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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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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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不行,这样太危险。”
红三桃的妻弟诧异道:“马台吉,你以前也得罪过猫?”
“我不记得是不是得罪过。哎,本来就是这样,你得罪过的人,你很难一直记着。但是被你得罪的人,也许会一直记着。”歪道士说道,“也许是我得罪不多,才能从那里逃出来。”
“可是你再找去的话,说不定就回不来了。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一人提醒道。
歪道士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就这么定了吧。”


、如果你是假的

外曾祖父要陪着他去,被他拒绝了。
“要是我出了事,你帮忙将我和我新娘子埋在一块就好。”歪道士微笑道。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听到王菲唱的《如果你是假的》,里面有这样一段:如果你是假的,思想灵魂住在别的身体,我还爱不爱你。温柔的你长了三头六臂,拥抱你,甜不甜蜜。变脸的玩意,证明爱一个人到底容不容易,算不算便宜。多可歌可泣。万一你的面孔失去原有比例,要不要坚持完美主义,如果你是玛莉,是茱莉,查理,还是坂本龙一,会不会有很大关系?
这段歌词让我感触颇深。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他(她)的思想和灵魂都已经不在这个躯壳里了,那么你还会喜欢他(她)吗?或者说,如果他(她)的外貌改变了,但是那个陌生的躯壳里住的还是他(她)的思想和灵魂,那么你还会喜欢他(她)吗?
那时年少的我无从选择。
我很想问问歪道士,他苦苦找寻的,到底是那个晚上突然造访的女孩,还是月老祠偶遇的大家闺秀?
可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怕他,不敢接近他。
当天晚上,陆续传来其他几个人突然病倒的消息。
经过询问,病倒的几个人都做过类似酒爹那样的梦,都是梦见某件东西或者某个人不见了,于是出门去寻找,寻找的途中遇到提着破灯笼的姑娘,然后那姑娘说了同样的地点,最后都被引诱至那棵树上,被吊在了那里。后来,那些人渐渐或感到视力下降,或者听力下降,或者其他。无一例外,他们都将这些变化归为身体的日渐衰老,或者其他疾病影响,并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
外曾祖父吃过晚饭,刚将灯盏点燃,歪道士就找来了。
歪道士的神色有些落寞,从兜里掏出一个玉佩,塞到外曾祖父手里。
外曾祖父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歪道士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钱了,仅剩这个东西值点钱,先放到你这里。万一我有不测,就麻烦你帮我和我新娘子葬了。”
不等外曾祖父说话,他就掉头走了。
外曾祖父愣了半天,等到醒过神来,歪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曾祖父急忙跑到歪道士的住房外面,只见他的住房黑灯瞎火,静静悄悄。外曾祖父明白,他已经去了猫鬼那里。
外曾祖父只好回来,睡觉前将那玉佩悬挂在床头。
歪道士将玉佩交给外曾祖父后,直奔昨晚休憩的地方。由于这次是有方向的,他没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目的地。他找到昨晚坐过的方形石头,坐了下来。风比较大,对面山上的树一起一伏,且山只剩下剪影,造成山像波浪一样向前涌动的错觉。
他对着“波浪”发了一会儿愣,虽然屁股下的石头透着凉意,但是眼皮止不住的打起架来。也许是白天走了太多的路。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一个熄灭的灯笼挡住了视线。灯笼的左侧有一个破洞。风从那个洞口吹进气,鼓噪着糊在外面的纸。那个洞口就像一个疼痛的伤口,颤抖着,抽搐着。
他抬起头,看见了昨晚的那个姑娘。那姑娘的嘴唇上长着胡须,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但是每一根都很长。


、猫鬼姑娘的眼睛

胡须为银白色,纯洁而冰冷。
不过这无伤大雅,倒是衬托出姑娘的几分俏皮来。
“你又来找人的吗?”姑娘的胡须一翘,似笑非笑道。她手指往灯笼轻轻一点,仿佛指尖带着火源一般,将灯笼点亮了。不过那灯光是零散的,还有几点从那个破洞口漂浮了出来。歪道士定眼一看,原来灯笼里没有蜡烛,却有无数只萤火虫。
歪道士想起“萤火虫是亡魂提着的灯笼,它们要借助萤火虫的尾灯找到回家的路”的说法,顿时释然。
“是的。我在找昨天要找的人。”歪道士镇定回答。
“可是你放走了我辛辛苦苦找来的人。”姑娘冷笑道。灯笼越来越亮,姑娘的瞳孔就越来越小,缩成了扁圆形。那是猫的眼睛。“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姑娘补充道。
“是的。他们离死已经不远了。”歪道士站了起来,平视对面的猫鬼姑娘。他发现她的两只眼睛颜色居然不一样,一只淡黄色,一只白中泛蓝。他记得《相猫经》中说这叫金银眼,或叫阴阳眼,说是“金眼夜明灯”,又说“眼常带泪惹灾星”。他仔细看了看,猫鬼姑娘眼中湿润,如同一汪泉水。
但是同时,他看见了猫鬼姑娘眼中的善良和温柔。他知道,如果她真想那些人死,就不会仅仅将他们的魂魄悬挂在树上了。虽是报复,但是她从未想过将那些人置于死地。
歪道士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由于你将他们的魂魄悬挂太久,也由于我们胡乱解开绳子,他们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得不到及时挽救,恐怕都活不过这个月底。”
猫鬼姑娘的手一抖,好几只萤火虫从灯笼里面飞了出来。
她没有说话。她俊俏的脸庞在萤火虫的光下一亮一暗。
歪道士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晚前来借火的女孩,她的脸庞也是在跳跃的烛火下一明一亮。
“你难过了?”猫鬼姑娘见他突然悲戚的脸,诧异的问道。飞出的萤火虫中有几只找到了回来的路,降落在灯笼的破洞口,费力的往里面爬。
歪道士点点头。
“为你还没找到的那个人?”
歪道士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你算是有情有义。但是其他人都太残忍,养我们是为了捉老鼠,老了却将我们勒死在树杈上。”那时的人养猫的目的大多为了捕鼠,当宠物的还相当少见。
“那是因为他们怕曾经得罪过猫类,怕猫的灵魂回来纠缠。”
“哦。为了避免小错误带来的惩罚,就要用更加残忍的方式扼杀我们?这就是避免惩罚的方式?”猫鬼姑娘有些激动,灯笼的摆幅加大,一只栖息在洞口的萤火虫失足滑下,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说的也对。他们的一生中,会做很多很多这样的事。他们会用更大的错误去一厢情愿的‘弥补’以前犯下的很多小错误。”歪道士望着虚无的远处说道。
猫鬼姑娘见他这么说,倒渐渐平静下来。胡须在萤火虫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具有金属的质感。


、抓过的血痕

“他们也算付出代价了。恳请你放过他们吧。”歪道士说道。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猫鬼姑娘摸了摸翘起的胡须。
“什么意思?是你将他们骗到那棵树上去的,你怎么就不可以将他们放回来呢?”歪道士以为猫鬼姑娘在找托辞,有些气愤。
“这得问李姥姥。”猫鬼姑娘平伸了手臂,一只萤火虫收起翅膀,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太白太嫩,以至于在微弱的萤火之下都能清楚的看到血管。
“李姥姥?李姥姥是谁?”
“就是你在月老祠见过一面的半人脸半猫脸的老太太。这里以前是她的地盘,后来被路过的高人驱逐。”
“你说的是野狸子?以前被驱逐过的野狸子?”歪道士一惊。他原以为在月老祠一闪而过的就是她,现在才知道还有一个幕后控制者。
“对。狸谐音李,所以她要我叫她李姥姥。她自己不能呆在这里了,就叫我守在这里,继续骗路过的人。她不敢吃小孩了,怕再次暴露行踪,但是她还可以摄取人的魂魄。”猫鬼姑娘苦笑道。
“没想到野狸子和猫活着的时候是死对头,死后却是好搭档。”歪道士鄙夷道。
猫鬼姑娘将手放到灯笼的洞口,让萤火虫爬进去,然后盯着歪道士说道:“如果用猫和老鼠打比方,那么我是老鼠,她才是猫。我不听她的话,她会整死我。”
歪道士想起野狸子吃猫的内脏的传说。“你的意思是,她逼你这么做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她的帮忙,我至今还吊在树上呢。”猫鬼姑娘逼视着歪道士,一金一银的眼睛发出阴冷的光,“你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悬在半空,想上不能上,想下不能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变化,看着其他灵魂来来去去的感受吧?你渴望着结束却结束不了,你渴望着新生却无法新生。你知道那种感受吗?看客,永远是这个世界上的看客的感受!渴望!无助!”
歪道士摇头。
猫鬼姑娘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你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就算某个人是上吊自杀死的,其他人也要将那人从绳索上取下,入土为安。他们就不怕死者回来报复吗?”
“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死者下葬啊。”歪道士辩解道。
猫鬼姑娘怒目:“那么我们猫类就可以吗?”
歪道士哑口无言。
“可是我仍旧没有将那些灵魂杀死或者献给李姥姥,我只是将他们吊到一棵树上,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而已。”猫鬼姑娘呲嘴道,露出一口尖锐的猫牙,上下各有两颗较大的犬齿。
歪道士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
“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小的惩罚了。我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宽容了呢,你现在却叫我救他们?”猫鬼姑娘摇了摇头,“不,不,不,不可能的。你们胡乱解开绳索,导致情况恶化,这是你们犯的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别指望我去救那些看起来可怜,实质上可恨的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绝对!!!”
猫鬼姑娘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然歇斯底里。一怒之下,她朝歪道士挥去一巴掌。
歪道士脸上没有指印,只有五道爪子抓过的血痕。


、不好的征兆

外公说过,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女人的脾气,猫是最贴切不过的了。有时候体贴温顺,有时候喜怒无常。
歪道士猝不及防,捂住火辣辣的脸,迷惑不解的看着猫鬼姑娘。
猫鬼姑娘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捂住手,关切的询问道:“啊——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我……不知怎么会打到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外公说,猫鬼姑娘性情不定,一则是因为她本身就是猫的化身,二则是因为她的魂魄在树上悬挂太久,惊魂未定,所以她很难控制情绪。外公还说,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歪道士还得忍受她这种瞬息万变的情绪。
那个夜晚,外曾祖父一直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难眠。就在稍微有点睡意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清脆的破裂声。他急忙爬起来看,只见歪道士送给他的玉佩莫名其妙的掉落下来,撞在了墙角的青砖上,碎为数片。
睡在隔间的一个长工也闻声而起,见地上的碎片,抚额道:“糟糕了!这恐怕是个不好的征兆。马台吉估计被猫鬼吃掉了。”马台吉去找猫鬼的事情,村里已经有好些人知道了。
长工问外曾祖父道:“我们要不要叫上一群人去那里看看?顺手带上锄头扁担,万一碰上那个猫鬼,我们还能揍它一顿,为马台吉报仇。”
外曾祖父走到碎玉旁边,细心看了看,摆摆手道:“玉器不比其他东西。如果是琴弦突然断了,或者佛珠突然断裂,那才是大凶之兆。玉器不同,它碎了反而是好事,证明它刚刚为主人挡过了灾难麻烦,通过牺牲自己保护主人的平安。”
长工瞠目结舌,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是,马台吉避过危险了?他能够平安归来?”
外曾祖父点头,拾起破碎的玉佩,用红布包住,交给长工。“你明天的事情不用做,一大早先去将这个玉佩选个好地方埋起来。”
长工愣愣的接过玉佩,还要问什么。外曾祖父却制止道:“不要问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果然,不一会儿,长工就在隔间听到外曾祖父打起了呼噜。


、挡灾的玉佩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看见歪道士从米汤一样的浓雾中走回画眉村,脸上的五道血痕引人注目。
他的脚边,多了一只猫。
疲惫不堪的他首先去了酒爹家里,让那猫从酒爹的肩膀上一跃而过。
酒爹的儿子看见歪道士面色苍白,担心的问他怎么昨晚没有回来。
歪道士说,他已经去过其他出事的人家,所以才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然后,他拍着酒爹的儿子的肩膀,悄声说,你们都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将他们的魂魄还回去了,你爹也会渐渐好起来的,平时多给他喝些有营养的热汤。
酒爹的儿子怀疑的看了看他脚边的猫,小声问道:“难道你是用这只猫治好我爹还有其他人的?”
歪道士笑了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
果然过了几天之后,酒爹竟然能下田干活了,视力听力也比先前好了许多。人家叫他,再也不用扯破喉咙去喊了。
很多人问他怎么制服猫鬼,又怎样带回魂魄的。歪道士从来不说。
后来歪道士来到外曾祖父家里问玉佩的事,外曾祖父也问起,他才开口说了一些,但是说到猫鬼姑娘抓破了他的脸的时候就停住了,不再往后说。
外曾祖父觉得他有难言之隐,或者根本就不想告诉别人,没再问下去。
“你还要去找新娘子的魂魄吗?”外曾祖父见他不再说话,便找话说。
那只猫乖乖的蹲在歪道士的脚边,半眯着眼,银白的胡须居然刺穿了歪道士的裤脚,但是歪道士毫无知觉,应该没有刺到他的肉。
一只发情的公猫窜了进来,围着歪道士的椅子走了好几圈,依依不舍,态度暧昧。
那只猫将眼睁开一半,肚子里嘀咕了一声。
那只公猫立即如临大敌,撒腿就跑。
外曾祖父注意到,那只猫的两只眼睛颜色不同。
“当然,我当然还要去。目前我已经找到她的中枢魄了,已经有了十分之一的希望,怎么能放弃?”歪道士一边说,一边去摸那只猫的头,安抚它。那只猫又眯上了眼睛,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接下来,我要去寻找她三魂中的命魂。”
“命魂?你怎么找?还是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外曾祖父不知道他说的已经找到中枢魄是真是假,更不相信他能按照既定的顺序将新娘子的三魂七魄一一找回。
歪道士指着脚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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