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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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奴-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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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想了想,蓦地绽开一抹微笑,“清水为颜,心藏清莲,好名字,好名字……”
秘色知道李存勖误会了,但是又何必纠正呢,只要能让自己身份看似距离沈仲纶越远,距离回鹘越远,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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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忽地垂下头颅,面颊沉入背后遮蔽而来的芍药花影中,似是被芍药的嫣红沁润上了面颊,并没有看向秘色的眼睛,他嗓音低柔地说,“朕昨儿一直挂着你的伤势,今儿一早废了早朝,只想着赶来看看你……你身子,大好了吧?”
李存勖此言一出,整个芍药花架之下,一片静穆。
各种各样的表情在每个人脸上不尽相同地流转,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无比的惊讶。
谁也不敢轻易出声,甚至就连心跳都要压抑到最低的程度,只剩下满架的芍药,开成一片潋滟的红,招摇层叠着,染红了整整一方天地。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如果说,这之前的一秒钟,秘色还在猜测着李存勖的来意,那么这一刻,这里前前后后的几十个人,都已经听懂了李存勖的话……
为了牵挂一个女子的身子微恙,彻夜辗转,更是废了早朝,清早屈尊来探……这世间除了那个情字,还会有什么能如此扰攘九五至尊的心灵,还有什么人能够这般牵动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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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应对。
她只能呆呆地抬眸望向敬新磨,望向他一袭淡紫色的丝袍,迎风玉立于漫天红云的芍药架下,华贵却有点忧伤的淡紫,披了一层喜庆的嫣红……
千算万算,独独算错了这一步。
都说后唐皇帝李存勖不好女色,本以为已经将自己降低到了伶人侍女的身份……怎地还会迎面撞上了最不想遇到的路障,遭遇到最意外的局面!
为什么?
李存勖对自己这般,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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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一片尴尬的静寂之中,忽有一位宦官,执着拂尘远远地走来,走至面前先给李存勖及敬新磨等人施过了礼,方才转身对敬新磨说,“敬大人……这几日都没去太和宫,太公主她想听您的唱词,这会子正发脾气呐……敬大人,就算您体谅体谅咱家的苦处,三天两日怎么着也到太和宫走一遭吧……”
“哦?……”李存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侧眸凝视身旁的敬新磨,“小敬,何时你也成了太和公主的娇宠之人?看样子,太和公主对你唱词的痴迷,竟似远远超过了朕啊?……”
秘色一听“太和公主”,整个身子都调动起来,敏感地听着李存勖与敬新磨之间的对话,不想放过哪怕一个细节。
秘色隐隐地发现,敬新磨低垂着脸颊,微微侧着身子,竟似在有意躲避李存勖的逼视……
敬新磨向李存勖一礼,“皇上见笑了……微臣只是偶然在花园之中清唱一曲,恰好扰了牡丹花下春眠的太和太公主,于是有了一面之缘。更巧的是,太和太公主原也是懂戏之人,便时常召微臣前去清唱……”
李存勖仰头,面色难辨阴晴,哈哈一笑地说,“怪不得近来朕总是看不到你的影子,即便进宫之后也是行色匆匆……原来是忙着那档子事情去了啊……”
敬新磨竟然少见地面上一红,“皇上说笑了……微臣永远是万岁驾前的小敬,行色匆匆也都是为了审视宫中的布防……”
李存勖点了点头,拍了拍敬新磨的肩膀,“朕的宫掖守卫重责,尽数交到你的手中了。综观整个朝堂,能够让朕如此安心托付的,仅有你一人啊……”
敬新磨的眼角突地荧光一闪,淡紫色的身姿已经深深躬下身去,“万岁……微臣分秒不敢或忘万岁对微臣的恩典……”
李存勖又是幽幽一叹,面上渐露笑意,“咳……都是朕的不是,本来是来看望青颜的,却说了这么些劳什子的话,反倒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了。青颜,不怪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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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见场面的焦点竟然又被李存勖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自己的身上,不禁有些暗自的愣怔,忙福下身子,“青颜哪里敢怨怼皇上……皇上御驾亲临,这般地关怀青颜的身子,青颜又怎能不感念皇上的隆恩,怎么能不感念皇上的爱民如子呢……”
李存勖笑了,微微低下身子,直直望住秘色的双眸,不容秘色闪躲,“青颜……你说错了……纵然你的机智与果敢远远超过其他女子,甚至不让须眉;你能在朕的马蹄之下救下中牟县令,你能在马球场上急智拨开德妃必死的命运……但是你却说错了朕的心……”
李存勖的笑温暖,却又带着微微寒凉的酸涩,漫天芍药开遍的红云,投射到他黑如墨玉的眸子中时,却奇异地被那墨黑掩盖去,反倒只剩下了一段无言的寂寞,“青颜,朕虽然与你只是几番谋面,却认定以你的智慧与善良,定能读懂朕的心……在这红墙碧瓦的宫殿里,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嫔妃中,朕的心,已经孤寂了太久,所以一旦见到你的出现,便如同干渴之人邂逅清泉……青颜,朕不知你为何这般地抵触,但是朕这次也想自私一次,朕要你记住——朕对你之心,用不可能是爱民如子!”说完,李存勖转身而去,明黄的衣袂在漫天绚丽的芍药红云之中,翩然飘飞,无比华丽,却又——无比孤绝……
人们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可是圣贤之寂寞又如何比得上帝王之孤绝?
纵然坐拥天下,却不得不称孤道寡。身畔的每一个人,不论是至亲的骨肉,还是缱绻的妻妾,还有那满堂衣冠楚楚心怀天下的朝臣……每一个都不是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之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毫不怜惜地转身而去!
心里的话,轻易不敢说出,不是他不信任身边的人,而是所有的人都真的不值得托付……一句体己的话,往往会成为身边人自重的砝码,甚至因此而勾帮结派,甚至联合起来软性挟持君王的心意!
后宫的嫔妃就更是可怕,哪一个嫔妃的背后没有一个家族或者一个派系?纵然这一刻深情缱绻、耳鬓厮磨,又怎敢保证她心里没有揣着自己的思量,怎敢保证她不会将私己之利吹成枕边风?就连枕榻之侧都不再安宁,试想一位帝王又能有何时可以休憩身心,又能有何地可以逃脱繁冗的国务?!
得天下易,得一知心人——难啊……
帝王之心,何人能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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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正在努力码字中……如无意外,第二更在晚上五点左右,第三更在晚上八点左右撒……

八 绿腰 19、回廊一寸相思地【求鲜花】
敬新磨一步一步走向太和宫——大唐太和公主的居所。
现在太和公主更是被李存勖尊为了后唐的“太上公主”,言下之意仿照“太上皇”的说法,似乎是给予了太和公主以无上的权力,似乎就连皇帝李存勖的圣旨都可以推翻……
但是事实上,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李存勖千里迢迢从回鹘将太和公主迎回中原,为的不过是一个“正朔”的头衔,好让他能够顺利地借着恢复大唐的名头,登基为帝……
太和公主名为“太上公主”,她所居住的太和宫甚至比李存勖自己的寝宫还要豪华,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太和宫不过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而“太上公主”这个封号不过是一条无形的枷锁……
春日已经渐渐转为初夏,日头比之春天又高高地升起来不少,照下宫苑的土地,将敬新磨那淡紫色的身形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环绕在他自己的脚边。
都说,人最孤寂之时还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是此时的敬新磨,却被这越升越高的日头,推搡得连最后的“顾影自怜”的机会都失去了……
连一个完整的身影,都没有跟在自己的身侧啊……
纵然这般宠冠朝堂,纵然这般万人之上,怎地会依然无法填补自己心底的那个空洞,时时有冷风从空洞之中扰攘着升起,搅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全都是一派的寒凉?
金银闪烁着灼灼的光华,权力拥有无上的荣光,可是它们却并不拥有哪怕一丝的温度,不能温暖自己的灵魂,无法填补自己的心……
敬新磨不禁停下脚步来。宫苑的回廊间空无一人,只有一天一地的太阳,照得自己满身。敬新磨悠然抬起头,将脸颊更近更近地靠近天空的方向,想要多亲近一丝太阳的温暖,想要多感受一下自由的清风……
心中有欲,便不得自由;生而有求,便要空劳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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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施然走入太和公主的寝殿,却不见公主的身影。公主身边的宦官,也正是之前传令给敬新磨的那位,朝着敬新磨静静地一笑,用拂尘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眼中满含鼓励与期待。
敬新磨望向那宦官无言的表情,面上一赧,忙敛衽一礼,随即向后花园的方向,轻快奔去……
不愧是“洛阳牡丹甲天下”,不愧是“唯有牡丹真国色”,满满一园的牡丹,开得富贵妖娆,片片肥红压弯瘦绿,颤颤摇摇漾了满园的春色。
虽然已经隐隐起了暑热,太和公主的后花园里却是一派清凉舒泰。原来整座花园的上空,结着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细看方知是一片一片薄薄的翠竹彼此交错而成的竹帘,将火辣的阳光远隔在花园之外,只筛下细细的金色,却已经过滤掉了燠热的温度。
敬新磨踏入花园,便只觉神清气爽,之前心底种种的烦闷,都这般无形之中一扫而光。
站在园中伺候的小宫女发现了敬新磨的身形,刚想言语,却被敬新磨阻住,静静地将食指竖立在唇前,示意大家噤声。小宫女们静静地点头微笑,显然早已经见惯了敬新磨的到来,甚至熟悉到——可以因为是他,而不去计较那些劳什子的皇家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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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新磨唇边挂着不自觉的淡淡微笑,脚步轻快着穿过丛丛花影,淡紫的身影一条一条掠过上空的竹帘筛下的金光,在牡丹盛放的片片浓丽中,像是吹来一丝淡雅的罗兰清风……
太和公主望着隔着花丛而来的身影,柔柔地笑了。却又继续阖上双眸,继续保持着春睡的姿势。只有襦裙之下玉白的胸膛的急剧起伏,还有长长羽睫的微微颤动,泄露了真相,说出了她的激动与喜悦……
敬新磨望着大片牡丹花海中,侧卧藤榻的太和公主,心底又怎能得一丝平静?
牡丹之色,华贵天下,无比的浓丽,无比的娇艳,但是这一刻千万朵牡丹集合在了一处,却已经集体褪去艳色,漂白为了一段背景,只为衬托花中酣睡的女子,只为浮凸一朵绝艳的国花!
敬新磨立住身子,再不敢向前,再不敢移动自己的脚步……
不是怕惊醒公主的春睡,而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灵的悸动,或者正是相反——是自己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再没有血液供给四肢的移动,再无法容忍自己的亵渎,只能这般远远地、远远地凝视着那片美丽。
不敢呼吸,不舍眨动眼眸……
就像虔诚的信徒,甘愿远远地拜倒在神佛像前,远远地观瞻,远远地祝祷,却仍然诚挚地相信,即便远隔天人之界,即便远隔人身与木雕泥塑之间的沟壑,神佛们也终会听到自己的心声,也终会护佑自己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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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遥遥相望着,此岸与彼岸,迢迢水中央……
溯源从之,溯回求之,寤寐思服,念念难忘……
不知时光蹁跹而过,不知日影悄然转位,两个人都是这般维持着不敢稍动的姿态,直到——身子酸麻地抗议……
反倒是太和公主先绷不住了,“扑哧儿”一声儿先笑了出来,“哎呀,早知道装睡都这么难过,就不跟你玩儿这个游戏了……”如水的双眸俏丽地横着瞥向敬新磨,还没等看见敬新磨的表情,自己先是粉面桃红了。
敬新磨又是一呆,连忙撩袍跪倒,俯伏在地,不敢抬头,“太上公主……微臣僭越了,还望公主勿怪……”
太和公主转过脸颊,净如美玉,清赛微波,曾经在回鹘时满面的红色脓疱已经早已痊愈,再无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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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色浓艳,金光泻地,太和公主娇羞地笑着遥望敬新磨,“敬大人,今日何必这般地拘礼了?本宫不是早就吩咐过,在太和宫中,再不用敬大人你这般对我?”
敬新磨却非但没有免礼站起身来,反倒一个头重重地叩于地上,一张脸沉沉地压入胸前,不敢松懈——其实,他哪里是在拘礼;他只是不敢抬起头来迎视太和公主那如水的目光,不敢让自己面颊上的表情泄露掉自己心底的秘密……
虽然此时已经是后唐权臣,虽然身畔不乏千金小姐的主动示好,但是敬新磨却总是在太和公主面前,将自己降入微末的尘埃。不敢迎视她的目光,不敢仰望她的华彩,仿佛她是天上的日月,而自己永远是地上的草芥……
这种心情,并不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改变,而是早已经镌刻入灵魂的深处,而是早已经成了自己唯一的信仰……
即便心动如潮,却只能装作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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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公主又是皱眉,娇俏的鼻子微微耸起,“喂……我都说了不用拘礼,你怎么还这样……好几日不来,来了就是为了要惹我生气吗?你知不知道人家——人家很想……”太和公主急忙压住自己溜出口的话,“你知不知道人家很想你的唱段呢!”
敬新磨心下悠然一荡,不敢深想,却已经不由得痴了……
“公主,这几日宫中重新布防,公务繁忙,所以没有来拜望公主,还望公主恕罪……”敬新磨的嗓音柔得宛如阵阵的清风,缓缓吹得百花盛开。
太和公主面色忽地一定,但是随即转换,似乎刚才那一瞬不过是花影扶疏造成的错觉,“敬大人,真是兢兢业业哟……比起宫中的防务大事,太和这里的等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实在是叨扰大人了呢……”
听见太和公主语气中流泻的失落,敬新磨的心重重一疼,急忙又是一个头叩入尘埃,“公主……您这真是折杀微臣了!微臣何曾不想来,微臣何曾不惦念公主,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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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窘之下,敬新磨压抑不住心底的话语,将本不想说出口的真实说了出来,惹得太和公主双眸之中泪光粼粼,微微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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