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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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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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冰答道:“没有。按殿下的吩咐,杜克已在殿下和佐远山离开时便派重兵暗中把守御书房,四殿下和二殿下随后也到了,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安森微微颌首,“老二没有疑心吧?”
罗冰不屑的笑笑,“完全没有,四殿下一直跟着他,又在他耳边蛊惑了好些话,他此时不知道多么胸有成竹呢。”
安森按一按眉心,惟恐遗漏般的反复思索好一会儿,又道:“赵阳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罗冰连忙道:“殿下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赵将军明日,铁定是起不来的。”
安森点一点头,“如此,一切都该是安排妥当了,今晚我要亲自去御书房守着,你和杜克留在长宁宫,保护我母妃和妹妹的安全,顺便也防着皇后和珍妃她们生事。最后一晚了,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否则真是前功尽弃了。明日早朝宣读遗诏之时,你和杜克,还有孟万里,你们三人务必要在场。另外为防万一,兵马也必须要备下。”
罗冰欠身道:“是。”
次日曙涵宫的正元殿济济一堂,外有朝廷栋梁重臣,内有五位皇子,皆是齐齐到场。而后宫嫔妃除了皇后作为代表之外,尚且年幼的五皇子也由其生母珍妃陪伴着,一同出席。
皇后一身素白丧服,还在哀哀切切的哭着,旁边她的亲生儿子——二皇子安宸,已掩不住意满志得的模样,有一声无一声的安慰着她。
皇后见人到齐,遂清了清嗓子,声泪俱下道:“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惟留遗诏一道。本宫今晨已在诸位皇子及年高德劭大臣见证之下,一同将遗诏取出。”
随后皇后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打开锦盒,取出以金丝带束扎成一卷的明黄色诏书,略带遗憾道:“遗诏本该由先皇最是为信赖的赵阳将军宣读,然而赵将军自先皇崩逝以来,一直郁郁不舒,至旧疾复发,卧床不起,故才委托其亲信部下罗冰将军代为宣读。”
皇后一边抽泣一边将遗诏递到罗冰手上,收回来到时候一个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坠一晃,竟撞到旁边依次序而站的安森。皇后嫌弃的侧目一瞥,不觉低声斥道:“没头没脑的,离本宫远些,妖孽!”
安森低头敛眉,默默退后两步,口中低低道:“皇后娘娘伤心之余,千万注意身子。”
皇后觉得无趣,只白他一眼,再不理会。
罗冰离得近,见闻此情此景,不觉担忧的偷望一眼安森,安森只兀自凄凄抹着泪,也并不看他。
罗冰遂解开束扎遗诏的丝带,郑重其事的打开来,扬声宣读道:“……三皇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和平谨慎,才识俱优,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
正元殿鸦雀无声,罗冰抑扬顿挫,一字一句的将遗诏全部宣读完毕,便膝行到安森面前,将遗诏高举过头顶,“吾皇万岁!”
杜克紧跟着参拜道:“恭贺吾皇荣登大宝,吾皇万岁!”
皇后惊怔如遭雷击一般,连眼泪也忘了流,只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安宸紧接着反应过来,“你……怎会是你……妖孽!你做了什么!”
他口中骂骂咧咧,更朝着安森扑过去,罗冰倏地起身,一把拽住安宸,“放肆!皇上在此,胆敢如此无礼!”
罗冰乃武将出身,安宸自是挣脱不能,只拼命蹬踢着,作困兽之斗状。大皇子安楷在旁见着也不觉皱眉道:“虽说有些意外,但父皇既是最终选中三弟,也必有父皇的理由。二弟自是应该以父皇的旨意为重,怎要如此激动失控,成何体统!”
四皇子安诺是安森的孪生弟弟,两兄弟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浑然难分。此时他本是毫不意外的悠然微笑,却无意间觑见珍妃正小心翼翼环顾周遭。安诺立刻道:“启禀皇上,国师佐远山一知先帝驾崩,竟意图谋逆窃国,臣弟已经将他收拾掉了。”
珍妃闻言脚下不觉一软,连身子也忍不住晃了一晃,年仅四岁的五皇子安默见状连忙将母亲紧紧拖住。珍妃忍住心悸勉强缓过神来,额上却俱是冷汗,一张娇容掩不住的惊恐不安。而一旁被罗冰制住的安宸见状,不由面露担忧牵挂之色。
安诺将这两人反应看在眼里,只轻笑不语。
大臣们还未从立新帝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又听见突然抖出佐远山这事,不由喧哗起来。老臣顾兴率先发难道:“此事疑点太多,难以叫人信服!而且三皇子是否真能担此重任,还有待商榷!”
一直没有吭声的孟万里此时眼角一斜,“岂有此理!立储之事乃先皇做主,怎有你臣子来插手的规矩!僭越犯上也要有个限度吧!”
孟万里拥兵自重,一贯骄横,在朝中飞扬跋扈多年,无人敢挫其锋。此番见他忽然力挺安森,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顾兴毕竟是老臣,到底也纹丝不乱,冷冷道:“孟将军此言差矣。废嫡立庶这种不规矩的事,在历史上本就时常引发争议,因朝臣谏阻而最终取消皇令的事,也是有的。”
孟万里冷笑道:“原来如此!顾大人身为皇后叔父,这等事竟然没有轮到二皇子,想来心里会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吧,疑点也好,废嫡立庶也好,不过是护着自家人的借口罢了。只是,老夫这个中间人,倒还真不赞成以嫡庶来论英雄,所以先帝立贤不立嫡,自是半分错也没有!”
孟万里随即转头回来,亦朝安森深深一拜,“皇上万岁!请皇上上座!”
安森本是不露声色的一直沉默着。此刻也终于伸手接过罗冰手中的遗诏,缓缓道:“罗冰,杜克,朕封你们为骠骑将军,接管赵阳将军手中兵力。赵将军既是身子不好,以后便不用操劳戎马之事了。”他随即又转向孟万里,“镇国大将军孟万里,现加封一等公爵位,世袭罔替。”
三人皆拜道:“谢皇上隆恩。”
顾兴气得发晕:“这外臣封爵从未有过世袭这样的规矩,更莫说世袭罔替!三殿下急于笼络孟将军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却不带这样胡来的!”
安诺也不以为然的帮腔道:“顾大人也太迂腐了,张口规矩闭口规矩。规矩也是从前的皇上定的,从前的皇上定得规矩,如今的皇上如何就定不得了?”
满朝文武怔怔望着这一切,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赵阳和孟万里本是朝中分庭抗礼的大将,赵阳手中兵力大多数分在他两个部下罗冰和杜克手中。罗冰,杜克,更加上孟万里,这三人手上几乎集中了朝廷六成以上的兵力,而这位众人印象中似乎总是逆来顺受的沉默少年,竟不知何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之下,已将这三人揽至麾下!
大臣们多是盘算的高手,眼下如此形势,皆知是大局已定,于是陆陆续续的拜倒下去。
皇后见此情形,几乎昏阙过去。
安森眼角瞥到她几欲崩溃的神色,便冷冷道:“先帝后妃,除婉妃之外,皆从即日起,搬至位于赤山的行宫——萧芜宫居住,不得有子女探望或陪同。”
皇后又惊又怕,连声道:“赤山离京城一千多里,萧芜宫更是荒废近百年,与冷宫无异。先帝后妃,毋论亲疏,都是你的长辈,你……”
安森微微皱眉,侧目横睨了她一眼。
她战战兢兢的住了口,再不敢说下去。安森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连说话都不会大声的孩子,却从未见过他那样阴冷蚀骨的眼神,直教人发自内心的生出瑟瑟寒意来。
罗冰淡淡一笑,“皇上仁慈。”
安森缓缓走到金漆雕龙御座边,正襟而坐,一手抖开先帝遗诏,正色道:“今日众卿在此见证,朕承皇天之眷命,入奉宗祧。日后亦有赖群公卿士,共图新治,永绥天极。”

番外(安森之四)后患

大臣陆续散去之后,罗冰这才敢露出忧虑之色,上前对安森低声道:“皇上,臣有一事禀告,婉妃娘娘她……”
安森面上本已有深深的倦色,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她怎么了?”
罗冰低头道:“昨日深夜有刺客潜入长宁宫,使暗器伤了婉妃娘娘,所幸并无大碍,只伤着皮肉,臣已经第一时间请太医包扎过了。只因今日大事,臣唯恐对皇上造成困扰,故隐瞒到现在才……”
安森听得心急如焚,不等他说完便朝长宁宫急急而去。
婉妃左臂缠着纱布,半躺在床榻上,她面容有些苍白,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心事重重。她本就是娇艳倾城的绝色佳人,此刻桃花一样的美眸又晶莹欲落,这般娇娇柔柔的纤弱模样,再加上一身净白素服,如一枝梨花春带雨,更显楚楚动人,美得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子。
安森匆匆而入,疾声道:“母亲!儿子来迟了。”
婉妃听见安森的声音,勉强坐起身子来,叹道:“你总算回来了……难怪你这些日子老是不在,原来是为了这事。”
安森在她床头坐下,只望着她受伤的手臂,轻轻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倒是母亲的伤怎么样?”
婉妃如绢长眉带了几分似嗔非嗔的蹙结,澄澈如水的湛蓝双瞳直直盯住安森。片刻却嫣然一笑,漾起两颊浅浅梨涡来,“太医来看过了,没有大碍。也多亏了你一早算到有人会来报复,让这两位将军彻夜守着长宁宫,否则这会儿……我或许不能在这里与你说话也不一定。”
罗冰忙道:“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安森面色微微难堪,只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安森默然直待宫人退尽,才低声道:“母亲受伤,都是儿子连累的。”
婉妃轻皱蛾眉,缓缓叹道:“若说连累,我如何又没有连累你呢?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样的话。可是森儿,你有什么事多少也该跟我说一声,叫我这样担心,又这样意外。”
安森忽然觉得酸楚,心中撑了许久的委屈一阵阵刺激着眼眶,不觉将脸埋入婉妃怀中,极力忍道:“儿子知道了……”
婉妃慢慢抚着他同自己一样的深栗色头发,语气极是温柔慈爱:“森儿,你如实告诉我,这个局你从何时开始布的?布了多久?”
安森迟疑的伏在母亲膝上,闭目须臾,终于还是开了口,缓缓而道:“我一年多前便开始在朝中物色可以帮助我的人。满朝文武,我不可能也不需要拉拢所有人,自然只要那最有分量的。但是最有分量的人,却不见得会帮我。比如赵阳,他是父皇一手提拔,从来死忠于父皇,我自知动不了他,便也不白费力气。然而赵阳也有不足,便是一向有功自己揽,很少让底下人出头,弄得手下副将怨气深积。我于是暗中留意他的手下,从中择了掌管兵力最多的罗冰和杜克,稍加试探。不出所料,那两人对赵阳不满已久,于是,我才跟他们一拍即合。接下来便是孟万里,我留心了他许久,此人手握重兵,资历地位在朝中首屈一指,自私凶悍,横行无忌,就连从前父皇,也不得不顾忌他几分。若能得这样的人支持我,必是事半功倍。只是孟万里早已官至极至,功名利禄很难再打动他。我花了许多工夫来搜集孟万里相关的讯息,终于了解到一件事,便是孟万里年事渐高,他唯一的儿子却尚且年幼,他一直担心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儿子又羽翼未丰,将来会任人宰割,半生创下的功勋化为乌有,所以便早早的开始为其子铺路,然而毕竟是未来看不见的事情,心中到底放不下。于是我用他儿子的前程许诺,答应拿世袭罔替的国公之爵谢他,如此,他也很快答应了。”
婉妃静静听着,丹唇竟也慢慢扬起,点头道:“森儿,你能看出他人的弱点,并在那最薄弱之处着手,自是一击即中。”
安森轻轻摇头,“我并没有看穿他人的本事,只是比旁人多几分留心而已。就像老二从小由父皇带在身边抚养长大,书画更由父皇亲自传授,那一手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安森也微微一笑,那唇角的弧度与母亲如出一辙,“或许天助我也,有这等用处的老二,竟是个没有主见和脑子的!我让四弟稍加蛊惑,随便唆使了几回,他便真的听了。如此,我便悄悄将遗诏改二为三……”
婉妃明眸盈盈一跳,摇头打断道:“连诺儿也参与了么……那,诺儿有没有觉得委屈?”
安森连忙解释道:“母亲多虑了,我从一开始便问过四弟,是我做还是他做,他很清楚的回答我,说我心思慎密,让我来做。如此定下之后,许多事情我才让他出面,好方便一些。且四弟性子张扬,桀骜不驯,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旁人也少些意外。同样的话,如果换了我去说,那老二说不定就会疑心了。”
婉妃沉吟须臾,轻叹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诺儿是自家人,并且你未来的路,也少不得他的扶持和辅佐,可不要弄出什么误会来才好。”
安森赶紧道:“母亲放心,我自是不会薄待了四弟。”
婉妃这才点点头,绽出艳如春桃般的笑靥,“如此就好。”她片刻眼睫微垂,又语重心长道:“孩子,你殚精竭虑至今,真是辛苦你了。然而母亲不得不告诉你,天子难为,你既选择了这条路,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比今日更为艰难。你从前藏匿锋芒,没有人把你当作目标,虽然受些欺凌,却不至有生命之虞;而如今你一鸣惊人,敌人,会在一夜之间冒出来。且不说皇后和珍妃在朝中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便是那些老臣们,甚至从前尚且各自为阵的,如今,或许都会联合起来对付你。那必将是比往日险恶百倍的争斗,一旦你措手不及,便是万劫不复,你可明白?”
安森只默默沉吟,直至婉妃说完,才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轻轻道:“我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母亲放心。”
婉妃低眉看一看自己臂上伤口,担心道:“你不要以为容易。尤其是那佐远山,绝不是好对付的,你此番玩弄利用他,之所以得手,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一时轻敌。而经过此事,他必已恨你入骨,也必会想办法一雪前耻。昨夜行刺之事,便是那佐远山派人干的,这次是我,下次或许就是你妹妹,或者你别的亲人。总之为了复仇,他会无所不用其极,而我们,却并不是每一次都有昨晚的好运。”
安森若有所思的低头沉默,良久,艰难开口道:“我哪里还有别的亲人,不过只有你们三个而已,无论如何我都会竭我所能来保护你们。母亲,要不然,我送你和妹妹暂且出宫避一避,待我解决了佐远山,解除了眼下的危险,我立刻接你们回来。”
婉妃望住他须臾,复又转首看向旁边桌案,叹道:“你去把上面那张纸条打开来看看。”
安森纳闷的取过来,却是一张叠得很小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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