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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姐要出游

“小姐，白子三十二个。”朝露说。
“小姐，黑子三十三个。”朝霞说。
这六小姐兴冲冲地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盒残缺不全的棋子，叫她们姐妹两个分黑白数清。数便数吧，反正她俩也没多少事好干。问题是，数这棋子可有用？
“黑子要多呀？”叶明珠喃喃地说着，“黑子多就是姐姐没有收到我的信了，难怪这几年来我就没收到回信。就算这样姐姐也会写信给我呀，为什么会没有呢，是出什么事了么？唉，姐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嘛？”
眉头不知不觉间又蹙得紧紧的了。
朝露与朝霞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又在惦记姐姐们了。叶明珠自回苏州已来，姐姐们可是日日夜夜念在嘴上的。据叶明珠说来，这大姐可是有着绝世风采的女子，远非凡夫俗子可比。想来也是呀，那大姐可是有着传奇色彩的呀。可不是，这年代的女子有勇气私奔可是拍案惊奇啦！
随着岁月的流逝，小姐是愈来愈想念了。
不过是挺奇怪的，数年来叶明珠三天一封书信从不间断，偏从未收到一封回信。
到底姐姐现在在哪儿呀？再不出现她可要动身去找啦！
黯然神伤。叶明珠忽地一笑，向来快乐似神仙的叶家六小姐也会有多愁善感的一天啊！要是姐姐们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了。
“甄公子似有十天半月没到叶府来了。”朝霞说。
立即得到朝露的回应：“是啊！甄公子半年来总是隔三岔五地来看望老爷，这次怎么隔了这么久。真是太奇怪了。”
什么隔三岔五地来看望老爷，说得真是好听。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之间，而是在她叶明珠啊！
拜她“私赠罗帕”所赐，甄少卿虽碰了软钉子，但总是拉短了两家的距离。那甄少卿这半年来入叶府可不是一般地勒。只因叶明珠怒气难消，总避而不见，就算偶尔两人不经意间遇上了，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然俊男美女待在一起，众人看上去仍觉赏心悦目。虽说苏州钟毓神秀，但要找出这么一对还是难呢！
“要不要将你们两个送给甄公子做贴身丫环呀？”叶明珠直翻白眼。这两丫头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厌憎那人的到来，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要，不要，小姐不要。”
朝霞与朝露赶紧声明立场。甄少卿半年前费尽心机的投机取巧，蠃得佳人“私憎罗帕”。结果弄巧成拙，只惹得这叶明珠如今一提起甄少卿来，恨得牙咬咬。这甄少卿，做人也太不厚道了呀，光长得好有什么用。
叶明珠不再理她们。起身，也见到了两上丫头如临大敌的神情。她每次要出去溜达，见到丫头就是这神色。她的确是想出去一下下，但脸上有写着“出游”两个字吗？这两个丫头竟知她如此之深了。
自从她去年间“私赠罗帕”，这两个丫头一见她要出去都怕得要死。朝露对她尤其有意见，这没良心的小姐，拿着她的手绢儿送人，还污陷她爱慕甄公子呢——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啦，但人家是会害羞的啦！
叶明珠哀怨着呢，她们怕什么？真是，被设计的可是她呀！这委屈至今不能跟谁倾诉，憋得她可难受了。若是姐姐们在身边就好了，她至少有个听众，姐姐们绝不会认为孩童般的她会去做那羞死人的傻事——唉，若姐姐们在身边，她当初一定没有机会去犯那个错误啊！
“小姐，要出去么？”她已快到门口了。两个丫头亦步亦趋，不敢相问，又不能不问。
叶明珠白了两人一眼：“是呀！你们没见你家小姐我病恹恹地没精神吗？我要走上十里路醒醒脑。你们两个嫌累就不用跟了。”
怎可以不跟，不仅要跟，还要寸步不离地跟。半年前不就是她们没跟小姐一起跳墙，然后就害得小姐被甄公子追到家里来清算了么。她们心里那个自责呀，这没心没肺的小姐当然感觉不到了。
再说了，几年前她俩初见主子的时候已经惊为天人，如今已快到十六岁了，脱了当初的稚嫩，多了几分淑雅，更是绝美如画。外边多少登徒子呀，一见这样的人儿只怕连煞气重重的苏州三少都会忘到脑后去，所谓“杜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儿就因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而起的呀！
望着两个如临大敌的丫头，叶明珠偷偷一笑。这两人虽胆小如鼠，但护主之心天地可鉴。这偌大的叶府，锦衣玉食自不消说，丫环仆妇众多得简直把她当成了千金万金的小姐，只怕一国公主也就这待遇了。然而富贵又如何？一年待下来她其实仍有做客的感觉，与爹娘之间总是难以亲近起来。若无这两个贴身丫环她铁定度日如年啊！
暗下决心，在她离开叶家之前，她一定要先为这两个丫头找到好归宿。

第十章　孙家抛绣球

一出叶府，明珠就似起死回生。腰也直了，眉也舒了，脸也生动起来了，眼睛媚得胜过那流动的溪水。朝霞与朝露相视一笑，这才是她们那熟悉的小姐啦！
天下第一绣处于叶府以北，叶明珠如今绝不往那方向走，出门专挑东南西。
不是怕甄少卿，是实在不想惹上一身腥罢了。那人，终究在这地盘上有着影响啊！别说一定要朋友多，但敌人绝对要少的了。
就算有一天她不得不将他摆平，那也没必要从现在就留下祸根吧？叶家上下可还得在这苏州生存下去呢！
这会儿她挑的是东方。
“小姐，前面是孙家呢。”朝露说。
“什么孙家？”叶明珠不明白，她跟孙家很熟吗？
“孙菊香家啊！”朝露笑了，“她爹是那个对小姐的女红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孙老爷啊。后面不是专门送孙小姐过来行拜师礼，孙小姐不是连学了三个月的女工么？这么大的事小姐不会忘了吧？”
叶明珠听罢一笑，这确实还真不该忘的啦！
“这孙小姐真有意思，跟小姐学了三个月的女红居然还不会穿针。”朝霞笑得哗啦啦的。
“将我们小姐气得七窍生烟。”朝露也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教人了。”
“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明白到底是我不会教还是她不会学呢？”叶明珠又笑又皱眉。惹得两个丫头笑得更厉害了。
“当然是她学不会啦！”朝霞忍不住撇嘴儿，“她丫头小六儿随着她学都会绣鸳鸯了。”
“这孙小姐可麻烦了。年近二十，女红不通，长得又不是一般地抱歉。找夫婿可是难罗！”朝露说。
“朝露，不可以这样说孙小姐。”叶明珠断然喝住了自家丫头。
“知道了。人家只是一时得意忘形了嘛。”朝露嘟嘴。
她家小姐就这点怪。自己长得花容失色，却绝不拿容貌比人，不爱读诗书的她为此还会说上“玉环飞燕皆尘土”呢。相处近一年，多少知道她这看法来自大姐的观点。小姐对老爷夫人的话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对姐姐们的话却奉为圣旨。
说话间，离孙家更近了。可是怪了，孙家搭了个高高的彩楼干嘛？彩楼前虽不至于人山人海，但也堪称热闹。叶明珠身材高挑，一掂脚便看得到台上挂着的横幅。她失声道：“孙小姐要抛绣球呢！嫁妆是五家油铺。”
这嫁妆倒是相当丰厚啊！
三人面面相觑，孙家虽富，但还没本事去逼谁的亲，那剩下的就只有利诱了。可怜的孙小姐！
“唉——”叶明珠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悠然长叹。
朝霞与朝露相视而笑，小姐真的长大了，叹气了呀！想想她们跟在她身边也快一年了，看多了她的笑，她的调皮，她的娇俏，甚至于她的七窍生烟，却从不知道还会有叹气的一天呀！
“明珠小姐，明珠小姐——”有人在旁边喊。
不是小六儿的声音么？喊得这么急干嘛呀。
三人停住。小六儿很快跑到她们身边：“明珠小姐，怎么过这儿都不进屋呢？我家小姐可与明珠小姐有师徒情份哦！今天我家小姐大喜，做师父的怎可过门而不入。来，三位请跟我来。”
叶明珠主仆三人本就好奇孙菊香会嫁个怎样的男子。再说小六儿说话挺得气氛，三人被说得晕乎乎，不自觉就随着小六儿上了彩楼。孙菊香父女看到她们主仆三人时，喜形于色。孙菊香更是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让座。一番谦让，最终两人同席而坐。朝露与朝霞在旁候着，两人不时瞄向席上。天哪，她俩无论怎么看，她家小姐才是象有喜事的那个。孙小姐的嫁衣尚不及小姐的家常衣服红艳，孙小姐施了胭脂还不如小姐的清水脸粉嫩。小姐抱着看戏的心情，愈发神采飞扬；反观孙小姐如临大敌，更是晦暗。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她们可是与有荣焉！跟着这样的小姐，走到哪儿都觉得风光无限，连她们做丫头的都腰杆挺直得很哦！
人来得差不多了。孙老爷这才站到彩楼前方，双拳一抱说道：“各位请安静。今日是吾女大喜之日，多谢各位的棒场，多谢各位的厚爱。若小女今天有幸觅得佳婿，便即刻拜堂成亲入洞房。其余各位父老乡亲到时都请留下喝杯喜酒再走。好，现在开始，小六儿，你来替小姐将绣球抛下。”
叶家主仆面面相觑，抛绣球还有丫头替抛的？但听底下喊声如雷，小六儿本还有些惧怕，这会儿情势所趋，也不得不上前，将绣球攥在手心里紧紧的待要抛出去。这叶家主仆三人哪还坐得住，早冲到彩楼边缘去，紧挨着小六儿，看待会儿楼下哪个公子中奖。反是孙菊香紧张得坐在那儿绞手绢儿，连站都站不起来。
哪知一看楼下，三人更是一同咋舌。她们刚刚来的时候，人虽不少，但和热闹无缘。可才不过一柱香的工夫，这会儿绣楼下面可是人满为患了。
“抛绣球原来这样热闹啊！”叶明珠惊奇得很，眉眼飞扬不说，还手舞足蹈呢！
“叶小姐，你撞到我了——”只听小六儿惊呼一声，手中的绣球随之飞出。
天啦！叶明珠一呆，她是撞到小六儿了——不对，是她将小六儿手中的绣球撞飞了。不过，她很快元神归正。那也没什么的嘛，本来小六儿就要抛了呀！所以，她仍然是高高兴兴地朝楼下看去。
会是哪个人接到绣球？会得到财富，但艳福就要淡些了。孙菊香确实长得有点抱歉啦！
原来抢绣球是这样的。
楼下抢得相当激烈。即使自己抢不到，别人也休想抢到。所以这绣球是东南西北飞遍了，也不见着落。五间油铺真有吸引力！
朝露看傻了，说：“孙小姐原来这么多仰慕者啊！”

第十一章　可恨又可爱

“错了，孙小姐足不出户，谁知是圆是扁。是五间油铺的魅力太大了呀。”朝霞沉着冷静地说。就说这姐姐比妹妹聪明得多。
“可恨我爹娘惹了什么苏州三少，搞得我如今不能有半点风吹草动。要不然我也抛个绣球来看看，真是热闹极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叶明珠说。这话很有震憾力，立时两个丫头将自家小姐往后拖。
天啊！她们做丫头的居然将苏州三少都给忘了。这可不关银子的事，是关还要不要命的事呀！
“小姐，有公子接住了。小姐，那公子抱得紧紧的，人家揣他他都不放手。小姐，姑爷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呢！小姐，姑爷长得真是俊俏啊！”只听得小六儿一声接着一声地喊，孙菊香满面通红，半掩面容半移步，象蜗牛般往前看。终于到栏杆处了，果然，在众家丁的协助下，那公子终是抱紧绣球不曾被人打飞了。
叶明珠也要看，却硬被两个丫头架着要下彩楼。
“明珠小姐，请喝杯喜酒再走。”孙老爷忙追过来。
“孙老爷，求求你了。我家小姐再不回去，我们老爷就要打上门来了，苏州三少也要找你孙老爷了。”朝霞说。
孙老爷闻言一愣，很快换了语气：“那三位慢走。”
叶世平不成问题，可苏州三少谁敢惹。
主仆三人赶紧下楼，天啦！怎么那么多人盯着叶明珠不放。这下叶明珠也不自在了，心底哪能不慌，朝霞与朝露更是心惊胆战，连忙催着自家小姐一路小跑，直跑进叶家大门才捂住心口停下来，然后才放慢脚步往闺房走。
“如果我去抛绣球会有多少人来抢？”叶明珠气喘吁吁，却还有精神突发奇想。
恨得朝霞一时气得主仆不分了，一根纤纤手指头儿就点向叶明珠额际：“小姐啊小姐，你自己没想活，没必要要置我们两个小丫头于死地吧？”
她们两个还要留着这条命嫁人生子呢！人生一辈子几十年，她们才刚抽出叶尖儿，大好生活基本上还未开始呢！若这样就挂了，就是到了地底下也不得安心啦！到时可别怕叶府出两个孤魂野鬼出来乱晃呼哦！
“那有什么？”叶明珠道，笑得月儿也要躲起来遮羞，“我若抛中绣球了，你两个也陪嫁，然后说不定顺理成章地成了二夫人三夫人也不一定啊！”
“那真的也不错呀！”朝露憨憨地笑了。
朝霞一捏小妹的小脸儿，恨恨地道：“你脑袋进水了。有胆去跟小姐争姑爷。好，就算你有胆好了，你有本事么？你争得过么？自个儿照镜子去好了，也就不讨人厌而已。你再去瞧瞧小姐的花容月貌——好了，姑且不说小姐的花容月貌——小姐自己也说红颜易老嘛！那你就跟小姐比性格好了……”
“我的性格好么？”朝霞的话猛地被叶明珠打断。可不，那双丹凤眼正非常有神地盯着朝霞呢！呵呵，她从来不知朝霞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呢，还说她性格好。她，有点骄傲了哦。
“虽然小姐可恨又可恼，可是也很可爱。”朝霞说。朝露听了直点头。
可朝霞说得那个勉强啊！小姐本来就很可爱嘛，怎不能迎着自己的心意就寐着良心将小姐抹黑嘛。想想，连叶老爷那样不懂情趣的老头儿，也常常被这个女儿逗得合不拢嘴呢！
美丽又可爱的姑娘，全苏州城她家小姐排第一啦！
叶明珠笑逐颜开，得意忘形了：“放心啦！我才不去抛绣球了。我要自己找个夫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恒古以来最大的英雄。唉，只是现在不能找。”
“那苏州三少呢？”朝霞凉凉地问。这小姐忘了自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啦！
“区区一苏州三少怕什么？”那胆大包天的小姐不以为然地说，“我手指头儿动动他就成两半儿啦！”
她以为她叶明珠是神仙投胎来的，有那么大本事！
是不可怕，可会让老爷吓得屁滚尿流。然后老爷为了以防万一，绝对不会给小姐任何机会放纵了。
这样一想，两个丫头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往上�

《姑娘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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