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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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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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在阴影处长身而立,神情难辨,他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务必阻止犬戎今晚入三江河内一步!但,尽可能少杀敌军士兵。”
“什么?”
质问声尖锐的破口而出,领兵多年的沙场悍将,在这巨大的震撼里连敬上的操守都忘了个干净,愕然的看着他们的王上。
不仅是萧征一人,帐内所有高层军事将领都瞬间震惊失去声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叶从却没给他反应机会,一指地图:“穆凯,率其余所有士兵不惜一切代价下河取水,能取多少是多少,取不够数者,军法处置!”
穆凯满脸不解跪地:“是!”
“乔远,带兵突袭三江河口,炸毁沿河桥梁,一个不留!”顿了顿,“包括我大莫援军必经之桥!”
“皇上!这……”乔远听着这些越来越惊悚的命令,终于忍不住震惊,“这是在自毁退路啊!”
“皇上。”韶华突然一掀帐帘,一身盔甲自帐外走进,血腥气自她身上散出,深深看他,“您要做什么?”
男人冰冷侧脸线条染上几滴鲜血,诡谲苍白里绽出一丝妖红,竟阴冷的妖艳。
“来得正好。”叶从抬头,说的却是紧跟韶华身后的一名参将,“江达,率队横扫战场,秘密运回敌我两军残尸,越多越好,立刻!”
整个主帐内鸦雀无声,都感觉到某种气氛蔓延,将领们愣愣看着叶从,忘了说话。
“皇上。”韶华难以置信的看他,“您要……”
“不错,我要用尸体在酷暑闷出一场瘟疫!”叶从背过身,沉声道:“然后,将瘟疫种子,投向三江河内,饮水之源!”
“皇上,万万不可!”一直沉默的尚盛上前一步,重重磕头,“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军家大忌啊皇上!瘟疫一旦引发已是重灾,若是涉入水源,不光敌军,就连我军也可能被感染。”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明白了叶从之前的举措,酷暑天气,乔远却通身凉了个透:“皇上,即便我们当先下河采水,可盛夏天气,水源蒸发快使用也快,根本不够用,到时一缺水,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三思!”
韶华急急上前:“太师十万援军已经开拔,不出半月便到,我们可以拖延一些时日,待大军一到,还是会有转机的!”
“眼下即使太师赶到,也不能抗衡犬戎。各位可知,当日宫变,有一拨连皇后也不曾接手的精兵秘密失踪,而带走他们的人。”他冷笑,“正是华意。”
韶华愣住,她执掌大越多年,从来不曾得知有过这样一批军队存在。
“多少人?”她惨白着脸。
“不多不少,恰是咱们援军一倍。”叶从凉凉看她,“二十二万。”
“怎么可能!”韶华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只要这场宫变这些精兵,全都计划在皇后执掌大越甚至是更久之前。”
“困守苍茫野,粮草不足,持久战一打开,不足一月可见分晓,看似时间很短,却是分分秒秒都需计较的困兽之斗。下场好一点,是和犬戎两败俱伤,略差一点,便是大莫灭亡。皇后所言不错,半月后太师的确能援军到此,可华意照样也能。到时谁胜谁败,不言而喻。”
叶从走出几步,掀起帐帘,视野远处是一片刀锋黑甲的肉末机,搅拌了无数性命鲜血。
他转过身,面容坚定而凌厉,“所以朕要你们务必守住此战半个月,炸毁所有来援队伍通道。大莫不能败!就算是死,也要将犬戎拉着共赴黄泉,祭奠我皇朝英灵!于犬戎而言,前场关镇之乱“瘟疫”带来威慑尚未散尽,如今,朕便趁势送他一场真正瘟疫。大莫和犬戎各占先机,我们水源比犬戎充足,犬戎粮草比我们充足。犬戎人数多,缺水危机更为难熬,极易引起内乱。接下来,就是等哪方撑得久!”
“朕要和苍天做赌,看看它,是欲让大莫和犬戎一同覆灭在这苍茫野上?”
“还是叫朕,绝处逢生!”

太师失踪

漆黑深夜,深空高处血色弥漫,注定是个不会平静的夜晚。
轰鸣声砰然乍起,翻飞气浪吞云入海之势,烟尘滚滚如浪涛,一时间人人喘不过气来,灰尘溅起无数,就连临河守卫士兵也未能幸免被卷入层层波涛,连大地都在颤抖。
大雨瓢泼般倾盆而下,惨叫声惊呼声顿时在犬戎营阵里轰鸣炸开!
“轰炸三江?”
即使处在山中央也可一眼看见底下惊天动地的惨状,来回桥梁全部被炸毁,一个不剩。
玄墨锦衣男子立在半山之中的营帐外,缓缓勾起嘴角:“好大手笔!”
“叶从果然不负他权谋高超在外名声,也不枉本王那姐姐死心塌地的跟他。”身后走来一人,语声揶揄,锦衣男子回头便见华意自帐中走出。
“宸王可有对策?”华意与锦衣人并肩而立,山下顷刻已是一片狼藉,水流漫过河口,原本驻扎在岸边的营帐正急忙撤回。
“他这是要与我们拖到死。”宸王缓慢的笑了笑,眉眼间毫无异域犬戎的粗犷,一举一动俱是风流,“那便拖吧,看谁耗得住。半月后援军一到,即刻重塑桥梁。”
“本王也正有此意。”漫天血雨之下,华意微笑。
“殿下!”身后一声急唤,宸王和华意齐齐回头,远方一骑疾驰而来,冲至面前。
“殿下!”
“大莫太师失踪!”
“什么?”华意惊道。
“失踪?一国援军主帅失踪?”宸王皱眉,沉声道:“叶从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冷冷道:“查,本王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没了不成。”
“再探!”
“报——”一声长唤,惊破凝定空气,年轻斥候急急下马奔向主营,浑身脏污,却仿似未觉。
部署瘟疫炸毁三江费去极大精力,几夜未合眼,叶从身形疲倦走出营帐:“说。”
斥候单膝跪地,焦急道:
“皇上,太师失踪!”
叶从骤然回首:“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前天。”
叶从缓缓眯起狭长双眸,随即拂袖转身,疾步向帐中走去,召集将领:“立刻下令转交太师麾下兵力,即日开拔苍茫野。”
“太师失踪?”关镇一处小农舍里,同样的话几乎在同时响起。
停下浇花的水壶,毋经年走出花圃,三千将手中信条递给他,放走信鸽。毋经年掠过信条一眼,看向三千,并未惊讶,淡道“犬戎做的?”
“还不清楚。”
精致小楼前,江南婉约水乡的风气在楼中尽显,满满眼翠竹园边,三千眼神一瞬间如风过涟漪。
半年前关镇一乱之后,她和毋经年一致决定留在这里控制极易内乱的局面,毋家钱家势力调转来此,往后,一住便就是半年。
看来今天就是临行日。
毋经年微微一笑:“也好,休整半年的闲日子,该活动筋骨了。”他朝身后伸出手,“走吧。”却没人回应,他回头,却见三千隐在树荫下,半张脸明暗分界,面上神色难辨。
“怎么?”
她转过头,苍白面色衬着一双墨色的眼,眸中分明黑白,似存着一团团氤氲浓厚的雾气,毋经年一愣,三千却已背过身去:“毋经年,你速速赶往帝京。”自怀中掏出一块白玉,刻有繁复字样,“这是太师府令,太师失踪后军心必定不稳,你此去可凭府令接下援兵带往苍茫野,你智商我放心,旁的就不多说什么了。”
毋经年突然一把拦住她,指尖扣在雪白的狐裘上,修长手指衬着白皙肤色,煞是好看。他端详她半晌,忽而勾唇一笑:“你要去哪?”
“我要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三千缓缓脱开他的手,“不过,那和你无关。”
“太师失踪?”层层白雾遮掩下,缭绕如水洗一般的青葱山顶,竹林环绕的小木屋一侧,有人面朝淙淙溪水独自对弈。
身侧席地而跪之人俯首道:“主子,属下无能,暂不查太师所在。”
“无妨。”那人支着下巴,一身与这世外之境极格格不入的红衣剪裁得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裹在身上,她闲闲道:“跟着莫三千,不愁寻不着扶凉。”指尖点点棋局,“切要记得。不得干涉她一切行为,保她安然即可。”
“是,主子。”
##
一句“太师失踪”,引发九州大陆数个政要高层人物关注的目光,像是一道疾利的刀刃,蓦然穿射进一波动荡权局的风云之中。
三千在马上疾驰出城,与毋经年一句“和你无关”后彻底分道扬镳,他是毋家七公子,是当今四大家族之一的掌权人,有他自己与生俱来的高傲自尊,容不得旁人践踏分毫。
如今惹了他一怒之下离开,以现在的形式来看,倒也还好。
呼啸的风自耳边轰鸣而过,她朝着极西方向一路策马疾驰而去,马速越发迅疾,颠簸如同阴谋历练里的一颗心。
三千不知道,此时此刻,在某座山上一个和她素未谋面的下棋人,竟能清清楚楚带着姓氏说出她几乎不为人知的名字。
正如这眼下的一切,迷雾丛丛里真相却在深水中影影绰绰。
路旁夏日景象随着快马瞬息而过,她指尖轻动,手上是随信鸽同来的另一信条,附藏在信筒中缝。
她以前和扶凉暗定过规矩,若有密信传递,如此便可。
这是只有三千和扶凉才知道的东西,但方才那纸条上,却不是扶凉的字迹。
她微一使力,粉白碎片自掌中飘下。
“救太师,赴西陵。”

无题(上)

极东东周神山,极西地宫西陵。
广垠大地上,两处世人止步的地方,自醒来后,却都叫她给进了。
马蹄随意踢踏几下,似是不耐烦长久伫立原地。
马上的三千深深注视眼前巍峨大殿,云遮雾绕的雾气之下,另有层层阵法驻守。
供奉大莫世代帝王冠冢陵墓的皇家禁地。
——西陵。
随即她下马,飞身而入。
##
三江河西侧,苍茫野战场对岸的东西两个极端,各矗立着浩浩荡荡两队大军,千军万马在被叶从一举炸断的断桥旁朝对岸望去,放眼皆是一片尸横遍野,偶有秃鹰从上空垂坠而下抢食地上的残尸,遍地鲜血,连江水都似是红的。
两批大军分别在三江的这一对岸遥遥相望,眼间皆是沉沉算计,“华”字军旗和“叶”字军旗在风中猎猎生辉。
两军间气氛严肃,分属敌对两方的士兵们充满敌意的对视。
宸王和叶从的援军,到了。
毋经年早看到军情来报,知晓叶从打算在这闷出一场瘟疫来,此时见到这死气沉沉的惨状,饶是由来淡定的七公子,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自关镇一别后赶回帝京接下援军主帅大权,他当即便下令全速开拔苍茫野,一路上紧赶慢赶不敢有半步停歇,足足十天不到的超速度,当下便到了此地。
却在几乎是同时,刚好和华意麾下来援大军碰了个正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再是眼红,见了这地狱般的战场,多深的仇恨也得暂且放下。
军帐相隔甚远,暂时还看不到那边两军的情况。
但到达这里一个时辰之久,这么长时间内,酷暑天气,江边竟无人取水,看来江水早已被污染了。
十天酷暑顶着缺水的大忌而战,又有瘟疫大肆爆发。
这么多人,能活吗?
和宸王麾下援军一样,对侧毋经年的眼底,也有深深担忧。
他突然回望来时关镇的方向,似乎透着虚空,便可见居住了半年之久的翠竹小屋。
这半年无所事事的活,可以说是他二十多年生涯里最大的空窗期。这对于由来清醒的毋家七公子,几乎不可能。
然而这确实存在。
可以说自毋经年遇见三千到窥探出她丞相身份起,在三千的一切行事轨迹里,无论风格好坏,却都是以大莫利益为先。
但是这次,她不惜惹怒他,宁放手不管大莫眼前危机,也要脱离他独行。
这些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
毋经年在马上将远在万里之外的关镇遥遥望去,依稀可见一柄光影森然的刀,霍然劈开那半年平和,一条狭隘艰险的路,正朝诡谲的未来扑去。
他勾唇微笑,神情雾气蒙蒙,虚幻而不似凡尘中人。
随即他淡淡挥手,道:“搭桥,修路!”
几乎是同时,对侧宸王军队的主帅也开始下令修桥,两边立刻马不停蹄忙碌起来,争分夺秒的造桥填石。
两方最高统治者安危未知,多一刻耽搁便多一分危险,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私自发起战争,除去叮叮哐哐的击打声,其余两厢安然。
此时深夜将至,夕阳的余晖遍洒大地,余晖里毋经年长身而立于马上,衣抉飘飘在日光中。
深远目光却已从远方转至眼前。
——路且险阻,铺来便是。
毋经年在一旁操持督建,一边吩咐下去同行的一匹大夫大锅干闷下抗瘟疫的药,这里不可取水,只能干烧。
那边已经哀鸿遍野传染大片,这边可千万不能再有中招的。
基本上士兵们已经人人开始拿药当饭吃,一日三餐餐餐不少,偶尔加几片甘草还当配菜。
一群人身体日益强壮,脸色却苦的跟药似的。
高阳挂起,深红朝阳里晨风猎猎,又是一日不眠夜。
此时,远方却有一骑奔驰而来,破开迎面的风,停在毋经年面前。
暗卫下马恭敬来报:“公子,属下已查得钱三所在。”
与此同时,江上霍然响起一阵吆喝,敌我两方士兵喜极大喝:“建好了!桥建好了!”
毋经年骤然转身,淡青衣摆带出一阵微微凉风,凉风里淡淡吹过江面,已然完建的桥梁昭然其上。
他随即拂袖,道:“全军听令,立刻过桥!”
万人之军齐刷刷一声轰然道“是”,两方士兵齐齐整队急速过江。
毋经年却停在后方未动,对岸副帅萧征已带领第一批士兵安全过江,不待后面人跟上,便急速带着大夫赶往叶从阵营所在。
短短一盏茶时间,两方大军已陆陆续续全部过了江。
而他却仍在对岸。
身后暗卫依旧跪地不动,毋经年转身对他:“接着说吧。”
“回公子。”那暗卫将头更低的伏了下去,搭在地面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似是因心中激越不可自控而显表于面上,连往日平稳都不能维持。
毋经年眼风扫过,见此眼神一缩,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暗卫深深伏地:“当日庐州之时,公子所得一玉笛,吩咐属下前去查探,如今已有了眉目。”
毋经年眉头一挑,全然没想到这消息会跟个已经被自己忘了差不多的东西有关。
“那玉笛有何异样?”
“属下多方查探,终在东周界内神山之下一处小镇中探得一点消息。当日属下曾在此寻得一副画卷。那画卷乃是一书坊先生祖上画师所作,距今时隔两百多年余久。画卷之中,有一白裘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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