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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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鲤-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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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像并无异常,除了栈桥旁边的一丛被血染红的枯草。

草丛之中,赫然躺着一枚碎成两截的玉石。小小的锦鲤口含千重莲花,自鱼目处断作两截。

倚微俯身从草丛里捡起那块断裂的玉石,正四处搜寻的阿楚见了,立刻凑过来:“这不是小俏儿身上戴的那个小玩意儿么?”

“她的?”

“是呀,那个阴沉脸公子给她的。你不知道?”

倚微没应她,一手摩挲着玉石,转身向栈桥上走去。

“哎哎哎,等等我!那石头也给我瞧瞧呀!”

“没什么好瞧的,就是一块被击碎的石头。”

“那你也得让我看看呀?哎?这儿怎么还有血!”阿楚正要抬脚去追倚微,脚下却被几根草茎绊了一步,她这才看到那一丛被血染红的枯草,低头往草丛里扒拉两下,惊呼起来。

”查看过了,不是小俏儿的血。”倚微低声应着,脚下步伐不减,言语间很快便走到栈桥中段,“是老锅精的。”

“那么他应当就是在这儿被袭的吧?哎,你走慢些慢些!”阿楚的脚走得久了火辣辣地疼,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追,一边追一边吼他:“你又看见什么了?这人真是——我还是个满身伤未愈的病人好吧?你就不能等我两步?好歹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同仇敌忾的队友,你怎么能处处抢头功呢?”

倚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来至栈桥头,俯身专心致志地查看栈桥头上的异状。

栈桥是木质,质地坚硬,因为长年的走动而使得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偶有几处刻痕也都已经磨得棱角全无,但是就在桥头最外面的两块木板上,却有一道很清晰的伤痕,看起来不像是锐器所划,反而像是被绳索一样的东西勒出的痕迹。那勒痕很明显是新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倚微伸出手指,试图碰触一下那勒痕,却没料到那焦黑的勒痕上竟突然冒出一道火焰,差点卷上他的手指。

他反应极快,蜷回手指躲避开那火焰的舔舐,立刻又转为掌形,自掌心化出一团白光,直向那火焰而去。

但那火焰却突然消失了。

倚微手掌中的白光在那勒痕上击出一道新的凹痕,两道痕迹相叠,形成一个古怪的十字。

阿楚东倒西歪呲牙咧嘴地追上来,刚刚的事情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倚微身形向后一退,然后又出招的样子。心里不由疑心起倚微会否对她有所隐瞒,便有些焦急了,脚下一时不察,脚尖撞在一处略凸的木板上,竟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唉呦!”阿楚闷哼一声,气息搅得面前浮尘乱舞,还带起一片轻飘飘的鸡毛。

鸡毛?

小芦花?

她这才想起来,这一通找过来,也没见到那只肥鸡。难道捉小俏儿的那人见芦花鸡肥美,便将它也给一并捉了去?

她惦念那只肥美的小母鸡已经很久了,到现在都还没舍得下口呢,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她忿忿地想。

“掳走她的人看来挺擅长用火。”

“啊?”阿楚回神,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倚微好像没有看到她摔跤的一幕,往旁边移了移,将地上的勒痕指给阿楚看:“这术法刚刚居然还未完全失效。”

阿楚一看到那术法留下的焦黑痕迹,立刻睁大了眼睛:“那不是早已失传的炎凝术么?”

“你知道这个?”

“这是古楚谣上记载的一种术法。古楚谣里记载的多是年代极久远的术法,里面的大多数术法现今已失传。我在我师父的藏书阁里玩的时候看过那本古书,但是因为过于生涩难懂,那本书我并没有看完。至于这个术法,书中也只是简单地记了几笔效用,当真是没有记载咒法文字的。”

“可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攻击。”

“炎凝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束缚,就像封印一般,能够束缚咒法与灵力。”阿楚道,“虽然对于炎凝的效用并没有十分详尽的讲解,但是我想,这大概就是小俏儿身上的佑鳞不起作用的缘故吧。”

“唔……那么现在大概能明了了,在那里,”倚微指向栈桥旁那一丛枯草,“在那里大概是那人要攻击小俏儿,但是只是击中了小俏儿身上的玉石,玉石碎裂,然后在这栈桥上,他使用你所说的炎凝术法,束缚住了小俏儿身上的佑鳞,之后他又在那草丛处攻击了前来查看究竟的锅精,将他捉住藏在前面店铺之中。”

这样的推断倒也合理,阿楚自己心中推敲一番,点头赞成。

那么剩下的问题,便是那人为何要捉走小俏儿,以及他是如何进得结界中来,又是如何离开的。不过,既然懂得如何使用失传已久的炎凝,那么说不定也懂得其他秘术?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在结界中来去自如的术法呢?

唉,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一转头,看到倚微蹲在桥头,手里握着那玉石,正出神地望着水面。

啧啧,真真一副伤情的模样。

记得师父跟她说过,世间精怪大半无情,但也总有那么一两只是痴的,喜欢上一个人,便此生不再改变。可是这世界从来不肯遂人愿,所以才总有那么多爱而不得的故事。

阿楚眨眨眼,忽然拽住倚微的衣袖,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道:“喂,我有几个问题。”

倚微从她脏兮兮的手里拽回自己的袖子,抬眸看她一眼:“什么?”

阿楚咧嘴一笑:“你脾气真是比那个阴沉脸公子好多了,嘿……”

“不要拿我跟他比。”褐金的眸子立时多了一分恼意。

刚说了脾气好就这样摆脸色,唉,这人真不禁夸。阿楚撇撇嘴:“行行行,不比就不比呗,犯得着这么生气么?又不是我跟你抢那姑娘,真是……嘁!”

倚微又瞪她一眼,不耐烦听她牢骚似的,起身便要走。

阿楚见状,急忙又拽住他衣袖:“你干嘛去?”

倚微不理,再次甩开阿楚的手。

“好好,你先回了我问题再走。”见倚微并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阿楚只好施展厚脸皮神功,扭着脚追了上去,锲而不舍,“哎哎哎,你就满足一下我对于精怪的好奇心吧?喂,好歹我是个道士,专门捉妖的哎!给点面子咯?”

“你要说什么?”倚微终于不耐烦,停下脚步,十分火大地瞪住阿楚。

“我想知道那天那只傀儡说的秘密的真假。”

“真的。”

“答得这么快?肯定有鬼。”

倚微立刻飞快地瞪了阿楚一眼:“爱信不信。”

“没有底气,更有鬼。”

“你到底要做什么?”倚微怒了。

“于是干脆恼羞成怒?”阿楚作受惊状。

“……我没兴趣跟你耍嘴皮子玩。”

阿楚撇嘴:“算了算了,不玩了,你这人口风忒紧。”

那双褐金色的眸子使劲白她一眼,冷冷的。

“我师父跟我说过,精怪与人最大的不同,便是精怪无心。精怪做什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但其实,我觉得他这话不对,我所遇见的精怪跟别的精怪好像都不一样。”

“你指什么?”

“比如你,你那么喜欢白小俏,甚至肯为了她在那个破土丘上等两百年,这不能简单地用欲念来解释吧?”

“所以你怀疑我是怀着目的去接近她的?”倚微略眯起眼。

阿楚倒答得干脆:“没错。”

倚微笑了:“你太高看我了。精怪的欲念分为很多种,所有心里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达到的目的,都是欲念,自然也包括‘喜欢’这种情感。精怪的欲念来自于本能,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执着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阿楚蹙眉。

她还是不相信。

倚微却不等她细想,打算离开。她忙追问:“你做什么去?”

褐金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来:“你这样东拉西扯,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是对方派来专门拖延时间的?”

“你——”阿楚顿时跳脚。

“还愿意跟我找白小俏就跟上,别总胡思乱想。”倚微大步流星地向院门走去,“我脾气其实不好,没什么耐性。”

“你这人——威胁我么?本道人脾气还不好呢!摆脸色给谁看!”阿楚啐一口,一瘸一拐地向他追去。

这个人,鬼得很,她一定要好好盯紧才是。刚才他那话什么意思?影射她是奸细?嘁!她还想说他是奸细呢!要不是为了找小俏儿,她连半句话也懒得跟他说!






69

69、山洞里 。。。 
 
 
小俏儿睁开眼睛,能看到的却只有大片大片的漆黑,身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潮湿阴寒又坚硬,硌得她骨头生疼。

这是哪儿?

她坐起来,头顶好像擦到什么东西,扑簌簌落下像沙土一样的颗粒,她抬手一摸,轻而易举地便触碰到了一片与脚下差不多质地的土层。再左右张开双臂,亦同样碰触到了土石壁。

应该是个山洞吧?

手臂上有一处擦伤,本来还不觉得怎样,刚刚她一番动作后,竟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不过这疼痛却帮了她的忙,使她昏沉沉的头脑清楚了。

自己怎么会被带到这地方来?又是谁将她带到这儿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厨房中准备午饭,灶台上的一盏小油灯突然自己点着,并向着灶台下她早先码好的一小捆柴禾倒下去,她慌忙丢下手里正在切的菜去扶那小油灯,灯盏里的灯油淋到她手上,但是一点也不烫,她还来不及奇怪,便见得那小小的一簇火焰瞬时高涨,向她迎面扑来。

再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打了个寒颤。这洞窟中阴冷刺骨,潮气夹杂着寒气肆意横行,她没一会儿便觉得坐不住了,手脚都有些僵。此时,她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洞中的黑暗,隐约能看出这洞窟的样子,并在右前方发现一处微弱的光亮,那像是个拐角,说不定就是洞窟的出口。

她飞快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便摸索着向那光亮处慢慢挪了过去。

无论如何,应该尽自己的能力先逃走再说。

洞窟低矮又狭窄,她只能跪俯着慢慢爬,膝盖被地面上凸起的土石包硌得生疼。这洞窟不是直道,弯弯折折,她拐过那透着微光的拐角才发现,前面仍是一条狭长的洞,看不见洞口。怪不得自己方才躺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想来那应是这狭长洞窟的最深处。

又向前艰难行进了一段,小俏儿觉得地势是愈来愈向上倾斜的,那模糊的微光也愈来愈亮,便不由加快了步伐。

终于,她在又一个拐角之后看到了洞口,洞口很高,洞口前面则坐着一个人;周身轮廓被夜色濡湿浸染,模糊不清。越过那人肩头,她能看到洞外的一片夜空,繁星点点。

那人一动不动,背对着她坐着。看背影瘦瘦的,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

她无法直起腰,手掌和膝盖被土石硌得疼痛不堪,轻轻挪了挪身子,手底的石子因为不平整的地面而向下滚落。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她前面的人,那人飞快地转过身来。因为地势的关系,他便好似有些居高临下,看不到面上的表情,语气却不冷漠,反倒亲切又自然:“你醒了?”

借着朦胧的夜色,小俏儿大致看清了他的长相。是少年的模样,鼻翼在面颊上投下浓重的影子,显得轮廓很深,眼瞳有着奇异的色彩,像是赤红的霞彩,身后的夜空顿时沦为背景,星星都被映衬得失色了。只是面无表情,好像刚才那般亲切的语气并不出自他口中。

有着这样奇异的眼瞳颜色,定是异类无疑了。

就是他将她捉来这山洞的吧?他要做什么?

“我叫锦非。”少年的眼睫动了动,看她一眼转而又将视线放回手上——他手上拿着一个长形的东西,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他好似十分爱惜那东西,不住地摩挲。

小俏儿却没有他那般镇定,心中既怕又茫然,她不知道这是哪里,眼前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历,为了什么要捉她来。不过眼前这个人应该不会杀她,否则也不会一直等到她在这洞窟里醒来。

他是不是精怪?小俏儿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佑鳞——若他是精怪,那为何佑鳞不起作用?

“喂,你那么明显的揣测样目光,看得人好不舒服呢。”他将手中那长条状的物体收回袖笼,语气有些不满,但很快又转为平和,“不过这也情有可原,谁让我把你带离了那仙人的庇佑之所呢?别摆弄那佑鳞了,那个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没有用处?这佑鳞是她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若真的无用,凭她一个凡人的力量,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是公子给的庇佑啊,上次不是对苋苋的攻击也有效么?怎么……

“若有用处,我怎么还能将你带离那儿?”少年托腮,眼中赤霞似的色彩因为逆光的关系,愈发显得浓郁。

“你是什么精怪?”无论如何,先弄清楚他的底细。

“我?我仔细算来,也不能称为精怪呢。”

“那你——”

“我是灯。”

灯?

“长明灯。”少年屈起一根手指,指尖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火焰,橘色的暖光虽然微弱,但仍将这一方窄小的洞窟照得明亮了许多。

小俏儿不明白。她听过仙鹤报恩,见过桃树与合欢,却从来不知道,就连一盏灯火,也是能成精的。灯火无形,无感,怎么会成精?

她摇摇头:“灯火如何能幻化人形?你莫说笑了。”

“你信桃树合欢花老铁锅能幻化人形,那为什么不信灯火也有精魂?”少年索性伸出五指,掌心朝上,托起一朵更大的火焰,把玩珠子一般。

“他们都有本体——”

“你怎知我无本体?我的本体,便是这火焰。长明灯经年不息,以吞噬寂寞及哀念为生。宫人夜哭声使我精魂滋长,宫帷间的狡诈计谋令我意识成形。似这般年复一年,便凝生成了我。”

那朵火焰在他掌中似有生命,随他动作轻盈摆动,微弱的光忽左忽右,小俏儿借着这光芒,发现他身侧还放着一个软塌塌的布袋。那布袋是瘪的,里面应该空空如也,但是看着它,小俏儿却觉得十分怪异。

好像那布袋在微微地抖动。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皱起眉,口中道:“怎么?还有什么东西?”

说着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伸进那布袋中去,摸索片刻,竟从布袋中提出一只毛茸茸的活物来。

“小芦花!”小俏儿脱口而出。

少年手上提着的正是那只小母鸡,此刻它被羽凌乱,惊恐地扑棱着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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