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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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盏歌-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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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回摇曳的藤蔓,她微微蹙眉。在仙界有一个众仙默认的赌咒仪式便是断指。这种伤己赌咒的方式,大多用做生死情断决绝的见证,以示决心坚定绝无反悔。
难道他与东月弯……
见他近乎绝望,孟盏最终叹口气,心生不忍。这种绝望的感觉,她懂。
迟疑了一下,毅然转身离去。
“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拼尽性命帮我?”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轻若飞烟,袅袅即散。
孟盏走出了几步,停下来,背对着他轻声道:“小树苗,我的爱恨你是看得最清楚,我的结局你也看得最清楚。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证明我从来没错。帮你,除了为了全主仆相伴之情,也是真心想成全。”
说到这里,她低了低头,然后微微侧首:“自幽冥司醒来,我也找过你。可惜那场政变之后,活下来的仙都没几个,更何况是堂堂长公主最钟爱的灵猫。”
身后一片沉默,千月行对那段过往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孟盏抿了抿嘴,眼底有一丝悲伤。她还记得那只雪白的符沅猫,懒懒的,从不修行,却贴心极了。每次她为爱而伤的时候,便是它默默伴她,渡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我曾赐你千姓,取名千树,允你修成人后承你一个愿望。什么时候你想起要什么了,便来幽冥司寻我罢。自此之后,便当陌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10)
与千月行决断之后,孟盏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仿佛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因而她并不十分难过。
魔都之外有一条与魔界的阴沉十分不搭配的清澈河流,名曰圣月。然虽名有一个“圣”,其河水却是不折不扣的毒水。魔界之人长期饮用体质早已改变,但之于外界之人却是穿肠毒药。
孟盏沿着河流走了一会儿,站定,望着缓缓流淌的河面出神。
“你确定我的身体在魔界?”她蹙着眉,低声像是与谁说着什么,“我记得……他死之后,我随即就自尽了,倒不清楚后来如何。但无论如何,也断然不会出现在魔界才对。按华禹的性格,该是要将我挫骨扬灰才是……”
未撑开的阴阳伞轻微颤动了一下,挣开她的手飞到半空,自己撑开之后落在她面前。
“阴阳伞并非只是遮挡阳光。你魂体不稳,别任性。”
孟盏抬眼望过去,原本空荡荡的伞下,上阙一手执伞垂眸望着她,声音淡如清水,却渗透心脾。
视线下移,停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是一双抚琴的手,随手拨动,就能从琴声中开出绚丽的花朵。
孟盏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尧雪山荼蘼殿前,她用了清风无色,最后纵身殉镜的一刹那,就是这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仿若漫不经心地握住,力度很轻,但孟盏知道她绝对挣脱不了。
那一刻,时间宛如静止了一般。她回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手的温度。
冷若冰霜。
那个时候她觉得好笑。当了这么多年的鬼,哪里还能感觉到什么温度。
下一瞬间,他五指微敛,用力一拽,她便重重的撞进他怀里,另一只手微动,便带着她平空消失,直接回了幽冥司。
孟盏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放开了她。松手得太快,以至于孟盏无力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颤抖。
她伤得很重,在幽冥殿上将养了许多日子才勉强恢复。而那些日子,一直是织姬为她疗伤,花铃守着奈何桥只能偶尔来看她,而他没有与她说一句话。
织姬时常与她说话,她却一直沉默。
最后织姬不由得叹口气:“丫头莫急,待帝上气消了便好。”可不是气得,谁料得到这丫头现在依然那么任性,任是帝上那样不易动怒的性子也气得险些吐血。
她不说还好,一说孟盏就来了气。脖子一梗,语气生硬却震怒:“他早就知道千月行是小树苗了是不是?这般戏耍我很好玩是不是?他赶我走,我走了,如今又把我禁在这里算什么?”
织姬语塞。这些哪里是她能回答的。
“他言语举止之间无不向人宣告他倾慕于我。呵,倾慕?我不明白,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倾慕的?或者说,这根本是他无聊之时找的乐子?他倒是乐了,可知别人……可是也乐?”
织姬有些发懵又有些想笑。丫头好像矛盾了呀!好事多磨,看来无所不能的帝上可有得愁了。
“丫头,消停些,小心伤口。”
孟盏停了一停,倒真的消停了,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织姬以为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话,颇感欣慰。然而下一句话却叫她生生尝受了什么叫自作多情。
“织靥,你先下去。”这句话是从她背后传来的。
织姬一听就认出这是上阙的声音。微有些窘,她这是听帝上的八卦听得多带劲才会这么没警觉性啊!因而见完礼娉娉袅袅但十分迅速地闪了。
织姬一走,这空旷的房间里气氛一下子有种凝滞了的感觉。
许久之后,孟盏先败下阵来。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冷着声音道:“你还要看多久?”
上阙这才动了动,缓步走过来停在她床头,低头看她,没有说话。
他目光过于奇怪,以至于令孟盏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
“没见过蠢成这样的。当了这么些年的幽冥司使者就真当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孟盏正要反驳。
他语气一变冷厉逼人:“千盏,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孟盏心口突然一疼。明明是魂体,没有心,可她就觉得胸口的位置在剧烈的跳动。
她咬咬牙:“你管我!”
“我管你?”上阙笑了一声,声线平缓毫无起伏。
他陡然在床头座下,倾下身,一手捉住她下巴,逼着她转过脸来看着她。他半眯着眼,眼底似有火光闪烁。
“你说的很对,你确实一无是处。”他明明在笑,然却看不出半点笑意。孟盏下巴吃痛。对上他,她可真是什么感觉都回来了。
“你发什么疯!”
“我是发疯了。”上阙眼睛细细在她脸上流连,用一种平静的调子道,“千盏,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帮你?”
孟盏睁不开他的手,索性对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很美,离得近了,还能隐隐看见流转的金色。那是她高贵身份的象征。
上阙看了一会儿,缓缓松开手,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嘲弄道:“千盏,你以为,除了帝凛,还会有人喜欢一无是处的女人?”
孟盏猛然一震。半晌后黯然了目光,惨然一笑,呢喃道:“是啊。那样一无是处,还有谁喜欢……没有人喜欢,没有人……”
帝凛啊。
天帝千凛,她那生来便高人一等的哥哥啊!
那时候仗着有他相护,处处闯祸。见不得有仙子靠近他,就四处打压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仙。他稍稍表现出对哪位女仙有些好感,隔些日子就去找那女仙麻烦。每天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陪她……
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任性跋扈……还有,扰乱人伦。
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即使贵为上古神女、九重天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又怎样?爱上自己的亲哥哥,为此不惜一切,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不齿呢?
这么多年,回忆起过去的自己,孟盏依然觉得不堪。
天真而愚蠢。
上阙一直看着她,看她痛苦的回忆过去,露出恍惚又迷离的目光。
不敢正视过去的人,就走不出过去的阴霾。
他的心不知不觉软了几分。
“千盏。”他轻轻唤她,“现在你告诉我,你还爱着帝凛吗?”
孟盏整个身体一僵。
上阙却不容她退缩,加重了语调问她:“告诉我,你还爱吗?”
在他的目光下,她无处可逃。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还爱吗?
“不爱了。”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流泪。然而没有,鬼没有眼泪。她只是哽咽了一声,“我对他的爱,早已在那日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随着他一起死了。执着了那么多年,我……太累了。”
说完这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轻了。那道禁锢了她数万年的枷锁,终于被她卸下来了。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她的爱,对于他来说只是累赘。为此他不惜和一个不爱的女仙成婚来断绝她的念想。
如果不是她只会空喊多么爱他,也不会无用到神思不清遭人暗算种了傀儡术,最终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那摇曳的菩提树下,他的血烫得她神魂颤栗。
他们算准了这世间能伤得了他的,除了哥哥自己就只有她——一胞同生却深爱他的妹妹。
既然爱那般无用,不如不要。
千盏看不透放不下,孟盏却可以。
“刻骨铭心,终敌不过时间与世俗。不为我,也该为哥哥。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再践踏哥哥的名声,哪怕是我。”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上阙道,“我不想我的女人心里还放不下另一个男人。”
**
那是他第一次亲口将那句话说出来。
那日之后,孟盏心里宛如有一枚早已吸满水蓄力而发的种子一下子破壳而出,长出嫩色的芽,然后迅速抽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根深蒂固,再无法根除了。
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避了他好些日子。如今单独相处,虽然有些尴尬,但胜在孟盏早已学会如何……转移话题。
“上阙。”孟盏回过神,压下心底那抹绮思。思及来魔界之前织姬对她说的话,歪头看着同在伞下的他,仿若不经意道,“织姬告诉了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上阙低着头,嗯了一声,神色不改。
孟盏看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既没有要解释她身体为何出现在魔族的原因,也没有要解释那个秘密的样子,不禁破了功,莫名的火起。
眉头一扬,挑衅道:“上古颜如玉族原是父神最钟爱的孩子,虽为人,却个个貌若天仙博古通今。除了世代生活在封印内不得外出之外,其能力与仙族无异。听说那个女子与我长得很像,莫非我我是她的转……”
“你不是。”
孟盏话一顿,直直望着他,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上阙无奈的揉着眉心,然后挑起嘴角不怀好意道:“要我解释?”
他眼睛闪啊闪,一脸坏水。
“……”对视之下,孟盏败下阵来,挪开目光,“我只是好奇。”
风吹皱圣月河,波光粼粼。偶尔有泛着银光的鱼儿跃起,落下,欢快无比。
“好奇?”上阙微微倾身,声音若有若无撩拨着她,“啊,欢迎随时随地,对我的任何事情,好奇。”
孟盏嘴角抽了抽。
抬手接过他手上的伞,错开身沿着河畔继续走。上阙转身来,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跟上。
走了十几步,孟盏停下来,回眸看他:“上阙,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没有等他回答,她先叹口气,仰头望向沉沉的天际。她的衣裙在风中摇曳,整个人看起来宛如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离魂镜里从来只有哥哥的一缕气息对不对?无论我献祭多少魂魄,都无法替哥哥聚齐魂魄的对不对?”
上阙往旁边光秃秃的树上一靠,拈了一缕头发把玩,抬头挑眉:“你终于肯正视事实了?”
孟盏:“……”
**
上阙说,她其实并未死,只是魂魄因哥哥的咒术自动到了幽冥司,被他亲手压入十八层地狱深处沉睡,而她的身体却因是神女之身,被新任的天君华禹封入天之渊以残余的神力支撑天宇。
后来魔帝倾翳单挑仙界战神曜,无意中被打落天之渊。不知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天之渊出来时竟然带走了她的身体。
孟盏听完之后极度无语。不过一具身体,怎么其经历坎坷曲折胜过她本身?
“不过一具身体,我并不在意。何况落入魔族,还能恶心恶心华禹,我反倒觉得很愉悦。”孟盏执伞沿着荒芜的小路慢慢地走着,无所谓道。
上阙本来与她是并肩而行的,听见这话停了下来,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怎么了?”孟盏察觉到他停下来了,便也停下来,回身看他。
“不。”上阙敛了古怪的表情,严肃道,“你用的是散魂生殉之术清风无色,虽最后救了回来,但你如今本身就是魂体,清风无色造成的裂痕难以复原。若不能有一具身体安稳你的魂魄,最后仍旧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孟盏一怔。
上阙继续前行:“能承载神女魂魄最低也要上仙之身,即便如此也毕竟不如本体。既然你的身体还在,何必还要舍弃最好的去找低等的呢?”
他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但孟盏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上阙想了想,一本正经反问,“你指哪方面?”
噗——
孟盏认输。最后扔下他独自回了魔宫。
走的时候上阙在后面叮嘱她:“小心倾翳。”
“嗯。”
看着她身影消失之后,他面上的笑意淡去,轻皱眉头,眼神里若有若无尽是森森寒意。
“倾、翳。”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倾翳从天之渊带回了她的身体,之后对她百般柔情。
魔族人尽知他们的陛下最心爱的姑娘只剩了一具身体,但鲜有人知道那具身体的主人是天族千盏。
那时候他并未喜欢上她,因而虽知晓这事,却也没有在意。然现在……
他怎能忍受他的女人在整日整日沐浴在别人的温柔下?即使只是一具身体,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11)
推开、房门,房里的人应声望来。
孟盏愣了一下。
“魔帝陛下?”
倾翳笔直的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孟盏住的地方是整个魔宫景色最美的,那扇窗户外面是一片无边际的荷塘,种的是世间罕见的品种。塘上有结界,荷花四季不败,摇曳多姿。
孟盏来了有几日了,因而知道荷塘尽头还有一片须弥花。
须弥花只开在仙界,但凡沾染了一丝浊气也是不会开的,所以自种下伊始,那片花林就没有开过花。
但这并不妨碍魔帝的喜爱。魔帝的寝宫就在那片花林中。
“公主回来了?”倾翳眼底展开些许笑意,“魔族的人都不喜欢这些过于娇弱的花,可惜我着实是无聊的狠了。如今看来,倒是不曾做下无用的事,除了这里,整个魔宫不会有第二个配得上公主的地方了。”
孟盏敛目,收伞,站在门边不动声色。
“陛下有事要与我说?”
倾翳轻轻颔首,眉心的魔纹光芒波动。他手轻叩窗扉,孟盏便看见窗外的荷塘上空结界细微地波动了下,然后流萤闪烁,无际的荷塘里花繁盛放,刹那芳华。
孟盏眉心一动。
“刹那的花期,未免太令人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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