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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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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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颗子弹,射完它。”无视孩子苦兮兮的表情连同眼中的光彩一闪而逝,花穆音坐回刚刚的位置,在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父亲教他使用枪械时的情景。
只是,父亲的音容笑貌已越发记不起来了。
 




15 MILD SEVEN

白桑来到枪械训练场找他的翌日,花穆音被招到了实战任务发布的密室。
为了使杀手尽快熟悉和运用所学到的知识,实战任务皆是简单、快捷、对手的反抗能力较差的。
一方面,加强准杀手们的业务能力;一方面,保证准杀手们的安全;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染了血腥、背上了命债的人,才无法在成为杀手的道路上回头。
花穆音独自来到了任务地点,在衣着光鲜的男女老少欢乐而虚伪的集会中难找到被保镖们簇拥着的任务对象。
准杀手们的任务对象都要面对专业的保镖么?还是自己比较特殊呢?
念头在花穆音的脑海一闪而逝。
漫不经心的移动身体,寻觅合适任务的位置,眼角的余光中掠过熟悉的身影。
那是修罗场派出接送他的人——
不但是在必要时辅助和保护他的,亦是在监视他的行动的。
消音手枪的子弹伴随着转轮的喀哒声,将新一枚子弹推进预备进入枪膛的准备工作完成时,一朵艳丽的血花绽放,嘈杂惊慌的喊叫声随即响起。
扯出一抹微浅的笑,花穆音揉揉自己被风吹得散乱的发,指间的火药味伴着无法避开的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孔。
不远处负责掩护他的人喊叫着“少爷”、“少爷”,扑过来,把他利落的拽进汽车里,迅速驶离了现场。
“做得不错。”
毫无感情的称赞肯定了他的表现,花穆音的目光却无法抑制的定在衣角上。
不知来自于谁的几点细微的血渍溅在了那里,正悄悄的扩散着,缓缓褪去鲜红,还原成丧失了生命力的棕褐色。
“多做几次任务,也就习惯了。”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身边的男人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些。
“也许。”
花穆音扭头看向车窗外,墨黑的玻璃上映出了精致的面孔,手指不禁攀爬在那看似熟悉的轮廓上。
小时候的他很像母亲,随着年纪的增长,抽高了个头之后越发长得像父亲了。
在记忆中,父亲是高大的,虽然不爱笑但很温柔。
随着失去父母的记忆越发遥远,此时映在花穆音脑海中的,只有如同窗玻璃上的轮廓。
几楼淡淡的烟雾飘散在印象中,在父母离开他生命的前几日,灰白色的烟雾袅袅,衬出父亲落寞但依然温柔的脸。
烟很少会凑上父亲的唇,往往会夹在指间任由它们燃尽。父亲时常会在点燃了烟之后陷入冥想,没有夹着烟的手习惯摆弄着烟盒,在桌上或腿上轻轻的磕着,旋转着。
他还记得那烟盒的样子,很少见的烟,很淡的味道。
“停车。”花穆音抛出一句很轻很轻的命令。
“少爷您有什么事?”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显然见惯了头次接实战任务的准杀手们出现种种不适的情况,很体贴的递上一枚塑胶袋:“咱们需要直接返回修罗场,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容许停车的。”
没有接过袋子,花穆音点点头,突然道:“买盒烟可以吗?”
“悉听少爷吩咐。”
花穆音抽出笔和便条笺,将记忆中的烟盒上的字母描绘下来,递到那男人的手里。
微微一怔,那男人轻轻折好便条,停在关注着窗外景致的花穆音身上的目光多了丝深沉。
一盒东西递到了花穆音的面前,他低下头,才发现正是记忆中熟悉的香烟盒。
盒子被塑料膜恰到好处的包裹着,一道塑胶封环绕在烟盒的四分之一处,证明着它还没有被打开过。
在烟盒的下面,紧贴着淡黄色的简易型打火机。
花穆音瞟了一眼捏着折起来的便条的男人,接过烟与火机。
“我很喜欢MILDSEVEN。”那男人摊摊手,唇角浮出浅浅的笑意:“我喜欢看着它在手指间燃尽。”
“很浪费的行为。”花穆音耸耸肩膀,困惑在眼瞳中凝结,呢喃般的多问了一句,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问不可能回答他的父亲:“为什么呢?”
“MILD,柔和的品位的状态。”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他轻声道:“作为杀手,不可能拥有也不可能舍弃的追寻。”
“MILDSEVEN。”扫过淡蓝的烟标,花穆音记下了男人轻声念出的两个词。残余着的温暖与它的名字相互呼应着。
将烟盒捏在了手心里,车子载着他一路驶进了修罗场。
当它停定在连接修罗场外的甬道尽头泛着银光的建筑物前,花穆音身边的男人率先下了车,很恭敬的躬身拉开车门:“少爷,MILDSEVEN,要慢慢的吸。”
花穆音头也不回的走向他和零的房间,杀手的感情有时较常人纯粹和简单得多,他想。
在房间所在的楼外,花穆音停下脚步,静默了数秒后,抬腿向着河边走去。
时间还早,想必零没有呆在房间里无聊吧。就算是会被欺负,他还是喜欢呆在河边——真是可爱啊。
零背对着他走来的方向,没有练习搏击术或看书,反而在丢着什么。
不时的,反射着阳光的银亮斑点闪烁着,每丢一次,零都需要走过去将之取回来。
放轻了脚步,花穆音走到了零身后。
零的身体微微一颤。很轻的一颤,没有逃过关注着零的花穆音。
看来,零的感觉是很敏锐的,能够觉察到环境的变化并加以判断呢。
没有停住脚步,花穆音走到惯于休息的树边,利落的攀上去,侧过身,盯着零的手。
那稚嫩的手圆润光滑,看似可爱实则是红肿,想必是在枪械训练场消耗每天的两千颗子弹造成的。
一柄没有开刃的类似镖又似刀子的金属物体被夹在零的指间,而他正努力的将它丢向写着“零”字的地方。不知是力气用得太过了还是真有那么几下戮中,那本就模糊不清的“零”字正翻出白白的木屑,越发不清晰了。
摸出口袋中的烟,拆了封,擦燃火机,将它点燃。
极淡的味道立即贯穿了从未沾染过烟的肺腑,直冲到了喉头,微微的辛辣与干燥令花穆音倏然明白为何那男人告诉他要慢慢的吸。
淡,不意味着没有性格;浅,不代表它不会留下印迹;柔和,是将特立独行的傲塑成了风骨。
只消一瞬,花穆音爱上了MILDSEVEN。
显然,烟吸引了零的注意力,停下了练习痴痴的凝视着花穆音,狭长的眼中透着迷茫。
“烟。”花穆音捏住过滤嘴,淡然道。
“我能试一下吗?”没有持东西的手扭了扭衣角,孩子的眼中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好奇。
花穆音坐起身,向孩子招了招手。零迈着有些不稳的步子,盯着升腾着青白烟雾的烟,走近花穆音。
探出指间的烟,花穆音欣赏着露出孩童的稚嫩可爱的零,发现零有着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睑时会忽闪闪的如同小扇子般刷下幽密的影,使零看起来很秀气。
没有将烟交给零的意思,花穆音唇边的笑褪去了漫不经心,认真且温柔。他用夹着烟的手指捏了捏孩子的颊,回答道——
“烟要用来自己品味。不是送给别人尝试的!”
在孩子随着烟移动的视线与头颅带给他的有趣感觉中透出笑声,花穆音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将烟雾吞进了身体,由着它洗礼过气管与肺部,悠悠的被送出体外。
“你在做什么?”
零失落的垂下头,回答道:“我想试一试,有没有可以取代枪的方法。”
“你在练习扔飞刀?”花穆音颇感兴趣的把零捏着的不中用的凶器拿到面前:“做工很精细,但是,无法用来杀人。”
“我知道。”
“对暗器感兴趣的话,把枪法练好以后我会教你的。”丢还给零那柄只好看而不能用的刀,花穆音仰望着天空,任由零垂着头回到刚刚所在的位置,一语不发的开始打复杂得要命的搏击拳术。
“零。”花穆音想起了什么,轻声唤。
“嗯?”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回头望着树上懒洋洋的人。
“我的衣服脏了。”
“我会洗干净的。”
“嗯。”花穆音扭过头,扯出带着赞许的笑意:“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啊。”
零回应他的,是继续打拳带起的风声。
孩子,终会长大的。但是,有几个聪明人能够意识到呢?
花穆音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16 秘密

花穆音所接的任务越来越难做,也越来越紧急。往往在接到通知后就坐上车子一路驶出修罗场,至少十个小时多则一两天后才会回来。
由于时间没有规律,花穆音总是在每周末给零布置足够七天时间做好的功课。一有闲暇时间便倚或躺在某处,眯着眼盯着零。无法盯着的话,也会很及时的查验零是否完成了所布置的功课。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任务都要去很久。
比如这一次的任务就很简单。
坐在车上时,他就拍了半天的手,浓得无法消散的火药味萦在略微苍白的手上,令漂亮的眉打成了死结。
同坐在后座的男人斜眼注视着花穆音孩子气的举动,一语不发。
拍完了手,又边理衣服边拍打,几朵血花在不显眼的地方落脚,正慢慢变得干燥。
“火药味太浓的话,不怕被别人觉察?”花穆音舒适的倒在后座椅背上,摸索出怀中的烟点燃。
纤细而精致的少年带着漫不经心与极度厌恶的表情悠然熟练的点燃香烟,画面虽诡异得紧,却不乏美感。
“少爷的嗅觉太灵敏了才会闻得到吧。”
花穆音抬眸淡淡的瞟了眼机械般的男人,每次做任务陪同的人员都不相同,修罗场还真是不缺人手呢。
“白家,到底多有钱?”半是感叹半是疑问,花穆音摸着下巴,无法抵达肢端的温度使他再次蹙紧了眉。
转眼又到了秋天了呢,没有暖气的,难捱的秋天:“真冷啊。”
不期然,零那拥有着巨大脑袋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
当车子停下时,一截燃成了灰白色的蓬松灰烬被开门后漫步而来的秋风吹散,掺着夏末的燥热和秋天的萧瑟,暖暖的也寒透了筋骨。
坐在他身畔的男子此时正恭敬的拉开车门,头低得看不清五官及表情。
花穆音随手丢下了烟蒂,火药味中夹杂着烟味的手本能的躲进了口袋里,缓缓走向修罗场里面。顽皮的风吹弄着他的发丝,银亮的光斑在修罗场的建筑物上面闪烁着,直升机正自楼顶起飞。
白家果然很有钱。花穆音眯着眼睛,在成问题的意识里“钱”仅仅是念头而不是实在的东西。
有钱固然好,没有钱,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只要他需要的东西都有就可以了。
比如,零。
打开房门时,花穆音没有松开他的眉头;走到河边时,眉头依然紧得像上了一把锁。
路过从不正眼看零的女人时,她正忙着打游戏,头也没有抬一抬。
花穆音沉吟片刻,阴郁的眼神中透出些许锐利的光,于是他向白桑所在的建筑物走去。
当他出现在白桑面前时,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的小姑娘先是愣了愣,而后双眼泛出明亮的光。不过,光芒迅速的黯淡了下去,因为她知道花穆音来找她肯定是为了……零的事。
优雅而利落的起身,白桑刻意让步子配合着花穆音,不冷不热的甩出一句:“跟我来吧。”
“有劳白桑小姐。”
“任务难不难?”白桑将步伐压得沉稳而缓慢,她想将百米以内的路走个半小时。隔了小半个脚掌距离的花穆音身上透出似有若无的烟味,很熟悉的烟味。白桑眨眨眼,想不起来为何会有熟悉感。
“蒙白桑小姐关照,还好。”
“关照。”不轻不重的重复了花穆音所说出的词,跟在身后的少年似乎没有花家少爷的自觉,白桑觉得彼此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感。或者说花穆音总是将自己与别人以距离感拉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很像她没有见到他时所听的传说中的花穆音。
是什么改变了花穆音呢?不再完全的将自己封闭在黑暗中。
不过……白桑抬起头,伴着拧开门的声音,她想,花穆音的灵魂依然是黑暗的吧,不然怎么会在修罗场中活下去呢?修罗场,只有它的姓氏和建筑物是白的。
“白桑小姐不担心我把资料搞乱吗?”
凝视着白桑调出而正在读取的资料呈现在电脑显示器上柔缓的读秒,花穆音问。
白桑望着那心不在焉的少年精致的面庞,不由自主微微笑道:“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门板契合的声音响起的一刹,花穆音的唇畔浮起真实的笑意,百分百读取的资料在他面前打开。
惯于握枪的手摸上一侧的鼠标,竟然有难以自制的颤抖。
“哪怕是被当作不存在的零,还是记得如此详细,真是搞不懂他们到底抱着什么想法呀。人类真复杂。”
扫视了几行文字后,花穆音坐进了椅子里。
当他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被厚厚的窗帘挡住的光已完全透不进来,肚子里也有了空虚感。
依白桑所言,关好了门,转身离开。
但是,他没有忽略掉一直跟在身后的视线。
晚风加深了秋的凉意,也带来了白桑惯用的香水味道,哪怕它已浅到了无法被常人所觉察的地步,却怎么能瞒得过他呢。
房间亮着惨白的灯光,零正将桌上留给他的饭菜扣起来,为了这些碗和盘子,又受了那女人的恶声恶气了吧。
怪不得发现他走进来,那女人别扭着没敢正眼看他呢。
开心凝在眼中,令花穆音觉得那狭长如狐的眸也变得通透明朗了。
零看到自己回来,很高兴。这个认知教花穆音的心有瞬间的柔软。
注意到床头的小柜上摆着橙黄色的塑料箱,以及躺在箱子上的未开封的熟悉的烟盒,不知为何,花穆音的心情阴郁起来。
“今天都做了什么?”不客气的坐下,举箸。他饿了,真的饿了。
“穆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零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看着花穆音帅气的侧脸,思绪飘渺。
“完成了,嗯,很好。”花穆音瞟了眼箱子道:“那是什么?”
“医药箱。”
“嗯?哪来的?”花穆音从呈现空白的脑袋里挖掘着,他记得修罗场有极为优异的医疗机构,大病小灾、枪伤刀口的都可以光临,就连小小不然的头疼脑热也有细致的护理。没有道理需要摆医药箱在房间里,而且,楼下那女人知道的话是会为难零的吧?
咀嚼变得缓慢,一年以来的杂务都是零来做的,虽说他挑来搭档的确有照顾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此不给他添麻烦的好孩子,还是会令他有小小的愧疚偶尔闪过心头。
但是,再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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