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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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记-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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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荪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天我消了气,也觉得云儿也不是非要和家里决裂的,她是怕我们不肯答应她和佩东的事情。我看她也做不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来,小珺的事情也不必急,哪有女家求着人家早点办事的呢!”
汪太太连忙说道:“也是,我真是个急性子。”
伯荪问道:“世番最近,老实些了吧?”
汪太太说道:“我看世番跟那个女明星是断了,也不见他往那边跑了。”
伯荪说道:“年轻人,老觉得爱情才最重要,须知他无钱无势,就算寻了个红颜知己又能怎么样呢?”
汪太太听见他这样说,不免又对自己的经历感慨一番,面上还是笑着称是。伯荪对曼珺说道:“我有些事情要与你母亲说,你先回去。”
曼珺本来就懒得听他们说话,起身走了。汪太太正猜想什么事情,就听伯荪说道:“小珺的事情虽然不急,我们也要做些准备。”
汪太太笑道:“正是如此,虽说是暮春办喜事,算一算,也不过就三四个月的事情。”
伯荪说道:“唐家这样的家世,小珺的嫁妆也不能俭省,我们这边,该出的还是要出,少说也要七八千块吧!”
汪太太笑道:“咱们家虽然很多年没办过这嫁娶的事情了,我不能十分清楚,但是这笔数目我想总是够了。”
伯荪说道:“哪怕多些,万万不能少,让人家小看了我们。”
汪太太见他这样看重曼珺,心里很是高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呢。”
伯荪想了一想,说:“你陪我去一趟账房,我看看账上能挪出多少现钱来。”
汪太太心里一惊,说道:“公账上总是预备出这几笔大钱了,有什么好看的呢?”
伯荪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总要看看,心里有底,才好办事。”说着,伯荪便起身往账房走。汪太太却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前些日子,她挪了一万五千块钱托陈太太去买公债,账上正亏了一万多块。伯荪翻帐也不过每年年尾,竟不料还有今天这意外。
汪太太跟着伯荪走着,心里直盘算着怎么开脱才好。虽说这些生意都是闫家以前的产业,但是伯荪最不喜她过问的,如今私自挪了一万多块,必然要闹出一场大风波的。
到了账房,伯荪翻了两页账本,眉头便拧了起来,当着先生,也不好发作,说道:“这账本我回去细看看!”说着就拿起账本往里院走。汪太太要撇清关系,自然装作不知道,说道:“老爷怎么生气了?想必是先生不中用,账记得不清楚?”
伯荪怒道:“何止是不清楚,简直是糊涂!”说着,就翻开账本,指着说道:“我才一个多月没有看账,平白无故没了一万多块,我竟不知,家里有什么大事,这么大的开销!”
汪太太一副诧异的样子说道:“这怎么会?再看看吧,怕是看漏了……”
伯荪说道:“哪里会看漏?你倒说说,家里最近有什么开销,这么大?”
汪太太连忙说道:“天地良心,我哪里知道呢?”
伯荪说道:“世番在外面和一个女明星胡闹,难道不要钱吗?”
汪太太见伯荪怀疑世番,连忙说道:“他是在外面置了宅子,那也是赁的,总共不过一百多块一个月,他们交情也浅,能花多少钱呢?不瞒你说,世番年前闹了一千多块的亏空,我给他补了,再没有了。”
伯荪皱着眉头说道:“那会是谁呢?账房是用了几十年的人了,总不会动手脚。”
汪太太知道这样大的事情伯荪绝不会轻易干休,要她把这笔钱补上也实在困难。唯有趁着曼云不在,把这脏污账算在她头上,自己好开脱,便想了想,说道:“你说,会不会是云儿?”
伯荪说道:“平白无故的,怎么扯上她?”
汪太太说道:“怎么就平白无故了呢?你想想,小珺天天和仲秋在一处,她也没有那个手段从家里拿钱,又不是世番,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那还有谁呢?”
伯荪看了汪太太一眼,汪太太虽然不安,也强打着精神说道:“云儿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阮少爷了,提早弄出点钱来,也不是不可能。再说,她不花阮少爷的钱,自己哪里住得起六国饭店呢?那里可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再说,她有心嫁给佩东,我们不同意,谁给她办嫁妆?都是自己做!”
伯荪低下头,似是觉得这话有些道理,汪太太见状,继续说道:“云儿从小有算计,恐怕早得了一套法子。你说,平时每到年节,就连曼珺也要闹些亏空的,曼云何时有过?可她的用度却从来没短过。”汪太太见伯荪的眉头越拧越紧,便说道:“这也是我瞎猜,不如把账房叫来,我们问一问。”
伯荪说道:“你真是糊涂了,账房出了这问题,哪里肯说?我看从老家铺子里叫一个账房过来替他吧!”
汪太太不知此事算不算作罢,便说道:“也不过一万多块,不至于耽误小珺的婚事。”
伯荪叹息道:“虽然有家产,手里能动用的活钱不过几万而已,如今还少了一万多,实在难办。”
汪太太见他这副样子,猜到他还有用钱的地方,便问道:“怎么,老爷手头紧吗?”
伯荪说道:“我有什么手头紧不紧的呢?”想了想,伯荪又说道:“我看时局太不稳,据说段执政已经答应冯司令的辞呈了,奉系怕是也要在北京有一番作为了,我总要些钱……”伯荪顿了顿,说道:“总有用处。”
汪太太说道:“这样大的事情,总不能耽搁的!过完年,铺子里总有些进项了,叫他们拿来。”
伯荪说道:“我再想办法,你也歇着吧。”
汪太太点点头,就往上房走,遇见罗发,便朝着他招手。罗发见状,连忙跑过来,弓着腰说道:“太太什么吩咐?”
汪太太看看四下无人,说道:“三小姐这一走,你和小璃的事情可怎么办呢?”
罗发一愣,笑道:“太太别打趣我了,我们有什么……”
汪太太说道:“小璃原本是打算做三小姐的陪嫁丫头的,这么一闹,她的归宿到成问题了。要是老爷还惦着三小姐,小璃是动不得的,你也别痴心妄想了。”
罗发脸上僵了一下,说道:“小的哪敢乱想呢?”
汪太太看了他一眼,说道:“当初我虽然没说清楚,到底是答应过你的,这事儿我得给你办了,不过,要你帮个忙。”
罗发见汪太太这话有些深意,忙说道:“太太说这话不就折杀我了吗?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不就是给太太办事的吗?”
汪太太说道:“你有意无意的,跟老爷提一提,就说三小姐年前去过两次银行。”
罗发一愣,继而问道:“哪家银行啊?”
汪太太想了想,说道:“就花旗银行吧,与我们家也不来往的。”
罗发点点头:“诶,知道了。”
汪太太说道:“这事儿办妥了,你跟小璃的好事就近了。”说罢汪太太就往上房走,罗发喜得眉开眼笑,说道:“托太太洪福,小的永远记着。”
目送了汪太太,一个听差跑过来说道:“罗管家,老爷正在里院大厅叫您呢!”
罗发心想:来着这么快!这夫妻两个耍心眼我也不用管,只消能叫我娶到小璃,那才好呢!想着,他就往伯荪那里去了。
伯荪已经把账本收了起来,见罗发过来,说道:“你倒越发疏懒了,还要人找!”
罗发陪着笑说道:“前边有个听差办事不牢靠,训了两句,疏忽了这里了。”
伯荪说道:“算了,你一个人,还要你一直跟着我左右吗?我问你,这两个月,大少爷都去过哪里?”
罗发说道:“大少爷平时不大出去,年前去过几次莲花胡同……”罗发见伯荪脸上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自从老爷太太知道了以后,到现在也没去过了,连门也不出的。”
伯荪继续问道:“那二小姐呢?”
罗发说道:“二小姐不过是去公园,饭店,戏园子。有一次是唐少爷来接的,剩下的都是家里汽车送去的。”
伯荪垂下眼皮,说道:“那三小姐呢?”
罗发心里一紧,说道:“三小姐……自从学里放了假,三小姐就很少出门了,一次说是去孙小姐家里做功课,一次去过银行。”
伯荪抬起头,问道:“哪一家银行?她去银行做什么了?去了多久?”
罗发说道:“这个……小的也没问司机,听说是花旗银行,送到就让司机回来了,并没有跟着。”
伯荪叹一口气,说道:“你下去吧。”
罗发答应着走了,伯荪想着他的话,竟是一阵心寒。要说论曼云的心计,偷偷弄出一笔钱也未必不可能,但是这样紧要的关头,少了一万多总是件大事,难道要他去找曼云要?若曼云真是吞了这笔钱,在饭店里挥霍,只怕最后也要不到多少,就算要回来了,曼云又怎么办呢?直接住进阮家?这脸真是丢大了,叫他汪家上下出去怎么做人?
伯荪连连叹气,自己去找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叫闫氏去,只怕才叫不回来。伯荪又拿出账本,翻了两页又合上,冲着外面喊道:“罗发!罗发!”
罗发不敢走远,就在外面候着,听见叫他,连忙进来,问道:“老爷什么事儿?”
伯荪说道:“备车。”
罗发答应一声就往外跑,又被伯荪叫住。伯荪很是踌躇了一番,说道:“先缓一缓。”
伯荪想着,曼云真有这个心思,必定不会承认,更不会把钱还来,换了钱她吃什么去?可是若没了钱,必然耽误正事。找人借钱的话,官场上的那些朋友恐怕也都为着钱着急,只怕少有人能借他。忽然,伯荪眼前灵光一闪,想到仲秋,他对曼珺的心意看来是很郑重的,就算自己向他借贷几个钱疏通一下,他也不敢不借。何况他这样雄厚的家世,手头总有不少活钱。
打定了主意,伯荪往唐家挂了一通电话,说要过去。仲秋一听,很是郑重,便推了手上的事情答应着出来。伯荪自然想好了说辞,仲秋不敢得罪未来的岳丈,当即恭恭敬敬地奉上三万块的支票。伯荪也算卸了心上的大石头,松了口气,很是赞赏仲秋。回来的路上,正经过六国饭店,便问道:“三小姐住在哪间房?你可知道?”
罗发回过头,答应着说道:“小的知道,已经打听来了,老爷要去看看三小姐?”
伯荪叫司机停住,望着六国饭店的大门,心里想着:冯司令眼看就要失势,这个时候曼云跟着姓阮的绝没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她决心那样坚定,仿佛是劝不回来了。若真跟了佩东,还是如今这样撇清了关系是好。想起那一万多块钱,伯荪又忍不住心疼,就算当曼云的嫁妆,也还是多了些。
许久,伯荪说道:“开车吧!”
这时曼云刚起来,昨天穿着单衣在外面走了那么久,早上起来实在头晕。她住在饭店,也没有人照应,竟昏昏沉沉睡到了快中午。略吃了些点心,又浑浑噩噩倚着沙发愣神,竟就这样到了下午。佩东过来时,见曼云靠着沙发,面颊发红,眼神却有些呆,不由得心里一紧,快走两步凑过去说道:“怎么这么没有精神?”
摸着曼云的额头,说道:“有些烫手。”说着,拿起暖水瓶,却是轻的,便说道:“我去叫西崽拿热水来。”刚要出去,曼云拦住他说道:“佩东,我们结婚好不好?”
佩东放下水瓶,坐在曼云身边说道:“好啊,当然好,我一直盼着呢。”
曼云说道:“我们去天津,投奔吕先生去。吕先生跟我母亲是旧交,很照顾我,她会愿意做我们的证婚人的。我们去天津,这里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也算少给汪家丢脸。”
佩东心里一疼,揽住曼云,也不说话。
曼云突然又说道:“错了,我错了,你那么忙,最近事情又多,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呢?”
佩东说道:“你为我做到这一步,我难道连几天的假都请不来吗?”
曼云说道:“不是说,军令如山吗?”
佩东不说话,只是搂着曼云。曼云说道:“我今天就动身去天津,等我们成了合法夫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跟你去察哈尔了。”
佩东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曼云起身,看着佩东说道:“我猜到的,我知道冯司令不太顺……”
佩东看着曼云,说道:“明天我绝对不能走的,你先去天津等我,也许两天,也许三天,我总会去那里找你。”
曼云点点头:“你一定要来。”
佩东看着曼云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曼云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放心,我家的管家一直打小璃的主意,我怕我不在的时候,没人替她做主。”
佩东虽不知道小璃是谁,也猜得出是她的使女,见她还惦记着旧仆,便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你才走几天,他们也不会把小璃怎么样。”
曼云想了想,说道:“这也难说,不如……我给闫氏一笔钱,叫她把小璃的卖身契给我?她会答应的,我知道她比谁都想有一笔私房钱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到。”
佩东说道:“你有那个钱吗?你预备给她多少呢?”
曼云说道:“一万,你放心,康先生给过我一笔钱,我并不需要那么多钱,可是,小璃应该有那个价钱,我不能看轻了她。”
佩东说道:“你为什么不肯叫我承担呢?就连住店的钱也不肯让我出。”
曼云说道:“我还没嫁给你,先花你那么多钱,我不就真成了轻佻的女人了吗?”
佩东面色郑重,说道:“曼云,你这样好,我怎么回报你呢?”
曼云说道:“明天我就动身去天津,你千万要来找我,如果真的不能来,一定叫人告诉我。”
佩东说道:“我知道,就算违了军令,我也会去。天快黑了,我要走了。”
曼云知道他为着自己名声着想,便点点头,送佩东到门口。
送走了佩东,曼云便叫西崽拿来纸笔,想了很久,写了一封信,把一张支票放进去,摇铃叫了西崽来。付了五块钱消小费,叫他把信送到汪府,西崽见小费给得阔绰,很是欢喜,连连点头,跑着走了。
汪太太见伯荪借来钱,心里松了口气,正喝茶的功夫,听罗发说门房有一封自己的信,忙接了信来看,竟是曼云写来,再看见那一张支票,不由得笑道:“真是该我走运,这样的好事!”
说着,便拿了信来找伯荪,什么都不说,只把信放在伯荪面前。
伯荪抬起头,见汪太太一脸肃然,心下奇怪,拆开信一看,不由怒道:“她也有脸!从家里偷来的钱,还回来,还要附加条件吗!”
汪太太连忙劝解道:“总算她肯把钱送回来,虽然少了些,到底可以解燃眉之急,她自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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