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其轩若何-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放屁!”江夏拼命挣扎,奈何那几个侍卫都身有武功,他这样细胳膊细腿,哪里拗得过人,嘴里还是急骂:“何其轩你不是人,我哥这些日子受了寒,如今高烧不止,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发烧了?”我皱起眉头,淡淡道,“发烧你不请大夫,跟我这里嚷嚷什么?”
江夏怒道:“大夫?哪个大夫敢给他治病!请的到大夫我还来找你?”
你找了我也一样请不到大夫啊。
我叹口气。“你走吧,别闹了,你自己不要脸面,也要顾及你哥和你母亲的体面。”
江夏脸都扭曲了,双拳紧握。
“何其轩,我只是想不到你居然真的会这般无情,真的就不管我哥的死活!”
我冷笑一声。“你哥是我什么人?他死他活,又与我何干?”
人又不是我杀的,怎么就非跟我耗上了?
江夏死盯着我,恨不能将我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我不再理他,抬脚就往里走。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然就在此时,我听到江夏在背后,用发颤的声音,冷冷道:“何其轩,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哥御前请求退定,实是为人所逼。你别告诉我,他对你的心思,你真是一无所知!”
第二十四章
司白山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却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远别尘嚣。
山不算高,其下一带青江水,终年白雾缭绕。
偶尔放晴,云去山如画。
故来凤起贵族多选此山静修,也是为了这触目可及的袅袅仙气吧。
司白前山据称共有九九八十一座庙宇,个个精美堂皇,处处藏龙卧虎。香火也很盛。
后山就相对幽僻得多,是齐来贵胄的清修之地,寺庙数量少得多,但雅洁纵深,也更有韵味。
其中最出名的有四寺。芙蓉、云松、万安、高谷。
万安寺是皇族静修祈福之所,正是江晋久被贬来抄经的所在。
我在寺口站了半日,看着那高立紧闭的山门一筹莫展。总不能直接上去问吧,我的身份,江晋久的身份,都是尴尬。唉,真是,怎么听人说了几句,就真的傻不拉唧上山来找人。
“何其轩,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哥御前请求退定,实是为人所逼。你别告诉我,他对你的心思,你真是一无所知!”
江夏的声音不大,然这话在我耳里无异炸雷,二话不说,立时上前捂住他嘴,一把拎进何府。
“你疯了!当那么多人说这话,不想活了!”
江夏看我半日,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亮贝齿。“何其轩,我哥跟说你面冷心热,原来竟是真的。你这是在关心我么?”双目灿然,小脸着实俊俏。
“你胡说什么,我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发颤。“你刚才那话,真是乱来!”
“乱来我也顾不得了!”江夏收了笑,抓着我的手。“先生,帮帮他吧!”
“你说他是为人所逼,那人是谁?”我微一沉吟,低声问道。
江夏眸光转沉,咬牙道:“是我母亲。”
我心中一颤。竟是左相本人,她此举又是何意?是针对何太华么?
“就算是被逼,莫说此时婚约已退,即使未退之时,你哥与我也并无多大交情,我只怕没有立场去探他。”
江夏有些急:“我哥很在意你的啊,虽然不曾明说,但只要听到关于你的传闻,总会特别留心,你们这趟送亲,他没事就去宫里打听沿途消息。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顿了一顿,正色道,“先生,话我说到这里,其实你去不去,我也勉强不了,你只问自己,是否真能混不在意。”
然后就这样拱手告辞了。
我揉揉眉心。是的,虽然我并不信江夏所言,江晋久对我有什么特殊心思,但如果他是被逼退定上山,如果此时真的境况艰难,我还真做不到混不在意。
就算再怎么不重视以前的婚约,这个人于我,总是特别的存在,或者心底深处,早当成半个亲人一般注定纠葛的对象。
“小师傅,”正思量间,看到一个提着水桶的小沙弥从万安寺边角门走出,赶紧上前一步拉住。
他抬起脸,诧异地打量我。“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跟你打听个人,前阵子朝廷新派下来万安寺的祭祀官大人,住在哪里?”
“祭祀官大人?”小沙弥面露疑惑,“没听说寺里有新来的大人啊。”
我一怔。“他是特为女帝诵经祈福的小宗令,没听说过?”
“哦——”小沙弥脸上突然换了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略带鄙夷地说,“你找那个姓江的小子啊!我说什么祭祀官大人,都没听人说起。他算哪门子大人啊——”
我心里无端有些气,冷冷打断他:“小宗令堂堂从五品,如何不是大人?你一个小和尚,胆子不小,倒敢藐视朝廷命官!”
小沙弥面上一红,瞪着我,没好气地说:“你是谁?找他作甚?”
“你只需回答我他住哪里。”我找他作甚,还要跟你交待?
小沙弥有些不服气,哼了一声,横眉斜眼地大概想骂人,但看我服色光鲜,非富即贵,又不敢造次,撇撇嘴,扭头想走。
我一把拉住。他回身怒道:“干什么?”
看见我摆在他手心的那一锭碎银,改咽了口口水,赶紧收在怀里,嗫嚅道:“你跟我来。”
我见这方向去的是寺后的园子,不由诧异。“怎么他不住在寺里么?”
“万安寺是什么地方,闲杂人等随便住得的么?”小沙弥脱口一句讥刺,说完可能感受到他后方射来的冷冻光波,剩下的刻薄话就吞了下去。
走了一会,到得一处,周围几畦菜地,尽头不远有个小院子。
小沙弥停住脚步。“诺,到了。”
我看这院子,一半石磊一半土筑,着实简陋,心头一沉。好歹是个官派令,如何给安排了这样的住处,可见是故意刁难了。“就是那间房么?”
小沙弥嘿嘿冷笑。“那是种菜老罗的屋子,你说的那位大人,住这边。”他故意强调着大人两字,嘴往右边努努。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院子里只一间住屋,边上就是马廊,而马廊旁另有个低矮的黑土屋。
看这小和尚指点的方向,莫非——
“你不是说,江大人住在那间小土屋里吧?”我瞪大眼。
“不是那里又是哪里?”小沙弥语音轻蔑,回头瞥见我面色不善,赶紧收敛了表情。
我心头震撼,若不是这小子言明,怎么也想不到这屋子居然是住人的。
住的还是那么讲究臭屁的江晋久江少爷。
“圆聪,你怎么回事,方成师兄刚还在数落,叫你挑个水,半日都不见回去!”山路上又走来一个和尚,年纪比那叫圆聪的小沙弥大些,手里尚拿着一个食盒。
“啊,圆明师兄,我这就去!”小和尚得了训,委屈地白我一下,挑着水桶撒丫子跑了。
圆明瞪着他的背影,又诧异地打量我两眼,转向小院走去。
我跟上几步,却见他站在那土屋门口停住。
起手拍门。“江晋久!江晋久!”
拍了两下,无人应答,他有些不耐烦,提脚踹去,那门本就不甚严实,一下就开了。
圆明端着食盒进了屋。
我又走近几步,刚到门口,突见里面一物飞出,落翻在地。“嘡啷”一声,却是一只粗瓷碗,白色粘稠物流淌一地,应该是粥食。然后园明一脸怒气地跑出来,指着门里骂:“江晋久,你当你还是左相公子啊!有的吃就吃,耍什么少爷脾气!”
我凉凉看他一眼,此人一呆之下,愤愤甩袖而去。
走上前,拾起地上那只粥碗,凑到鼻尖一闻。
果然是馊的。
想起以前老爸给我讲过的民间故事,说有个落魄秀才寄住在寺庙,僧人嫌他白吃,不是故意让他错了饭点,就是给些馊臭饭食敷衍。
原来这么多年,这和尚刻薄起来,还是只有这几招么?
我着实发了一会傻,方进了土屋。
虽是白日,屋里仍是潮湿阴暗,边上马廊阵阵粪臭袭来。
陈设简陋,只一桌一椅一床。
桌上油灯半盏,纸笔若干,想是抄经的设备。
而床上半躺着一人,面容向里,背部清瘦,穿着一袭青布单衣。
这个人,是江晋久?
我把碗放在桌上。
床上那人听到响动,不耐烦地道:“你又来作甚?”
声音冷洌如泉,竟然真是江晋久。
我回了一句。“我今日第一次来,如何就又了?”
他整个人僵住,半晌,倏然转身。“是你?”
我走到床头。“是我。”
此时看得清楚,他双颊深陷,眼下发黑,支在床上的手骨节修形,竟无半分肉。
江夏并没有夸张,这人真是清减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他皱起眉头,胸口起伏,语音冷淡,却能听出极力压抑的激动。
我在床边坐下,见他原本风神俊秀的面容,如今苍白若纸,而面上两坨异样潮红,手就直接摸上了他的额头。
“你!”他瞪大眼,有些无神的宝石黑瞳又泛出光彩。
“嘘——”我另一手伸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片刻,收回了那只放在他额上的手。“你发烧了。”低头看向榻上的被褥,与他身上的衣物一般单薄。
罗衾不耐五更寒。穿这么点,这种天气,本就娇生惯养的人,不受寒才怪。
起身走到桌边,晃了晃茶壶,倒出半盏冷茶。那么冷,还是闻到一股子油腻气味。
这个显然也是喝不得,一时呆在那里。
“你是来嘲笑我的么?”江晋久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对着他,很平静地说:“我来看看你。”
“我现在如此狼狈,你该看得很满意吧?”他咬着唇,“看完就快请走吧!别让这地污了您公子贵足锦衣!”
我“嗯”了一声。“这地是挺破的。”看看那只粥碗。
本来或许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只是落魄之人非还留着这样的脾气,吃的亏更大也不足为奇。
“那你还不快滚!”江晋久怒吼一声,一口气没倒过来,使劲地咳嗽,一时难止。
我叹口气,上前捶了两下他的背。
他身子立时僵硬了。
“你这是何苦,都这样了还耍什么少爷脾气?”我有些不以为然。
他呆了一秒,起手就推。“要你管,快滚!”
“是,江少爷。”我退后一步,再不看他,转身出屋。
“噗”的一声,一个青布麦壳枕追着我到门边落下。
“滚!别再来了!”他的声音比先时更嘶哑,隐隐有着伤心绝望。
我摇摇头,加快脚步。
这时候下山进镇的话,天黑前一定赶不回来。
不过刚才上山的时候,曾见半路有几户人家。这半山腰住着的,不是猎户就是采药商。此刻进去一问,果然是一家猎户。那当家的大姐姓张,很是热心,我一说来意,她就抓给我一袋米,一只今日新打的山鸡,又从隔壁的药商那帮我要了一包治伤寒的药。
我高兴地排出一锭大银,她憨憨地笑,只说不用那么多,我执意要给。然后拿了东西才走几步,被她追上,又死活塞了一捆柴火和一张毛皮给我。那皮是黄黑相间的斑点,极为华丽,让人啧啧称奇。见她盛情,也就不再推辞,拿了东西吭嗤吭嗤地往回赶。
还没到菜园,就见江晋久半趴在院子里的水井沿上。
两个手提着水桶,拉一下,停下来喘口气,再拉一下,又停下来喘一口,半日,终于把水桶提了上来,整个脸已白得吓人,额上冷汗涔涔,黏着黑发,衬得一张面竟有几分妖异的美。
水桶一提上,他也不歇喘,就用手里的半个葫芦去舀水喝,喝得急了,那水自嘴边滴落,身上单薄的衣衫立时湿了大半。
我默然看着,不知为何,心里直冒火。
也不出声,也不上前帮手,只是冷冷看着,手脚发颤。
嘎吱一声,一个中年女子推门出来,抢到井边,一把夺过江晋久手里的桶和勺子。
“你这个傻不经事的少爷,烧着的人能喝凉水么!”
江晋久冷冷瞥她一眼。
那人放下桶,靠前一步。“干嘛瞪我?又耍少爷脾气?这么多天了你还不明白,你已经不是能耍脾气的人了,除了我老罗,这寺里上下,还有谁会对你好?”
“你趁早死心吧!你得罪的不是别人,是当今皇上,是右相大人,翻不了身了!”
“你好歹是个官,寺里却安排你住到这里,还看不明白么?除了你那个没用的弟弟,这么长日子,连你娘都没来看过你,还惦记着做回以前的风光少爷哪!真是做梦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整张脸凑过去打量着江晋久。“啧啧啧,可真是个小美人,怪不得右相家那个风流公子惦记你,这退了亲,以后只怕也没人敢娶你了,当真是可惜啊。”
江晋久脸色更是苍白,退后一步,转身就要进屋。
那老罗突然一把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乖乖小宝贝,不如从了你罗姐姐,我给你烧口好茶!你渴了是不是?”
江晋久气得浑身颤抖,极力挣扎。“你想死么?放手!”
老罗本就比他魁梧,他又在病中,这几下挣扎完全徒劳。此时那女人索性将脑袋拱到他脖颈上。“乖,小美人听话!哄得我开心了,你以后日子也好过些!”
然而她的动作就此顿住,一个冰凉的尖物紧紧抵在她后脖梗。
我冷冷道:“你想还有以后的日子过,就立刻松手。”
她顿住身形,举起双臂,颤颤巍巍地问:“你是谁?”
我收起手术刀,一脚踹在她后背心,她扑到在地,吃了一嘴土。
还没起身,又被我踩住了背。“看你这么饥渴,不如多吃点。”蹲下,抓了一把地上的草,胡乱塞进她嘴里。老罗呜呜乱叫,我却塞得更起劲。直到见她翻起白眼才收手。
站起身,还是觉得胸口邪火上涌,对着她身子又是一阵猛踩。
在一边呆看的江晋久见势不妙,拉住我两个胳膊强行将我拖开。“够了!再踩出人命了!”
我这才觉得有些气喘。是啊,又没深仇大恨,我这是干什么?
江晋久松了手。“你怎么又来了?”语气有些不自然。“还没看够笑话么?”
我瞥他一眼,没说话。走去拎了水桶,将里面剩的小半桶水泼到老罗头上。
“啊哼!”她打个冷战,漏出一个喷嚏。
我把桶一扔。“你,去把灶生起来。”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
我掏出刀子用手指抚了两下,想着这玩意是不是能杀鸡。
这边老罗立时爬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我抽了抽嘴角,看向一边兀自发呆的江晋久,皱起眉头。“还有你,赶紧给我回屋躺着。”
他仰起头,倔强地站着。
我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暴栗。“还耍小孩脾气?没听先生叫你进去!”
他瞪大眼,手捂着额头,哼了一声,终于还是进了屋。
我拎了那一堆东西,走去老罗的房子。这人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