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_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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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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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爷霍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惧,嗄声道:“你莫要问了,我求求你……”他脸色苍白,神色惊怖,突然用手抓乱头发,掐住喉咙,眼中竟有疯狂之意。他那一刻,就像要疯了。他像是怀着极深的恐惧,在那一刻释放了出来。他经受不起恐惧,只能发狂。

赵允升吃了一惊,但安坐那里,竟动也不动。面对个疯子,赵允升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静非常。他不再温和,不再卑谦,一双眼眸,有如鹰隼。

八王爷突然抓住桌上的茶杯,那茶还烫,他竟浑然不觉,一口气喝了下去,将那茶杯摔在地上。赵允升眼中也充满了惊诧之意,霍然而起。八王爷喝了茶,反倒像是好受一些,他喘息若牛,盯着赵允升,嘶声道:“你走!快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赵允升盯着八王爷片刻,霍然转身,才待离去。厅外有个老汉急匆匆地赶来,正是王府的赵管家。赵管家对赵允升视而不见,匆匆地跑到八王爷的身前。

八王爷嗄声道:“药……药……”

赵管家赶紧递过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八王爷接过那瓷瓶,一口气将药灌了下去。瓷瓶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瓶塞一拔,厅中竟满是奇异的香气。

香气如麝。赵允升鼻翼忍不住动了下,脸上露出古怪之意。

八王爷喝了药,突然长舒了口气,终于平静下来,倒了下去。那地上还有些碎瓷,他倒了上去,身躯已被割出了血,但浑然不觉。

八王爷竟然睡了。赵管家望着八王爷,苍老的脸上,突然有了种难名的悲哀。那浑浊的眼,已蕴含了泪水。他轻轻地为八王爷包扎伤口,全神贯注,好像根本不在意赵允升的存在。

赵允升终于走了,他没办法再留在这里,他虽然知道八王爷间歇性地发疯,但不知道发作起来,竟这般恐怖。夜幕四垂,王府中也随着夜坠入黑暗之中。

八王爷躺在地上,赵管家蹲在旁边,二人就那么呆在厅中,有如幽灵。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夜色里,还有只幽灵浮了出来,坐在墙外的高树上,冷冷地望着二人。许久,那幽灵才摇摇头,从树上一跃而下。轻如落叶,随风没入黑暗之中。

狄青望着落叶,心中满是不舍。他就要离开京城了,虽然他知道,他肯定不会离开太久,因为赵祯是不会离开汴京太久的。但他怎舍得和杨羽裳分别?

他喜欢杨羽裳的温柔,喜欢杨羽裳的浅笑,喜欢杨羽裳的凝眸……

只要能在杨羽裳身边,他就算整日什么都不做,也满心欢喜。杨羽裳亦是如此。热恋的情人,就算是一个眼神,都比蜜甜。

可狄青不能不走,清晨,日头未升,他已赶到了杨羽裳的家中。杨羽裳竟像一夜未眠,早早的等在门前,她像早知道狄青要来。心有灵犀的情人,很多话根本不用多说,就已明了。

狄青本有满腹话说,可见到杨羽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又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心的情人,本就说不出那些甜如蜜的话来。真心虽淡,但经得起风浪,虚情越甜,就越不能夹杂着苦涩辛酸。

杨羽裳纤手拉拉狄青的衣领,又为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狄青身上本没有尘土,狄青动也不动,等杨羽裳终于望过来的时候,狄青才发现那眼眸中也满是不舍。但杨羽裳什么都没有说,她本期冀心爱的男子振翅高飞,一个有大志的男儿,岂不应该傲啸四方?

“我要走了。”

“嗯。”

“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嗯。”

“我每天都会惦记你的。”狄青说得很艰难,但这是他说过的最甜的一句话。

杨羽裳盈盈秋波望着狄青的眼,再也舍不得离开,“我也是。”声音虽柔,可其中浓浓相思,已等不到离别。

“你要小心。”

“哦。”

“记得照顾自己。”

“哦。”

“我等你回来。”杨羽裳轻轻依偎在狄青怀中,感受着那热烈的心跳。

春风吹柳,满是离别之意。狄青搂着那温暖的娇躯,突然扳住杨羽裳的肩头,盯着那雾气朦胧的眼,沉声道:“羽裳,我一回来,就会向杨伯父提亲,娶你过门。狄青无财无势,只有一颗真心。”

杨羽裳笑了,眼角带泪,是欣慰的泪。她早在等着这句话,狄青只以为说得早,她却觉得太晚。这个木讷的狄大哥,杨羽裳心中想笑,她望着狄青,虽不舍,但终于狠下心,低声道:“好。那我先回去了。我不想送人,我更喜欢别人送我。”

狄青用力点头,杨羽裳转身入了朱门,头不再回。咯吱轻响,朱门已掩,狄青一颗心,却随着那升起的日头明朗起来。分别是为了再次相遇,他狄青明白杨羽裳的心意。

不再多说,狄青转身大踏步的离去,过了长街,终于消失不见。他并没有见到,在他离去的时候,朱门又已悄无声息的打开。那黑白分明,有如山水的眸子,就那么痴痴的望,如春风般,追随着狄青的身影,迟迟不肯离去。

春风暖暖,艳阳高照。

这一日,狄青已到了巩县。他在到巩县的时候,才知道赵祯是要去永定陵。

永定陵就在巩县。

巩县离汴京本就不远,如果马快的话,一天一夜就到了。赵祯没有出过远门,也骑不了快马,但他还是尽力策马,两天的时间,已赶到了巩县。

巩县位于西京、汴京之间,北有天险黄河,南邻巍巍嵩山,东有群山绵绵,而洛水自西向东穿过,风景绝胜。

这里素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如今,大宋皇陵却埋在这里。

不只先帝赵恒陵寝在此,就是高祖、太祖等人亦悉数葬于此地。

赵祯凝望青山巍峨,却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葬在这里!

众侍卫均是才入选班直的侍卫。这些人基本都是经过郭遵筛选,重义气,知感恩,默默地跟随着赵祯。他们很多人从未想过有这种机会,但机会既然来了,所有人都想抓住。

赵祯此举,虽说不上惊世骇俗,但也让太多人错愕不已。很多人只以为赵祯微服来永定陵祭拜祖先,可狄青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祯为何要到永定陵?只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赵祯微服,众人自然也去了侍卫的装束。众人策马而行,倒像是某富家公子哥的亲随,眼下正在游春出猎。

众人由东行来,要去永定陵,先过巩家集。赵祯一直奋力催马,看来恨不得立即到了先帝的陵前,但近了永定陵的时候,反倒放缓了马蹄,神色中,竟有迟疑之意。

众侍卫不解皇上的心意,只是留意四周的动静。眼下虽说天下太平,但小乱不断,弥勒教徒总在汴京、西京左近出没,众侍卫不得不防。

这些侍卫中,要以狄青最受众人尊敬,因为众人都知道,若非狄青提名,他们就算再熬十年,也不见得有今日的风光,是以众人嘴上虽不说,心中却感激莫名。

众侍卫中,若论武技当以王珪最猛。狄青有自知之明,虽众侍卫都推举狄青为首护卫皇上,不过狄青还是请王珪主持大局。王珪出身行伍,文武双全,见狄青推让,也不推搪,领了卫护皇上的主责。他让狄青、张玉、李禹亨三人贴身护驾,又请阎文应和李用和侍奉赵祯的起居饮食。其余众人,有前哨,有断后,错落地分布在赵祯的身边,留意近前之人。这一番布置,已和行军作战无异。不过作战求胜,王珪求的却是把赵祯平安的送到永定陵,再无恙的送回汴京。

赵祯这次来永定陵,除了命新提拔的侍卫跟随外,只带着阎文应、李用和二个旧人。众人都已知道阎文应是赵祯的贴身太监,但却不知道李用和到底什么来头。

李用和是个散直,当初狄青就见过他。此人沉默寡言,少和旁人说话,但赵祯既然信任他,众人当然也要信任此人。

路过巩家集时,赵祯见路边有一酒肆,一路奔波,倒有些饿了,说道:“大伙弄点吃的吧,一路都辛苦了。对了,再来些好酒给大伙喝。”

赵祯说得轻松,可眼中忧郁更浓,狄青瞥见,心中不解。暗想赵祯既然到了永定陵,还忧心什么?

王珪向李简点头示意,李简向那卖酒的老头道:“来两斤上好的酒,再来十斤冯翊的羊肉,若有肥鸡鲜鱼,也上来几盘吧。”

卖酒的老头为难道:“客官,我这是小店,不要说冯翊的羊肉,就算本地的羊肉都没有。”

原来大宋禁杀耕牛,富贵人家都以吃羊肉为贵,而天下以陕西冯翊出产的羊肉最为鲜嫩。朝中的御厨,每年都要从冯翊取羊数万以供宫内享用,李简当上散直没有多久,却已熟悉了宫中的规矩,心道圣上在此,当然务求最好,哪里想到这种偏僻之地简陋非常,有吃的就不错了。

李简有些为难,赵祯反倒并不介意,说道:“有什么上什么好了,只要吃饱。”

卖酒的老头道:“小店只有些卤味,还有些面条可吃。”

赵祯微笑道:“那就上些卤味,一人来碗面就好。”

老头见赵祯如此好说话,心中大喜,一会儿工夫已捧了一坛子酒上来。王珪取出银针试酒,见酒水无毒,这才为赵祯斟酒。斟酒的时候,王珪斜睨到酒肆内还有个伏案而睡的酒客,皱了下眉头。

赵祯带着一帮人来,鲜衣怒马,旁的百姓见状,早就躲避离去,唯独那酒客酣然而睡,全然没把来人放在心中。那酒客伏案而睡,看不清面容,只见他头发黝黑,身形消瘦,似乎还很年轻。这人是谁?若是寻常百姓,恁地有这种胆量?

王珪向几个侍卫使个眼色,那几人点头示意,已装作漫不经心地坐在了那食客的周围,他们倒不是想生事,只是以防万一。

赵祯却没有留意太多,喝了一口酒,只觉得那酒辛辣非常,极为低劣,呛得咳嗽连连,眼泪都流淌了出来,却大声赞道:“好酒!”

他久在深宫,第一次这么痛快的饮酒,心中烦闷,只想图个一醉。但他眼下心事重重,来到永定陵,是为个极大的秘密,又怕无功而返,是以放不开心情。见王珪等人还站着,赵祯说道:“都坐呀,站着干什么!这酒不错,你们也喝些吧。”

王珪道:“圣公子,我等职责在身,不能饮酒。大伙都坐下吃面吧。”赵祯微服私访,还是用尚圣之名。王珪当着外人,也就称呼赵祯为圣公子。众侍卫这才三三五五据桌而坐。赵祯独自饮酒无甚乐趣,才待招呼狄青过来饮酒,突听集市尽头有马蹄声急骤传来。

王珪心中微凛,举目望过去,见到路那头烟尘扬起,有几骑飞奔而来。为首那人玉勒雕鞍,举止轻狂,后面几人则是家丁打扮,众人鞍上各挂着几只兔子和山鸡,看样子像是纨绔子弟野外狩猎方归。

为首那公子哥到了酒铺旁,一勒马缰,说道:“今日打的野物,就在这儿吃了好了。”众家丁都是叫好,可下了马,才发现酒铺坐满了人。有一肥胖的家丁喝道:“你们吃完了就快滚!”

这时有的侍卫点的卤面还没有端上来,闻言大怒,暗想老子在京城吃饭都没人敢撵,你们区区一个巩县的百姓竟也敢对老子如此嚣张?

王珪不想多事,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挤挤,空出两张桌子来。”那被指到的几个侍卫虽有些不情愿,还是起身挪出两张空桌子。可那胖家丁竟得寸进尺,对赵祯一指道:“你这地方最好,也把桌子空出来吧。”那胖家丁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响,惨叫一声,已飞了出去。

众人皆惊,只见到王珪活动了下拳头,说道:“还有谁需要让桌子吗?”王珪本想息事宁人,可见那家丁竟敢指着皇上的鼻子,如何能忍?

公子哥脸色巨变,见家丁都要上前,止住众人道:“各位哪里来的?”

王珪不答,只是冷哼一声,缓缓坐下。公子哥心中大恨,强笑道:“在下打扰了,你们慢慢吃。”说完竟上马离去,众家丁将那胖家丁扶上马,也跟随公子哥离去。

众侍卫痛快中又有些诧异,暗想这公子哥如何看都不像好相与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走?狄青倒是常见这种阵仗,立即道:“这些人多半去找帮手了。”

众侍卫都道:“就算来了千军万马,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众人说话的时候,都望向赵祯,暗想皇上在此,还有这些侍卫,若真的退缩,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王珪向赵祯施礼道:“圣公子,在下不得已出手,还请圣公子恕罪。眼下如何来做,还请圣公子定夺。”

赵祯本来心中烦闷,见王珪小惩恶奴,心中痛快,淡淡道:“吃完饭再走吧。”那恶公子虽去找帮手,赵祯也正想看看手下侍卫的本事,心道我在宫中逃得多了,难道到了这里还要躲避?

王珪已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吩咐道:“吃饭。”他慢慢地挑着面条,用意明了,就是要等那恶公子复返。众侍卫亦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突然有人打个哈欠道:“唉,天地如盖轸,覆载何高极。日月如磨蚁,往来无休息。日月穿梭,求静不得,凡人想求安稳也是难了。”

众人望过去,只见伏案而睡那人伸个懒腰,已站起身来。那人额头宽广,双眸明亮,颏下短髭。他衣着寻常,不过粗衣麻布,但随意站在那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出尘之意。

王珪见了那人,已放松了警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人有种淡然的态度,不但不把赵祯带领的这些侍卫放在眼里,甚至不把天下万物放在眼中,任何人面对那人时,都很难兴起敌意。偏偏那人的眼中,深邃的有如无底的湖水,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那人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赵祯身上,微有惊奇,喃喃道:“你自顾不暇,为何偏生惹这么多闲事呢?”

赵祯心头一跳,感觉那人竟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时间手足冒汗。那人却已移开了目光,就要离去。陡然间身形顿了下,王珪心中凛然,如虎卧高岗,只怕那人突然发难。他虽觉得那人平和,但职责所在,怎能不防?

只见那人缓缓转身,目光从张玉、李禹亨二人身上掠过,已定在狄青的身上。他对众侍卫均是只看一眼,但看狄青的时候,却上下打量了许久,目光隐有惊奇之意。

狄青被他看得发毛,勉强笑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那人喃喃道:“既往尽归闲指点,未来须俟别支梧。不知造化谁为主?生得许多奇丈夫!”他说的声音很轻,狄青却听得清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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