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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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红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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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道:“太子哥哥说季太傅晚年得子有些可疑,而照皇兄年纪推算,正是皇兄母妃亡故之时出生。更何况,皇兄生的如此像母妃。父皇多年来未立皇后,宫中传言道皇后之位一直替皇兄的母妃留着。”
慕容听雨思绪混乱,按李怡的说法,也并非没有可能。那么慕容季是否知晓这层缘由?她想起慕容季提起那位慕容小姐时的神情,更注重于季太傅。萧子夜应当是知晓一切的人,难道是萧公子和季太傅一直瞒着众人养育圣上的皇子?
头隐隐作痛起来。
慕容听雨突然想起那日太子送来慕容府的大礼,心思一转,脸色一变。大事不好!不论慕容季是否是圣上的皇子,但若圣上认定,恐怕太子担心圣上如此喜欢慕容季,有将皇位传于他的嫌疑。太子非等闲之辈,势必永除后患!

第 30 章

慕容听雨想到此处,已然寒心。她略为平复心情,却难掩话语中的失望与冷淡。“想必公主今日令民女进宫,不是为了缓解心中郁结,而是替太子殿下办事。”她见李怡有话要说,也不顾失仪,示意她不必辩解。“方才便觉得有哪里不对,想是此时插翅难飞,太子殿下乐得以民女作要挟才是。既然如此,方才那一席话公主又何必要说。”
李怡见一切都已被慕容听雨看破,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侧过脸轻声答道:“我只是不想瞒姐姐。”
慕容听雨差点冷笑出声,她等了好一会才说:“公主此话好笑,民女不懂。”
李怡虽秀眉深锁,却语气坚定,仿佛是想说服慕容听雨,也是服自己。“皇宫里的事姐姐不会明白的。若皇兄得了皇位,绝不会善待太子哥哥。他必定追查当年之事,若当真如此,整个朝廷都会被牵连,宫中再无宁日。更何况太子哥哥答应我,事成之后不会伤皇兄性命。”
慕容听雨沉默听完,立刻摇头。“究竟是民女不懂,还是公主不懂?太子大费周章,绝不会如此容易放过季儿。若他当真念着答应公主之事,恐怕季儿也难逃成为废人的命运。血脉相连,更何况公主对季儿如此情谊,难道都只是说说而已?公主与季儿相识多年,却原来从没有了解过他。他是否是追求荣华富贵之人,公主不妨自己想一想。我猜想,恐怕皇位拱手与他,他都定然舍弃。而太子殿下,民女又猜想,如今圣上病重,太子打算会向朝臣揭发季太傅遗孤犯上作乱,行刺天子性命的大罪!”
李怡听后一怔,眼中突然浮现一层薄薄水雾。她极力忍耐着什么,强自镇定说:“若真如此,就算是我欠了他的,来生再还。”
慕容听雨彻底死心,原来就算明知慕容季会生不死,李怡也打定主意维护太子。原来女人心狠起来,竟到了这般地步。她突然替慕容季觉得心疼,他自幼与父母分离,看尽人生百态,他的亲人纷纷离他而去。
而她没有任何权利,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就是不令他独自走完黄泉路。
公主寝宫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白衣人立于门前,从容微笑道:“公主殿下安好。”
李怡看见那人,起初一惊,而后才想起他是何人,于是大声质问:“明知本宫在此还敢放肆!”
白衣人不为所动,云淡风轻说道:“宫中有变,臣担心侍卫护驾不周,亲自领人护卫。”说着一击掌,数名侍卫冲入公主寝宫,如此大不敬举动令李怡瞠目结舌,厉声道:“大胆!你这是要造反?!”
白衣人微笑道:“臣怎敢,只是如今太子党羽叛乱,臣奉二殿下命令保护公主而已。”
慕容听雨听见此话觉得人生如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胡言乱语!父皇病重,太子哥哥奉命封闭宫门,你等闯入宫中挟持公主,才是真正的叛党!”李怡因为愤怒与焦躁,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白衣人只向慕容听雨招手,又一边对众侍卫道:“是非自有圣上定夺,你们好好保护公主,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慕容听雨走至白衣人身前,对他淡淡一笑。这样的见面场景,她又如何会想到。只是每当她失意之时,他却会出现。
白衣人送她出宫,让她回江南暂避。离宫门不远之处,慕容听雨却突然停住脚步。她定定看着白衣人,突然道:“二殿下难道不想一箭双雕。”她的目光如此幽深,白衣人明白她话中有话。他只是微微一怔,继而微笑起来,道:“那年慕容府中,你拉着我衣袖的模样,我一直都记得。”顿了顿他附在慕容听雨耳边悄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所以我不会让他有事,他在宫外等你。”
守门卫兵见白衣人前来,立刻打开宫门,继而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木雕。慕容听雨看着宫门外的广阔天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二人还是少年时,偷偷坐慕容府的屋顶上看城中燃放兹花,视线偶然遇上,她惊讶于他眼中的绚烂光芒比兹花更美。
她回身,想对白衣人说些什么,然而她刚唤出“奇勋‘二字,却听见白衣人说道:“真想放下一切,同你一起走。”说完,他微笑起来,十足的怅然。
宫门在眼前缓缓闭合,她再也看不见他。
他说的这句话,她一直都记得。
************
卧床多日的康业帝觉得沉重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起来,好似身处云端。耳边鸟鸣混合着风声,还有很多年未曾听过的那支曲子。朦胧中,他知道自己梦见了二十年前的那棵桂树,曲音从树的内部发出,好似其中居住着树仙。
他睁开沉沉的眼睛,云雾和乐曲都消失了,他依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金碧辉煌的皇宫包围着他,耳边寂静无声。他轻声一叹,叹息声在殿堂里穿梭,好似有许多人也在叹息着回应他。方才太子应当来过,桌上拟好的圣旨被拿走了
太子心急了些,像他母亲。想到此处,康业帝又是一叹。
沉香的气息萦绕,一个声音幽幽而来,令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陛下。”那个声音十分陌生,低柔而不辨男女,却令他眼前白光乍现。隐隐作痛的头似乎清醒了起来,他循声望去才发现身边竟无人侍候,殿中只有自己,和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人。那种鲜血渲染的红色,令他勾起对往事的回忆。起初,他有些困惑的看着红衣人,竟忘了斥责那人的君前失仪。然而并没有多久,他渐渐睁大了眼,身上的痛楚一瞬间消失,他努力坐起身,死死盯着红衣人,眼中迸发出光彩。“薇儿在哪里?”
红衣人轻笑:“陛下糊涂,季薇已经死去二十余年。”
康业帝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他怔了半晌也涩涩微笑:“是啊,朕真糊涂,竟以为她没有死。”他望向红衣人的眼中露出杀机:“既然如此,你是来杀朕的?”
红衣人摇头:“陛下命不久矣,子夜何须动手,子夜不过是来问陛下一事。”说罢红衣人走近几步,问康业帝:“陛下明知慕容季的身份,仍然重用他,难道不是为了私心?他与季薇生得五分像,陛下将他放在身边一解相思也未尝不可。”
康业帝听后怒极,立刻斥他:“放肆!”
红衣人微笑起来:“难道是因为陛下对季家心中有愧?子夜斗胆猜测,绝无可能。”
康业帝虚弱地喘息几下,因为脸部僵硬,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呵,慕容季究竟身世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与季家犯的欺君大罪,看在薇儿的份上朕便不予追究了。”
红衣人似乎极力忍耐着笑,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果然,陛下还是不死心。当年的实情子夜告之陛下,陛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当了今日,还是如此。但假的永远真不了,慕容季的确是季太傅的少子,季薇是他的长姊。”
“你以为朕会信你?!”
“陛下糊涂一生,自然也不介意多糊涂一时半刻了。只是到了阴曹地府,不知季薇还愿不愿意看见这样的陛下。”
“你为何此时还要对朕说这些?!萧子夜,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你死都不得安心。”红衣人冷冷的声音就像裂开的冰层,“季太傅死后子夜一直告诉慕容季,其实陛下才是他的生父。他是个好孩子,自然信了。考取功名,也全是为了见陛下一面。子夜知道见面后,陛下一定会误认为他是自己的孩子。若陛下糊涂到将江山交给慕容季,就正中子夜下怀。这诺大山河,有一半是季薇替陛下争来的。陛下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康业帝突然发起抖来,喃喃自语道:“我不欠她,她都死了二十年了,不会记得。”
红衣人微笑:“季薇死前留下一句话,子夜忘了转告陛下——重无怨而生离兮,中结轸而增伤。”
红衣人何时离开,又是如何离开,康业帝不知道。他突然吐出一口血,如落叶般倒在床榻上。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孤零零一个人。眼前出现盏盏青灯,他看见一棵高大桂树,少女穿着生前最喜爱的鹅黄罗裙站在树下。康业帝看着少女缓缓开口:“上天已经罚我失去爱人,孤独了一辈子,所以原谅我好不好?”
少女站在桂树下静静看他,不发一语。康业帝突然微笑起来,对她说:“如果不说话,就是已经原谅我了。”哪知话音刚落,少女与桂树便消失了。
康业帝的眼前只有黑暗。

第 31 章

身下是泛着明光的琉璃瓦,疾风拂面,萧子夜俯视这座宫城。宫人来去,没有人向上看一眼。康业帝驾崩后,他的两个儿子忙于争夺皇位,来不及悲伤。皇宫中的气象森严,此时平添了另一种诡异气氛。
萧子夜想起二十年前季薇死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皇宫静谧非常,官员和宫人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触康业帝逆鳞。想到方才康业帝临死前的眼神,他扬了扬唇。
季薇,他到死都记得你,你放心。
***************
遇见季薇的那一年,萧子夜只有十一岁。他生的秀气,季薇一直以为他是女孩。他与季薇在军中相处两年,之后便发生了那件事,季薇一气之下去往边关。哪知没过多久,便发现身怀有孕。季薇常年处在军中,边关军士知晓她是女子的却不多。季薇同守边张将军是至交,萧子夜不知季薇同那位将军究竟说了什么,他竟然同意替她保守秘密。
对下,也对上。
边关寒冷,萧子夜常常看见季薇矗立风中看着东方。他知道她在等那个人迎她回去,但是康业帝一直没有来,他甚至没有用任何方式问候过季薇,就好像他已经忘了她。萧子夜就这样看着他二人一步步错下去,谁也不肯先低头。
那段时日边患有所收敛,所以放松警惕的后果便是驻守的城镇被敌军偷袭。季薇本能挽救众人于败势之中,但一切都是天意。那场生死之战,季薇的孩子偏偏选了那个时辰降临人世。
那个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有着何等勇气,纤细的身体中蕴藏如此大的力量。边城一片混乱,敌军已经攻破城门,而援军却还在千里之外,待在这里便是危险。难产的季薇将从不离身的匕首推到萧子夜身前,她喘息着话都说不清楚,但萧子夜明白她的意思。
那是一个阴天,天空因为浓烟泛着蒙蒙的黑。十三岁的萧子夜手都未曾抖过一下,将季薇的肚子剖开拿出了孩子。那个不足月的孩子和母亲一样瘦弱不堪,十分可怜的模样。萧子夜将这个孩子抱给季薇看,但是季薇永远看不到了。
她的脸侧着,暗淡眸子看着东方,已经死去。
重无怨而生离兮,中结轸而增伤。其实这句话,她从未说过。但萧子夜知道,她一定在心中无数次重复过了。那一次边患驻守队伍死伤大半,张将军也英勇殉国。他的死是件好事,否则康业帝一定不会饶恕他。
平定边患后康业帝毕竟知道了季薇有孕之事,但却听见了那孩子和母亲一起死去的消息。这对康业帝是个打击,他消沉了数日,待到后来想找萧子夜问个清楚,但已无处可寻。
萧子夜回过神,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他静看一会,眼中露出温柔之色。“有些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却发现再也不必说出口了。”
那一年,他只有十三岁。他看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满眼都是鲜血的颜色。怀中的孩子发出呜咽,他低头看了看那张和季薇有几分相似的小脸。
他知道,他的人生在十三岁时结束了。
而这个孩子作为季薇生命的延续,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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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业帝驾崩后,他的第二个儿子齐王李贤坐上皇位。据说康业帝驾崩那日宫中出现刺客,前太子不幸死于刺客之手,连同数位朝廷官员也命丧于宫中。新帝与前太子手足情深,悲戚之余昭告天下捉拿钦犯,一向办事效率低下的官府此刻出人意料地迅速将钦犯捉拿。新帝亲自下令处以极刑,随后在康业帝与前太子灵前抚棺长叹。
新帝即位后,朝中红人变成了刘尚书。这位尚书年纪轻轻便掌管吏部,他的岳父又是户部尚书,三公之位指日可待。只是春愁秋怨,京城的闺秀们依然还会谈起那位按察使大人。那位当世青年才俊,身居高位的慕容大人,多少女子都争着只为看他一眼。但宫乱中他却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而夏阳公主李怡也下嫁他人,有情人终未成眷属,着实令人叹息。
有一京城乐姬过去与按察使多有来往,她本是官家小姐,只因家道中落无奈落入乐籍。那女子志高洁,按察使怜她身世,往日多有照拂。他失踪后,她遂入道观。
在遥远的江南,稽城人正纷纷谈论慕容府。自慕容听雨和慕容季失踪之后,他二人的表亲刘尚书便接管慕容府。只是他常年在京城,却令慕容听雨的贴身丫鬟荷香与老管家一同打理府中事务,那丫鬟后来嫁与一名为双全的青年。某一日春花初绽,有一老道经过府门前,老管家只看一眼,便泪眼朦胧,请入府中奉如上宾。
众人皆传慕容府的大善人老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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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我也要做大将军娶公主!”
“哥哥,回家了好不好,我好饿哦。”
“不好!你是小兵,给我站好。大将军没有说你能动,你怎么能动?还有,我命令你的肚子不准咕咕作响。”
紫衣孩童听见这话,有些委屈的抱住肚子,撅起嘴说:“可是,我真的好饿。”
一旁黛衣孩童听后故作老成地长长一叹,扔掉手中树枝,摇头晃脑。“谁让你方才不多吃些,娘说你吃饭比吃药还难。现在天色尚早,我领你去买豆腐花好了。”
紫衣孩童眼睛弯成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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