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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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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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鱼,一条完整的鱼。
它保持着侧卧的状态,没有生机的眼晴和微张的嘴都说明它只是食材而已。
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对鱼的厌恶,出于本能抗拒带着腥气的东西,可是不能抗拒它作为晚饭出现在餐桌上。
几经挣扎后,零放弃了抗拒,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的味道有些怪,或者说他吃到了些细细的小小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慌乱中,零的牙齿咬穿了舌头,锐利的痛穿透了感官,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张嘴他便吐出了食物,一并吐出的还有混着唾液的血。
花穆音瞟了零一眼,混着委屈的苦恼神情无意识的呈现在他面前,瞪着吐出的东西任那条鱼静静的躺在盘子里,不再动。
将自己面前的鱼用筷子轻轻拨了拨,可称为完美的一张鱼皮被花穆音整个撕下来,丢到了桌子上。灯光投在那张鱼皮上,反射着几点微渺的光。
“鱼鳞没有处理干净。”人类对身边的物种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个古老的词跳出花穆音的脑海——“凌迟”。
“鱼鳞?”对着灯光,零也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鱼,乌黑的皮上也沾着不少扁圆状几近透明的鳞片,密密的排列着,组成了鱼的霓裳羽衣:“鱼都需要去掉鳞吗?”
“嗯。”
“鱼会感觉到痛吧?”
“会。”花穆音望着零,突然问道:“你听过‘凌迟’这个词吗?”
“没有。”
将手指在水中一醮,花穆音在零的桌子上写下了“凌迟”。
专注着留在桌上的字,直到它们挥发在了空气中,零依然在发呆,花穆音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花穆音挑挑鱼骨,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柔和而无情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静谧的守候着。
窗外是阴暗的夜,犹如即将吞噬他们的未来,透着迷茫和不确。
当花穆音醒来,天已大亮。
指缝间透着火药的气息,餐桌早已收拾干净,几点在阳光下耀眼的水光璀璨着。
零呢?零不在房间里。
轻轻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向那桌上看了一眼。
“凌迟?”读出挥发了大半的水气后余下的残缺笔画,稚嫩的笔锋方方正正,是否零也正如这笔锋般的个性呢?
唇畔息了笑意,不期然想起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在面对拳头时眨也不眨的淡漠。
有趣的,很有趣的孩子,花穆音对他产生了些许兴趣。
翻过身,背对着门板,不等花穆音闭上眼睛。
门被轻轻的扭开,是加了小心的轻巧,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门外冷冷的风趁机溜进来,围着花穆音打了转转。不多时轻轻的喀哒声,那是门又被关好的声音。
莫名的怨怼在胸口升起,看清了身处的世界如此的缤纷的同时,亦被锁在修罗场中。
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早已懂得,不可能再躲在自己的壳子里,因为……在他的身边多了名为零的存在。
你能躲得开给予了我无端的触动的罪吗?
花穆音恨恨的想,捏紧了拳头。
即使上苍同意,我也不同意!
零的影掠过,静静的坐在床畔,低着沉重的头。
当花穆音坐起身,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正沉思着什么,目光停在握成了拳头的左手上,几点明晃晃的金色在苍白的指缝间透出来。
“去哪了?”花穆音问。
零抬起头,平静无波的眼中隐着几分开心,脸颊也略带了嫩红。
“明天开始,就要学习做杀手必要的知识了。”
“我和你,一起?”花穆音的声音里带着丝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嫌恶。
巨大的脑袋摇了摇:“我什么都不懂。”
难道我就懂吗?
本是怒气,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看着那平静如水的孩子的脸,冰冷的手慢慢放进了衣袋里,感受着身体存留着的热度,捏成了紧紧的拳。
许是在为明天的学习做准备,整整一天零都蜷缩在床上,背抵着墙发呆。
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投进屋子里,没有阳光的地方阴冷得可怕。
坐在窗口,花穆音将目光停在零的身上。
他无法理解还是孩子的零为何可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印象中的零是很喜欢阳光的。
百思终不会得其解,花穆音意识到时便放弃了思索,转身透过玻璃凝望。
银白色的楼房,丛立的各色馆场,来来去去的不同年纪的人,晴朗得不可思议的秋天。
若是,父亲知道他辛辛苦苦为妻儿得来的自由,被生生的毁去,他依然要走上杀手这条路,会不会痛苦呢?
也许,这便是不可逃避的宿命吧。

 




7 所见所闻

一早起身就看到桌上摆放着的早餐犹自冒着热气,零的床铺已叠得齐整,人也不见了。
看来张罗好了早饭之后,零便赶去参加修罗场的杀手培训了吧。
无聊混着微微的不爽,花穆音斜斜倚在床头,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被培训。拥有父亲传授的身手,毕竟还是不够的。要想在严酷的任务中活下来,不是仅具备杀人的技能就可以的。
“我真的,有些好奇呢。那么……”翻身下床,对早饭丝毫不加理会,花穆音开门走了出去。
想知道杀手培训的场地很容易。
自他走出房门,管理房间的女人便一脸恭敬的抬头望着他,目光随着他缓缓的移下楼来。
在修罗场中,拥有着绝对权势的自然是白家,而作为白家世交的花家少爷,自然也被列在须恭敬以待的范围内。
“零去哪了?”
听到零的名字时,女人的眼中出现了不加掩饰的厌恶,肥嫩的涂着玫瑰色指甲油的手指无声的指了指较远处一幢同样泛着银光的圆形大楼。
花穆音顺着她的指点认清楚了地方,便再次扭回头。
她的眼中犹存着厌恶,花穆音猛然的回头,浮现在他精致面孔上的笑意中不可忽略的阴冷写进那因为厌恶而缩得如针般细小的瞳孔里。
“零,很讨厌?”
女人的眸子里闪出片刻的愣怔,许是她认为在花穆音表情中的不悦是错觉吧。游移了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般的以更形厌恶的态度,支唔着道:“嗯……也不是很讨厌。”
多么别扭的表情啊,花穆音笑着,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认为零讨厌的吧?
转身,离去。
在零的眼中,她也不过是具不值得杀掉的骨架吧。
那么……有谁会被他真正搁在心上呢?
秋风凋碧,纷扬的叶不过隔了夜,已然落下了厚厚的一层,原本冷硬的修罗场被叶子铺成了干枯的草色,倍显得荒凉。荒凉之间,几个穿着淡蓝衣的工人执着扫帚埋头在沥青路上忙碌着。哗哗的清扫声磨擦着耳畔的空气,多了些难以排遣的气闷。
悠闲而散懒、淡定而漠然。
与头一日跟着零的脚步踏过修罗场的感觉不同,那时他的注意力都搁在零身上,而现在只有他自己。
四周的枯草似是趴在脚下再不会动的尸体,是否终有一日他也将趴在某个人的脚下,再不知世间轮回呢?
突然,耳畔传来细微的哼吟,在他站定之际,风吹拂起额前的碎发,也低落了及膝的枯草。
草迹中撑坐起约摸十八九岁的男子,泛青的下巴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而在他之后亦有几乎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半坐起身,领口不自然的敞开着,两颗扣子斜斜的搭在一侧,露出刻着几道伤疤的胸口。不自然的晕红浮在他的腮边,仿佛透着水的眸子落在花穆音身上。
“小孩!”半转身的男子摸着下巴,暧昧的招呼着他:“没有搭档就在修罗场里乱跑可是很危险的哟!是吧!”边说,边在那半开的衣襟中摸了摸。
“搭档……”花穆音打量着那两个人。
“陌生的面孔还真的不少,多精致的脸啊。”伸手攀住同伴坐起身,那男子打量着花穆音,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的问:“你就是零那家伙的搭档?”
“嗯。”花穆音听到零的名字,便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问道:“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最初坐起的男子迸出忍不住的笑意,摸着下巴看着同伴,眼中流淌着暧昧:“问题大了!你还真敢要啊,那可是个祖宗啊。”
“祖宗?此话怎么讲。”
带着怜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圈花穆音,他才半认真的开口:“你难道不知道,零就是不存在的零吗?短短的腿、沉重的脑袋,做杀手?我看呐他才是被杀的料!”
“你很了解零?”目光落在那半开的襟口,隐隐未干的水迹令花穆音有些好奇。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零?跟你说过他是不存在的……呃,当然,他毕竟也是……呵呵,可以做搭档的。兴许有些用处呢?小孩,搭档是可以有很多种用途的,再大一点你就会明白。”
刻意的以拇指和食指比出距离,随即就将粗糙的手按在了他身边的青年的肩膀上:“他是我的搭档,很棒的哟。哈哈……嗯……”
凑上唇,将之压进草丛里,只见草浪翻滚,隐隐的衣角与发丝。
零,不存在的零?莫名的,他越发的讨厌起“零”的名字。
“我可以给他改名字吧?”花穆音提高声音问。
“当然可以!”抛出简短的回答,花穆音的耳畔传来的已是粗重的喘息声。
草、泥混着某种说不出的气味被风带过。
不再理会草丛中的人,他向培训大楼走去。
是可以为他改名的哟,那很好!
带着满意的微笑,踏上台阶,阴冷的风沿着楼梯冲下来,花穆音的脊背顿时生了寒意。
这是一幢全封闭式的大楼,以楼梯作为分界,将楼体切成两半,看似长长的走廊实则隔开的是两间屋子——非常宽敞的屋子,每一间都堪比可容纳数百人的礼堂。
每间屋子的门口都竖有三棱状的门牌,最近的牌子上写着枪械室。
伫立在墙壁外,没有灯光和阳光的阴冷迅速的浸透了单薄的衣,而令花穆音伫足的原因是房间中隐隐传出的声音。
熟悉的金属零件相撞击的闷响中,混着处于变声期男孩的声音。
狂妄的、嘲讽的、几近于喊叫的声音提及了他唯一知道的名字——零。
不知是什么话,引起了一阵集体的狂笑,而后最初开口的人提高了声音,道:“我听说不需要参加培训的杀手,就可以做任务了。你的搭档不需要培训对嘛,看来你们很快就会接到任务了。我真的不知道,像你副模样,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处,挡子弹吗?哈哈!要是我,挡子弹我都不要你!”
在哄笑声中,零保持着沉默。
很枯燥的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着稀落落听不真切的嘲讽。
零星的字眼乘着不善的语气飘出来,钻进花穆音的耳朵里,他将头低下,噙着淡淡的笑。
每传来一句话,他便耸着肩笑一次。没有笑出声音,却笑得极为痛快。
当成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开始了讲授,金属声和嘲笑声才停下来。
看来,嘲笑他的搭档是被默许的喽?
不自觉的捏紧拳头,花穆音抬起头。突然,他发现在楼梯口的拐角处,正站着一个打扮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子。
明黄的衫子,牛仔裙,踩着一双玫瑰红色的皮鞋,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见过她,在走进修罗场决定他命运的大楼时,她就站在窗口。
“花穆音。”清脆的童音响起,明亮的眼眨了眨,透着机灵与沉稳。
还混杂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锐利。
看着他而不出声,她是故意的吧?花穆音边想边向她走去,能在修罗场中叫出他的名字的人,并不多。
“我叫白桑!”
“白家的小姐。”
“你和世昂叔叔说的,不一样。”白桑望着花穆音悠闲的步伐,露出明朗可爱的笑容,同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她早已听说了花穆音的能耐,拥有白家小姐的骄傲不代表她认为花穆音一定会卖自己面子,自我保护是必要的。
“旁人说过的话……”是,不一样了。自从遇上了零……
“跟我来,你的训练场,在楼上。”白桑打断了花穆音的话,在他距离自己还有三四步远时转身踏上楼梯。
“白桑小姐是在刻意等我的吗?”略抬头,望着那小巧的身影,花穆音将声音揉合了些许的恭敬,但怎么听都带着傲慢与讽刺。
“叫我白桑就好。”白桑头也不回,微卷的发丝跃动着,间惑抛下的眼神娇媚清傲,百灵鸟般飞在阴风透骨的楼梯中。
分明也是有阳光照进来的,缘何如此的冷呢?或许是负了太多的生命的怨悚吧。

 




8 考验

拾级而上,径直走了四五层楼,花穆音跟着白桑,穿越过更长的一条走廊。
白得刺眼的墙壁摸上去滑滑凉凉,就算是染上了血污,清理起来想必也很方便吧。
沾在指间的薄薄的尘土与穹顶不沾一丝蛛网尘迹形成了对比。双层钢化玻璃隔开的窗外,枫红摇曳,竟是异常的鲜艳夺目。
再远上一些,是他初进修罗场时所见的大楼。此时站得高了才看清楼顶是机坪,几架直升机静静的隐在楼体后面,墨色的机窗看不真切里面的构造。另有几辆豪华轿车停在不远处,沐浴着丰沛的阳光。
有那么几秒钟,他对物品生了羡慕。
“到了。”白桑唤住他的漫不经心,推开一扇打造得极为精致的门板。
花穆音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便迈了进去。
深红的天鹅绒帘子几乎将四面墙壁全部笼罩住,房顶嵌着几盏幽暗的灯,被厚厚的防弹玻璃隔开,一条长长的几案上摆放着各类器械,右侧是书卷与被密密的遮罩的两排柜子,一张铺了白布的床置在角落中。
正对着几案坐着的,是名年约三十岁左右戴着墨镜的男子,听到开门声,便抬了头,斜倚在坐椅里,翘起腿望着迈进来的花穆音。冰冷的敌意即使隔着墨镜亦能令花穆音感受得真切。
“我当赫赫有名的白家修罗场要派什么高手来呢,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唉呀,唉呀,白洛廷的杀手集团走到了头了吗?”狂妄的笑声在室内回荡,花穆音倚着另半扇没有开启的门,目光扫过他后,落在站立在门外的白桑身上。
小姑娘偏侧过头,冷冷睨了一眼里面的人,道:“杀了他。”
“杀了就好?”
白桑的回答是将门重重的关上。
极度优异的隔音设备令房间幽闭成了异次元空间。
那状似慵懒的人提起了全然的警觉,貌似随意的指了指几案上的物品,淡语:“随便你挑。挑完,咱们看看谁能把谁杀了。”
瞟了一眼地面,暗哑近黑的大理石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空气中飘渺的血腥已告诉花穆音,已有杀手自此喋血。
迈步到了几案前,一字排开的器械很多,分了类、又在类中按大小一字排开,乌亮亮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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