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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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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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徒劳地抓紧。即使里面空无一物。
只是片刻,身上额际那温馨暖意即刻消失。
我还是不肯睁眼,任两道冰凉,顺颊而下。
如果不曾看见,或许可以假装这个人并不曾离开。
或许我就可以忘记,就在刚才,我们彼此都选择了自己。
若得与君共赏江山水,何其轩畅。
冷笑。到底是谁的错觉。若得若得,如何方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走出偏殿。之前跟得匆忙,并不曾认得回去的路径,所以我只是漫不经心地在□转悠,直到差点撞到某人身上,随意说声“抱歉”就想换个方向继续走。结果被人一把拖住,一个趔趄撞正在他胸口。
“这是傻成什么样了?”头顶传来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站直了身子。
“你这礼是越学越回去了,青天白日在宫里,就能恍惚成这样。”他一手蹭着下巴,细长水眸滴溜溜在我身上逡巡,若有所思。
“嗯。”我这会精神不好,实在没心思跟他斗嘴,随意应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站住!”他再次将我拖回,手上腕力居然不小。我心中一惊,不由抬眼看他。
这样的手劲,谢清流果然也是身有武功么。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就我一个最废物。
“你的嘴怎么了?”他看着我的脸,本来调侃的神情突然收起,眼眸犀利,转眼黑口黑面,平日旖旎的线条一下变得锋锐,浑身散发一种隐然气势。
只是,吓谁呢,谢少爷?我懒懒回一句。“怎么了?”
他哼了一声,一根修长手指摸上了我的唇,一下一下地蹭了起来,脸上居然还有几分嫌恶。“何公子,风流也有个限度,这要大婚的人了,还偷食,有些说不过去吧?”
我愣了一会,皱着眉头打掉他的手。这两下蹭得不轻,搞得我有些痛,只怕这嘴比方才更肿了。
压下心里泛起的几分诧异,笑道:“谢医正这是在吃醋么?太好笑了。你谢清流,还会吃我一个风流公子的醋。”
谢清流面上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即刻又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讨嫌模样,两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吃醋又怎么了,我好歹是你府上正君。”
我“嗤”了一声。“等你过门了再来摆正君架子吧!”顿了顿,又说道,“在凤起的很西面,有个国家,那里的女子成亲前夜,亲友会给她办个宴会,专门请来坊间最英俊知趣的******男,以庆祝告别单身。”
一面说,一面打量他脸色。这话其实不是杜撰,但这时代的人听来,多少都是惊骇刺耳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居然并不曾生气,反而露出好奇玩味的神情。“真有其事?”反看我两眼,失笑,“何其轩,你不是想我也帮你找个小郎君来快活吧?”
我去,这人的逻辑真强悍,嘴里却说:“你要有这般贤惠,我也不反对。”
他笑着笑着,眼里精光闪烁,突然道:“怎么?你那随侍结果不能满足你么?”
我脸“唰”的白了,一直有些飘忽的神智倏然警觉。“你说什么?”
他轻蔑地一撇嘴。“宫里一个小小礼官,怎能这般无礼?又如何会有这般身手?”笑,“你不会以为我蠢到这个地步吧?”
我没以为你那么蠢,但也不曾料到你这么精细。一时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谢清流眼波一转,愤愤道:“这人坏我两次好事,他的身段,我怎能认不出来?”突然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凑近我耳边轻声说,“何其轩,你说我跟你洞房的时候,他会不会再来?”一吞一吐之间,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混合药麝的淡淡香气似有若无地倾泻笼罩在周围。
妖孽啊,大师兄,快快一金箍棒收了他!
我承认你唱做俱佳,但何其轩哪能每次都被你调戏了去啊,小谢同志。
我咧咧嘴,伸手在他脸上轻拍两下。“谢清流,好好一个少爷,别老惦记着洞房,”抓起他右手轻轻抚摸,啧啧,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指甲处隐隐透粉。“实在欲求不满,就找五姑娘,别到处发情,这样妻主才疼你,听话啊,乖!”
他呆了片刻,面上居然难得地泛起潮红,不晓得是羞是气。我看得心情莫名大好,咪咪笑着,松了他手,绕过这人走了。
第三十一章
“公子,你别动。”琉璃只差发火了。
我强忍着不耐梗着脖子。“还没好么?”
“本来快好了,就你老不安生。”琉璃瞪我一眼,又立马对帮我梳头的喜理嬷嬷陪个笑脸,“辛苦嬷嬷了,我家公子太不配合。”
那嬷嬷呵呵笑道:“没事,这头是不好梳,怪不得你家公子。”
我听着又偏了偏脑袋,然后发根处一阵生疼,不由“哎呦”一声。
嬷嬷语调温和,与手上动作全然不同。“公子啊,虽说不好梳,但每个成亲的贵家千金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可千万要担待啊。”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阴测测的,算了,满头的把柄在她那里,再忍忍吧。
“公子真是。”琉璃上前一步摁住我肩膀,见我龇牙咧嘴的脸又忍不住问:“嬷嬷,这头还要梳多久?”
“这凤啸九天髻可不简单,寓意即好,还得把五色丝带都编进辫子,那叫一个堂皇气派呢!”
所谓术业有专攻,喜理嬷嬷一说起工作心得,立时滔滔不绝。
琉璃连连点头称赞。“估摸这凤起全国,也没几个能梳这个头的,嬷嬷真是好手艺,”一面看看桌上的计时器。“这大概还要梳多久呢?”
嬷嬷面上甚是得意,笑得却很矜持。“手艺么说不上多好,只是这花样,还真就我一个能梳。”
琉璃干笑了几声。“所以说公子有福气么,嬷嬷这头还要多久能梳完?我真想快些见识下呢!”
嬷嬷笑:“小丫头急啥啊,一会你就看到啦!”
我看着琉璃发白的脸,实在忍不住笑出来,这一下牵扯到脑袋,又一阵生疼。
琉璃一面瞪我,一面也只好明说:“嬷嬷说的一会到底是多会啊,这外头喜容嬷嬷还等着给公子化妆呢!”
嬷嬷瞟她一眼。“快了。”
琉璃咽口口水,还是硬着头皮问:“快了是多快?”
嬷嬷:“也就大半个时辰。”
我与琉璃对一下白眼,恨不能口吐白沫。娘喂,一个头就梳了两个时辰!这还要化妆穿衣!搞那么复杂,是想吓得人不敢二婚么?
终于等到头梳完,对着镜子里缤纷彩蛋一样的脑袋我半句话也不敢多讲,只是跟着琉璃给喜理嬷嬷鞠躬算数。这个满意地前脚刚出去,外头等了半日的喜容嬷嬷就愤愤地进来了。
我其实可以理解同行相轻,也可以理解等待使人烦躁,但当喜容嬷嬷拿着粉扑把我当面墙一样糊的时候,还是经不住被那满屋子飞舞的白色香粉给刺激得喷嚏连连。
琉璃这坏东西,只是站在那里,也不吭声,两个肩膀却抖得厉害。
“何公子你忍一下,今个是你的大喜日子,老皱着眉头像什么话啊!”喜容嬷嬷脾气还算不错,被我连唾沫带粉尘喷了一脸也不生气,反而温言宽慰。
“不好意思。”我回了一句,那粉又跟着话漫天喷射。
琉璃终于笑出了声。
喜容嬷嬷捂住我嘴。“得了,公子,你就别开口了。”一面锲而不舍地拿扑子蘸了更多的粉给我补妆,一面说,“你不晓得外头人多少羡慕你,这一次娶进两个大美人,又都是显贵家的少爷,还是皇上钦赐主办的婚仪,一律照着凤起最高级别的公子成婚礼标准安排。当真是又实惠,又体面,又不用你出半个子,公子说你还求什么呢?”
我呆呆地听着,是啊,我还求什么呢?这都可以写艺妓回忆录了。
“我们都说,就算是皇上最疼的九王爷成亲,也热闹不过这回去了。”
那怎么就不是她成亲呢!我愤愤地想着。
然后好巧不巧地,门帘掀起,一人光鲜亮丽潇洒现身。一见我的模样就笑了。
“何其轩,你这扮相绝了。”
“滚!”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姬少陌怕已经倒下。
“啧啧,嬷嬷,这边粉好像薄了!”她丝毫不以为杵,开始热心提点。
如此良久,憋得内伤的我,看着镜子里面如万年宫墙的自己,点头。
再然后的一个时辰,喜衣嬷嬷上场,在琉璃的帮助和姬少陌的嘲笑下,终于给我穿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绣金雀礼袍。
等所有停当,最后是喜善嬷嬷绕着我转了数个圈子,压轴一般拿起花钿印在我额上盖了一戳。“行了!”猪肉合格了。
我僵着身子抬着礼服步入正厅,何太华已经在招呼客人。
我去,这还没迎君呢,就上门来白吃,你说这些人,好歹都是官,至于饿成这样么。
艰难地隔着几层衣裳给何太华行礼。
她似乎想笑,又忍住,温言道:“去吧,轿马在门口备好多时了。”
我应了声“是”,出了大门,走到装饰了红霞锦帔的大白马跟前,试了两次,那绣了彩云的喜靴愣是踩不上马蹬。
周围家丁赶紧上前帮忙,我一甩手。“小九!”
姬少陌笑着上前。“行了,看你今日好事,伺候你一回。”
我踩着她的手上了马,故意使了点力。
等我在马上坐好,一早站定的仪仗队长就高举右臂红色执杖,喝了一声:“起!”
一时沙尘轻扬,一十二骑开路骏马先行。继而是三十六顶礼伞队,再来是三十六人十八对步行礼官,接着是二十骑兵左右成列,簇拥着我的马前进。而后面跟着的是一众喜娘礼官拥着的两顶镶金嵌玉雕花焚香的八人大轿,一行人浩浩汤汤,威仪出行。
虽说有骑兵开道,但这样热闹,自然谁也不愿错过。京城官道两边挤满了看戏的百姓,配着一早装饰满街的红纸金丝,那叫一个喜庆欢腾。
我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顶着一脸粉供人指戳观瞻。
“看哪,这就是那个花花公子何其轩!”
“到底是右相家的公子,真气派啊!”
“这婚是皇上给办的,能不气派么?”
“这人一娶就是两个,今日洞房不晓得多香艳……”
“怕是要打起来吧!”
耳听着这般有趣台词,被折磨了一上午的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行过官道曲水桥的时候,似有所感,偏了偏脑袋。
好像有人在看我。
我知道这话荒谬,基本上谁都在看我,但是这两道目光着实让人在意。
桥上一早人头攒动,个个都卯足劲往前,只有一人姿势与别不同,他坐在桥桩上,随时要掉下的样子,可是那么多人哄挤,他还是坐得很稳当,看着那般自在。
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脑袋上有个大斗笠,一只手里握着酒碗。
我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手将斗笠往上顶起,对着我的视线,绽开一个笑。
隔着那么远,都能看见那胡子拉碴下面的一口白牙。
我拉住马,停了下来。
他笑着,冲我举起酒碗,比了个口型,然后一饮而尽。
“公子!”周围的礼官皱着眉头。“公子这礼仪队可不能停啊!”
“其轩,怎么了?”姬少陌御马跑快几步赶上。
被他们一阻,我再看向那桥柱,已是空无一人。左右张望一圈。“没事。”
继续策马前进。
小叶子,你是来喝我的喜酒么,谢了。
迎亲队走了半日,先到了左相府。一众喜娘和礼官拉着我下马在府前站了,等那里面一群人围着个着锦穿绸的俊俏少爷走出来。
“江夏,今日打扮这么齐整,倒像是你要出阁了?”姬少陌在我身边先笑。
“哼!”江夏白了她一眼,也不搭理,点漆双目只是盯着我。“何其轩,我把哥哥交与你,你可要好生待他!如果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礼官喜娘听了,争相劝阻。“小少爷啊,可不能乱说话啊。”
虽然心情不怎么样,看他这般故作恶狠狠的发言,我也不由失笑。“好,我记着了。”
只要你哥别心情不好,又搞家暴就行了。
正说着,见身边人都开始半躬身,往里看,却是江明佐扶着新郎官出来了。
左相大人一身紫色礼服,长发束冠,清珏泛光;而江晋久身上则是与我同款的三层喜服,只是上面绣的不是雀,是兰花。同样的装束,穿在我身上但觉累赘,穿在他身上只见华美精致。
头上一顶珍珠冠,前帘晶圆轻荡,影影绰绰。眼眸低垂,并不看人,那面却比明珠更夺目。
我听着周围一阵阵赞叹,看着眼前人偶一般的尤物,有些发呆。
都说我娶了两个大美人,诚然。
琉璃见状,暗中掐了我胳膊一下。
我这才抢上一步行礼。“岳母大人在上,其轩这番有礼。”
江明佐只淡淡瞟我一眼,并不答话。将江晋久手递与喜娘,由着他们将人扶上了花轿。
后者更是一眼都不曾看我一下。
我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也不想多说什么,及事毕,再鞠一礼转身上马。
走出不远,姬少陌忍不住靠过来低声道:“其轩,看来你这小夫君和他娘对你都意见不小呢。”
我伸手摸摸眼下,青已经消了,可这痛还留着。“是吧。”
姬少陌叹气。“今日怕是不能好过。”
我“嗤”了一声。“不劳九王爷操心。”
下一站自然是西尚书府。
比起左相府的清幽,这尚书府要华丽得多,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府门院里的装饰比起仪仗队尚有过之。
按规矩喜娘通报,礼官列队,一行人袅袅而出。
当先面白儒相的是谢公翟。而一众华衣丽仆过后,却不见新郎官谢清流的身影。
接礼官们面面相觑,谢公翟也是面有微惭,使眼色示意左右去找。
只我一个漠然立着。
“你就不担心他不想嫁你?”姬少陌凑到我耳边问。
“由他吧。”我实在懒得多思量那人要搞什么花头。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唱戏的人也一样可以看戏。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那些谢府家丁如穿花蝴蝶一般,由最初的偷摸寻找,变成明目张胆的惊惶。而谢公翟的脸也益发青白,不停地与大礼官抱歉。
大礼官已经耐不住脸上有些难看:“谢少爷再不现身,可会误了吉时。”
“误不了。”有人远远笑道。
周围一阵不以为然的骚动,然看到款款走来那人,又一起屏住了呼吸,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谢清流也穿着喜服,但并非全套,只在水色内衫外加罩了一层,那艳红长褂上绣着大朵牡丹,衣襟半敞,头顶珍珠冠戴得有几分歪,长发并未结束,仿似一匹上好墨绸倾泻肩头。手里居然还抓着个金色酒樽。浅笑盈盈,顾盼神飞,玉面红唇,半点脂粉不施,又见十足冶丽。
明明衣衫不整,却不觉亵渎,只感风流;行态随意多姿,风拂柳,荷轻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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