾到一半,便跟那要起不起的杀阵一般,不动了。
半盏茶时间已过,古阵没有任何动静。
底下原本肃然的气氛开始不安,响起簌簌吸气声。
叶从神情一凛。——启阵出问题,不过帝后其一血脉有误这两种可能,不论哪种,此刻都是威胁。如若传出去,就是皇族血统不纯的大忌。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议论声已起,事关皇嗣血统,叫这些重臣想不震惊都难,远处战场敌方节节取胜的声音不时又炸起,就像一个个天雷轰,接二连三爆破在这边已然脆弱不堪的军心上。
叶从的眼底,渐渐泛起杀意。
是什么出了问题?韶华身世乃莫家家谱所载;九渊神脉催发之法是太祖遗诏所告知。难道是催发的不彻底?
眼下群臣起疑,如今解释已来不及。叶从缓缓侧首,入目处韶华愕然的神情昭然面上。
——莫家换子失误,九渊神脉遗迹失踪。
很好很合理的解释。
他转身,沉声道:“诸卿家,朕——”
嗖——
破空声疾驰而至,风声忽紧。
语声戛然而止。
便有一骑悍然而来,马上之人一身素服白练般瞬至台上,速度之快闪的众人眼前一花。
玉扇一把挥开利箭,反向直入犬戎偷袭士兵胸膛。
不理会下面一众人紧张兮兮的狂吼“护驾护驾!”,叶从眸光微闪,墨色渡越光眩如虹。
下一瞬便见青光一闪,一汪鲜血自苍白肌肤下蓦然而出,一滴滴交汇在先前染红的地上。
刹那间地动山摇,连尘灰都似动荡不堪。
滚滚洪石流水般嫣然而下,神迹般没入高台之下敌方阵营。
冲天绝望嘶喊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洪流退却,尸横遍地。
所有人都震惊的失去了声音,不明白一刻前还绝境的地步,怎么转眼便不费飞灰之力就取得全胜。
半晌慢吞吞回望那人,朝堂历练风云多年的大臣顿时脸色卡白。
诈尸?见鬼?
死了的丞相又活了?
这一刻。
唯有韶华盯着那人还在流血的胳膊脸色惨白。
唯有莫青主面上笑意大盛神色兴奋。
唯有叶从眸光流转于地上的鲜血眼神变幻。
死寂里,莫三千微笑:“救驾来迟,臣,罪该万死。”
##
乾景三年,夏末。
七月初十,宜祭祀,忌嫁娶。
这一战,大莫一日灭尽犬戎班师回朝。
这一战,因变数太多而永载史册。
这一战,史称,“苍茫之变”!

内宴

乾景三年初冬时节,大莫和着迎春的欢庆,举国上下都欢腾起来。
喜庆自苍茫之野遥遥飘扬到大莫的家家户户,鞭炮放满了整条长街。清早起来都是咧嘴笑醒的。
不为别的,只为大战一年之久,军队终于完胜归朝。就连那传闻少年而亡丞相大人,也一并归来了。
百姓们心思多半简单,顶多觉得早前丞相早逝是朝廷因什么缘故而报的丧。
朝中大员们接到消息,却各自心思沉沉。
丞相未亡报丧,这是何等的大事,如今那小子却能安然归朝,只怕大波浪是等在后头,如今太师一去,朝局还指不定怎么翻涌。
朝中重臣们人手一份刚到的帖子,今日圣上设宴宫内,特御朝员及内眷,为丞相接风。
“这又是一着鸿门宴啊!”大臣们眼神深深,淡淡叹息。
想着那少年得志的小子如今作为太过功高震主,半点不掩锋芒,迟早下马阵亡。
窗外,天际云卷翻涌。
“这鸿门宴家主若是不愉赴,青主便找理由拒了,您看如何?”
外头如何热闹,莫府却是十年如一日的静逸。精致奢华的小阁里暖炉升烟,袅袅雾气。
雾气中坐着两个人。
说话的男子一如往日淡雅,对坐那人独斟独酌,半晌,开口道:“不必。”
莫青主怔了怔,随即笑道:“是。”
当日莫三千乘乱以血起阵,一番动作雷厉风行。虽说台下众人没看见,可台上的叶从和韶华却瞧得清清楚楚。
今日皇家大宴,他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
那人自顾自饮酒,莫青主自余光里看去,她眉眼里外皆是一派平静,似乎太师故去对她无一丝影响。
在莫三千来之前,他既为莫家代家主,对两百年前恩怨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却不完全,只知太师生前临去曾嘱托他巡回家主。
对于出了个莫顾世那样人物的莫家来说,再出个百年不死的莫三千,着实不算什么异事。
沉吟只是片刻,随即莫青主无声躬身而去,体贴的带上暖阁的门,留下一屋沉寂。
阁内为防闷气特意开了一扇小窗。窗内人酒深正憨,窗外景落梅成林。
窗外清风忽止,莫三千持杯的手一顿,一顿后笑道:“这莫府的守卫该管管了。”
落花似是长了眼睛,全都避开那人周身,青衣一袭,似连冬风也变得温润。
他侧首而笑:“宫宴路久,卿可同行否?”
莫三千一愣,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没下红雨;又仔细端详那人一张不似凡尘之人的脸,没有人皮面具。
那这便真是毋经年本主了。
她心想这人一向能不与人接触就不与人接触,一同隐居半年之久,平日里看似他对谁都温和,实则没人能真正近的了他身。现在竟邀她同赴宫宴?
一米之外,毋经年长身而立,看莫三千表情变幻,知道这人绝对没在想他好,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道:“走吧。”
莫三千点点头,二人直接翻窗而出,她挥退一众惊慌跟来的暗卫,做了个无碍的手势。
转眼来到后门,门口已停了亮紫木纹枣银马车。
莫三千一眼认出,这是毋家专用的出行车具。
“帝京第一家”之称的天杭缎铺的纹章绣在马车锦帘下角,风匹珠帘设在车厢内里,锦帘上绣了翻覆却不失清雅的墨竹暗纹。隔着帘子虽看不见,但可以猜出车里定是熏了龙涎香,相隔十几米的路便能清晰闻到,这必是龙涎香中的上等货色。
整个马车低调的奢华着,但最显眼的却不是这些豪华的段饰,而是车身最前挂在车头的一方吊坠。
白玉玉身的方形坠物凉凉垂挂在墨紫华锦之上。
天下最华贵的锦缎,在被人看见这玉坠的第一眼,却瞬时成了陪衬。
那一枚玉坠玲珑精致,幽幽光晕不照自发,无论深冬还是酷暑,都永远一成不变的彻骨寒凉。
乍见这玉坠,莫三千先是一怔,一怔后又一惊。
这玉坠的材质,分明和她丢失的玉笛完全相同。
她心下紧了紧,毋经年,他到底知道多少?
莫三千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玉坠上刻了一个“毋”字,随即便了然。
前几日线报里说毋家最近新锻造了一枚昭示家族身份的掌纹佩,见佩如见家主。
想来就是这枚了吧。
一旁的毋经年笑了笑,方才她神情变幻皆被他看在眼里,他眼神一如既往的飘渺,随即淡淡笑道:“上车吧。”
莫三千忽的转头看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人,:“你确定,我要上的是这辆车?”
毋经年笑笑,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莫三千笑笑,对着毋经年平淡的表情望了一阵,道:“没有。”然后转身踏上了马车。
挥褛褛——
车夫赶起马车。
车内两个人各自不动声色饮茶。
但谁都知道,上了这马车,同赴这演习,便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最近韶华失宠之事帝京人人皆知,且自几日前又是第一批秀女大选,叶从一次封了多个妃嫔。如今人人都在等着这皇后何时被废。叶从亲眼看见莫三千以血引发太古杀阵,以他翻手为云的能力,转眼便能查到她是莫家的人。他只需轻易一点手段,便能将如今的少年丞相变为后宫三千中任意一员。今日的皇宫内宴估计就是叶从施展手段的开始。然而她却是和毋经年一同到场,并且坐的是毋家家主才有资格乘的马车。
朝臣们见此定会想她太公不知死活,锋芒毕露功高震主如今又和毋家牵连过深。
而叶从……
莫三千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叶从得知这消息后,原本的小打小压,会变成如何的雷霆手段。
不过——
莫三千笑笑,吹了吹热气氤氲的茶,一双眼眸明灭在雾气背后。
你权局鬼蜮魍魉来袭,便不准我金刚铁罩将挡土掩吗!
她在那悠闲品茶,时不时玩赏马车内的古典书籍,毋经年在一旁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多日不曾入宫,不知宫内冬景可是依然旧日风采。”
“必须的。”莫三千随口笑道:“今日有了七公子,想必更能添几层多样花色。”
这次内宴叶从特准了大臣们携家眷子女同行,帝京小姐们头次面圣,加上这风华绝代的七公子也要赴宴。一个个想必都是隆装盛着,可不是花色多样么!
毋经年饮茶的动作顿都没顿,继续道:“我却很想再看看宫内太府天牢那儿的梅林,多年前曾有幸得以一见,关押天下重犯的所在,却有着天下罕有的美景,着实让我一生难忘。”
莫三千喝茶的动作停住,转过头,一双眼睛对着毋经年,道:“能让你难忘的景色,想必都是十分惊人。”
“非要这么说,也无不可。”毋经年淡淡一笑,“天牢美景本就难得一见,何况那天牢,乃是家祖所造。”
他说的没错,毋家家祖不止造了一座世人皆知的藏书阁,还有放眼天下无人不惧的大内太府天牢。莫三千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既然这样,称这机会,太府天牢我是必然要去一览风华了。”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震,随即车夫在外头躬身道:“公子,到了。”
毋经年放下杯盏,眼里酝了笑意,莫三千和他相视一笑,掀帘下马。
层峦叠幢飞檐碧瓦的婉婉深宫便在眼前。
毋经年朝她伸出手:“同入?”
莫三千一笑:“同入。”
当当当——
三声回响,金钟鸣鼓。
现下天色刚晚,皇宫内宴,二更起。

 终章

四下静谧,月光幽然。
白梅涔涔,风动树轻摇,微微落梅,像一场簌簌而下的白雪。
泛白的月光顺着窗口潺潺淌进来,流一汪血色清泉。
若不是身陷其中,莫三千定要以为,这里是个很世外的梅园,而不是天牢。
身下有绒草铺垫,尚算干燥软和,她就地躺下,就起被窗棱格挡下一道道的光线,仔仔细细的看这传说专门关押重犯或死囚的牢房……里头的墙面。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牢房外监守的狱卒几次探头看进来,以为她睡着了。
那一小侧位置,密不透风的墙面上,淅淅沥沥刻下几个名字,连她这一个睡了两百年的过时人,都对这些名字皆有所耳闻,全是些大名鼎鼎的惊世要犯……
在那一侧的最下方,有个最为陈旧腐败的字迹。
——莫顾世。
莫三千长久看那三个字,像是要在上头盯出几朵花来。
良久,她撑着额头苦涩的笑了笑:“果然。”
“果然什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在牢房门口,这世上能不动声色入太府天牢的人,除了大莫的皇帝,还能有谁?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果然什么?”
莫三千像是没有反应,叶从又低声问了一遍,她就地撑起身子半坐在绒草上,身下是软和干净的草棉,头上是千斤压顶的九五之尊。
叶从身后没有跟随侍,莫三千此时是戴罪之身,见了帝王也没有行礼。
她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向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指了指另一边唯一一个椅座:“坐。”
一瞬间,叶从的眼神有蓦然松动的迹象,像是又回到那三年,虽是硝烟战火朝夕不保的诡谲生涯,却是人心最为澄澈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总能自然而然的反客为主,无论那个主是谁。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相互算计,相互排挤,相互打压?这一切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最开始踏上皇权之路的时候?
是朝局倾轧需要权衡利弊的时候?
是皇位和私心必要选择其一的时候?
这一切,似乎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自古以来,只听闻上位者上位,败寇者被践脚下。却从未有人去仔细计较这背后的牺牲和取舍。因为那些都比不得最后得失结果的重要。
或许不对。
其实他们从未真正靠近过。
以前也曾无数次的猜疑过,她可能不爱他,她的举动,越来越不像是一个爱他的女人会做的那样。却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