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燕- 第36部分

我看淳于泽若一眼，他也是一脸的丧气，我们两人只能低头步入大殿，踩在厚重的地摊上，脚步无声，我的心一下比一下跳得厉害，倘若是明说，岂不是太后要怪责我来存心捣乱，搅了她寿宴的兴致，同样逃不了责罚。我抬头望去，太后坐在高座上，一身锦衣彩绣辉煌，头上戴着金丝八宝珠钗，脖颈上带着赤金璎珞圈，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梢眉，粉面含春，总觉得她全身金光闪闪，富贵至极，顿时就将寻常人比了下去，两旁除了官员与大臣，还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路走去，姹紫嫣红，宛如置身在御花园百花盛开之中。“参见太后。”淳于泽若恭敬行礼，跪拜在地。“参见太后。”我也随着淳于泽若的样子，躬身行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后看都没看淳于泽若手中的花瓶一眼，径直转向我问道：“今日什么古董，字画，屏风什么的，看得哀家都心烦，你手里捧得什么东西，是何人送给哀家的？”她准是将我当成哪宫的宫女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偷偷拿眼瞧淳于泽若，他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一直盯着地面，看样子也救不了我，我不得不抬起头：“回禀太后，寻常民间水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容奴婢这就回去换过。”“水饺？”太后感兴趣地扬了扬眉，不知是不是早晨起身吃错了药：“呈上来。”她身旁的太监闻言，小步小步跑下台阶，从我手中接过托盘，我心中一紧，握住不放，他不解抬起头，手中却加大了力道，往他身边使劲一拖，我更加是拽紧，死也不给他，那名太监唯恐太后责罚，更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我忽然心中一闪，双手一松，期颐他跌个四脚朝天，趁机打翻，没想到他倒退几步，竟然稳稳当当站在地摊上，更是挑衅般看了我一眼，弯腰上去呈给太后。“完了。”我只想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了事。太后一揭开银盖，尚冒着热气的水饺，带着一股面粉与芥菜混合的香气，太后手在鼻间轻轻扇了扇：“好香啊。”我看太后从太监递上的托盘中接过碗，拿起筷，银筷戳在水饺上，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带着无尽的深沉，我手心一阵大汗，忽然殿门前响起宣诺声，宛如救命之音一般：“德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与淑妃从东西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来，金黄色的上衣，淡粉色的裙摆，左边蝴蝶钗，右边珍珠碧绿步摇，德妃与淑妃竟然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选择一样的衣着，一样的首饰，两人从对面走来，相互对视，彼此一愣，尴尬之后，便是眉目间的刀光剑影，怒火飞腾。“你们？”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德妃与淑妃步入殿内，我急忙站到一旁，两人齐齐参拜，竟然异口同声，发声的时辰前后不差，一出口两人又忍不住彼此怒视，恨不得将对方推在地上踩扁碾成粉末泥屑，混合泡水下肚方才解恨。“太后怎能吃这样的食物？”德妃抬眼看见太后一手还握着银筷，惊呼出声，令身旁宫女奉上食盒，一打开上方的盖子，一道精致的菜肴，浓香扑鼻，不过看不出是什么做的，德妃柔声细语：”这是臣妾命人以各种鲜果，瓜果，糕，饼等面食制成的菜肴，名叫龙凤呈祥，里面辅以木耳，燕窝，香菌，蘑菇，总共有七八种不同口味，还请太后。。。。。。。。。。”德妃话都还没说完，太后伸手止住她，面带不悦：“燕窝？”
“德妃。”淑妃是生怕抓不到机会，加油添醋道：“你不知道太后初一十五茹素吗？”
“太后恕罪。”德妃方才明白过来，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念你也不是存心。”太后面色已经转而正常，淡淡说道：“罚你禁足宫中一月，抄写女训女诫各十遍。”
“臣妾多谢太后开恩。”德妃漂亮的脸上，全是惶然。一点燕窝就要抄写十遍，宋明轩满满都是肉的水饺送入太后口中，岂不是要将我的手抄断才肯罢休？我已经感觉到无数只手在我头顶张牙舞爪，就差没有挥舞下来，将我掐死在当场。太后转过头，那双银筷还握着手中，她右手腕一动，那滑溜溜，白胖胖的饺子就以闪电般的速度要往她嘴里送。“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朝我望来。“你怎么在这里？”淑妃这才注意到我，将敌意迅速从德妃转到我身上来。“淑妃你认识她？”太后不解地问道，放下筷子。“小狐狸蹄子。”淑妃狠狠骂了一句，撒娇般地一跺脚，娇声唤道：“太后，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难不成一个宫女也能欺负你？”太后饶有兴致地问道，又看了我一眼。“她哪里是什么宫女？”淑妃不满地说道，声音里面满是不屑：“她是秦氏后人，大王为了秦公秘籍费煞思量，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迷惑大王，如今皇后之位空悬，恐怕这穷乡僻壤来的女子，也日日觊觎皇后的宝座，心怀不轨。”
“哦？”太后打量我一眼，颇有些好笑：“这样的姿色，淑妃你恐怕是多虑了，若说大王一时兴起还好，说到皇后宝座，你岂不是质疑大王的眼光？”
我忍，反正人人都可以说我，我就当是一阵风吹过而已。“太后。”淑妃仗着自己有身孕，几步走上玉石台阶，声音发腻，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后，臣妾不依，臣妾不依啊。”
“好了。”太后拍拍淑妃的手臂，表示安慰之意：“哀家这就下一道旨意，宫中但凡谁人先诞下皇子，就册封为皇后，你可满意？”太后此语一出，跪在地上的德妃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看向淑妃。淑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开眼笑：“臣妾多谢太后。”我见太后又盯着那盘水饺，心中直打鼓，淑妃从太后手中夺走银筷，似乎是不经意的动作：“母后寿宴，百官道贺，母后千万别误了时辰。”
“好，好。”太后似乎也对淑妃极为疼爱，百依百顺，也不执着于那盘水饺：“你陪哀家前去。”淑妃站起身，盛气凌人，斜睨我一眼，我却大大松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竟然最后是淑妃搅局，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七十章
更新时间2014513　12：42：59　　字数：4959

　淡淡的月光，静静倾斜在大地之上，壁灯下垂着厚重的藤蔓与鲜花，树影倾斜倒影在地面，悠悠萤虫在御花园池水间飞来飞去。虽然渐渐入夜，但华丽庞大的宫殿隔离天日，亮如白昼，门外两道温泉水潺潺，从中流入殿内，宫女太监们端着托盘，进进出出，殿内歌声飘摇，舞姬挥袖，一片热闹融融。炎薄传旨要我出席，路公公唾液横飞告诉我有何繁复众多的新奇玩意儿，我跟随他来到御花园之内，坐在最尾端的席位间，隐藏在前方重重叠叠的人影中，很快心思便被这满园的东西吸引过去。炎薄坐在高位上，一袭绣着绿纹的紫色长袍，眼中忽闪忽逝的东西，让人根本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吸引，淑妃从侧方而来，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之下，款款步入御花园，梨花白面，杨柳腰身微微发粗，小腹有明显的隆起，她身穿正妃才配拥有的明紫色宫服，七尾凤钗垂至肩膀，每走一步，两边搀扶的宫女都小心翼翼，愈发显得她如同弱柳扶风，不堪一击。她上前坐在太后身旁，太后抓起她的手，眉眼间全是笑意，像是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宫内御厨现场烹饪，青藤绿叶在盘中点缀出繁复的花形，皇宫的私家菜园栽种出的生瓜胖体红颜，看似貌不惊人，一刀下去，瓜肉饱满清香，瓜粒颗颗乌黑油亮，我只见御厨将炮制好的文蛤与生鱼从龙井茶盅中捞出，放入油锅之内，扑哧一声，锅内冒出缕缕白烟，油花四溅。御厨不慌不忙，手中一勺热油浇灌在鱼身，灶下火苗轰响一窜三尺，张牙舞爪几乎要吞噬整个油锅，御厨一手单执油锅，手腕用力一抖，生鱼与文蛤散落上天，又轰然回锅，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御花园之内，混合着花香，令人向往到极致。来回翻滚数次，御厨将锅中的食物往盘上一拍，一片雪白如云似雪，袅袅白气，令人望之生津，最后一勺陈年花雕浇灌在上，一时间雨露，茶香，酒香交织在一起，远远望去，红红的生瓜，雪白的鱼肉，犹如烟火白云间，令人见之忘俗。太监端上呈给太后，太后伸手在鼻翼间扇了扇，笑容满意：“此道玉尘出煎，当真合哀家的心意。”
我本以为御厨就此作罢，没想到御厨击掌两下，殿外推进来一口大锅，下方柴火燃烧正盛，灶台厨具一应俱全，御厨走到正中，系上围裙，一团白生生的面粉，在他手中撕扯揉捏，甩上半空，砸在板上，一套动作如同街边杂耍，行云流水，密不透风，看得人目不暇接，那些微细的面尘在空中纷纷扬扬，与御花园内飘红的薄纱混为一团，大锅一开，锅里的水滚烫冒泡，一团一团的圆形从御厨的手中飞出，落入锅中，没有停歇，带出一片流光溢彩，精彩纷呈。那些圆滚滚的面团落入沸水之中，袅袅白烟中来回翻滚，在宫灯的照耀之下，竟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从中一点点胭脂红，一点点琉璃青，一点点天空蓝，一点点柳橙黄，逐一浮现，七色艳丽，璀璨生辉，那包裹的面皮一点点变薄，最后变得如同玉石一般通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红黄蓝绿青靛紫。席位中有人忍不住，已经站起身来，眼珠子差点没瞪掉在锅里面，那名御厨手中大勺一挥，带出的汁液如同银丝般通透，看似随意一洒，居然几十个元宵，在盘中拼凑出松鹤延年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勺走龙蛇，像是上好名家的书法，苍劲有力，入目三分。太监弯腰，恭敬将元宵呈上，太后接过玉碗，用勺子送一个入口，轻轻咀嚼间，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母后？”炎薄在旁，手轻轻搭在龙椅上，侧身问道：“怎么样？”太后眸中万种光芒一闪而过，时而激越，时而暮色黯淡，大殿外的众臣一动不动，不敢妄言，只听见殿内温泉水不断咕咚冒泡的声响，一下接一下，我想做菜的御厨，定然现下心就如同煮沸的水一般，火热煎熬，难受至极。“大王。”太后转向炎薄：“你尝尝？”炎薄从太监手中接过元宵，送入嘴中，只在唇齿之间一流转，便是脸色一惊，众人只见他口齿微动，神情更是有说不出的怪异。“启禀大王，启禀太后。”御厨趁热打铁，又从怀中，掏出一束麦穗，已经不复新鲜，头部重重垂下，在众人一片惊疑的目光中，御厨显得不慌不忙：“花语王朝的天下，数以万计的百姓，要的不过是一口饱饭，一处安身之所，微臣四下寻访，期颐找到最香甜的谷物，能为大王太后做出一碗美味米饭，最终幸得大王庇佑，被微臣寻获，在沧州的这种谷物，一束麦秆能收获万粒谷籽，只需这样微微一束，便能做出一大碗白米饭，且极易栽种，大王自此大可放心，四海定无饿殍，待微臣为皇上做出这碗白米饭，相信会让大王今夜放下所有的忧思。”
太后脸上的神色狠狠一震，极为动容，连连说了几个好字，缓缓站起身来，更显得意味深长：“黄大宫，你始终最懂得大王与哀家。”
“重赏。”炎薄几个字加重了语气，表现出他的赞赏之意。来自宫外的奇人异士，见御厨端着厚厚的银两而下，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只为博得太后与炎薄一笑。我见一名男子骑着一个单独的木轮，来到御花园舞台正中，绕场几圈，来到一个极高的木梯下，他低下头，轻轻一蹦，连人带木轮蹦到木梯第一个台阶上，他不慌不忙，一直用同样的方法，蹦到木梯的顶端，来回旋转，越转越快，犹如一阵风般，只看到成团的影像，却看不到真人。“好，好。”下方众人，面对如此精彩表演，掌声如雷。我倒是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寿宴居然有如此好玩的东西，简直比那些唱歌弹琴跳舞之类无聊的东西，都好玩不知多少倍。那一伙人下翻，蹦跳，无所不能一般，那名骑着木轮的男子，用手蒙住脸，再放下时脸就变了一个颜色，又蒙住脸，再放下，脸上的颜色没有变，手里却多了一根长长的红绸带，让我感到很是稀奇，他的手不知怎么动的，刷地一声，袖子里面又变出一把红扇子，扇子上方有红，黄，蓝，绿四种颜色的绸缎，他将扇子抛洒上空，顿时无数五彩缤纷，各型各色丝绢做出的小伞，从半空中纷纷扬扬洒落，舞台一时间如同非花飞雪，美得如梦似幻。“好，好。”太后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连连挥手：“赏，赏。”我见太监端着托盘，走到戏班的班主面前，托盘上方重重叠叠，三层全都是白银，少说也有数百两之多。戏班刚刚退下去，另外上来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胡人，牵着一大堆毛茸茸的动物上场，走在最前面的猛虎头骨浑圆，脸颊四周围绕一圈较长的颊毛，巨大的身体上覆盖着深棕色的横向条纹，条纹一直延伸到胸腹部，看上去威风凛凛，强壮有力，它仰天一声长啸，将坐席间不少官员吓得急忙站起身，屁滚尿流地往后退。八宝善安镇每年大雪封山的时候，往往有猛虎出没，镇上的人十几年来打死的没有上百，也绝对七八九十不差，我看惯了老虎奄奄一息，嘴角流血，虽然獠牙外露，却动惮不得的场景，对眼前的猛虎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那只老虎明显是训练得极为温驯，它不理会四周有多少惊呼与尖叫声，慢条斯理，安安闲闲在舞台正中的红地毯上走了一圈，其中一个奇装异服的胡人点燃一圈铁环，手中皮鞭一挥，老虎俯下身躯，背脊高高耸起，猛地一蹿，便跳过了火环，皮毛竟然没有伤及分毫。“好。”炎薄与太后同时鼓掌，炎薄的眸中，也流露出明显感兴趣的神情。树枝之间一阵哗啦啦的响动，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半空掠过，发出吱吱的声响，落在下方一只看上去笨头笨脑的黑熊身上，那只黑熊吃了一惊，陡然长嚎一声，挣脱铁链，乱闯乱撞。大臣们见黑熊发狂，慌乱成一团，纷纷惨叫逃命，黑熊不受控制，咬伤了其中一名胡人，那些胡人也害怕不已，纷纷抛下一大堆动物奔走逃命，不负责任，山羊咩咩来回奔跑，猴子四下乱蹿，干脆坐在山羊背上啃着从席上偷来的桃子，仍然以为自己还在表演，一边吃，一边