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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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红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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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定然成为冠绝天下的青年才俊,只是,她恐怕看不见那一日了。
即便慕容季称病在家,上门拜访的人也络绎不绝。他从不结党,但想要拉拢他的人不少。他在府中这些日,慕容听雨渐渐发现朝堂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简单。照说慕容季是天子近臣,不论心中愿不愿意,明着也应该做个礼数周全的样子。但太子却偏偏不买账,他似乎视慕容季为眼中钉。一日二人正在院中散步,双全送了个木匣过来,说是太子送与慕容季的大礼。慕容季一听,嘴角便冷冷笑开。他令双全打开木匣,却用手遮住了慕容听雨的眼睛。
慕容听雨闻到一阵腥臭气息,又听得荷香一声惨叫。她拨开慕容季的手,双全却已经将木匣合上了。荷香在一旁干呕,双全和慕容季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异常,似乎早已习惯了。只见慕容季一颔首,表情高深莫测:“让何卓替我去太子府道谢。”说罢转头对慕容听雨柔柔一笑,“不要问,听话。”
慕容听雨看向一旁荷香,只见她脸上青白,抿紧嘴唇。日后不论慕容听雨如何问,荷香都好似不愿想起那一幕般,一言不发。
躺在床榻的时间久了,浑身发懒,有时晚上反而睡意全无。刚入夏,一到夜里仍有凉意。荷香这段日子太累,此刻竟然就趴在慕容听雨床边沉沉睡去。慕容听雨将锦被盖在她身上,推门而出。
走在廊下,突然隐隐听见歌声。那是凄婉动人的子夜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唱。慕容听雨随着歌声寻去,不知不觉走到梅林,歌声正来自拱门之后。慕容听雨走过去推开门,这个院子与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院中点着一盏夜灯,灯边坐着一个人。穿着月白中衣,黑发垂至腰际。
那人的身材不能说纤细,却是清瘦。她背对着慕容听雨,一把清亮动人的嗓音如环佩和鸣声。
昔别雁集渚,今还燕巢梁。敢辞岁月久,但使逢春阳。
自从别欢后,叹音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
适忆三阳初,今已九秋暮。追逐泰始乐,不觉华年度。
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
慕容听雨听了一会,却见那人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爱意十足的微笑:“你来了。”
“萧姑娘?”慕容听雨看见那笑容怔了半晌,她猜到这人是萧子夜,但今夜的萧子夜却与往日有些不同。慕容听雨提着夜灯缓缓走去,却见萧子夜站起身向自己走来。萧子夜身材高挑,站在慕容听雨身前高了大半个头。慕容听雨刚准备开口,萧子夜却突然捧住了她的脸,这令慕容听雨措手不及。萧子夜细细打量她片刻,又微微一笑,放开了她。
“不是她。”她说。
慕容听雨终于发觉不对之处,此刻他二人离得如此近,萧子夜又仅着中衣,再是眼神不好也该看出萧子夜不是女人。可是这又如何可能?
难道与他相识久已的魏伯也没有发现?
看见慕容听雨脸上的震惊,萧子夜嘴角却扬了起来。慕容听雨只觉得后颈一凉,眼前便黑了下去。一阵眩晕中,她又听见那首子夜歌。
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

第 28 章

慕容听雨醒来时萧子夜已不知所踪,她孤零零靠在美人靠上,身边的夜灯烧烂了好大一个口子。方才一切仿佛是她的梦境,但她决计不会有如此荒诞的梦。萧子夜是男子,那么他口中的那个‘她’又是何人?如果一切都不同于自己听来的故事,那么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又是如何?
这个夜晚是她人生中与萧子夜的最后一面,那时她浑然不知。
不久宫中出了件大事,让慕容季不能称病在家。康业帝早朝时忽然昏迷,封闭宫门前却急招慕容季入宫,这令文武百官匪夷所思。照理说太子入主东宫有十余年,已不需要上演托孤戏码。更何况三公在天子寝殿外守候多时,不论有何重要之事都轮不上慕容季。
太医会诊了一轮,对上自然含糊,只说偶感风寒,但三公将太医拉至一旁问话后,心里明白透底。齐裕四年,在位四十六年的康业帝一只脚已迈入西方极乐世界。
太医出来后太子便被唤入寝宫,大约康业帝对自己能否寿与天齐心中有数。慕容季在寝宫外等了小半会,三公虽然面上都若无其事,实则不时用余光观察慕容季。太子出来后手中多了一份圣旨,他瞧也不瞧慕容季,对三公宣读圣旨。三公听后自然十分诧异,纷纷向慕容季递去同情目光。哪知慕容季只眼观鼻,鼻观心。
慕容季被招入天子寝宫的时间并不太长,康业帝与他说了什么,其他人不知,只是慕容季出来后,太子仍然站在原地未动,刀锋一般的目光看着他。慕容季仿佛浑然未觉,向太子行礼却听见太子凑至耳旁寒声道:“你最好掂量着自己有几个脑袋。”
慕容季听后只微微一笑,“殿下此话甚为有趣,臣自然只有一个脑袋,自然十分小心。”说完再拜,“臣先告退。”
这一夜慕容听雨咳得睡不着,所幸坐起身咳个痛快。荷香见她那般将肺都要咳出来的模样,心疼不已,立刻去厨房弄点润肺的汤汁。哪知一开门便见慕容季无声无息站在院中赏月。此时已是两更天,荷香走过去小声问道:“小姐身子不爽,说不得多话,公子还是明日来探望罢。”
慕容季目光转向闭合的木窗,听见慕容听雨一声声的咳嗽声。荷香见他一脸落寞神情,长长一叹:“罢了,公子进屋罢,待会荷香送夜宵给公子。”
慕容季摇头,“我不过路过此处,让她好生歇息。”说罢转身,荷香急忙唤住他:“不是有话要对小姐说么,就别闷着了。再把公子给闷坏了,荷香可真是一个头作两个大。”
屋里的慕容听雨只觉得咳出来整个人痛快多了,只是牵扯着胸口如刀割般生疼。咳嗽稍稍平复了些,她抚着胸口无力地倚在床头,却见慕容季不知何时进屋站在她面前。她一见他神情便知他有心事,果然不等她开口,他便主动说:“他快死了。”
慕容听雨出神一会才明白他说的‘他’是指当今圣上,他对圣上不用敬语是有史以来第一回,这般一反常态,令她有些担心。她示意慕容季坐在身边,问:“你心有郁结,可是在感叹他与令姐?”
他敛着眸子,答道:“我与她生得相似,今日他迷糊间看我的眼神,若是当年她看见了,定然舍不下红尘独赴黄泉。”
慕容听雨心中一叹,握着他的手微笑起来:“何必伤怀,若她当真放不下这一世情,定然会在桥上等着与他相见。那时怨或爱,他二人自会说个明白。若她放下了,岂不是也很好。”
说到此处,她突然觉得喉间发痒,便又咳了起来。这次胸口抽痛的更加厉害,令她觉得呼吸都十分困难。慕容季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脊帮她顺气,他的怀中有种令人贪恋的温暖。有力的心跳传来,她不禁伤感一笑:为何岁月不能停止在这一刻。
他开口,声音声音轻的好像怕吓坏她一般。“记不记得多年前你我二人在山岗上放纸鸢。”
她点头,又听他道:“慕容听雨,你一定不能嫁给别人,你一定只能嫁给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话,勾起往日回忆。她接话,声音因为咳嗽有些沙哑:“我又怎知命中注定那人是谁。”
她听见他轻声一笑,在她耳边道:“你自然知晓,因为那个人会对你说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这句话。”他刻意停顿,她眨了眨眼便听见他动听声音萦绕耳畔:“慕容听雨,我愿与你白头到老。”
她的泪瞬间落下,忍着悲戚说:“休得胡说。”
慕容季将她抱得紧了些,她的头靠在他肩窝。“听雨,所谓情有独钟,就在于一个独字。你说我胡说也罢,我会陪着你。所以能不能答应我,你也会陪着我?”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他的胸口已被泪水浸湿。“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他微笑着一刮她的鼻尖:“什么死啊活的,不吉利,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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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夏季便要过去,为了压病气,这一年慕容听雨的生辰弄得十分热闹,连公主都送了份厚礼来。康业帝病倒后不久便颁了圣旨,令公主下嫁镇军大将军。这位大将军自是人中龙,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出生差了些,但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但令京城百姓想不通的是,为何传言中天生一对的二人,新郎官说变就变了。眼见娶公主这等好事落在别人头上,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坦。于是又有传言说,康业帝只是表面上宠着慕容季,实则根本不信任他。
这些消息,慕容听雨自然不知道。慕容季虽然不如前几个月般日日待在府中,但下了朝便会立刻赶回府伴她左右。他令公文都送至府中,直到她睡了再去书房处理。这样持续了许久,双全实在看不下去,与荷香抱怨起来。“大人这样没日没夜,几乎都未合眼,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听何卓说朝中是太子监国,太子好像故意和我们大人过不去,总是千方百计刁难大人。”
荷香赶紧打岔:“嘘!千万别在这儿说,被小姐听见可不得了,跟我换个地方。”
说着那二人轻声细语地向别处去了,慕容听雨却已经听见。
秋日来临,宫中有人传话说是公主招慕容听雨进宫。这一天正巧慕容季也被传入宫中,慕容听雨思索这公主恐怕正是李怡。这段时间她的病略见好转,便让双全守在府里等慕容季回来通报,自己带着荷香去了。只是到了宫门口,荷香却不能入内,只有慕容听雨一人随着内侍入内。

第 29 章

因为有所准备,慕容听雨见到公主时并未惊讶。但见李怡盛装坐在大殿凤座上,皇家威严十足。她示意慕容听雨入座,却不急着交谈,倒是端起茶盅细细品茶。见公主如此,慕容听雨自然也不会随意开口。
添了数次茶,慕容听雨抬头观察李怡,却见她看着鎏金鸾鸟滴漏出神。既然如此在意时间,为何又费这几盏茶的功夫,难不成公主只是让自己陪着品茶?李怡察觉到慕容听雨的目光,遂转过头微笑道:“看姐姐神情,想必早已知晓本宫身份。”
慕容听雨点头,“民女斗胆猜测。”
李怡道:“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近来父皇龙体不适,本宫心烦意乱,却无人可诉。今日是想同姐姐说话,故而让姐姐走这一趟。”
慕容听雨道:“多谢公主关心。圣上洪福齐天,公主当要保重凤体才是。”
李怡淡淡一笑,“不说这些。对了,姐姐可知道父皇前日颁了道什么样的圣旨?不知慕容大人,可在姐姐面前提过?”
慕容听雨不知李怡是何用意,自然道:“朝堂之事民女怎会知晓。”
李怡听后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喃喃自语:“他果然是不在意的。”说罢挥手让殿内宫女尽数退下。她走下凤座,脸上渐染悲戚神情,轻轻握住慕容听雨的手。“父皇已为本宫选了驸马。”
慕容听雨心中一沉,难道当真是慕容季?见公主神情,又好似不像。自己深居简出数月,竟连如此大事也不知。“不知驸马是哪家公子?”
“是谁都无所谓,只不是他。”李怡脸上两行清泪,十分可怜的模样。纵然贵为公主也有不能如意之事,慕容听雨心中不免唏嘘。她非常喜欢这位小公主,想起慕容季与自己的情意,一时觉得有些对公主不起。如此一想,竟凤前失仪咳嗽了几声。
李怡松开了她的手回到凤座,脸上变得一派无悲无喜,高深莫测的模样。她赐慕容听雨一道用膳,慕容听雨却注意到公主时常注意计时滴漏。她想着今日出来已久,不知慕容季回府了没有。这皇宫中伺候公主的宫女侍卫众多,但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总觉得那些侍卫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况且公主用膳时辰,侍卫也只应在殿外守候,如何殿内也守了几人。想到此处,慕容听雨心中警惕起来。
皇宫每座宫殿相距甚远,未过多久慕容听雨却隐隐约约听见喧闹声。此声听不清楚,但转眼看见身边李怡魂不守舍又强自镇定的模样,慕容听雨也不由得朝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想去。她虽是一届民女,戏文却听得不少。皇宫内院气象森严,更何况康业帝病危,更不可能如此热闹。那戏文中除了才子佳人,还有江山易主。
莫非是宫变?
此想法吓了自己一跳,她想起慕容季在宫中,不知此刻是否安全。李怡听着远方动静脸色发青,遣退众人只她二人独处。慕容听雨刚准备开口却听李怡道:“如今,我求姐姐答应我一事。你若答应了,我便告诉你当年我受人之托下江南的原由。想必此事,姐姐定然有兴趣知道。”
慕容听雨见她话语真诚,便答道:“公主但说无妨。”
李怡淡淡一笑,“此事,最容易却也最难办。只要姐姐明白,不论本宫做了何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姐姐将来莫要怪罪于本宫。”
慕容听雨心中的不安愈盛,她蹙眉向李怡行礼。“公主折杀民女了。”今日一切都古古怪怪,连这小公主也古怪的很。慕容听雨挺直背脊直视李怡,道:“民女斗胆,敢问公主瞒了民女何事?”
李怡品了口茶,慢慢悠悠错开话题。“记得当年本宫对姐姐说,有人托本宫下江南查访一事。那所托之人正是当今圣上,而他令本宫暗查的,却是慕容府中的女子。他令本宫注意慕容府中可有一位三十余岁的夫人,若是查到了,令人速速返京回报。当年本宫问父皇为何如此,父皇却总是敷衍应答。”
慕容听雨心中有数,这圣上自然是在寻那位季小姐了。想着伊人恐怕未死,不过是避而不见而已。
哪知李怡又道:“直到父皇赐本宫驸马,本宫终于明白其中缘由。”她微微一笑,似是极悲伤的模样。“今日本宫所说的话,全因真心待姐姐。当初本宫并不明白为何驸马独独不能是慕容大人,直到太子哥哥一番话,令本宫如坠万丈深渊。”
慕容听雨的心怦怦直跳,李怡接下来的话,她似乎可以猜到了。果然,李怡说道:“慕容大人,乃是本宫皇兄。父皇宠他,也正因为如此。”
慕容听雨如鲠在喉,“公主与太子殿下是否有哪里弄错了,季儿他,是……”
“已故季太傅的少子?呵,若真是这样,他一身血债来京,父皇哪里会放过他。”
慕容听雨此时心中在想:公主与太子将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连季太傅都查出来了,这却是大大的不妙。
李怡道:“太子哥哥说季太傅晚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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