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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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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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义成公主出嫁离别故土二十余载的她们,日夜期盼可以归来。不料待到真归来时天地已改,国不是国,家也并非家,除了眼前的升平,整个九重宫阙再没有任何故国痕迹。对这些宫人来说,升平是大隋皇朝依旧存在的象征,更是那个备受帝后宠爱的镇国公主代表的美好记忆。升平骨子里的大隋血液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尊贵和荣耀,也是大家心底隐藏许久的故国希望。
升平目光与萧氏的目光相接一瞬,萧氏淡淡笑了:“不曾想,我们居然还能在唐宫再见。”
“更不曾想,你如今已是突厥可汗的可敦了。”升平望着萧氏的容貌,才惊异发觉萧氏的容貌若干年来几乎没有改变,不似升平已觉得自己正在深深老去。
“漂泊如此是命中注定,奴婢无法抱怨为何命里会注定漂泊。”如今的萧氏不再口口声声自称本宫,自谦奴婢,可见这些年的漂泊生活已让她懂得如何进退,也懂得了安身立命的道理。
萧氏上前施礼,深深的向前下俯身,以臣属之礼拜见当朝宠妃。升平不动声色的将萧氏手臂搀扶住,语声有些颤抖:“你我有七年未见,你可知……”你可知我为你养育子嗣整整七年。为他,我苟延残活了七年。
不能说。毕竟此时萧氏在外流落多年,不知她是否还心意依旧。若是她对大隋已经厌恶透顶,对侑儿来说,得到一个充满仇恨的母亲还不如父母双亡这个谎言带给他幸福。
升平硬生生咽下有关侑儿的一切,静静看着萧氏,万般酸楚最终还是凝结成一句:“你我有七年未见,你可知天地已改?”
她不再是大隋朝的皇后,她也不再是大隋朝的公主,两人相扶左右,算起来都是新君的俘虏。只不过一个臣服于君权,一个臣服于私情。
萧氏默然,定定望着升平:“天地已改,人心也早随着天地改了。”
升平愣住,几乎不能想象眼前这个人是从前那个高傲从容的萧氏。岁月磨砺萧氏个性的棱角,如今即使没了令她忌惮的养父独孤陀,人也变得万事随遇而安的性子。
两人还在怅然,李世民突然莅临,升平和萧氏躲闪不及只能一同跪倒迎驾,李世民登上大殿宝座安然落坐,见升平和萧氏两人一同并立在前不由得笑了笑:“听颉利可敦说你们曾是闺中好友,朕就将颉利可敦带回和阿鸾相聚了。”
萧氏微笑,不动声色的说:“只是元妃娘娘对臣妾的到来有些惊异。”
李世民与升平目光相触笑了:“阿鸾必定是乍然见到故人有些惊喜,而非惊异。颉利可敦,朕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萧氏依旧对眼前两次攻占自己家园的男子面带微笑:“臣妾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突厥王此次归顺,朕心怀愉悦,只是西突厥……”李世民眼底顿现杀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守成的皇帝,虽然接纳了原统一突厥可汗的正支嫡系东突厥,但对西突厥存在依旧耿耿于怀,此次出兵一是威慑五部联盟,另一个目的便是探知消息以待有机时将西突厥一并兼归。
萧氏坦然笑笑:“东突厥是嫡系正氏,向来自诩突厥国国王。西突厥只是少部,大唐君主既然能瞬时取下突厥国,未必需要将西突厥视为眼中钉。”
毫不明显的夸赞使得升平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她低头抚摸自己浑圆的肚子,心中一沉。
升平个性向来刚强坚毅,从堕胎后便开始多疑他人。李世民轻易将美貌的萧氏带回内宫,在人前说是为了让升平与萧氏能够姑嫂相聚,背后是否明月有心照别枝头则无人而知。眼见他与萧氏详谈甚欢,她脸色越发阴沉。只是升平心中如是想,却绝不肯在李世民面前流露半分惶恐,这是她最后留给自己的尊严,也是她最终不能放弃的心防。
升平以眼角余光打量李世民的动静,萧氏则悄然观察升平的神色,三个人各有所思,好一番轮回纠结。
今日升平终于有了心中最重的那个人,萧氏则步上升平后尘扮演抢夺者的面目。宫深似海,向来都在上演你争我夺的游戏。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升平几乎不知该如何面对萧氏和长孙无垢的双重夹击。
李世民为便于由萧氏口中得知西突厥的讯息,封萧氏为故国夫人,居住内宫延禧殿可随意在内宫行走,延禧殿与升平所住的栖凤宫只有一墙之隔。升平只要探出身子就能嗅闻到萧氏身上特有的香气,也仿佛能看到萧氏正在自己眼前与李世民痛说颉利可汗的荒淫无道以及攻克西突厥最佳良策。
长孙无垢一次无意中与升平提及,希望可以将故国夫人萧氏纳入后宫晋封婕妤,而升平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并不正面直答。长孙无垢终于发现有人可以别开升平的独宠,想不露痕迹的招纳萧氏。
这位初来乍到的女子显然已经打破原本只有长孙无垢和升平共同统辖后宫的宁静,端看她们最终选择,到底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了。
  
①武强县:今河北省东南部。
②可敦,可汗妻子,并非正妻。
③义成公主,隋朝宗女。隋文帝时曾和亲东突厥启民可汗的安义公主病逝。隋文帝为求继续和好与突厥关系将义成公主嫁给启民可汗。启民可汗病逝后随突厥风俗嫁给启民可汗长子始毕可汗为妻,遂始毕可汗被杀,又分别嫁给始毕可汗的弟弟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为妻。唐贞观四年二月被唐将俘虏,遂自杀身亡。
④义成公主是隋炀帝堂妹,这里为年龄合适改为隋炀帝堂姐。
  
57、半壁空凉殿前欢
  
  
李世民平定东突厥战乱班师回朝自然少不得举国欢庆共歌圣德,京城百姓也随之沾染了不少的喜气,恰逢暖春萌动,鹅黄色的嫩叶也悄然挂满枝头,长安城街面上人潮如织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宫中也见桃花叠叠盛开密匝匝缀在半空,香气宜人闻嗅起来令人心中无限畅快。只是近来升平肚子不见增大,即便脱了厚重冬装,依旧只是微微有些隆起的模样,所以也不得出宫赏花,每日恹恹的窝在床上,保护着自己腹中越发金贵的皇嗣。
两仪殿又赏赐新罗贡品命同欢去领赏。同欢临行前叮嘱栖凤宫在升平身边服侍的宫人小心听候吩咐,升平见她如此小心谨慎淡淡笑了:“也不必这么谨慎小心,你尽快归来就是。”
同欢不敢说出心中忧虑,只好随意回答:“奴婢实在不放心她们粗手笨脚的,元妃娘娘不要笑奴婢多事。”
升平闭合双眼颌首,同欢只能带着一队宫人匆忙离去。
贡品从两仪殿领回,同欢携几个宫人回栖凤宫时路过宫墙拐角,远处正蹲着若干个粗笨仆妇植花培土,同欢又向前走出几步,忽然听得其中一人说:“今天听尚宫局尚宫说,栖凤宫外需多种一些石榴树,来日结子取一个多子多孙的好兆头。”
“嘁,元妃娘娘身怀皇嗣以后风头果然盖过了皇后娘娘,想那昭阳宫也不曾有过如此殊荣,还特地为她种些什么多子多孙的石榴树。”辛苦劳作的粗笨宫人并不懂得忌讳,小声嘟囔的声音使得同欢略有些得意,她停住自己脚步,探出身意想再打听一些。
“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你们没看见新来的故国夫人日日和皇上谈论国事?也许故国夫人才是最后的大赢家。”另有一名不忿粗妇女贴过来说。“不过说来奇怪,那个元妃娘娘我去栖凤殿送水仙时曾经见过一次,外面瞧着可不大像怀了六个月身孕的样子,倒像似四五个月的妇人,肚子只有这么大小。”这名粗妇比量自己小腹画了个浑圆形状。
其余几名粗妇瞧瞧她的动作纷纷诧异的问:“那么小?不对吧?”
“什么不对,我听说啊……”那名仆妇神秘兮兮跟几人压低声音:“连御医都说,也就是五个足月。”
众人团团将那仆妇围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了。同欢脸色顿时变得灰暗,心中也觉奇怪,连日来升平时常脸色苍白卧床不起,不管如何进补也不见体态丰腴,而且总觉得腰酸,常常要以软垫靠腰才能撑起身子,动辄双脚浮肿更别说穿履步行。宫规规定有孕妃嫔月余诊检一次,虽然栖凤宫有特例,但也有大半个月不曾查过了。
莫非……
“我听说,皇上离宫六个月,她倒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这腹中的骨肉也许是……”
那些仆妇说到兴起声音渐渐增大,同欢正想再探前一步将众人猜测听得清楚,身后骤然传出喝斥声:“大胆!”
仆妇们闻声连忙回头惊看,同欢亦同时回首,但见守谨在自己身后沉色,避开同欢走入拐角处,手指几个粗妇说道,“背后妄议元妃娘娘,你们几个腔子上的人头难道不想要了吗?”
同欢不觉皱眉,总觉得守谨故意压去几人非议不让自己偷听。
守谨冷色质问惊吓得仆妇们纷纷叩首求饶:“守谨司闱,老奴错了,老奴知罪!请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守谨见众人已经不再胡说,转回身从同欢身边离去,连正眼也不曾瞧上一眼她。同欢忍不住心中对隐秘探究的渴望,只能等待守谨走后,又上前质问那些粗劳仆妇:“你们方才说栖凤宫元妃娘娘如何?“
几名仆妇见到栖凤宫的司闱同欢站在背后,面容浮现惊骇欲绝的神情,她们纷纷摇头,“同欢司闱,我们这些粗使的仆妇哪有什么资格说元妃娘娘的是非?没有,绝对没有。”那名说元妃有孕异象的仆妇更吓得连话也说不完全了。
同欢愣住,旋即怒声喝叱:“胡说,方才我明明听见了”
只是这几人除了摇头就是缄默再也不敢随意开口,各自装聋作哑弄起手中活计。
同欢顿觉心中愤然,她们对守谨那般恭敬,她们对自己反而鄙夷装傻,她气呼呼手捧贡品往栖凤宫赶去,越走心中越觉得憋屈。
本想将仆妇们非议的话告诉升平知晓,可人刚刚迈入栖凤殿就瞧见升平苍白的面色,还是忍了胸中闷气,悄然将贡品放在长案上。
“元妃娘娘,这是皇上赏赐给栖凤宫的新罗百彩缎被两床,玉卺一对,各色特产贡品若干。”同欢小心翼翼将贡品奉给升平过目,升平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斑斓色彩成片花耀烦心的厉害,她撑起口气吩咐道:“你挑最贵重的送给昭阳宫一些,还有延禧殿也要送一些。”
同欢听得升平此时还记挂长孙皇后和萧氏不禁咬牙:“元妃娘娘,与其记挂她们,还不如多多忧虑自身。”
升平将同欢脸上的怒气看在眼里,心底一动:疲惫的转过身:“怎么了?”
同欢年纪尚小,心中藏不住什么心思,见升平神情如此乏累心中不免发酸替她委屈,又想起受到守谨和仆妇们的挤兑哇的一声哭出来,万般委屈的抽泣:“宫里人都在议论元妃娘娘腹中的皇嗣。”
“哦,她们怎么说?”升平语气难得的平静,只是微眯眼睛盯着同欢,只是升平越是沉寂不发越似爆发前的酝酿。
“奴婢听尚宫局的仆妇们说的,具体谣传倒也听得不甚详细。”同欢见升平如此镇定也不敢再哭了,她抽抽啼啼的用袖子蹭着脸颊上的泪水。
升平淡淡冷笑,“本宫当是有什么特别的谣言,不过是些胡吣听不出原委的鬼话。皇上还没猜疑本宫,她们倒先迫不及待的鼓掌称快了?”升平知道同欢吞吞吐吐的谣言背后必然意味着有人在指使宫人散布龌龊不堪的消息。
“只是,她们还说元妃娘娘的肚子……”同欢噤声,犹豫的看看并不隆起的小腹。
“肚子怎么了?”升平骤然紧张,她此刻最紧要的便是腹中胎儿,若是有人敢危害她的孩子,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反击。
“她们说元妃娘娘的肚子不似六月孕期。”同欢嗫嚅,眼睛惧怕的看着焦急的升平。
升平脸色骤变,此话虽有些无稽,但也实实在在戳痛她的要害。近来几日她明显察觉自己的身体经常疲累,肚子似乎有些向回空瘪,时常会感觉不到腹中胎儿的踢踏动作。
被触动心事的升平蓦然一把抓住同欢的手腕,厉声吩咐道:“去,立即派人去太医院招御医入宫。”
同欢被升平异常焦虑的神情吓得万分惊惶,她正欲奔出殿门找人传信,忽听见升平在自己身后惨声尖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同欢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她回头张望却发现升平此刻已经脸色灰白,正愣愣看着自己的下腹。
升平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掀开被子,里面的鹅黄衣裙已染满鲜血。升平见状绝望的凄厉尖叫,同欢慌忙再向她奔去,未等到了长榻脚下打滑人已跌倒在地,跪爬过去看见大片鲜血从升平□涌出,顿时手脚失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升平身子摇摇欲坠,连支撑的力气也没有,她满手沾染鲜血欲哭无泪,继而放声悲鸣,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倒在床上。
  
御医再次跪满栖凤殿外,新任太医院代左判手捧沾满鲜血的病方,跪行至皇上面前呈现审阅。
媪婆嬷嬷宫人还在栖凤殿殿内来回忙碌着,可李世民的双耳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唯能看见代左判的嘴唇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他说,升平腹中成型的婴孩是位皇子。不知何时因缺乏调理胎死腹中,而升平竟整整拖了大半个月才命人入宫诊断。
她始终战战兢兢的生活,对所有人丧失最基本的信任。李世民今日从同欢嘴中才知,新任左判所开具的保胎药升平从来一滴未沾,平日里的饮食更是不曾多用一口。她明明知晓自己身体已经濒临疲惫极限,却仍是硬挺到今日小产。
李世民不明白,为什么有皇帝做背后的依靠,升平还是这么万般小心谨慎,生怕有人会趁机加害于她。李世民更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倾尽所有,居然还换不回她的最终信任。
“元妃娘娘如果不是处心积虑日日心思沉重,万不至于损伤腹中皇嗣,更何况她不服药调理,增加饮食……”代左判院依旧小心翼翼的奏禀。
李世民立在栖凤殿外紧闭双眼,握紧双拳,十指骨节咯咯直响,由双臂至心窝已经冰冷一片。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倦了,连失两个孩子并非因为上天的惩罚,而是人心所害。身为孩子母亲的升平便是谋夺孩子性命的罪魁祸首。
为何不能尝试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她们母子?给她们最安稳的天下?
这世上放眼望去,还有谁,胆敢谋夺帝王的皇嗣?
还有何事能让她如此殚心竭虑,不惜牺牲自身和孩子的性命?
明明他那么渴望孩子的到来,为什么,她依旧因为自身症结难以保住属于他们的血脉骨肉?
李世民疲惫的负手望着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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