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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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马竹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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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趴在他床边,见他还没醒,就想着先去找方丈来给看看。
方丈这几日就住在大叔家,军医随着爹爹回去了,军中也缺军医,我说方丈留这就行了。
我带着方丈回屋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一声一声无比慌乱害怕的叫着我,我赶紧跑进去,见裴祯琰已经滚落到地上,正双手支着往前蹭,衣衫上沾满了尘土。
听见了声音,裴祯琰仰起头寻着,问道:“阿宝?”
我应着,蹲下来想将他抱起,拽了几下却没拽动,还是方丈帮着我把他搬到床上。
裴祯琰就拉着我的手,“去哪了?”
我说去找方丈来给他看看。
我一早便跟方丈说他看不见了,这会也没再说话,方丈示意我将裴祯琰放平,伸手掰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拆开头上的纱布换了会药。
因为他一直不让我出去,方丈只得当着他的面说,“施主是伤了头,许是严重导致失明,老衲医术浅薄,施主可请医术精湛的大夫去看看。”
方丈施了个礼便走了。
裴祯琰听了,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半晌,春花煎好了药送来,我端着碗吹着,盛了一勺送到他嘴边,裴祯琰手臂一挥,正打在我手上,手中的碗哗啦掉在地上,苦涩的药水洒了我一手,手背手腕顿时滚红一片。
“拿走!”他吼着。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疼得出声,用衣服擦了擦。
听见响声的春花也跑进来,“出啥事了?”
“药碗不小心打了,春花能再端一碗来不?”
“等着,这就来!”
我擦干了手,手上红红的泛着疼,见他一副闭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顿时有些气,一股火上来,“没见我端着——”话未说完,我赶紧住了口。
裴祯琰睁看眼睛,茫然的对着我说话的方向,“你说得对,我看不见了——”说罢,低低的笑着,在我听来却比哭还难受。
“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祯琰,等咱们回了帝京,咱们找御医去,御医都是医术最好的,一定能看好。现在好好吃药,吃了药才能好得快。”
他睁着眼,眼眸中再也闪现不出曾经媲美日月的靡靡光辉,也再闪现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像一滩死水一样,泛不起一丝波澜和光彩。那里面清晰的映着着我的影子,可我知道他看不见我。
不知会有多久,会不会永远也好不了了,我想将来要是能有个孩子,他看不见,该会有多伤心。
我不忍再看,低了头,拍着他手背。
他摸着我的手,“刚才可是烫着了?”
我摇摇头,又想起来,又道:“没有,洒地上了。一会春花来了好好喝药就行。”
他点点头,眼睛盯着上方,手指蜷缩在我手心里。
从前都是他握着我的手,他的大掌将我的手包裹其中,像是城墙一般保护着我,而如今,该是我保护他的时候了,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我保护着我的祯儿妹妹。
不多时春花又端了碗要进来,“好在有剩的,这会可别再打了。”
又将打碎的碗收拾出去,待我向她道了谢就走了。
这碗许是放了段时间,不那么烫了,我盛了一勺喂给他,这回他倒乖乖的喝下去。
听大叔说外边还在打仗,我们要想回到帝京就必须翻过山,而过山的危险就是会被毅王的人发现,这边正好是处于毅王驻扎的地界。
我想了想,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他现在浑身都动不了,就是不被毅王的人发现,过山本身就是很危险的。
爹爹派人送来了许多药,还有几盒人参,裴伯伯和裴夫人也要来,但因为最近战事又紧了,来的人多了就会暴露,只好等他好了回去了。
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裴祯琰基本能活动了,但走路还是不大方便,我得在旁边搀扶着,整日里也就是到院子晒晒太阳。
他头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纱布都摘掉了,伤口结了一个圆形的伤疤,黄褐色的结痂盖在上面,因为有头发挡着倒也看不太出来。
他自从醒来之后极是安静,其实他本身也不是那种吵闹的人,但我觉着我要是突然间看不见了怎么着也会大吵大闹一番,他除了上次打翻药碗之外都没什么动静,我让喝药就喝药,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
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衫,但他坐在窗跟前,自有有一番清风霁月的风姿卓绝,还是那张白玉般的脸,眉目如画,静静地挺身坐着,仿佛是身处僻静的清幽所在,而不是坐在农家窗跟下晒太阳,也不是被门前挤了一群的姑娘大妈看着。
自从裴祯琰伤好了第一次出来晒太阳之后,那日正赶上春花的一个伙伴来找春花,一进来就停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裴祯琰傻笑,小脸红溜溜的,我估计我要是不在旁边她都能把裴祯琰给调戏了。于是我充分发挥我袁小霸的本事,挥着拳头就朝那姑娘冲过去,我这一走,裴祯琰倒急了,忙唤着我回来。
那姑娘被我吓的往外跑,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看裴祯琰。自那日后,每次裴祯琰出来晒太阳,春花家的门口都能挤上一群人。
我就服了,不就是长得好看,至于的吗!
春花说村里还没有过这么好看的男的,村里的都干农活,哪能有这么比姑娘家还好看的男子。我嘻嘻一笑,那感情是,我家小媳妇可不是我吹,要是说他丑估计就没人敢说自个好看了,我想起那总阴笑的小皇帝,说不定只剩他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我好带他回去好好治病。
我在裴祯琰身边搬了个小板凳坐着,他一只手被我拉着,自他看不见后,总得要我牵着手才放心,我若离了一会,他就会着急,他说他怕我会不要他,把他一个人扔在这。
我知道他害怕,一直都知道,他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害怕了就得要我在身边,我可比他胆大多了,裴祯琰怕黑,因为我小时候吓唬过他,我那时候让我爹做了个假面具,然后就去找他玩,本来就是黑天,他一开门正好看见我带着面具呲牙咧嘴的站在门口,就给吓着了。
如今他整日生活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不知道他究竟会有多害怕,害怕到总得拉着我的手才安心。
整日里晒太阳的时候,姑娘大妈们都得为争得门口敞亮的一席之地吵上几句,也都是小打小闹,最后还是和和乐乐的扎在一块看裴祯琰,譬如裴祯琰喝水,她们也都评论一番,有的说好看有的说还是村里的爷们喝水痛快。又早成了亲的大妈更是口无遮拦,还说也不知道在床上顶不顶事,给我听的一口水呛在那。一人说村里的爷们不会疼人,看着他就知道不是那种横冲直撞的,一人又说看这样子那事也不行了——
我这脸上给听得火辣辣的,一些姑娘也是红着脸,这也就是在春花家,要是在我地盘上,哼!
裴祯琰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喝着他的茶。可我手却被攥得生疼。
他忽的站起来,急冲冲的就往屋里走,我要扶着他,却被他抽出胳膊,也不知道又怎么了,我只得在他身侧护着,许是走得多了,他大概能记住方位,这一路倒也没栽着。





、第 43 章

自他看不见后,脾气就越来越奇怪,有时候半天也不说上一句话,有时候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有时候我在他身边和他还是到处找我,非得等我说了八百六十遍我在这他才消停下来,有时候又会赶我走。
譬如现在。
裴祯琰也不知道又怎么了,自从急冲冲的进了屋后,就开始摔东西,亏得春花家厢房屋里没啥东西,要不我瞅这架势还不得给败家了!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伸手呼啦着,碰着什么就抓起什么,我在一旁护着,眼见他摸着油灯赶紧抢过来。
我觉着他这样也比闷头一句话不说好,至少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反正这些东西也不会白给春花家糟蹋。
许是屋里传来了响声,那些堵在门口的人也都吓跑了。
裴祯琰脚步踉跄着,空洞的眼神盲目的找着什么,向四周望了一会,终于苦笑起来,敛了眸,只兀自笑着。
我想搀扶上他,地上都是他打碎的瓷片,凌乱的散落着,在他脚底咯吱咯吱的直响。
我怕他摔倒,可他一扭身,躲开我的手臂,脚步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着,他手臂很长,胡乱打着,我近不得他身,只能看着他腿肚撞在床沿上,跌坐倒。
“阿宝,你走吧。”他埋着头,扎进手臂里,闷闷地说着。
“要走一起走!你忘了你是我小媳妇啦!”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不想拖累我——
可我想,既然我俩已经是夫妻,就该同甘共苦,现在他有难了,我怎么能离开他,更何况是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连伤都不愿意伤他,现在让我离开我做不到。
裴祯琰仍旧埋着头,身子微微的颤抖,我能听见低低的叹息声,和流淌在他身上难以言说的无助。
我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了是怎样,我只知道让我一个人在黑黑的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我会害怕。
我轻轻走过去,将他搂在怀里,他身子微微一震,而后头靠在我胸前,双手环着我的腰。
我拍着他的头,就像他从前拍我一样,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发,“小媳妇,别害怕,我在这呢,你忘啦,我可是袁小霸,看谁敢欺负你,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你说行不?”
裴祯琰往我怀里扎了扎,没有说话。
“等回了京,你的眼睛就能看见了,真的,京里的大夫多的是,肯定能治好的!”
过了半晌,他仍是没有言语,只搂着我。
“阿宝,若是治不好,你就把我休了吧,找别人当你的小媳妇——”
我呵呵笑起来,眼里却慢慢溢出眼泪,扬手啪的打了下他脑袋,又想起他脑袋本来就有伤,又赶紧给揉揉,“你脑袋不会是摔傻了吧,哪有女的能休男的的!再说了,我可不舍得,别人哪有我家小媳妇好看,哪有我家小媳妇有学问,哪有我家小媳妇能任劳任怨的——”
我叽里咕噜地说着,他的手臂将我环的越来越紧,胸腔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阿宝。
我说要不然明天就走好了,反正他也能走了,腿脚都养的差不多了,裴祯琰说好。
于是我找来先前留下的侍卫,叫他先回去告诉我爹爹,要他来接应我俩。
此时战事比先前送了许多,可我因为一直没出去,不知道为何打了一个多月还没结束,但我想要是悄悄地走,应该不会被发现,毕竟毅王的军营离山有一段距离,而且现在处于胶着状态,也没人注意山上的动静。
这日入夜,我俩想着回去了就能好好治病了,于是都有些期待加兴奋的早早歇下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裴祯琰不同意我再睡地上,于是只好两人挤在一个床上,窝在他臂弯里极是暖和,不多会我便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以为已经早上了,谁知道睁开眼一看黑乎乎的一片,以至于我也以为自己看不见了。
裴祯琰早就醒了,正摇晃着我,我也醒过来,听见门外咚咚的敲门声。
披上衣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春花,此时她一把拉起我,“你俩快躲起来,来抓壮丁了!”
说着,便将我往外拉,我又赶紧跑回去拉裴祯琰。
他娘的!爷的好梦也敢打扰!我看是哪个军营敢这么抓人!回去非告诉我爹爹!
春花家有一个地窖,是存放东西用的,我们到的时候,春花爹已经在里头,我们三人将裴祯琰弄下去的时候,他的手还拉着我的手,却听门口处已经有叫喊声,还有踹门的声音,春花应着,一边示意我赶紧跳。
门外咣咣的撞门声越来越大,眼看小木门就被撞翻了,此时裴祯琰还没有跳下去,我看实在没时间了,赶紧抽出手,也不管他下没下去就盖上井盖。见院子里墙边上堆着一大堆松枝柴火,就往里一扎,勉强掩住了。
哐当一声,小门被踹倒,我听声音进来有七八个人。
春花也是一脸慌乱,往年并无战事,日子虽不富裕但也太平,几时碰到过抓壮丁的事,况且一个小姑娘也自是对付不了几个大男人。
那几个人估计是在院子里和屋里乱翻呢,叽里咣当的杂乱声响起。我透过一点点缝隙见春花阻拦着那几个人翻东西却被甩了一个大巴掌,一下就趴在地上了,嘴角都流血了,我恨不得一口咬死那几个人,他娘的,等我出去了,不找你们算账我就不是袁小霸!
从屋里出来的两人拉扯着春花喝道:“你家人呢!都他娘的哪去了!”
春花战战兢兢,捂着脸,“都死了。”
另一人色眯眯的盯着春花上下打量,“小妹子,这可不好办,没人得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个五两的手势。
春花摇着头,使劲躲着伸过来的手,“没——没有——”
那人伸手在春花脸上摸了把,“没有也好办,要是小妹子跟了爷几个,把爷几个伺候的高兴,甭说五两五十两爷也不跟小妹子要!”说着,对着那几个在院子中的人挑眼一笑,那几人也都淫淫的笑起来。
我躲在后面,看着春花被那几个人看来看去觉着甚为火大。
那色眯眯的那人搓着手走向春花,春花吓得失声叫起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正要钻出去,却听地窖中发出了响声。
那几人应当是也听见了,说了句啥声,便寻着声音过来,我觉着要是他们走过来一定会发现地窖,于是我攘起松枝,叫喊着跑出来。
走近的两人吓了一跳,那边调戏春花的几人也过了来,我迎面一边一脚正中那两人裤裆,疼得他俩满地打滚,正得意,冷不丁腰上一疼,差点给我一棍子打趴下,春花叫了声后边,我顺着倒下力道一撑胳膊腿向后一踢,那偷袭我的人嗷的一声叫起来。我许久不练了,这会倒还没觉着生疏,那七八人被我修理的差不多了,我踩着先前调戏春花的那矮倭瓜似的那人后背,脚尖碾着,那人在我脚下兹哇直叫,还叫我大侠呢!
“娘的,敢欺负姑娘!看我不废了你!说,你们是哪个军的?”
“小的是毅王军里头的!这事也是听上头的命,可不管咱几个的事啊!大侠饶命!”
我一听更来气,娘的,居然是毅王那该死的,这可正是冤家路窄,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还欺负到这了!
不说别的,就裴祯琰掉悬崖这事我就的跟他好好算算!
我正想着要怎么处置这些家伙,却听我脚底下的那个叫起来:“将军——将军——救命啊——”
我一抬头,正见一莽汉带着把大刀身后跟着一大队人从门口过去,这一叫,倒还把那凶神恶煞的将军叫进来了。
那莽汉一跨进门见这情况不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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