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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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盏歌-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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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盏大笑:“好。”
双手宛若莲花绽开,紧随着的藤蔓漫天飞舞。
千月行最后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入脑海。
妹妹啊……
当年那个刁蛮任性一无是处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成长成一个独挡四方的大姑娘了吗?
不需要别人保护,一个人就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很好。这样,他就没什么顾虑了。
想到这里,他身形刹那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对不起,千小盏,以后别再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8)
千月行虽身为魔君,然此次只为私事,因而虽带了几百手下,但都是低级魔人,对上荼蘼殿低阶弟子还好,一旦对上高阶弟子,一个还好,几个就比较吃亏了。
荼蘼殿乃修仙大派,上下弟子近万。此次对敌的尽管都是高阶弟子,但也有上千人。
几百对上千,千月行这样举动,无疑只是来送死。
孟盏目送他离开,然后,再无顾忌。
来自幽冥司的使者,收割生命无疑是她的强项。这样的收割太过残忍,她不愿意让他看到。
苍茫的尧雪山前,她笑靥如花,绯衣如火,将幻影索舞成最亮丽的风景。
漫天的法术光芒,她尖锐的笑声宛如一道挣脱不了的枷锁,恣意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旋,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偶尔有阳光折到她身上,绯色的衣裳立即被灼去一个洞,若再慢一些,苍白的肌肤立即被灼伤变成黑灰消散,然后伤口蔓延至深处。
一开始只是偶尔,逐渐被他们看出了这个弱点。阳光,成了对付她最好的武器。
孟盏脸色越发苍白。
她一寸一寸扫过去,坚守着对千月行的诺言,有她在,决不让人有机会去阻拦他。
咬咬牙,强忍着蚀骨的痛,再次撑开漫天的藤蔓结界。
如果这就是她的结局,那就这样吧!
哥哥,祝你……幸福。
当荼蘼殿上下弟子结出了巨大的光系法阵,如丝如网密密匝匝将她困在了阵中再无法□□他顾的时候,孟盏苍凉一笑。
无视千疮百孔的身体,双手结印,刹那之间幻出离魂镜。
若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存在的意义,那么,不如以身殉镜罢。当它回到上阙手里的时候,兴许还能帮到他什么,也当作他这些年收留她的一点点回报。
除此,大约就真的没有别的用处了罢。她一向是别人的累赘,没什么用处的。
她在阵中站定,法术加持的红伞已经斑驳,再阻拦不住阳光的洗礼,将她一身堪比嫁衣的红裳穿刺得再不能看。在阳光之下,她的身体宛如薄纸一样,正在灼烧,渐渐消逝。
自嘲的扯扯嘴角,眼神一寸寸放空,抽尽全身的法力,曼然起舞,以身为笔写出古老的符号。光芒点点落在她周身,越来越亮,直至光芒万丈。
清风无色。
散尽所有法力,以身相殉之术。
张扬在空中的“葡萄藤”幻影索呜咽不止,发出哀哀地悲鸣。
离姽婳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苦苦思索半晌之后,乍然失色。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里面充斥着最纯正的仙家气息!!
离姽婳惊疑不定。她明明……明明是厉鬼之身……以鬼之躯绝不可能使用这样高级的仙术!除非——
她原身是仙界正宗的仙!仙鬼不容,能以厉鬼之躯使用高阶仙术,说明她生前品阶只高不低!
离姽婳脸色陡然煞白。
凡人不弑仙,这是天地的规则!
“师伯!!!”
自知晓了孟盏的弱点,殿主并几位长老早已脱身去阻止千月行了,留下来的都是荼蘼殿的大部分弟子,领头的正是剑阁玄让长老溯痕和执律玄黎长老。
连离姽婳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他们二人自然也想得到。
一瞬之间,两人脸上血色褪尽。
明光阵发动便已不能停下,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溯痕一言不发,眼底微微有丝苍凉。
千月行,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听他们的话,这女子应该是他至亲罢?利用至亲……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千月行早已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对东月弯言听计从乖得不能再乖的千月行了。
阴月魔君千月行,什么做不出来?
今日无论输赢,他们荼蘼殿都是惨败啊!
月弯,你看到了吗?这样的结果,你可后悔?
与玄黎长老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和坚定。同时剑破掌心,血洒青锋,迅速在空中写下封字诀。
当清风无色撞上明光阵,至少要保得一众弟子性命。
那一天,苍茫的尧雪山翻起滔天雪浪,山顶光芒万丈,天空中纷纷下着粉红色的细雪。不知内情的凡人以为是山神降临,纷纷前往山脚朝拜祈福。
千月行重伤逃逸的时候,半眼都不曾去望一望山门的方向。
他并没有见到东月弯。凡隐塔下,立身等待他的,正是冷情的舒秦北。无论他如何挑衅,舒秦北都岿然不动,连眼梢都没有动上一分。
较之以前,舒秦北是越发深沉了。
千月行不再是以前的千月行,舒秦北当然也不再是以前的舒秦北。当初他处处被舒秦北压一筹,没想时隔近两百年,他竟然仍旧输得一败涂地。
舒秦北收剑的时候,轻蔑的哼了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嘲讽:“可笑东月弯护你到最后,你却自甘堕落至此……”
千月行不看他,仰头望着凡隐塔,满脸不甘:“东月弯!东月弯你出来!说什么不拘世俗,率然而活,全是骗人的!你出来!你不是自称坦荡无惧吗?你告诉他们止潇峰上你委身于我是自愿的!你告诉我你不是不爱我!你个懦夫!一遇到事就知道逃避的缩头乌龟……”
“闭嘴!”舒秦北表情终于破裂。
“哈哈!哈!哈哈哈——”千月行仰天长笑,“我做都做了,我还怕什么?!不敢承认的是她东月弯不是我!”
“当初受剔骨之刑的是我!被修仙界封杀的是我!受万人指责的也只有我千月行没有她东月弯!”
“从来都是这样,我要的东西永远得不到!从前是,现在也是!千盏那女人当初说什么永远不会抛下我,可后来呢?帝凛一死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万多年,一万多年了,她可曾想起我半分?离魂镜里全是帝凛的气息!可笑我竟然巴巴的去盗离魂镜找她……”
“哈哈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陡然看向舒秦北,眼光如利剑一样尖锐势不可挡:“舒秦北,你我都是她面前的败者。舒秦北,你也只是个可笑的失败者!你没资格嘲笑我!!”
“你走罢。”舒秦北神色逐渐淡下来,眼睛里浮上浓浓的倦怠,“饶你三次不死,这是我当初答应她的。”
千月行猛然一颤,满眼不敢相信:“她居然……好!好!她竟要如此践踏我……好、好、好!反正我已经没有了退路,舒秦北,你等着!”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左手伸到面前,勾起半面冷笑,右手迅速掰下了小指。
舒秦北眼底一片死寂,唯有执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舒秦北,”千月行冷然而立,任由鲜血顺着他手腕没入袖间,浸染开大团大团的血色之花,“我不会再来找东月弯了。你告诉她,断指不续,从今日起,这世间只有阴月!”
他走的时候,背后传来舒秦北淡淡的声音:
“千月行,你从来不知道,你本是赢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9)
舒秦北最后那句话千月行没听懂,或者说是不想听懂。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虽然没有见到东月弯,但凡隐塔下与舒秦北的再遇足以知晓,见不见其实没什么分别,反正她再不会要他了。
在人间呆了大半年养伤,千月行的伤却怎么也好不了。也对,本是修的仙道,如今却落入魔族沾染了一身魔气。他的身体本就受过剔骨之刑,虽没有行完,但体质已经破坏了大半,根本受不住。
如果他不离开魔界,大约最多十年,他的身体就会被魔气蚕食殆尽。
接到魔帝的召唤令,千月行只是想了想,随即就赶回了魔界。
然而魔宫大殿之上,他望着高坐于上仅次于魔帝的红衣女子微微失神。
那女子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过脸,眸间清冷如霜。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看向魔帝的时候,眼中却隐约可见斑驳的美丽。
她说:“魔帝陛下,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与我同姓的新晋魔君?”
“就是他。”魔帝面带微笑,戾气萦绕的阴柔面庞竟然现出一种淡淡的温柔来,“公主以为如何?”
魔帝倾翳源自上古,向来暴戾残酷。如今这般和颜悦色,倒真是令人猜不透这位久居上位的魔帝在想什么。
女子闻言笑了笑:“陛下说笑了。我如今不过鬼魂之身命格轻,可当不得公主二字。”她再看了千月行一眼,话一转,“不过陛下果真是宽容大度,魔君大人上殿竟然可以不向陛下行礼。这要是放在仙界,可是大不敬。”
她话语淡淡,仿若真是称赞一般。
倾翳脸色一沉。
“阴月参见陛下,见过公主。”千月行反应够快,立马跪地行礼。
倾翳脸色缓和了些许,但仍旧觉得丢了面子,有些不悦:“召令早就发了,为何今日才返?”
“回陛下,阴月……”
“好了,你那些借口就不必在公主面前现了,别污了公主的耳。”倾翳也不是真要听,随手挥挥,叫他起来了。
千月行俯首称是。
起身后,眼底划过一抹异色,恭敬地问道:“不知公主是……”
他猜不透她的来意。那日尧雪山那样的动静,他以为……原来并未魂飞魄散么?想到这里,他在心底隐隐舒了口气。
“这是天族的长公主千盏。”
千月行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千盏……长公主?”天族如今就三位公主,大公主华璐,二公主华桑,以及已经在人间死在孟盏手里灰飞烟灭的小公主华彩。
倾翳笑:“枉费你姓千了。不过你年岁尚轻当是不知,你只需记得看见公主当以礼相待不得怠慢就是。”
千月行称是。
“多谢陛下盛情。”孟盏断然拒绝,也跟着笑了笑,笑容恬淡而漠然,“天族千盏任性跋扈四海八荒皆知,如今落魄了,然骄傲还有。在我心里,千姓依然不容亵渎。”说到这里,她眸子里浮现点点自嘲,“也是我没用。倘若……倘若哥哥还在,大概就不会这样任人践踏了。”
言下之意:我就是不愿意看见有人与我同姓你看着办吧!
倾翳皱眉,目光射向千月行。
千月行心下一凛,眼皮轻轻一跳。是来……报仇的吗?这倒是像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与她,再回不到从前了,是吗?这最后一点温暖也留不住了,是吗?
这般想着,他在心里大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只是,那从心底浮上来薄薄的凄凉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公主误会了。”心底虽百转千回,面上表情却仍旧滴水不漏一派温和,“这世间从来没有千月行,有的,只有——魔君阴月!”
**
魔界天空长年阴沉,很少见阳光。
孟盏抱着画了伞面的阴阳伞,遣退了倾翳的侍女,一个人四处随意走走。仿佛是特意等她,千月行就站在宫门不远的街头。
那样闲适的站着,望着街边的风筝摊不知在想什么。
孟盏脚步停了一下。以前在九重天的时候,她时常会缠着哥哥给她画风筝。批改公文的笔,蘸着西海丹砂,画的是绚烂的须弥花。
风筝飞得很高很高,哥哥就会坐在旁边,一边批公文一边朝她极尽温柔的笑。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孟盏假装没看见,擦身而过。
他却蓦然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
“阿盏,你恨我吗?”
孟盏任由他抓着,没有回头。
“魔君大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恨你呢?”
千月行默然。半晌后拉着她拐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千盏,你来魔界做什么?”
孟盏挣脱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转过来看他,悠悠道:“阴月魔君有何赐教?”
“够了!”千月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既然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千盏,你们千家的人,都叫人恶心。”
“哦?”孟盏扬眉,不怒反笑,“即是如此,缘何还要冒充我哥哥与我朝夕相处?”
指间的藤蔓刹那自主射出,在她与他之间嚣张的飞舞。那模样,仿若极其愤怒。
千月行沉默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想相信你的,可惜……”孟盏揉揉眉心道,“哥哥从来不对我撒谎。千月行,你不该在我还没有完全信你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要利用我。”
她放下手,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目光:“你还记得你当初对我如何解释你的故事的吗?”
孟盏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是她不高兴的预兆,这么多年,千月行依然记得这个小习惯。
“你说你不知道我在幽冥司,殊不知我会在幽冥司,正是因为哥哥!哥哥知道他死了之后无法再佑护我,我必定会落入华禹之手,遂临终之前在我身上下了一个咒:一旦我身死,魂魄会立即堕入幽冥司!”
孟盏扬手虚空一抓:“当然,在真相大白之前,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而真正令我起疑的是,是你一边坚定地告诉我东月弯是爱着你一边又在心里恨她绝情绝爱。你连故事的真相的不敢告诉我,如何让我相信你就是我那惊才绝艳的哥哥!”
千月行后退了一步:“原来……如此……”
“但最后让我清楚的确认,却是在荼蘼殿前,你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那不是我哥哥的眼神。你一直假扮的很成功,但那一个眼神出卖了你。千月行,我后来一直很奇怪,你既要骗我,为何不做得彻底一点?”
“为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她,故作坚强地笑,只是有种莫名的哀伤在他眼底旋转:“可笑我还为利用了你而愧疚……千盏,你们总是这样,总是在我徘徊在绝路边沿的时候,把我用力推进深渊!”
孟盏漠然以对。
“呵呵……”千月行低头细碎的笑,细碎却不间断。笑到后来声音渐渐变大,笑得抑制不住自己的身形。蹬蹬蹬往后退了三步,扶着墙弯下腰去。
“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是这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仗着天真犯下任何错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好像我生来就该是蝼蚁一样……一个长公主,一个东月弯……哈哈……”
他缺了小手指的左手扶着墙异常醒目。孟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召回摇曳的藤蔓,她微微蹙眉。在仙界有一个众仙默认的赌咒仪式便是断指。这种伤己赌咒的方式,大多用做生死情断决绝的见证,以示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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