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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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奴-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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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无限快意的烟花终于高高地腾空绽放,秘色忍不住偎紧了那黑衣人的身子,似问似叹地轻吟,“艾山,是你吗;是你吗,艾山……”
黑衣人死死地将手指扣入绣床的床棂,拼命压抑住身子里波波涌来的酣畅,却终于忍受不住,猛然欺上秘色的唇畔,吞吐着热烈的温度,柔柔地说,“是我,是我……再叫我的名字,再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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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际的鱼肚白已经蔓延上了四分之一的天空,黑衣人终于不得不起身,将秘色的衣衫柔柔整理好,将她汗湿的鬓发捋顺一边,将锦被拉上盖住秘色的身子……又静静、静静地凝注了秘色良久,方才再次悄无声息的滑入微微的熹光,侧身而去。
而梁上的那人,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身心早已经痛得彻底麻痹。
可是却又不得不走了。
他轻轻地从房梁上悠然落地,像一片黑色的羽毛,轻飘无声。
走到秘色的绣床之前,深深、深深地望着她甜美而娇柔的睡颜,心中有无边无垠的痛楚明晃晃地仿若刺入身体的刀刃!
其实——其实即便那个人不来,自己也早已经知道,来看秘色,对于自己,只能是更深、更浓的悲伤……
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永远不能走到她的身边。
却永远走不出她的身影。
却永远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对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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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离开了你,明明离你千里之远,距离却无法抵消对你的思念,反而让那思念缭绕在心魂深处,更久,更长?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将身心寄托给神佛,将所有的信仰都皈依了梵音,却依然无法冲淡你在我心海中的模样,无法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我知道我永远做不到真正地离开你。纵然身体不在你的视野,一颗心却总是牵挂在你的身上;一旦你有了悲伤,遇到危难,我便会无法自控地奔你而来,抛开一切,忘掉一切,只想着你,只想着你……
可是,我又知道,我的存在对于你,可能反而是更深更深的悲伤。我的爱或许本不该存在,我怎么可以给你带来困扰,我知道或许我此生没有资格拥有你,永远不能像他这样与你缠绵……可是我却心甘情愿,可是我却——心满意足。
我曾经拥有过你啊,虽然只有一夜,虽然只有迷乱的记忆,但是那同样是镌刻入了生命,同样是上天没有薄待于我……
一次与一生,其实是相等的长度,其实是相同的用心啊……
秘色,请你原谅我这般情难自已。
佛祖,请你惩罚我此等的心念不诚。
我愿意用我一世的清修,用我一生的肉体之苦,来供奉这份爱,来为我爱的人,祈求安详……

八 绿腰 17、春意无边浓如酒【求鲜花】
晨光如柔曼的白纱,织满朝阳的金丝,袅袅轻展。
夜色中无边的暗香,也随着夜色的褪去而渐渐消散。远处,已经隐隐传来的杂沓的脚步声,想来是早起的宦官宫女们,开始伺候着主子们起床了。
尽管流连,尽管不舍,黑衣人却终究不得不离开。
他的离开,不是担心会无法脱身,更不是担心宫中的侍卫会发现自己的存在——他只是怕,怕秘色醒来发现自己的身影,更怕自己——深深地沉溺于秘色的目光,再舍不得离开!
十丈红尘,青灯古佛,曾经在他的心目中毫无不同……如今却已经这般地孑然分开,宁愿抛弃青灯古佛前百日的清修,也要拼死留在红尘中微微的一个转瞬啊……
见不到她,是亘古不灭的思念;见到了她,却仍要转身离去,更是无边无际的伤,无药可医的痛啊……
她已经成了他终生不能痊愈的病,她已经殷红成了他心底的一枚胭脂记,从眉间,到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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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叩叩传来几声轻响,黑衣人蓦然回神,知道这是必须要走的信号了。
最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已经要缓缓醒来的秘色,黑衣的身影决绝转身离开,轻得仿似一片春日的晨风。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一滴湿意重重地跌落在晨风的微波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怎能不流泪,怎能不心伤?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不得不从她身边离去,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痛断肝肠!
却只能如此,只能——拼却独自一个人心伤。
否则将是更多人的伤痛,否则将是加倍的心伤……
她是自己所爱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在爱着他……他怎么能去伤害那些爱着自己的人啊……
凝眸望向前方,晨风拂来,似有一瓣殷红的芍药,娇艳入骨,柔媚万端,随着那迎面的风,栖落在自己的眉间,印下一点朱砂,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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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照进朦胧的床帐,秘色悠然地睁开了眼睛……
本以为昨夜将是一个无眠之夜,或者说即便入梦,也将是噩梦连连。可是却无法想到,只是初时有些昏沉,后来当夜色降临之后,自己的睡梦竟然是来到后唐之后第一次那般地甜美酣畅……
甚至——甚至梦见了艾山,梦见他昂藏的身子滚烫地颤抖着紧紧抱住自己,梦见他漾满了蓝眸的轻怜蜜爱……
秘色坐在朦胧的床帐之间,面颊上映着那抹淡金的朝阳,偷偷地笑了……
昨夜的梦境太过旖旎,太过缭乱,只能藏在自己的心底,偷偷地回味,不能讲给胡姬听,甚至——将来都不敢讲给艾山听……
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他了呢,一定是自己的身子太过孤寂……几乎无法忍耐身边没有他的夜晚,几乎夜夜要梦着他才能入睡。
艾山……真的好想你啊……
我要早些办完这些事情,我要早些回到你的身边。
再不离开,再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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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只是昨夜那惊悸的直觉究竟是真是幻?
为什么明明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却又那般分明地感受到了一抹深深的凝视?
难道是错了?难道同样不过是一场梦?
秘色悠然回头,望向床帘之外的方向。那里,正是梦中,那个人所站立的位置。
窗外,清风徐来,凌风飞来一点殷红,飘飘摇摇,直入纱帐,落在秘色肩头。竟是一片芍药,如一抹胭脂伤,印在秘色肩头,那靠近心房的位置。隔着层层的布料,秘色肩头的那抹殷红胎记竟是重重地滚烫,似是在应和着春风携来的这点殷红,又似在传达着心灵的悸动……
秘色不由得愣怔。昨夜分明将门窗紧闭了啊,哪里飞来的一点芍药,何处飘来的一片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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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吱嘎一响,胡姬走了进来。
望见秘色已经泰然地穿着停当,胡姬娉婷走至床边,娇笑着望住秘色,“今儿的气色怎这么好?不但不见昨日的疲累,反倒这般人比花娇……”
秘色倒先是一愣。明明记得昨儿关了门闩啊,怎地刚刚胡姬竟然是推门即入?难道这又是自己记错了,昨儿根本没有闩门?
听见胡姬言语之中的揶揄之意,秘色颊上一红。自己心里明知道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一场春梦,可是却偏生心下忑忑,似是怕被胡姬瞧见了心事去,“许是累了,反倒能得一夜好眠吧……”
胡姬却望着秘色吃吃地笑,“是吗,我还以为昨晚儿上有什么人来看过你呢……”
胡姬的话成功的让秘色羞得深深垂下了头,像被窥破了心事一般的羞窘难抑。
也恰是秘色此时的低头,正好错过了胡姬那殷殷笑意之下的,不经意从她的眼角流泻而出的,一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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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偷偷点数着自己心底的羞窘,一时间无法厘清自己这一切所为何来。
分明只是一场旖旎的梦啊,自己却又何必这般地心下惴惴着,似被胡姬看穿了心事?
难道是因为身子深处传来的莫名的酸痛?
难道是心底里无由升起的餍足的欢畅?
这一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秘色眸子望住自己的指尖,红着脸颊回应胡姬,“怎么会有人来看我……整个后唐宫廷,也只有你认得我了;就算还认得那冰涵少主,但是他毕竟不住在宫中,又怎么可能在夜里来看我呢?”
胡姬又是一笑,“怎么没有人认得你?怎么不会有人来看你?这不,天刚亮,就有人来到乐坊,点名要见你啦!敬新磨大人嘱咐我赶紧来叫你起床呢。我给你端来了素粥,先吃两口吧,昨儿晚上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省得待会儿耽搁的时间久了,你身子受不住。”
秘色一愣,“有人点名看我?是谁?”
胡姬望住秘色幽幽一叹,“这个人来头可大……被他来探望,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欣喜若狂,可是你却会平添一段新愁了……”
秘色的心咯噔一声。其实刚才胡姬说到,是敬新磨亲自嘱咐她来叫自己起床,心里已经起了不好的预测,如今又听得胡姬这么说,一片看不清前路的玄黑雾霭又从心底缭绕而起。
秘色仰首,轻轻地问,“难道,是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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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秘色如此直呼李存勖的名讳,胡姬连忙用手掩住秘色的嘴,“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啊,那位的名字也是你这般直接叫出来的?莫说平时这宫里人多嘴杂,就现在,那位竟然屈尊等在你的院外呢!赶紧收拾停当,让一国皇帝等在门外,这事儿千百年来也没发生过几回儿吧!”
秘色身子一震,慌忙收拾停当。一卷长发来不及编上繁琐的发髻,只随便绾在耳畔,插了一支碧玺的簪子聊作固定。
裙子……秘色想了又想,本想故意不再穿绿色的裙子,可是知道自己这样反倒是欲盖弥彰,于是只好拣了素日里惯穿的紧腰小袖翠色襦裙,加了一条鹅黄的披帛,随着胡姬走出了门去,迎接李存勖。
门外,是福,还是祸?
为何处心积虑地想要避开,却总是阴差阳错地——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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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跨出门来,一抬眸,便望进了李存勖黑如墨玉的眸子。
他正背着手,站在一架芍药花下,他身上一袭明黄的袍子,被身后的烂漫红云衬托得格外鲜丽。
望见秘色出来,李存勖便笑了,笑得宛若这春天的风儿一般和煦,又仿似他背后烂漫的芍药一般的浓丽。
秘色心下小小地惊跳。她希望自己看错了,她希望自己会错了意……她希望李存勖没有这般独独对她展现了真诚的笑意,她希望自己与李存勖之间不要惹起任何的瓜葛……
秘色紧走几步,福下身去,“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未落,秘色的手肘已经被李存勖重重地托住,阻住她向下施礼的身子,直接紧紧地捏住秘色的手肘,万般郑重,“你身子有恙,一切俗礼着免,除了朝堂之上,你再不用向朕这般多礼……”
秘色的心又是重重一颤,她急忙再次躬身下去,避开李存勖的双手,“贱婢不敢……贱婢居所粗陋,不敢有劳万岁爷移驾。万岁爷有吩咐,请敬大人转告就好,怎敢有劳圣驾亲临……”
秘色的话句句都在理儿上,毕竟一个是伶人的侍女,另一个则是九五之尊,可是李存勖听着却是万般的刺耳,忍不住重重地说,“好!你说你这里粗陋是吧,那么朕着人翻盖修建便是!朕富有天下,坐拥万民,只要你说怎么样才不算粗陋,才能让朕来看你,那朕立即就让人去做,一定在一天之内做好!”
秘色仓皇一震!几乎忘了君臣之仪地抬眸直望李存勖,面颊微微苍白,“万岁,万勿如此啊!贱婢只不过是陪同绿腰姑娘进宫表演,不会多做停留的,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李存勖闻言,墨玉一般的眸子忽地变作一股冷硬,“谁说你们不会多做停留的?谁说你们终要离去?朕说让你留下,这普天之下,谁敢违拗?!”

八 绿腰 18、落红点点逐青裙【求鲜花】
李存勖此言一出,秘色和胡姬都是重重一愣!
秘色更是紧张的攥住了自己的裙摆,指甲隔着布料深深抠入自己的掌心——不会的,不会的,李存勖他怎么会这般想,自己怎么可能会招惹了他的心?!
见到秘色面上的迷惘,倒是恭立在李存勖身边的敬新磨淡淡出声,“是啊,万岁还没看过绿腰姑娘绝世一舞呢,你们怎么就敢说走啊走啊的……就算真的要走,也要跳过一支绿腰舞才走啊……”
秘色悠然凝眸,望着敬新磨一袭淡紫的丝袍摇曳在春日的晨风中,别是一番潇洒风流。秘色的心轻轻一荡,多亏了此时敬新磨出言相助,否则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李存勖,如何既能避开他格外的恩宠,又能避过他随时可能发作的天子之怒。
听见敬新磨如此说,李存勖不好再发作,只能眯住墨玉一般漆黑的眸子,牢牢地锁住秘色,“朕期待着看你们的绿腰之舞。不过那支舞是绿腰姑娘的,而你却与这舞毫无关系!就算那舞朕看过了,也不等于就会同意你离开……你最好早点做好这个思想准备,你必须要从今天起学会适应朕的日日到来!”
秘色惊住了……
倒不是被李存勖语气中的冷硬震慑住,而是听得李存勖最后所说的那个“朕会日日到来”!
李存勖他日日到来,所为何来?
难道只是对自己好奇,还是真的已经产生了男女之情?
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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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秘色面颊上渐渐泛起的苍白,李存勖忽地心下不忍,他仰头向天深深吸入一口清晨清凉的空气,柔下了嗓音,缓缓地说,“还没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让朕想要传唤你的时候,总是要对内侍们说‘那个穿绿色裙子的丫头’吧?”
秘色心下清愁翻卷,心想,“他何必要传唤我,何必要知道我的姓名!不能说出我的本名,如果说将出来,必然难免会被人所知我是沈仲纶的女儿,更重要的是,李存勖将有可能从我的名字联想到回鹘……”
秘色急中生智,躬身答道,“小女名唤——青颜……”天青秘色,颜色伴生,秘色恰是将自己的名字换成了同义的另外一个说法。
李存勖想了想,蓦地绽开一抹微笑,“清水为颜,心藏清莲,好名字,好名字……”
秘色知道李存勖误会了,但是又何必纠正呢,只要能让自己身份看似距离沈仲纶越远,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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